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抬头看,原来是秦怡,她还是老样子,头发短短的,一身男性打扮,男士衣服男士鞋,眼神差点的容易把她当成男人,眼神好点的也不容易把她当成女人,总之,她充分验证了什么叫做生男生女都一样。
秦怡身边依偎着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女人,秦怡的右手一直环在她的腰侧,女人看不出有多美丽,但经过岁月的洗礼,散发着一股成熟知性的味道。
吕楠问桑榆:“她是?”
“秦怡。”
哦,原来她就是秦怡,吕楠仔细打量秦怡,随之摇头轻笑,难怪桑榆不喜欢她,路璐对她也没什么好感,这么打眼一看上去,她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秦怡身边的女人捏了捏她的胳膊,秦怡会意,与桑榆说了几句话后,寻了一个与桑榆能对视的餐位坐了下来。
佳肴上桌,笑颜逐现。
吕楠端起高脚杯,凑到桑榆耳边,小声说:“那个秦怡,好像不太懂得礼貌。”
桑榆不解,“怎么?”
“我一直在你身边,她竟然没跟我说句客套话。”
“你以为你是谁啊?是人都得问候你。”
“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好不好,”吕楠放下酒,拿起刀叉,“她对你好像还没死心啊!”
“不会,”桑榆摇头,“我们从分手后就一直没再联系过。”
吕楠可不信,秦怡刚才看桑榆时那火辣辣的视线,带着明显的占有欲,吕楠当时直想把她那双眼珠子抠下来当球踢。
桑榆和秦怡在一起时桑榆从不让秦怡碰,这让秦怡感到无趣之极,异性恋也好同性恋也罢,哪怕是双性恋,在“恋”字的前头总是先有一个“性”,没性哪来的恋?没性的恋还有什么劲?秦怡对柏拉图式的爱情一向不屑,她的“恋”里必须要有“性”,因此当时桑榆说分手,她几乎未加思考便同意了,她觉得桑榆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实在不对她的胃口。再说爱情这东西,未到手之前总是个宝,到手之后总是根草,秦怡追到桑榆后,觉得桑榆也不过如此,她犯下了常人常犯的那个不懂珍惜的坏习性,加上她身边并不缺女人相伴,桑榆的离去对她也并没有造成多大刺激,反是平常的紧。
秦怡本是对桑榆死心了,可今晚一见,见到依旧年轻动人的桑榆,死灰竟又复燃了,把桑榆跟身边的女人比一比,显然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且不论年龄长相,只说女人还有个孩子还有个家,也够让人受的。
秦怡和女人经历了一开始偷偷摸摸的偷情刺激后,慢慢对女人厌烦起来,她是厌烦了,女人可没厌烦,女人依然像平时一样对秦怡笑对秦怡好,秦怡也恰逢百无聊赖,姑且就与女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混着。
但今晚与桑榆的巧遇,让秦怡突然又感觉到百有聊赖起来,她对桑榆又动了心,她决定再重新追回桑榆,于是当下便小声对女人提出了分手,女人一听,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掉的秦怡一阵烦躁,她急躁的挥挥手,说:“别哭了,先不说这事了!”
女人可不干,当时二人交往是秦怡先勾搭的她,她也确实喜欢上了秦怡那出手大方的性格,还有那张会说话会哄人的小嘴,她不顾家庭跟秦怡暗度陈仓,本就违背了她的良心,现在秦怡突然对她说分手,总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哪有这么情况不明的说分手就分手?
女人追问:“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分手的?”
秦怡可不想说她是因为对桑榆又动心了才提分手的,否则依着女人的脾气那还不得闹起来没完?她皱皱眉,说:“你有孩子,有家,有老公,我烦了跟你偷偷摸摸,也累了,不想再跟你这种有家室的人牵扯不清了。”
女人一下把红酒泼到秦怡脸上,压着怒火,低声吼道:“当初你追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不在意我有家,你不介意当一辈子小三,现在怎么能又拿出这种理由来说事!你出尔反尔的,你还是不是人!”
秦怡被女人一泼酒,周围的客人都有意无意的往她这边看,女人不要面子,她可很要,尽管现在心里对女人的举动狂怒到了极点,但她依然压下暴涨的脾气,扬起笑脸对女人说:“先吃饭吧,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
秦怡本想暴走,只是她这一走,别人定会以为她是负心汉,再说她也想多看看桑榆,脑子转了一个圈后,忍了下来。
女人也不好再去计较,她觉得秦怡突然对她说分手,被泼酒后又不立刻走人,一定是另有原因或苦衷的,她只能憋着委屈先吃饭,秦怡见女人安静下来,多少松了一口气。
秦怡和女人的对话吕楠尽管听的不太清楚,却也明白了一个七七八八,她又凑到桑榆身边,说:“秦怡现在当小三呢,你以后可别再跟那种人接触了,简直是自我降低身份嘛。”
桑榆送给吕楠一记白眼,说:“我当时也只是因为赌气,一时分不清人品。”
“咦,你竟然会对我翻白眼啊!”吕楠高兴的花枝乱颤,“天呐,这么多日子,总算见到你除了不冷不热之外的第二表情了!”
