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卧室内,看起来十分狼狈的女人正趴在华丽复古的大沙发上,接受来自钟小姐的好意。虽然这一身也是拜她所赐,但谁让自己扛不住诱惑,钟念之说什么都听,比Romeo还听话。
在露台上那场性爱让姜棠暂时没了气力,懒懒趴着,裙子邋遢得不像话,难得钟念之不嫌弃,没让脱光了再过来。
低温蜡烛对于人体来说算得上友好,可玩心大发后的善后工作就没那么好了。姜棠只是经历了一场性事,冒了些汗,那蜡油就借着她的体温慢慢软化,不是很好处理。
才买回来没多久的丝巾被当做了盛蜡屑的用具,钟念之像在做什么大工程,不许她乱动,亲自持着木质的刮蜡刀给她清理,刚开始还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结果被软蜡弄得渐渐拧起眉头。
“你很热吗?”
“不是热,是燥。”姜棠趴在沙发上闷声回答,“下次换我玩,你也会跟我一样。”
钟念之懒得理她,认真地拿着刮蜡刀一点一点从她裸露的背上把蜡油刮下来,虽然化了一些,不那么容易弄干净,但也比之前好多了。弄好一小片地方后,她才应了姜棠一句:“你想玩我?”
姜棠没过脑子,直接反问:“不行吗?”或许是知晓并且感受到自己正在被爱,又或许是受了钟念之的影响,她的声音听起来夹杂着一丝嚣张,再不是当年那个会因为对方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萌生退意的人了。
钟念之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行不行得看姜小姐的本事。”
姜棠听见这回答,不由得抿出笑:“钟小姐,就算你再端着架子装作无所谓,你的喜欢也从你的眼睛里冒出来了。”
钟念之刮蜡油的手一顿,直起腰,有些犹豫地问:“你趴着……能看见我的眼睛?”
……
姜棠一哽,要不是了解钟念之的性格和为人,她一定会怀疑露台上那些话是请了枪手写的。说她榆木脑袋吧,讲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说她知情识趣吧……哪个知情识趣的人会在别人调情的时候问这种问题?
正腹诽着呢,忽然感觉背上一热,姜棠扭过头,钟念之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块温热毛巾,正在给她擦残留的蜡油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钟念之坐在她身边,低着头擦拭的神情很专注。钟念之不笑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认为她不好相处,虽然她确实不太好相处,但是姜棠却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似乎找到了和她的相处之道,让两个不懂爱的人在一起尝试去给予和接收爱,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钟念之轻抬眼,掠过她直白的眼神,低下头,指尖捻着毛巾边擦边问:“在看什么?”
对方的回答和眼神一样直接:“看你,好看。”
“我知道。”
……
姜棠大叹一口气,把头转了回去。没多会儿,钟小姐终于结束了她的战斗,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看着擦得干干净净的部位,俯下身亲了一口,惹得人又颤了下。
她侧脸紧贴着姜棠的肩胛,胸部抵在身下人的背上,不经意间让人感知到了她乳房的软度。难得这样平静,姜棠不愿意破坏,安安静静地任她贴着。
不知过了多久,姜棠听见趴在背上的女人轻声叫了自己的名字:“姜棠……”
“嗯?”
钟念之有些犹疑地开口:“我……其实还有件礼物想送给你。虽然准备了很久,但我怕你不喜欢,更怕它勾起你不好的回忆。可我又想,万一你很喜欢,万一你想要,如果我不送出去……”
“我喜欢。”
钟念之直起身子,姜棠也翻过身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对钟念之的忧心,她挪过去伸手抱着她:“你查我了?”
钟念之闻言身体一僵,随后点了点头,从她怀里出来,走到斗柜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画筒抱在怀里,边说边朝着姜棠走:“我看见那张你小时候的照片了,按理说我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但就是忽然很想了解你。本来应该直接问你的,但是当时我也还没理清自己,所以我……”刚走到沙发边,接下来的话被姜棠抵上她嘴唇的手挡住了。
钟念之立在原地,姜棠见状顺势一转手腕,掐了一把她脸颊,又软又细腻,手感好极了,她仰头看着她说道:“钟小姐,你很少需要解释什么吧?”
