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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ban Novel 都市 蓝汐 3591 Jun 16,2020
入夜了,顾东亭上了年纪,感觉吃喝的差不多了,就先撤了,顾夜浅今天刚回来,衣服还没换,顾东亭前脚刚走,她后脚也跟着离席,去自己屋里冲澡去了。
池知宴毕竟不是这个家的主人,她颇有眼力见儿,先帮着赵阿姨把碗盘收拾干净,再把地拖一遍,这才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她喝了不少酒,虽没醉,却也一直晕晕乎乎,进了屋,也不开灯,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总觉得她是属于黑夜的,白天她需要与人客套拍人马屁一团和气故作乐观,可天知道她有的时候其实悲观的要命,在这偌大的城市她独身一人没有依靠,想爱却谁也爱不上,好累!
她沉浸在夜里不可自拔,只有在漆黑的空间里她才敢撕开自己在白日里必戴的虚假面具,任由情绪蔓延,痛痛快快地放松一会儿。
待了一阵儿,她又胸闷的厉害,便拿起一盒烟出了门,坐在院里的石凳上静静抽了起来。
烟这东西还是她上大学那会儿学会的,那时美院的同学年轻气盛,大都爱标榜个性,无论男女几乎都会抽烟,久而久之,她自然也就学会了。毕业以后就极少再抽,她已经好几年没再动过烟了,但床头总是放着一盒,也许是为了祭奠易逝的青春,也许只是想有个跟自己同样孤独的物件陪伴,具体的,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在她很想抽一根,她想安沁了,想的撕心裂肺却不愿再去联系,还联系什么呢?十多年不见,大家都变了,安沁也早已有了新女友,她何必再去打扰人家的生活?
久不吸烟,她呛了一下,又自虐似的深深吸了好大一口,这回没再呛到,被尼古丁一刺激,脑子倒是更晕了。
顾夜浅洗完澡吹干头发本想接着睡觉,真正躺倒床上了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难道是荣归故里心情异常兴奋所致?不至于。她从床上起身,走到书桌前要拿水喝,却见院子里有个亮点在一闪一闪地晃动,她走出门想看个究竟,走近了才发现是池知宴在抽烟。
池知宴的身影看去十分清冷孤寂,夜里的气温并不低,空气也还是有些黏,她周身却散发着一层层的凉意,那双隐在烟雾后的眸子此刻写满了忧郁,顾夜浅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池知宴,白天那个笑意盈盈一团和气的她是假的。
长长的香烟在池知宴修长的纤指间燃烧,清滢的指尖轻轻一点,烟灰顺势飘落,那动作带着些慵懒,似乎还带着些妩媚。
顾夜浅是不喜欢烟味的,也不太喜欢抽烟的人,但池知宴抽起烟来她却并不讨厌,甚至觉得她抽烟的动作优雅极了,美极了。
等一根烟抽完,池知宴才看到顾夜浅,让人看到自己如此颓废的一面,她有些难堪,便故作不在意地笑笑,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刚回来可能有些兴奋,睡不着。”
“小朋友,要不要坐会儿?”池知宴拍了拍身旁的石凳。
顾夜浅不满道:“我只比你小两岁而已!”
“等你过了30就知道,所有以2开头的数字都是年轻人。”
这话听起来别扭,顾夜浅一时也说不出哪里别扭,她坐下来,不服气道:“起码我比你高!”
“你多高?”
“172。”
“不好意思,我172.5。”池知宴觉得逗弄逗弄这个女博士也蛮有趣的。
顾夜浅横她一眼,不再跟她争辩,用手扇扇风,问道:“你怎么也没睡?”
“酒喝的有点多,醒醒酒再睡吧。”
“没想到你还会抽烟。”
“嗯,大学的时候赶时髦学的,也不常抽,”池知宴想了想,又玩笑道:“今天见了顾老一直提起的孙女,心情大好,就抽了一根。”
骗鬼呢!顾夜浅撇了撇嘴,也没反驳她,只说:“你这样累不累?”
池知宴就不言语了。
两人不再说话,蛐蛐儿的叫声就显得格外响亮,池知宴看着顾夜浅的侧脸,霎时又仿佛看到了安沁,心脏猛然激烈跳动,手也不由伸了出去,快要碰到顾夜浅的长发时,一片树叶飘下,落到她的手上,那树叶似有千斤重,砸的她的手生疼,她及时回神,手掌拐个弯,在顾夜浅的脑袋顶上扇了扇,嘴里说着:“有蚊子!”
顾夜浅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她的手伸过来的那一刻她的心竟小鹿乱撞般呯呯乱跳起来,她无意深究这心跳是怎么回事,只是很想问问她,你透过我看见了谁?
