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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ban Novel 都市 蓝汐 3005 Jun 16,2020
这是池知晏跟顾夜浅共处一室的第五天了,五天来,两人各忙各的事,池知晏做壶,顾夜浅弹琴,两人互不打扰。
池知晏做壶做累了,有时会走到外间闭眼凝神听会儿曲子,她还是懂些琴的,虽然不会弹。一个人的心情很容易通过琴音外露,顾夜浅的曲子一直干净平稳、细微悠长,无大悲亦无大喜,她真希望顾夜浅能一辈子就这么无忧无虑的过下去。
顾夜浅弹琴弹累了,则会去里间看池知晏做会儿壶,她每次来里间都是悄无声息的,生怕扰到池知宴,偏偏她的悄无声息吓过池知晏好几跳,也是,突然看见身后站着一个人跟鬼似的大气都不喘,让谁谁都得吓一跳。
赶上两人都累的时候,就一起聊会儿天,看会儿书,或者刷会儿手机,她们的微信早就互加了,池知晏的朋友圈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顾夜浅倒是相反,每周都会发一两条日常,无非是些天气真好吃饭真饱一类的东西,照片没有自拍,都是些风景或佳肴,拍的很直男,根本没有构图角度上的讲究,都不知道加个滤镜,没点儿艺术性。
池知宴原本看她又会说文言文又会弹古琴的,还以为她也是个文艺女青年,自从翻了她的朋友圈以后她果断认定顾夜浅天生就是学理科的料,吃串糖葫芦数数多少个就算了,还拿公式计算计算能补充多少维生素……池知晏估摸着学文科的应该一般干不出这种事儿。
从六月底到七月中旬,花了将近20天的工夫,池知晏终于做好了一把提璧,入窑烧好后取出,只见这比例和谐匀称的提璧壶曲线优美,线面简洁,子母线严丝合缝,密不透气,她以笑口常开为主题,运用雕镂、捏塑等多种手法,在挺秀饱满的壶身上刻了一个大肚弥勒佛。整个壶看去豁达飘逸,气韵生动,顾东亭看了接连说了三声好,一声比一声调子高,这就是他对徒弟的最高评价了。
按着以往的惯例,每做好一把壶,池知晏都会休息两三天,这几天她除了去超市买点菜,通常哪儿都不去,就宅家里放飞自我。她年纪越大越不爱动弹,她以为就她越来越懒,问了几个朋友才知道大家都这样,她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的懒。
这次也不例外,做好壶后的第二天池知晏就不来工作室了,顾夜浅在家左等右等等不来人,一问周全彬才知道池知晏还有做完壶就闭关的毛病。
她上学早,17岁就考上了复旦,关系好点的朋友要么在上海要么在国外,北京的那些儿时的伙伴早已生疏了,跟池知晏相处这几天,感觉还不错,而且她还是爷爷的关门弟子,潜意识里就拿她当自己人看了,这几天她已经习惯了池知晏的陪伴,这人乍一不在她还有点不舒坦,左右她也无事可做,就给周全彬要了地址,然后开着她爷爷的皇冠就去了池知晏的家。
池知晏家距离顾家不远,车程也就20多分钟,顾夜浅按了电梯上15楼,找到池知晏的家门就按门铃,池知晏正躺床上睡觉,被门铃吵醒有些不耐烦,以为又是有人想找她买壶,索性装作听不见,蒙头继续睡。家是她的私人领域,她不喜有外人打扰,再说她是靠手艺吃饭,不用跟普通生意人一样需要左右逢源,买壶卖壶的事她全都交给了周全彬,这两年她只专心做壶,极少再抛头露面的跟客人客套。
门铃按了几下就不响了,池知晏还没等喘口气,手机又响了,她烦躁地拿起来看看,一看不是找她要壶的,而是顾夜浅,赶紧接了,就听顾夜浅命令一般的跟她说了四个字:“是我!开门!”
