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点!……哎哟!轻点!……轻点打!”
从烧烤店回来,傅卉舒把门一关,青着脸实施家暴——抓起枕头朝着戚小沐狠砸。
戚小沐心下发虚,不敢躲更不敢还手,只敢蹲到地上蜷成虾米护着脸叫唤轻点轻点。
她倒也聪明,面墙而蹲,双手抱头,胳膊肘掩脸,只把脊背和屁股奉献出来好让傅卉舒打个痛快。傅卉舒在烧烤店没有当场实施暴力,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她很懂得感恩,把屁股撅的高高的,以让人家揍的舒坦。
脊背和屁股的承受能力较强,软软的枕头对其造不成伤害,而衣衫太薄,疼痛总是有的,“轻点打”的建议也就发自内心的呼唤了出来。
戚小沐越叫唤轻点,傅卉舒砸的越重。
直到打的胳膊酸了,傅卉舒才把枕头扔一边,怒斥:“抽烟撒谎!能耐了!长行市了!你以为你翅膀硬了?你翅膀再硬也是个鸟!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抽烟多久了?抽烟除了会要你命别的没一丁点好处你不知道吗?不学好!那天你到底为什么嗷嗷哭的?说!”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但戚小沐天生擅长胡说八道,她眨巴眨巴眼,又撒谎:“那天……给他们替考,我被逮住了,当时心里怕的要命,那会儿你不知道我替考的事,我也不敢对你说实话,怕你担心,只好撒个慌。”
傅卉舒蹙起眉,思量这个理由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戚小沐看着傅卉舒信了五六分,赶紧趁热打铁:“卉舒,你随便一想也能想得到我当时有多怕有多紧张,替考不是小事,万一老师当了真,追根究底的查,我今年肯定不能参加高考。你知道我胆子小,听个鬼故事都能做恶梦,我怕极了,一想心里就堵得慌,那天给你打电话,怕把坏情绪传染给你,影响你复习,电话一接通,我就挂了。我猜着你肯定知道是我打的,肯定会再给我打过来,不出所料,你真打过来了,我一听到你声音,简直就像喝了一口甘甜的清泉,心里一舒坦,说哭就哭了,说真的,我没想到我会哭的那么厉害,不过哭出来以后就好啦,那天我真是要命的感激你!”
替考被逮住确实挺吓人,这下傅卉舒算是信了七八分,她问:“抽烟的事呢?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噢!抽烟这事……从考前班学会的,”戚小沐转着眼珠子为自己开脱罪名:“卉舒,你去过考前班,你知道里面抽烟的人多,我与其成天抽二手烟,不如制造点二手烟出来让他们抽,对吧?”
“这是什么谬论!”
“你听我说完嘛,一开始我是好奇,后来压力太大,抽根烟能缓解缓解,不管画的兴奋了还是画的苦闷了,抽烟好像都对情绪有帮助。蔡伯伯都说,抽烟能带来灵感,不抽烟的作家写不出好文章,不抽烟的画家画不出好画。起初我不信,自己抽了以后,算是信了。艺术家嘛,你不能拿一般人的想法往上套,你得理解艺术……”
“又搞谬论!”傅卉舒一脚踹到她屁股上:“曹雪芹不抽烟照样写出红楼梦,顾恺之不抽烟也照样画出洛神赋!你们抽烟就比他们能耐?你们倒是画出一副传世佳作来给我看看!”
“你能拿我们跟顾恺之比,我们深感荣幸。你别急嘛,你不喜欢,我就不抽,我又没烟瘾,说不抽就不抽,真的,毛主席作证,我不抽啦!”
“你糟蹋毛主席多少回了!还毛主席作证!”
“噢!那让谁作证?周总理怎么样?”
傅卉舒不理她,过会儿才问:“还有什么事你没对我说?”
“没了,真没了。就这两件事不敢对你说,也不敢对爸妈说。”
“从现在起不准抽烟!再敢抽我活剥了你!”
“好,不抽……不抽就不抽嘛,”戚小沐勾勾傅卉舒的小指:“卉舒,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我也知错就改了,你还生气不生?”
“我看见你就生气!”
“真好!你一说这种话我就知道你不气了。”
傅卉舒突然问:“什么叫六九式?”
戚小沐的脸蛋“唰”的红了半边,吞吞吐吐的答非所问:“有个……六九式主战坦克……据说夜间作战能力很强,操纵十分方便,挺灵活,还容易瞄准……”
“行了!打住!”
“谢谢!”