确实很少,以至于被这么突然发问,钟念之还微怔了一下,不知道对方是喜是怒,介不介意,难不难过。相对她的慎重与无措,姜棠反而很平静,拉了拉她的手说:“没关系。”
把人拉到身边坐下,姜棠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升起几分好奇心:“给我看看准备了什么?”
画筒打开,钟念之从中抽出一沓卷起的纸张,在茶几上铺开。
姜棠改变了盘坐的姿势,端坐在位置上,倾身看过去,是一张平面图,能看得出来是个两层独栋小洋房。房屋结构有种熟悉感,她转头对着钟念之以眼神询问,对方只示意她继续看,于是她依次翻页,方案很周全,水电图、铺砖图一应俱全。
钟念之很用心,连儿童房都设计了。看见儿童房的立面图,姜棠勾起笑来正想赞扬钟小姐的礼物,眼前的图却忽然跟记忆里的画面叠了起来。
“这是……”
她抑制不住身体本能的颤栗,尽可能地稳着手去翻看下一页,图纸说多不多,再往后两页就是渲染的效果图。
——是她丢失了好多年的家。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从小到大,关于这个家,她越想记住反而令记忆越模糊,随着时间的推移,家里的布局和童年的场景早已在一次次模糊中被尘封在脑海深处。
从没想过那些记忆会这样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钟念之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内心却没有那么泰然,落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绞起衣角。
这份图纸来之不易,时间久远,而且大部分的记录都随着那场火散在风里了,而人的记忆向来不太牢靠,纵使是钟念之,也花了大量的精力才查到了双亲去世后姜棠进入的福利院。
自打她有了「送姜棠一个家」这个念头,就好像着了魔,亲自找前院长,找老邻居,找姜棠父母的同事,还抓了个稍有名气的设计师,天南地北地飞,从众人口中,在零零碎碎的照片里,拼出了这么一个家来。
地段找好,施工队到位,水泥和到一半,钟大小姐忽然又叫了停。
哪怕最后每位描述者都说:这与我记忆里的房子几乎一样。
可钟念之还是不敢断定它究竟有几分像,更不敢断定姜棠一定喜欢。思来想去,为了避免弄巧成拙,为了避免自己的一意孤行给姜棠带来二次伤害,她决定采用最简单的办法:
直接去问,这到底是不是你喜欢的,是不是你想要的。
姜棠的答复却迟迟不来,她在意识到面前这些是什么之后好像就忘了钟念之的存在,认真细致地翻阅着图纸,偶尔对着某部分画面陷入思绪。
我的房间里确实是一盏云朵灯。
这个地方的书架装了好多绘本,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那本是什么来着?
这里墙上原来好像有一幅画。
时代久远,姜棠的儿时回忆不太完整,早想不起来细节了,如今这份图纸摆在面前,她很清楚即使拼命还原也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可她一点一点看下来,又觉得该是这样。
她还记得的地方,钟念之为她做到了和以前别无二致,至于她遗忘的部分,钟念之也为她填补了空白。
看着看着她忽然笑了,她在这个家里捕捉到了几缕别样的痕迹,大概是实在还原不了,就索性填入了一些钟小姐的个人喜好。
钟念之还在等一个回答。姜棠的笑让她的心安稳,可那落在图纸上的泪滴却让她刚稳下来的心变得慌张。
“谢谢。”姜棠没抬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图纸。
钟念之看见她脸颊有泪水滑过积聚在下巴,在她开口道谢的时候再次落下,洇湿纸张。
半晌,姜棠转过头看着钟念之,脸上泪光未停,笑容却无比大,口中吐出的字句缓慢而坚定:“谢谢你,钟念之,我很喜欢很喜欢这份礼物。”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