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问出口。
事关别人的隐私,她表示尊重。
最终只是收起桌上的女士香烟,说了句:“你身上的烟味很难闻,记得洗澡刷牙,不早了,晚安。”
她拿着香烟款款而去,池知宴苦笑莫名。
隔天是个艳阳天,池知宴起的较早,洗漱完先跟赵阿姨一起去外边买了豆浆油条回来,又帮着赵阿姨做了几碟小菜,然后跟顾东亭一起等顾夜浅过来吃早饭。不想等来等去等不到人来,眼看着豆浆都快凉了,顾东亭说:“知宴,你去看看夜浅起床了没有。”
池知宴就去顾夜浅屋里看了看,卧室门在里面上了锁,推不开,粉色的窗帘拉的不严实,右边有条缝,她透过缝隙往里一瞧,就见顾夜浅还在侧着身子呼呼大睡,一点衣服也没穿,敞着空调也不知道盖被子,美人侧卧,玉体横陈的,弄得池知宴看了一个大红脸。
她暗想这姑娘心也太大了!睡觉也不知道拉好窗帘,还好是在家里,也不怕有谁会起歹心。
不敢再多瞧,她一溜烟儿跑回了餐厅,说:“咱们先吃吧,她还睡着呢,估计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顾东亭说:“也是,她得倒时差,那咱们先吃,给她留点儿就行。”
吃罢早饭,池知宴去自己工作室忙活,9点左右,周全彬过来了,他24岁,圆头圆脸,嘴唇偏厚,单眼皮,中等身材,挺开朗的一个小伙子。来顾家买壶的人多,顾东亭跟池知宴只会做壶,不太懂市场行情,正好周全彬特别精通这一块儿,就由他负责接待工作,顺便给池知宴打打下手,帮她拍拍泥什么的。他在这儿是最清闲的一个,主要是顾东亭上了年纪,一年做不了几把壶,池知宴为了保住名誉,做起壶来也是精益求精,一年至多出30把,平均一个月不到3把,跟普通工艺师动辄就做上百把的数量比起来,当真少的可怜,其中有些壶她还舍不得卖,这样一来,就有了一壶难求的现状,来这儿的客人虽多,真正能拿壶走的却极少,不少人只能先预订一把,然后再排队等。
见周全彬过来,池知宴先跟他闲聊一会儿,接着做她昨天没做完的壶嘴,周全彬见她开始做壶,也不打扰,拿出手机忙活他的网店,在这儿数他事情少,他也不好老闲着,就跟一个哥们儿合开了一家网店,专卖情趣内衣,没想到卖的还挺火,发了一笔小财,成天乐呵呵的。
顾夜浅一觉睡到了10点半,她不觉得饿,只随便喝了碗小米粥,太阳太大,空气过于湿热,这种天不好出门,她索性拿出许久未弹的古琴来自得其乐。
刚把壶嘴做完,正想再做壶盖的池知宴隐隐听到有琴声传来,琴声悠然,略带低沉,仔细再听,正是一曲清扬悦耳的《高山流水》,她不由放下手中的泥,顺着琴音走了过去,来到书房,就见顾夜浅穿着一袭吊带白裙端坐在古琴前抚弄,她白皙轻盈的手指撩动着琴弦,一劈一托一抹一挑间,引出一片静雅婉转,听者犹如身置幽涧鸣泉,清风拂面,好不自在。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池知宴击掌轻叹:“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好一曲《高山流水》,弹得真好!”
顾夜浅谦虚道:“过奖,这些年不弹,手生了,弹错了好几处。”
池知宴打趣说:“没关系,反正我也听不出来。”
顾夜浅刚想给她好脸,又被她这一句话给打击了回去,冷哼一声:“也对,公明仪为牛弹清角之操,伏食如故。非牛不闻,不合其耳矣。”
池知宴呵呵一笑:“没想到你这物理学博士语文竟还这么好,一张嘴就是文言文,真是吓死宝宝了!”
她夸张地拍了拍自己胸口表示惊吓,惹来顾夜浅一阵笑:“你这人,怎么说呢,有时候挺气人,有时候又挺有趣。”
池知宴笑道:“人嘛,有几个是一成不变的?大部分都是多面的。”
“我就没这么多面,从来都是一面到底。”
“所以你才能成为那一小部分人里的高精尖嘛。”
她说的一本正经,顾夜浅搞不清她这话是恭维还是在损人,想到昨晚她的落寞,就问:“那你呢?你有几个面?”
池知晏看她问的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又想逗她,就戏弄道:“这可多了,正面反面前面后面拉面拌面炒面挂面炸酱面,想要嘛面有嘛面。”
顾夜浅气恼道:“你可真够贫的!”
“开玩笑的,”池知晏想了想,说:“以后你睡觉,最好把窗帘拉好。”
顾夜浅茫然道:“我一直都拉窗帘的啊,怎么了?”
“我是说……拉好,别留空隙,在家没关系,在外边可是太危险了。”
顾夜浅低头一想,眯眼看她:“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池知晏不直接回答,只说:“早上你爷爷让我叫你吃饭来着。”
“所以好看吗?”顾夜浅又眯了眯眼。
美人侧卧自然是好看,但池知晏不想明着夸她,省的再被她误会为拍马屁,便委婉道:“我画过不少人体,男女老少都有,无论高矮胖瘦都是美的。”
顾夜浅无言以对,知她是好心,也不想计较什么,便说:“昨晚有些累,随手一拉就睡了,谢谢提醒。”
“不客气。”池知晏拍拍手,说:“得了,休息够了,我也该去干活儿了。”
顾夜浅转转眼珠,叫住了她:“哎!你先别走!”
池知宴停下脚:“还有事?”
“看天气预报,这两天都是高温,不适合出门闲逛,我也没别的事做,去你屋里弹琴怎么样?你做壶,我弹曲儿,相得益彰。”
池知宴抽抽嘴角,刚要婉言拒绝,又见她那双杏眼忽闪忽闪地煞是可爱,心肠一软,便道:“也行,不过你得从外间弹,我在里间做壶,有时候会起身走动,恐怕会影响到你。”
“好,没问题。”
说罢便抱起琴来,朝着池知宴的工作室走去。
池知宴看她孩子般地举动,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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