……
孩子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最为高兴的,莫过于父母。
北医刚跟北大合并,中工艺刚跟清华合并,戚家和傅家这对关系非常亲近的人家生出来的孩子,一个走入了清华一个走入了北大,直让同事和街坊邻居羡慕的流哈喇子。身为培养出国家栋梁之才的家长,戚大成和傅士隐就别提有多光荣了,两个当爹的在酒店准备了酒席,请同事朋友海吃海喝了一顿。冯燕和李清芳也光荣的满脸灿烂,两位没怎么喝过酒的妈妈,在请客那天喝了一个酩酊大醉。
这是愉快的醉,满足的醉,幸福的醉,可怜天下父母心的醉。
醉过之后,就该醒了。孩子长大了,考上大学了,是时候教给她们一些大姑娘应该知道事了。
冯燕和李清芳商量了大半天,打算对戚小沐和傅卉舒进行一次性教育工作,谁知她们一开口,戚小沐就鼻孔朝天,表达出了满满的不屑:“妈,你和李姨说的这些我早知道啦,我成天画人体,很明白你们是怎么把我和卉舒制造出来的。我知道你们是为了给我们打预防针,让我们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把肚皮闹大。造小孩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喜欢玩这个呢。请你们放一百个心,我保守的很!”
俩妈鼓足勇气跟孩子谈性的问题容易么?戚小沐那样一说,冯燕和李清芳都闹了个大红脸,李清芳问傅卉舒:“你呢?你也都知道了?”
“嗯,”傅卉舒乖乖巧巧的说:“妈,这方面的事,我知道的恐怕不比你少。”
李清芳傻了眼,才多大呀!先知道的不比我少了!她顶想问问你到底都比我多知道些什么,但这话实在问不出口。
“你们早知道了,怎么不跟妈妈说?”都背着自己懂这些了,真是长大了!冯燕特别受不了,一股股的都是想翻戚小沐日记本的冲动,可惜,戚小沐从来没有写日记的坏习惯。她说:“你们不该跟妈妈有秘密,有秘密该跟妈妈分享,知不知道?”
戚小沐说:“妈,我们班孙甜甜怀孕退学闹的满城风雨,你也知道的。造小孩这事也算秘密呀?”
这的确不算秘密,冯燕被堵住了话,凶巴巴的瞪她。
李清芳为了挽回当母亲的尊严,就说:“你们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我们帮你们解答。”
傅卉舒盯着她的耳坠,摸摸自己的耳朵垂,嘻嘻一笑,说:“不知道打个耳洞疼不疼。”
冯燕和李清芳一愣,对看一眼,同时站了起来,大姑娘了,是该学会怎么打扮自己,怎么让自己变的更漂亮了。
她们带着戚小沐和傅卉舒去做了头发,把头发拉直,打薄了一点。戚小沐和傅卉舒的发质很随她们,头发十分黑亮顺滑,不用拉直也很直,再一拉直就像哗哗往下淌的黑色瀑布一样,晃啊晃的夺人眼球。
做完头发,两个妈妈又给她们买了几身衣裳和两双三四公分的高跟鞋,接着带她们去打了耳洞。夏天并不是打耳洞的好季节,戚小沐和傅卉舒的耳垂都有点发肿的倾向,但是,为了美,忍了!
两人戴上纯银耳钉,穿着高跟鞋练习走路。初穿高跟鞋,脚丫不会舒服,即便鞋跟不高,走路也得小心,否则一个大意就会崴脚。但女人天生跟高跟鞋有缘份,只要你想穿,不出三天,就能把高跟鞋征服。戚小沐和傅卉舒就在三天内把高跟鞋征服了,不光走路不会扭脚,还能跑跑跳跳。从这时起,她们和高跟鞋有了不解之缘。
俘获了高跟鞋,耳垂也随之消肿了,俩人穿上新买的长裙,拿着相机拍了不少照片,还跟父母合了影。
照片冲洗出来,戚小沐和傅卉舒分别选了几张二人的合影,放到了相框和钱包里。戚大成和傅士隐看着家庭照中婷婷玉立的女儿,才意识到她们长成了大姑娘,不再是那个爱骑到爸爸脖子上撒娇的小女孩了。有点欣慰,又有点酸,一不留神,怎么这么大了呢!
