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嘉被吕楠拉到了医院对面的咖啡厅里,她们第二次进入这里,凌嘉想了昨晚她和桑榆等人谈话时的小心翼翼,吕楠想起了昨晚她和桑榆的胡作非为从此地开始,不由的都万感并发,一个扶额,一个跺脚,两人都哀声叹气的不得了。
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凌嘉要了两杯卡布奇诺,她问吕楠:“看你气呼呼的,怎么了?”
“我真佩服你的勇气,你竟然还敢问我怎么了,”吕楠白眼乱翻:“昨天晚上我出了点事,闹出点状况。”
“你不是一直陪着桑榆的吗?陪人你也能陪出点事来啊?你还真是惹事的主儿。”
“你以为我想啊?要没桑榆,我至于出事么?”
“桑榆怎么让你出事了?”
吕楠本想找凌嘉算账的,可她忘了找人算账总得先把账本掏出来,她可不好意思说出昨晚的事,只避重就轻地说:“桑榆喝了我一整瓶法国红酒,那酒我平时都舍不得喝,你得还我!”
老天刮钞票了吧?吕楠会为了一瓶酒冲她跺脚?凌嘉左眼皮一跳,上下来回仔细的盯着她看,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完,终于在她的脖颈左侧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痕迹,她快速俯起伸,迅速把吕楠的丝巾拨到一边,看着吕楠锁骨上的吻痕,一夜不曾合眼的凌嘉,精神突地高涨起来。
“果然出事了啊!”凌嘉暧昧不已的笑道:“丝巾底下风情无限呢。”
吕楠太了解凌嘉,见火是包不住了,她整理好丝巾,索性破罐子破摔:“桑榆昨晚喝醉了,她把我当成了路璐,就这样。”
“继续,说细节。”
“细节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床上那回事,谁知道她做到一半竟然吐了,还都吐在我身上,可气死我了!”
凌嘉顾不得形象,笑的天花乱坠,“难怪今天桑榆穿你的衣服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打算怎么办?本想救个人,结果把自己牺牲掉,我这辈子还没这么吃亏过!”吕楠白凌嘉一眼,说:“我得把你和路璐桑榆的关系先搞清楚,你也别等我一句句的问了,就把你和路璐,桑榆和路璐,你们三个之间的牵扯都告诉我,我听着,你说吧,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凌嘉低头想了一会儿后,就一边搅弄咖啡一边把她和路璐桑榆的情路历程一一道了出来,当然,重点是讲的路璐与桑榆之间这些年的牵绊,等说完后,她看向吕楠,悠然说道:“桑榆这姑娘,想想其实挺苦的,可若不是她先提出分手,又交了一个女朋友,让路璐感到绝望,路璐怎么可能轻易跟我好上?你以后还是多陪陪她吧。”
吕楠叹道:“真没想到,父母都不要了,三年的隔洋相思都熬了过来,却熬不过工作稳定之后的生活安定,真是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啊,凌嘉,你八成还不知道,桑榆跟那个叫秦怡的根本没上过床,桑榆真是挺难得的。”
凌嘉吃了一惊,问:“你怎么知道桑榆跟秦怡没什么?”
“她昨晚喝醉之后嘟囔出来的,她说她的身体只认路璐一个人,我猜她要不是喝醉了,也根本不会碰我一根手指头的吧。”
凌嘉沉默了,她突然间理解起路璐也理解起桑榆来,若她是路璐,面对桑榆这样的女孩也是很难下狠心的吧?若她是桑榆,在经历了这么多苦楚之后,也一定会去一醉解千愁吧?
女人啊,为什么总是那么痴情呢?
凌嘉望向窗外,对吕楠说道:“楠楠,你对桑榆一定是有好感的吧?否则凭你那性子,怎么可能会为一次胡闹就来找我算账?你看窗外这些人,来来往往的,有几个能走到你心里去?又有几个能让你用心在乎?我知道你现在对桑榆只有好感,没有爱,可我还是想劝你,既然你真的想找个人安稳下来,如果从男人那里找不到感觉的话,就从女人那里试试。我还是一样要提醒你,如果你只是想玩玩的话,别找桑榆,她不是会玩儿的那种女孩,你对桑榆,要么现在就放下,当成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要么就认真起来,放下身段,耐下心,正儿八经的和她处一处,你对她,千万别抱着玩的态度,也更别抱着无所谓的姿态,她和你认识的那群男人不一样,和我们接触过的女人也不一样。”
吕楠问:“你和桑榆在工作上有过不少接触,你觉得桑榆是怎样的人?”
