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睡过最安宁的一晚。
夜，静悄悄的。来自暗月的光线模糊窗前的落地帘，有种说不清的极致美感。
没有大喜大悲，没有惊慌或恐惧。我就这么侧躺在床的一侧，睡着了。
那晚的梦境，在一如既往的基础上，有所更改。
梦里，再次重现前世我死去的场景。
黑衣人手持利刃奔向我，我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像砧板上的鱼儿任其宰割。就在她靠近我的那一刻，她手中的利刃突然消失了。
随即迎面而来的，是暖热的怀抱。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让你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再也不会。”
……
第二天，在阳光沐浴中醒来的那种感觉，无比轻松与坦然。宛若秋季平日里，被清风拂过面颊的不经意触碰。
点开光屏，已经上午十点了。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前我经常轻度睡眠，半睡半醒熬过夜晚是常有的事。
昨天炽烈主动加回联系方式，点开和炽烈的私聊，果然炽烈发了好多条信息。时间就在十分钟前，好巧。
“嗨，我醒啦。”
发一条信息过去，炽烈立刻在线回复。
“嗯，猜你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段醒。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挺好的，你呢。”
“还行。今天早上我已经和海鸥岛联系过了，它们有证据需要你去取。下午我自己单独再去地牢那边一趟，你按照火族次系法院的要求，把证据整理一下。”
“好。”
炽焰的事是第一要紧事，忽略掉早餐，我坐上座驾就往海鸥岛驱使过去。
根据炽烈提供的地图，前往的地方位于海鸥岛的一处海岸线附近。穿过重重树林，游刃有余的熟悉感，我似乎来过这里。
直到抵达目的地，我才发现，这里是九年前炽焰带我来过的地方。
“咕咕，有人来啦。”
负责看门的海鸥注意到有外来者，呼朋引伴吸引一堆海鸥前来。
“我叫云纤月，炽烈让我来拿火族次系法院开庭所需要的证据。”
“好的。等等，你不是炽焰的姐姐吗?”
其中一只作为leader的海鸥长者认出了我，惊诧道。
“嗯，是我。”
“这不是火族内部的事吗?你怎么来了?”
“炽焰她因为参与火族内部的群架，将要面临严峻惩罚。炽烈说有证据在海鸥岛这里，所以我就来了。”
听闻此言，众多海鸥们开始激动起来。
“什么?炽焰被逮捕了?”
“炽焰这个傻孩子，怎么可以为了我们放弃自己的前途。”
“呜呜呜，炽焰不可以有事呀。”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炽焰参与群架的事和海鸥有关?
看出我的疑惑，海鸥长者解释:“炽焰这事，应该和我们逃不开关系，事情是这样的。
火族主系中某一群刚成年不久的熊孩子，气血旺盛冲动好斗。有次来海鸥岛这边成群玩耍，把海边礁石击个粉碎，害得好多海鸥没了睡觉落脚的地方。海鸥岛这边制度尚未完善，暂时没有负责此事的管理机构，那群孩子更加肆无忌惮。
炽焰获晓这件事非常愤怒，从此和那一队素质低劣的火族主系结下梁子。三天小吵五天大吵，常有的事。”
果然，我就知道。炽焰那样善良的孩子，别人如果不主动来招惹她，她是不会去招惹别人的。
“原来是这样。这件事，还有帮助炽焰脱罪的办法吗?”
海鸥长者最了解炽焰的事，或许可以从她这里获悉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唉。炽焰这件事，我恐怕是爱莫能助。众人都知道，火族主系天生性情暴戾，内部时常打架无可厚非。但凡外人参与，即使是火族次系也一视同仁。”
海鸥长者拍拍翅膀，无可奈何地摇头道。就在这时，一只年轻海鸥从海鸥群中站出来。
“我来当证人，我有办法帮炽焰脱罪。”
“你是?”