卧室里,戚小沐对着镜子来回照,傅卉舒一边笑她臭美,一边把镜子抢过来也来回照。
戚小沐看着穿戴一新改头换面的傅卉舒,心脏一阵急速的跳。
她们离得很近,傅卉舒身上有着好闻的阳光的味道,不同于刻意洒上去的香水,那是洗净的衣服在经过太阳的洗礼后自然存下来的味道,闻起来淡淡的,很清新。
戚小沐最喜欢这种味道,情不自禁的,她说:“卉舒,你真香真好看,比仙女还香还好看。”
傅卉舒拿镜子的手一顿,笑道:“你也不难看。”
“耳垂还疼吗?”戚小沐摸摸她小巧的耳垂,鬼使神差的凑过去舔了舔。那块小肉似乎很可口,舔一下不够,又舔了两三下。
傅卉舒脖子一挺,呼吸一窒,发出了一声闷哼。
舔完了,戚小沐才发现自己唐突了,为掩尴尬,一本正经的耍赖:“卉舒,我帮你把耳垂消消毒,以后它想肿也肿不了啦!要不要我帮你再把那只耳朵消消毒?”
傅卉舒又羞又气的握紧了拳头,眼看着拳头就要亲吻戚小沐的下巴了,又突然松开了,她挑起眉,说:“好啊,你帮我消毒吧,等你帮我消完了毒,我再帮你消毒。”
“真的?”
“毛主席作证,比真的还真!”
戚小沐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能够占便宜的机会,真心不敢表白已经够苦了,嘴巴上能占点便宜就赶紧占点吧!她急忙把俩爪子搭到傅卉舒肩上,逮住另一只耳垂张嘴就吞,跟吃人似的。
嘴唇刚把耳垂裹住,傅卉舒就一把推开她,说:“你闭嘴!该我了!”
戚小沐不痛快的跺脚:“我还没消毒呢!”
“没消毒?刚才吃我耳朵的是狗嘴吗?”傅卉舒食指一勾:“过来!”
戚小沐撅着嘴往前迈一步,傅卉舒捏捏她的脸蛋,稍一侧头,鼻尖蹭过耳屏,睫毛扫过耳轮,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
傅卉舒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副黛玉啃猪蹄的美图,大家闺秀林黛玉会怎么啃猪蹄?曹雪芹同志没有具体说过,但并不妨碍卉舒小姐自行脑补——缓缓一吸,徐徐一噬,小口蚕食,细嚼慢咽。
把猪蹄换成猪耳朵,就这么啃吧!缓缓一吸,戚小沐的脑瓜僵住了;徐徐一噬,戚小沐的脖子抽筋了;小口蚕食,戚小沐的脚趾头蜷紧了;细嚼慢咽,戚小沐飘起来了。
耳垂既麻又痒,难过的紧,又舒服的紧,心脏在蹦迪,戚小沐跟通了电一般,从内往外的蹦火花。
她极想抱紧傅卉舒,又不大敢,扶扶她的腰,再撤回来,掌心里全是汗,俩手不晓得该往哪儿放,跟螃蟹似的在空气里瞎划。
傅卉舒听到她的心跳了,跳的那么急,那么响,若没感觉,怎会急跳?她坏心眼的用牙齿去咬耳钉,又伸出舌尖一圈圈的描,越描越上瘾,就是苦了戚小沐——来电是好事,但电压太高,会死人的!人家是个雏儿啊!
“你……你消毒完了没有?”戚小沐艰涩的问。
“没有,你不是喜欢消毒吗?那只耳朵还没消毒呢!”说着,傅卉舒抬头一笑,又含住另一只耳垂慢条斯理的尝。
“我我我不消毒了!”戚小沐的小脸都快烧成西红柿了。她是乖孩子,不是放荡的人,可为什么曾经看过的黄片镜头在眼前一幕幕的闪?天杀的!小裤裤好像又湿了点!
傅卉舒觉得差不多了,就不逗弄她了,朝着她的耳朵狠狠一咬,说:“等上了大学,不准跟别人消毒!”
戚小沐捂着耳朵拼命点头:“不消毒不消毒,跟谁都不消毒!要小命了!”
傅卉舒大笑,心情大好。
傅卉舒的笑晃了戚小沐的眼,她看迷了神,眼睛看着笑脸,脑海中也浮起了那首《笑脸》——常常地想,现在的你,就在我身边露出笑脸,可是可是我,却搞不清,你离我是近还是远。
少女情怀总是诗,诗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你似懂非懂。戚小沐就作了一首诗——
为伊消得人憔悴,
喵、喵、喵。
思郎恨郎郎不知,
汪、汪、汪!
语多难寄反无词,
咩、咩、咩。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呱、呱、呱!
暑假一过完,戚小沐和傅卉舒正式跨入了大学的校门。
读大学了,该住校了,冯燕和李清芳很是舍不得,不过,该飞的小鸟总得让它飞起来,再舍不得也得舍。
各自走入各自的校园,各自办好各自的入学手续,戚小沐和傅卉舒结束了十余年的同学生涯,在同一片蓝天下,各自书写各自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