池知晏愣了愣,这才穿上睡裙去开门。
门一开,就见顾夜浅俏生生地站在门边冲她笑,她被这干净阳光的笑容晃了眼,仿佛又看到了16岁时干净又阳光的安沁,一阵酸楚划过心头,又极力平复下来,侧身请进顾夜浅,给她拿了双拖鞋请她换上,让她随便坐随便看,然后去了卫生间洗漱。
池知晏这儿是大两居,117平,她一个人住空间算是比较开阔的了,客厅的主色调是高级灰,顶部吊顶边缘用木色线条做装饰,拉阔了些许空间,米色布艺沙发和木质电视柜以及椭圆形茶几突出了层次感,阳台上有个木艺花架,上边摆满了绿植,餐厅位置做了一个吧台,颜色清新,酒柜里放着不少酒,红酒居多,其次是白酒,厨房以白色为主调,主卧背景墙是软包和木饰面的结合,两米的大床线条简洁,颇具时尚感,主卧跟阳台相连,没有隔断,阳台处还放了一个小圆桌和一把藤椅,可以喝茶休息。次卧则改成了书房,但也放了一张一米五的床,里面除了书架书桌外,还有一个画架和两块画板,池知晏是油画出身,工作虽跟油画无关,但画画本就是个自得其乐的东西,闲时来画几笔权做修身养性。
顾夜浅挺喜欢她这儿的布置,大体参观了一圈后就规矩地坐到了沙发上,她是客人,总不能跟主人一样太过随意。
池知晏洗漱完,回卧室换了一身居家服,看顾夜浅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连杯水也没倒,就笑了:“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也不倒杯水?”
顾夜浅说:“给客人倒水不该是主人的事吗?”
“我竟无言以对。”池知晏给她倒上水,说:“我这儿也没咖啡,你又不爱喝茶,只能用白水伺候,见谅。”
池知晏身上飘出刚抹的护肤品的香味,淡淡的,很好闻,顾夜浅多吸了几口,又觉得渴,就端起马克杯来喝了半杯水,说:“我没有不爱喝茶,只是喝咖啡比茶多而已,你也知道,美国不比国内,我算是入乡随俗吧。”
“那我再去给你泡点茶。”本着师傅的孙女就是贵客的原则,池知晏起身就要去泡茶。
“不用不用,”顾夜浅忙道:“你别这么客气,弄的我浑身不自在。”
“好吧,”池知晏又坐下去,问:“你过来找我,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这倒不是。”凭实说,池知晏是希望顾夜浅找她有事的,她无意跟顾夜浅深交,因为她这几天总会透过顾夜浅的眉眼忆起安沁的影子,她一边提醒自己这不是安沁一边又忍不住多看顾夜浅几眼,这对她简直是种折磨。
顾夜浅见她垂下的眸子划过一丝忧郁,猜着她可能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她也是个挺敏感的人,从第一次跟池知晏相处就感觉到这人身上可能有点什么不可说的故事,故事里的主角八成还跟自己有几分相似,后来又察觉到池知晏听曲儿时经常偷窥自己,更是对这猜测肯定了几分,她像个叛逆期的少女,池知晏越想跟她拉开距离,她越不愿让她如意,她似乎很喜欢看池知晏那张硬撑起来的一团和气的脸。
她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指指沙发墙上的一副风景油画,问:“这是你自己画的吧?我看着画上的地方像是八达岭?”
“嗯,早两年陪父母去爬长城,回来手痒,就随便画了画,感觉怎样?”
“我对油画一知半解,说不出所以然,这画虽是油画,我瞧着还带着点水墨风格,赏心悦目的,很好看。我听爷爷说做壶的得懂国画,那你肯定也会画水墨了?”
“是会一些。”
“那你觉得油画有趣还是国画有趣?”
池知晏仔细想想,说:“无所谓谁更有趣吧,画画嘛,都是互通的,自从跟顾老学了做壶,我也算中西结合了,不过认真说起来,我现在倒觉得国画更适合我的性子。”
“这倒是,”顾夜浅点头表示认可,又说:“你刚起床,还没吃早饭,要不我帮你做点儿?”
“你还会做饭?”池知晏倒惊异了,这大小姐自从回国都是吃现成的,赵阿姨不把碗端到她跟前她都不吃,就差动手喂了,水果也是,不切成块端她眼皮底下她都不搭理,这姑奶奶竟说她会做饭?没听错吧!
“小瞧人!”顾夜浅起身往厨房走,边走边说:“我一个人常年在国外,怎么可能不会做饭?我一回家就爱犯懒而已。面包片在哪儿?”
池知晏拿出面包片给她,看她动作娴熟地煎蛋涂酱切番茄,池知晏竟陡生一股温暖之感,这些年了,除了父母,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做早饭。看着顾夜浅忙来忙去的纤纤身影,第一次,她没从她身上找到安沁的影子。
不多时一个简单的三明治就做好了,顾夜浅又帮她热了一杯牛奶,讨赏一般说:“尝尝怎么样。”
池知晏不禁莞尔,笑的如沐春风。
顾夜浅一愣,原来只要对这人稍微好一点就能博她真心一笑,好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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