“和路璐是同一类人,”凌嘉转过头,对吕楠笑一笑,“她们都是那种不轻易去爱,更不轻易去恨,骄傲的,固执的,才华横溢又善解人意的,还带点任性的孩子,一旦爱上了,她们会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即使分手了,她们也只会记得对方的好,从不说对方一句坏话,因为爱过,她们懂爱。让她们忘掉对方,那是天方夜谭的事,至少在一两年内根本不可能。对感情,她们不会玩,只会认真,这样的两个姑娘,本该是天生一对的,可偏偏她们有时都带些孩子气,不知道有话要好好说,有结要好好开,她们若想长久,只能是一路走到老,但凡有点差池,一旦错过,将是终生,因为她们太像了,骨子里的骄傲和倔强,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吕楠的笑意显得深邃起来,她玩笑似的说:“听你把桑榆和路璐刻意说的这么好,是个人都会为她们心动一下吧?”
“不是刻意,只是由感而发罢了。”凌嘉摇摇头,说:“你总该知道,你跟一个人相处时若只盯着他的缺点,那他在你眼里,将浑身上下都是缺点。我看人喜欢先看他们的优点,再无能的人也有他的长处,既然自己做不到完美,又何苦对别人要求那么苛刻呢?”
吕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我和桑榆是从周静那场周年庆上认识的,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对这女孩我倒也了解一些,以前总觉得她很忧郁,直到昨天才发现她忧郁在哪里,凌嘉,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对桑榆和路璐感到可惜?你有没有想过,自己退出来,好成全她们?”
“想过,我问过自己退出来可以么?可我的心不答应,”凌嘉端起咖啡来,放到嘴边,沉一沉,却没喝,又将它放下,“都说商场如战场,其实情场也如战场,楠楠,我们朋友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性格你最清楚不过,碰到商机,我会紧紧抓住不放,碰到人也一样,咱们同岁,都快30了,这把年纪,又在社会上滚打了这么多年,能碰到一个动心的人不容易,若不紧紧抓住,这辈子很可能会孤独下去。我确实为路璐和桑榆感到过可惜,也为她们之间的感情动容过,但你觉得,即使我真的退出来,凭着现在的路璐和桑榆,她们还能回到当年那种没有一丝污痕的感情中去么?”
“这可说不准,”吕楠不怀好意的瞟一眼凌嘉,带着浓浓的报复味道,冷嘲热讽:“人家那么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还有一起长大的朋友祝福,即使路璐现在拜倒在你的石榴裙底下,可你一旦退出来,日子一久,我敢打百分之八十的包票,她八成还是会死心塌地的再对桑榆好,你没见到你那小对象现在跟你好着,可为了桑榆还能晕倒啊?你这一旦退出来,啧啧啧,唉,我都提你揪心呐!”
“你我都经历过初恋,你再怎么不在乎,放弃初恋的过程中总也会带着一些徘徊和反复。我的情路你最清楚,你也该知道,我当时和向云天好着,还常常会想起初恋严振松,所以我对路璐现在的情绪,能理解。路璐和桑榆从大一到现在,相处了八九年,两人几乎等于从小一块儿长大,她们分手不过一年,年少的感情是最真也最纯的,你能指望一对曾经深爱的恋人,在短短一年之内将对方彻底放下或忘记么?路璐若对桑榆的苦楚无动于衷视而不见,我反倒不稀罕她了,我对无情无义的人没兴趣。路璐对桑榆,可能还有爱,但更多的是那些日积月累的习惯,我相信她的心是站在我这边的,也相信她能放下桑榆,再跟我一起培养出新的习惯,否则今天她醒来之后,不会对我坦白她很心疼桑榆。我更相信经历过昨天和今天之后,路璐和桑榆之间会给对方一个新的定位。凡事有两面,路璐晕倒,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她就成全了你昨晚的好事不是么?再说……”凌嘉好笑的看着吕楠,突地拉长了声调:“你要报复我就直说,有必要带着这么浓重的醋味么?”
“我哪带醋味了?”
