一个小时后,顾夜浅把饭菜端上了餐桌,她做了土豆炖排骨、手撕包菜和清炒蘑菇,池知晏看着卖相只能算凑合,就以为味道至多也就凑合,抱着壮士断腕的心思拿筷子一尝,竟然还不错,大大出乎她的预料,于是由衷夸赞道:“都说人不可貌相,我看菜也一样不可貌相。”
顾夜浅“嘁”了一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这种毛病你少犯。”
“我哪有这种贵族病?”
“你刚才一看我做的不好看,肯定觉得不好吃,还说没这毛病?哼,外貌协会金牌会长,肤浅!”
自己随便想想的事儿,怎么又让这姑娘给看破了?池知晏吸口凉气,问:“妹妹,看你有时候挺木的,怎么这会儿这么敏感?”
顾夜浅得意地摇摇筷子:“这不叫敏感,这叫第六感,学名超感官知觉,Extra sensory Perception,又称心觉,懂吗?”
池知晏听得一愣一愣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倒给我搞科普,你们理科生都这么聊天的吗?”也太深刻了!
顾夜浅也是一愣,又认真问道:“你说错了我给你纠正,有什么不对吗?”
“那你倒说说,你的这个Extra sensory Perception……姐姐英语不好,没说错吧?”
“没。”
“那……”池知晏突然忘了该问什么了,“得了,吃饭吧。”
“你刚才想问我什么?”顾夜浅倒抓住不放了。
“我忘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的第六感是不是很敏感?”
池知晏恍然道:“哦,对,还真是,我是想问这个来着。”
顾夜浅托腮答道:“我有时候很敏感,有时候很不敏感,也得分对谁,我觉得我对你就挺敏感的。”
这本是挺暧昧的一句话,但配上顾夜浅那一脸的学究气就一点也不暧昧了,池知晏看她那跟小学生一样研究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的严肃表情,噗嗤一声笑了:“你真可爱。”
“什么?”
池知晏伸手揉揉她的头:“姐姐说你真可爱!”
“什么跟什么嘛!”顾夜浅嘟囔了一句,耳朵微微红了点。
顾夜浅既然打算在这儿留宿,池知晏在饭后就给顾东亭打了一个电话,给她报备一声顾夜浅不回去了,让他别担心。顾东亭一听孙女在徒弟那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说了句:“那丫头朋友不多,你多跟她说说话也好。”
挂了电话,池知晏看向顾夜浅,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她不像朋友不多的人,顾夜浅让她看的发毛,直着音儿问了句:“你——怎么这么看我?”
池知晏“啧啧”一声,问:“你爷爷说你朋友不多,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顾夜浅倒不遮掩。
池知晏奇了怪了:“你长得挺好,学问也高,兴趣广泛,看着也挺开朗,怎么会没朋友?”
“这得看你怎么定义朋友这个词了,”顾夜浅不在乎地耸耸肩:“泛泛之交我还是有很多的,人这辈子总会有几个狐朋狗友嘛,我也需要几个能陪我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不需要交心,只图个乐,但这样太浅陋,长大以后也就不再喜欢从这方面找乐了。但是知己就不多了,或者说没有,我没太多心事,也没太多倾诉的欲望,好像也不太需要知己,至于能让我倾心佩服的,数来数去……恐怕一个巴掌都嫌多。”
行了,这下池知晏明白了,她没朋友是因为她自视过高,一般人她看不上,本着普度众生的心理,就苦口婆心了一下:“你这态度就不对,交朋友不能只看他学问有多高,更重要的是看人品如何,值不值得交,你看咱们这儿每次出了天灾人祸,跑在最前线的不都是一般人看不上的兵娃子?他们学问或许不怎么高,没法跟你钦佩的那些高知比,可人家人品好啊,这就值得交!”
顾夜浅咂摸一下:“你意思是……我得去跟兵弟弟交朋友?”
“也不是,就是你别老把眼睛长头顶上,看不上这个也看不上那个的,一个朋友也没有,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朋友很多吗?”
“我的也不多,但最起码我还能有个说说知心话的男闺蜜,不像你,只有让你佩服的,没有管你死活的。”
顾夜浅脱口道:“我有你啊!你会管。”
这姑娘说的坦荡又天真,瞬间让池知晏有了一种老母鸡护崽的感觉,就捏捏她的脸,带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口气,说道:“你这拖油瓶还挺会赖人的。”
顾夜浅傻傻笑,又忽然想起什么,便问:“你刚说你的闺蜜……是男的?”
“是啊,陈泽宇,我大学同学,搞摄影的,不少明星大腕都请他拍照呢!以后你想拍个写真可以找他去。”
顾夜浅提着一口气问:“他喜欢你?”
“怎么可能?”池知晏哈哈大笑:“他是gay。”
“哦哦,gay啊,挺好,挺好的。”顾夜浅刚提起来的那口气一下松了,接着又问了句:“你什么时候也能跟我说说知心话?”