桑榆哭笑不得,只能催着吕楠快吃饭。
吕楠高兴完后,又严肃起来,“桑榆,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在校园里呆的时间太久了,还不知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以后与人接触,一定要多长个心眼。”
“嗯,”桑榆想想自己的社会经验确实算不上多,便虚心接受了吕楠的“教导”,接着又玩笑道:“我是不是跟你接触,也需要多长个心眼?”
“当然,不管对谁,你都要多长个心眼,包括你的父母,交际可是门大大的学问,但你对我只管长好心眼,不必长坏心眼,我对你可是掏心挖肺呢,”吕楠说着,在桌子底下抬起了脚,贴住桑榆的小腿来回挑逗的蹭来蹭去。
桑榆顿时一阵心跳,嘴上却说道:“我穿的是皮靴,你尽管蹭,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是吗?”听着桑榆欲盖弥彰的话,吕楠喜悦的不得了,她索性又将脚抬高,伸到了桑榆的裙子里。
桑榆猛地双腿后撤,坐直了身体,斥道:“你别没完!”
吕楠委屈的说:“是你让我‘尽管蹭’的嘛。”
桑榆想拿起餐刀把吕楠的嘴划烂,吕楠身体稍倾,暧昧道:“桑榆,你对我有感觉,你的嘴巴不承认,但你的身体很诚实。”
“你想找死吗?”桑榆晃了晃手中的刀叉,“回去坐好!”
吕楠笑意浅浅的坐了回去,心里盘算她和桑榆之间可以升级到暧昧阶段了,等这顿饭吃完后,是否要把桑榆拐回自己家去。
吕楠清了清嗓子,说:“桑榆,为人处事,你要多些世故,要学会看人,就拿那个秦怡来说吧,她模样虽然还算不错,但双眉聚拢的太近,眉间有股暴戾之气,这说明她的心眼很小,脾气很大。她一身男装,举手投足间毫无女人该有的矜持,说明她骨子里并没正视自己的性别,对女人也一定带有一股轻视。她看你时的目光闪烁不定,说明她对你有些心怀不轨,她的鼻头略带鹰钩状,说明她多少带些奸邪之意,另外她刚才跟你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你看,手却一直放在那个女人的腰间,中指和无名指还惯性的做些小动作,这说明她的品行定有瑕疵之处。与人接触,对方给你的第一印象,往往是她的面容,衣着和动作,以后你要学着从细节处去评判一个人。”
桑榆微微颔首,又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是个面相大师。”
“大师算不上,但常识倒有不少,面相这东西,我只读过曾国藩的识人术,比较实用。”
“呵,那你倒说说,你对自己的评价。”
“长相颇佳,身材上等,不是好人也不是坏蛋,以前喜欢沾花惹草,现在对你情有独钟,如是而已。”
“你的朋友如何?比如凌嘉和黄蔚然。”
吕楠沉思一二,坦言道:“蔚然的性格算不上好,小毛病多多,但识得大体,对朋友也很诚恳,可交。凌嘉这个人,心机重,城府深,工作起来喜怒不形于色,迄今为止,能惹她大怒发脾气的只有路璐一个。她通常走一步看十步,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比如她和路璐之间,刚交往没几个月,但她早就做好了如何去应对父母的准备,能跟她做对手是不幸,能跟她做朋友,是万幸。”
桑榆别有他意的问:“路璐呢?”
“路璐嘛……”吕楠寻思,这个问题可要慎重回答,桑榆显然是在试探她对路璐的态度,说的太好显得虚伪,说的不好显得小气,只有说的恰到好处才好。
吕楠转着酒杯,思量一会,慢慢的说:“路璐这个人,心善,情深,尖刻,锐利,鼻梁很挺,脊背很直,有傲气,爱憎分明,又带些鲁莽。她明知我不喜欢吃辣,还带我去吃川菜,足以看出她喜欢耍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小聪明,但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她有才情,但孩子气颇重,天生一副搞艺术的胚子,跟她在一起,一定不会让人觉得闷。她这种人是绝对不能从政的,否则只有被人踢打的份。那次我接受她的道歉,跟她一起吃的饭,走在路上,发现她的眼睛在看向路人时不时发出些忧郁,这说明她有忧国忧民的愤青倾向,这倒跟凌嘉那种擅长藏而不露的笑面虎成了互补,真是配啊。”
桑榆瞄着吕楠,心里发堵,最后那一句吕楠一定是故意说出来刺激自己的,她喝点酒,又问:“那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吕楠眼珠轱辘一转,再次凑到桑榆脸前,“你是我想要的人。”
吕楠吐出的热气喷到桑榆脸上,直让桑榆面色发红,她咬牙道:“回去坐好!”