“我是炽焰的一个朋友，和她关系还不错。我对九界各地的法律广泛了解，尤其是作为妖族中的海鸥一族，我对族群之间的差异非常熟悉。
你应该是请了律师吧，让我和律师对接一下吧，相信会给到律师一个强有力的支持。”
面对陌生人的我不确定地看向海鸥长者，海鸥长者认同地点点头，说:“这个年轻人确实能力不错，委托人炽烈那边昨天跟我说了，希望有个证人，本来我不想答应的。既然如此，就她了吧。”
“嗯，好。”
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可眼下我没得选。半信半疑地，我将炽烈的联系方式推给年轻海鸥。
“你不用太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坏人，更何况族长还在这儿呢。”
年轻海鸥识人豁达通透，看出我心里的小九九，笑笑道。
“啊，我……只是太担心炽焰了。”
我下意识地扶住额头的一边，遮挡视线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回去整理一下证据，把它们依次打包好，你的任务就完成了。然后就看看剧啊打个游戏之类的，放松一下。”
直接给我安排任务，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不过我有我自己的思考量，我会自行判断的。
“我知道了。”
忙忙碌碌，和炽烈那边打过招呼，做完交接工作。
海鸥岛的正午时分，偌大的太阳悬挂在头顶。未至初夏，刺眼的阳光却带着热度提前到来。
可能是没吃早餐的缘故，原本准备离开的我突然感觉全身昏昏沉沉的。脚下一软，我瞬间瘫倒在地。
“哎呀，这是什么情况，你快扶她过来。”
听从命令的年轻海鸥连忙将我扶起，海鸥长者替我把脉。
“还好没什么大事，一时气血不足所导致的。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不知轻重。翱律，你带这个年轻人下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应该就差不多了。”
“是，族长。”
名叫翱律的年轻海鸥带我来到某个住处，此处位于礁石的夹缝间。没有阳光的叨扰，通风阴凉。躺在柔软舒适的鸟巢里，眩晕感稍微舒缓了些。
“稍等，我去打猎，大概十分钟后回来。”
“嗯。”
遮阴处凉爽惬意得多，四月柔和的海风宛若一小洼清水，像按摩一样轻轻地拍在脸上。我闭上眼睛，继续凝神恢复。
蓦然间，一行几点，断断续续的琴音从远处传来。这旋律，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纤月，母亲在这里……”
前世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回荡。是……是的!我想起来了!这是母亲弹过的云月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虽柔和眷恋依旧不失大气磅礴的曲调，将前世的回忆步步重现。大抵如云与月的交相缠绵，凛然于世，是前世母亲和她逝去伴侣共同创下的云月曲。
母亲，这一世，纤月开始学会抛下前世那些所恐惧的，主动尝试去和别人建立信任，建立关系。你会开心的吧，嗯，一定会的。
纤月知道，只有母亲你一个人是最希望纤月可以幸福。纤月幸福，母亲就会幸福。
纤月会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无论是为了母亲，主次母，炽焰，筱恬缈，鸢兰，遥飞星，炽烈，还有……
“鱼我捉来了，这就把生鱼片切好。你起来喝碗鱼茶，暖暖胃先。”
翱律衔着一条刚从海里抓来的鱼，变回人身。她给我倒了杯海鸥岛特有的鱼茶，然后在礁石外驾轻熟路地处理海鱼。
我慢慢从巢里爬起来，啜饮了一口鱼茶。味道还不错，很新鲜的来自大海的味道。充满一往无前的野性，仍不失来自出发点的温暖。
“喏，饭做好了。”
一盘处理好的生鱼片，血水和内脏去除得很干净，另配有几颗翠绿的海藻。
饥肠辘辘的我很快就把盘子清光，将近九成饱。海鱼往往比淡水鱼大许多，好在味道更适合下饭。
“还饿吗？需要的话，我再去弄点别的吃的。”
“不用，我已经吃饱了。”
喝完最后一口鱼茶，用餐结束。体力恢复得差不多，我端起盘子准备涮在海边洗了，然后离开。
“不用，我来洗就可以了。”
“可是你又是打猎又是做饭的，我不做点什么不太好吧。”
“这里的海底可能有个怪物，它一般在某几个海域轮流长居，但偶尔也会来这边。之前有两个来自绿族的人，在别的地方被它活吞了。”
翱律把盘子漂进海里，水流掀翻淌过后，再将其小心翼翼地捡起来。
“全程让你单方面尽心尽力，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跟一个陌生人白吃白拿，我觉得总要偿还些什么。
“哦，你的逻辑是这样呐……你应该是来自前世地球的那些人吧？”
“啊？你怎么知道？”
在我惊诧的目光中，翱律一副不愧是我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
“毕竟前世来自地球的人往往都很明显嘛，受到别人帮助必须报答回去，不然就会愧疚。
海鸥岛这一带的沐家首富就是这样，她叫沐皎玥，你们应该挺有共同话题的。听说她和她的云氏伴侣相识，就是因为一场报恩。刚好她今天在海鸥岛附近成亲，你要不要去和她认识一下？”
“不用了，我还有事。谢谢你今天的招待啊。”
见翱律继续坚持，我只好暂时放弃拉扯。毕竟炽焰的事情，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此时的我永远不会知道，我该多么多么多么后悔今天的决定。
因为，我没有见证到，前世最重要的那个人，今世最幸福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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