凌嘉凑到吕楠脸前,支起下巴,含义不明的笑道:“你听到路璐和桑榆的感情那么深,心里一定不大好受吧?再怎么爱玩,看起来再怎么不在乎,可毕竟也跟人家有过一夜亲密呢,你要对桑榆一点感觉也没有,昨晚就是拼了命也会跑下床,你既然让人家得逞了,就说明有感觉。你没发现你今天在提到路璐和桑榆时,总是把桑榆放到前面么?一开口总是先提桑榆,再把路璐放到她的名字后边,这说明什么?今天你能问我桑榆的过去,就说明你很在意,在我面前你还装个什么劲啊?你在公司里没装够啊?工作的时候装,应酬的时候装,私下里你还装,你累不累?以后你该怎么面对桑榆,你心里已经做好打算了吧?你今天来找我,也不过是想听听我的意见吧?我没跟你装,你也少跟我装,我昨天一宿没睡,没空跟你绕!说说你的打算吧。”
吕楠被凌嘉说中心事,一阵尴尬,脸上一烧,脸蛋便像熟透的石榴一样红了起来,凌嘉揉揉眼,瞅了又瞅,她没看错吧?吕楠是脸红了吧?看来老天还真有刮钞票的时候啊!
“屋里太热,我被蒸的脸红一下不行啊?有什么好看的!”吕楠不满的在桌子底下踢凌嘉一脚,抬头看看精致的吊灯,叹口气,说:“我想先和桑榆做朋友吧,她心里只有路璐一个人,我即使想插也插不进去,何况我现在也没做好要和女人交往的准备,一边走一边看吧。”
“也好,女人心思细,一点点的来总是没错的,这段时间你先和你那群男友们断了吧,跟桑榆接触的同时,也好让自己静一静,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我那群男友早就断了。”
“其实我一直挺奇怪,你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改邪归正的?”
“没受刺激。”吕楠把身体放松在沙发上,慢悠悠的说:“以前和桑榆聊天,她偶尔会像你和蔚然一样劝我安稳下来,但她不像你们一样苦口婆心,只是淡淡说一两句,我当时也奇怪为什么她的话我就能听得下去,后来一想,可能是因为她在劝我的时候带出的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吧,那种表情,简直跟当初路璐无视我时的模样从一个娘胎里跳出来的一样,真是太让人不服气了。你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啊?”
凌嘉本是笑盈盈的听吕楠说话,可当听到吕楠最后一句问话,她止不住的想把咖啡泼到吕楠脸上,凌嘉突然觉得自己的命很苦,上班的时候她得提防明枪暗箭,下班之后她还得遭受明箭暗枪,凌嘉忍一忍,说:“你想报复我,所以故意刺激我,我不跟你计较,既然你把桑榆放到心上了,就好好跟人家相处吧,不跟你说废话了,聊了这么久,天都快黑了,咱们回去吧。”
“好吧,回去,”吕楠伸个懒腰,站起来,“你找你的,我找我的,各找各的人去。”
回到医院,进入病房,看着床上并肩入睡的一对人,凌嘉和吕楠对望了一眼,同时摇头笑了起来,一个笑的深沉,一个笑的无奈。
吕楠走到床尾看着沉睡中的路璐和桑榆,压低声音,对凌嘉说:“凌嘉,你刚刚说她们像孩子,我刚刚其实在想,她们不过比我们小两三岁,都是二十六七的人了,哪里像孩子?现在这么看着她们,真的很像孩子,你看她们依偎的姿势,她们睡起来极为相似的模样,处处流露着她们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谁能忍心分开她们?凌嘉,我不是在打击你,也不是在报复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你选路璐,真的选对了吗?”
凌嘉与吕楠并肩站在一起,她望着路璐和桑榆,同样的秀丽的眉毛,同样挺直的鼻梁,同样温润的唇,同样年轻的脸,醒着的时候带着明显的不同,睡着的时候竟如此相像。
都说两个人生活的久了,牵挂的久了,心意相通的两个人就容易生出夫妻相,难道这是真的么?
凌嘉沉默的立在那里,久久以来,她第一次问起了自己,她和路璐,真的对了么?
长风拂过,窗外的垂柳轻轻舞动,参差光秃的细长枝干,哑哑地荡出了一曲忧伤且决然的歌。
不管对与错,既然选择了,就去努力走到底吧,凌嘉笑了,半途而废可不是自己的性格,何况,自己对路璐有信心。
一切不过是习惯而已,习惯是可以被打破的,也是可以被重塑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