吕楠嘻嘻一笑,故意用头顶碰碰桑榆的鼻尖后,方才坐回。
秦怡坐在桑榆的斜对面,目光时时往桑榆身上瞟,见吕楠和桑榆不时凑到一起咬耳朵,心里多多少少的有了些不服与不满。
吕楠见秦怡总盯着桑榆瞧,直皱眉,她拉起桑榆,说:“不吃了,还没吃饱的话我回家给你做。”
桑榆被秦怡看的也别扭,吕楠挽起她的胳膊,她也没介意,随着吕楠便往外走。
刚出了餐厅没多久,就听秦怡在身后喊:“桑榆!”
桑榆吕楠同时停下脚步,转身回头看,桑榆问:“有事么?”
“她是……”秦怡指着吕楠问,秦怡承认,她看到桑榆和一个女人如此亲密的吃饭走路,她很吃味,吃味之下还隐藏着一把小怒火,你跟我交往的时候不让我碰,却随便让个除我之外的女人碰,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吕楠,”吕楠主动答道。
“你们是……”
吕楠搂过桑榆的腰,挑衅般的说:“我们是恋人,她是我女朋友!”
桑榆想让吕楠别胡说八道,可谁知吕楠伸手便在桑榆腰部以上扭了一把,不偏不正的正是桑榆的第三根肋骨,桑榆被触到痒处,一时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秦怡的脾气本来就很大,在餐厅被女人泼的那一杯酒已经撩起了她的坏脾气,所以她在听到吕楠和桑榆是恋人的时候,已是不可控制的隐隐有了怒意,她盯着桑榆死瞧,你以前心心念念想着你的初恋情人,我挣不过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因此你说分手我眼都没眨的随了你的意,我还以为你会有多痴情,谁知道你竟没我想象中那么痴情,更没我想象中那么有节操,秦怡完全忘记了她和桑榆交往期间她也常在酒吧调戏少女的事实,她虽为女身,骨子里却有一股大男人主义,她只觉得自己受骗了,她只觉得自己被桑榆耍了,怒气蒸腾的不得了,这下看到桑榆和吕楠调情一般的调笑,又立刻怒气勃发。
秦怡脸色青黑,问桑榆:“你们上床了吧?”
这话太粗鲁,桑榆红了脸,不说话。
吕楠见不得秦怡这种太子爷一般的表情,她反问:“你凭什么询问我们的隐私?你算什么东西?我们上没上过床与你何干?”
秦怡见桑榆红了脸,心里有了数,吕楠的反问又惹的她直达狂怒之巅,她讽刺般的怒笑,“桑榆,你还真纯洁啊!你他妈这么纯洁当初还在老子跟前装什么装!装的跟个贞洁烈妇似的,到头来还不是是个人就能把你那双腿劈开!”
随后,她又指着吕楠,大怒道:“我算什么东西?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是叫吕楠吧?你亲爱的女朋友不知道被我摸过看过多少遍,你还跟她上床你恶不恶心啊!你……”
“啪”的一声,吕楠一个巴掌狠狠拍到了秦怡的左脸上,紧跟着又一巴掌拍在她的右脸上,吕楠厉声喝道:“你要意淫也要有个限度!你恶不恶心?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对LES怀有恶意心有偏见吗?就是被你这种人把本来是清澈的水给趟浑的!一块坏肉毁掉一锅粥,这就是你这种人对这个群体的伟大贡献!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自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回家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看看你自己还算不算个人!”
秦怡这辈子从来只有揍人的份,哪被人揍过?她被吕楠扇了两巴掌,即刻红了眼,死命一脚踹到吕楠肚子上,吕楠仰倒在地,秦怡追上去又补了一脚,吼道:“别以为你是个女人老子就不敢揍你!你……”
“啪”的一声,一巴掌又落到秦怡脸上,只是这巴掌是桑榆扇上去的,桑榆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秦怡原来是这种人,一口一个老子老子,简直难听到了极点!
桑榆冷冷的对秦怡说:“她是女人,你就不是吗?你还有完没完?是不是连我也想踹一脚?我对你的印象,宁愿停留在我们刚刚认识的那一刻!够了,秦怡,当我们从没认识过,当个陌生人,对你对我都好!”
桑榆说完,扶起蹲在地上抱着肚子一脸痛苦的吕楠,慢慢往停车场走去。
秦怡捂着被桑榆打过的脸,一串说不清是恼怒还是悔恨的泪,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