池知晏哄孩子一样说道:“姐姐现在就跟你说知心话呢。”
“你只比我大两岁,别姐姐姐姐的总占我便宜。”
“大一天也是大,何况两岁呢!”知晏拍拍她的肩,说:“跟我去次卧换个床单去。”
“换床单干嘛?”
“你不是住这儿吗?次卧那边床单一个多月没换了,现在换了你晚上好睡觉。”
顾夜浅低头想想,说:“我更喜欢主卧。”
这是要抢床了?池知晏和气道:“那你睡主卧,我睡次卧。”
“你理解错了,”顾夜浅摇头道:“你上午受了惊吓,脸跟白纸一样白,我怕你做噩梦,得跟你睡一张床,这样我能安心一点,你也能睡得踏实。”
“啊?”池知晏自打6岁跟父母分床睡以后,这辈子就没跟谁再同过床,但顾夜浅明显是一番好意,看她如此真诚池知晏也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只好点头答应:“行吧,一起就一起吧。”
入夜了,池知晏想早些休息,她今天给吓得不轻,精神疲惫,腿还有些疼,不到8点就困了,她撑着身子简单冲个澡,然后就往床上躺,顾夜浅把她拉起来,拿过吹风机打开最低档轻轻给她吹头发,她发质极好,乌黑发亮,摸起来温润细滑,顾夜浅摸着有点上瘾,舍不得放手。
顾夜浅吹得轻柔,池知晏舒服地闭上了眼,又嘱咐道:“你等会儿洗完澡就穿我的睡裙吧,你自己在衣柜里随便找一件。”
“嗯,知道了。”
“内衣内裤我有好多新的,都洗了没穿过,就在衣柜左边抽屉里,你自己找。”
“好。”
“不过晚上穿内衣睡觉不舒服,随你吧,我就告诉你东西都放哪儿。”
“知道了。”
头发吹好了,池知晏倒头就睡了,她是习惯裸睡的,为了顾夜浅她特地穿了件睡裙,能做出这种牺牲也挺不容易。
顾夜浅更是习惯裸睡,她可没池知晏那么会照顾人,通常是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这次也一样,她把空调温度调好,光着身子就上了床,床上的独属于池知晏的香气似乎很有安眠效果,她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凌晨一点多,池知晏果然做了噩梦,梦里有一片隐没在无际雾海中的森林,她在森林深处奔走,辨不清方向,她很无助,也很害怕,冥冥中她似乎听到了驼铃声,铃声飘忽、游移,她急于逃离,却被粗大的树根绊倒,她刚想爬起身,却看见安沁骑着一匹黑马踩着自己的胸口奔腾而过,她浑身都像被箭头刺穿了一样,疼痛极了,而安沁却始终不曾回头看她一眼,来不及心痛,又一匹马朝她奔腾而来,那骑马的人她分不清是安沁还是顾夜浅……
池知晏痛苦的呻吟声惊醒了顾夜浅,看她眉宇纠结满头冷汗,顾夜浅就知道她做了噩梦,她急忙把她揽到怀里,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在她耳边低声安抚:“好乖,不怕,我在呢,我在。”
池知晏仿佛听到了那句不断重复的“不怕,我在”,她慢慢平静下来,又重新进入了深度睡眠。顾夜浅摸着她的睡裙都被汗浸湿了,担心她睡觉不舒服,就小心帮她脱了下来,卧室没有开灯,可也算不得太黑,池知晏的线条就这样朦朦胧胧的暴露在顾夜浅眼前,顾夜浅突然浑身燥热,口渴的厉害,她端起床头柜的杯子喝了好大一口水,这才稍稍缓下了情绪。
重新躺下去,刚要闭眼睡觉,又怕池知晏再做噩梦,就隔着毛毯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发,念叨几遍“摸摸毛吓不着”,这才放下心来呼呼大睡。
池知晏醒来时感觉浑身不对劲,定了定神儿才发现她是跟顾夜浅拥抱在一起的,稍稍抬起脖子来看看,顿时臊的满脸通红,两人的胳膊分不清是谁搭着谁,两人的腿也分不清是谁缠着谁,两人的衣服——
衣服呢?!
她昨晚明明是穿着睡裙睡的呀!还有顾夜浅,她怎么也没穿衣服?!
“你醒了?”刚醒的顾夜浅半睁着眼皮说:“早安。”
一句早安刺激的池知晏打了个哆嗦,她回过神儿,就想赶紧挣脱这容易惹人无限联想的暧昧姿势,不想她刚一翻身,顾夜浅又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还闭着眼迷迷瞪瞪地说:“再睡会儿,抱着你好舒服。”
她的背紧贴着她的胸,温软的触感让她像是触碰了高压电,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呆若木鸡。
她的掌心出了汗,心跳也快的吓人,她觉得她已经不会呼吸了,她觉得她简直就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