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过渡章全是心理描写全是废话还有2K特别特别对不起大家,但是鉴于我是努力学习打字的文盲猩猩我又理直气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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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逸很难解释自己在想什么。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坐在周三晚上的黑暗中,坐在沉寂的客厅里。她不会逃避承认自己是在等刘恋,尽管想到这件事时她需要快速地紧闭上双眼。没错,她在等刘恋。出于一个尴尬的不被承认的悬浮在空中的立场——好吧,她其实根本没有资格要求刘恋今晚回家,除了唱她的摇滚乐,不再做任何事,回家。即便如此,唐诗逸还是一遍遍描绘着她心中那不成型的幻想。想要刘恋回家,放弃与那些舞台下摇摆身体释放信息素的人上床的机会,因为她回家。
上周六过去后唐诗逸就没再和刘恋见过,她逃回了学校靠着抑制剂度过了剩下的时间,两个人没有过一句交谈,微信也停留在那段设计好的“帮帮我”的对话。现在发情期刚结束,她在痛苦的清醒中等待奇迹出现,等待刘恋推门踢掉鞋子用吸满酒精的嗓音问她为什么还在坐着。
对刘恋而言唐诗逸是个尚可掌控的小麻烦,发展得好的话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小游戏作为无趣生活的刺激。
刘恋大学辅修了经济学,学得不赖。假如不是投入大量时间精力以及金钱到乐队上,她大概能过上还算富足阔绰的生活。学习期间她养成按投入和收益的方式去思考一件事或是一段关系的习惯。
比如和唐诗逸她爸结婚。很划算的买卖。在遇到他之前刘恋没考虑过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谋利,但他实在是个难得的冤种,不掏空他的口袋为自己的乐队买单太可惜。刘恋小心地控制着投入:一点点时间、一点点精力用于演戏,再一点点情绪,不多。
比如唐诗逸。她能看出唐诗逸对她有一定的情感需求,有占有欲,假如要和她继续相处,就要满足这些。这就是投入。那么收益呢?获得一个床伴吗?虽说唐诗逸调教磨合之后可能确会表现不错,但这也是需要额外投入的,况且她刘恋又不缺床伴。
这么一想好像该尽早远离唐诗逸,不然就是亏损状态。不过刘恋主观上并不想有什么后退划清界限的举动。想了想她归为这段关系中有着自己刚刚那通分析还没发现的隐式收益,可能,她觉得她还有点好玩?有点好奇?还是说和唐诗逸相处唤起了她的什么遥远回忆或者是早就埋起的渴望?总之刘恋懒得继续细想猜测自己的心理,由着自己放任这段关系再自由发展一会儿。
以上这些刘恋的心思唐诗逸猜不准,更准确地说是她怕自己猜不准,因而直接逃避猜测,尽量避免思考她对自己的态度。她更好奇的是刘恋本身。自从上周六过后,唐诗逸经常回味着那些小小细节去拼凑刘恋的出现在她视线前的人生——喜欢爱乐之城吗?是喜欢这类电影还是只是恰好关注了每年的奥斯卡?她对电影内容有什么感想呢?结局的那个对视会给她什么感触呢?能代表她爱情观的吗?她会也有那么一个人,在大学时就认识,然后分道扬镳,她继续着乐队吗?那么未来某天,她会在台上演出时与她巧合地对视吗?还是说这一切早就发生过?……扯远了。唐诗逸拉回思绪,又去回忆她的生活习惯,最后兜兜转转在无聊又漫长的等待中得出一个这家伙自理能力不及她的结论,理由是满满一柜的泡面与吃烧烤时弄洒啤酒愣着的样子(最后还是她率先抽纸去阻止淡黄色的液体滴到地毯上)。
然后又去想自己的态度,想自己现在在干嘛。她想自己大概是…喜欢刘恋的…吧?唐诗逸也摸不清自己的心。这很难评。唐诗逸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欢更别提算不算爱,毕竟她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想要对刘恋做那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在乎刘恋,为什么想要刘恋的承认,为什么想要刘恋的注意力。她模糊地意识到,或许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有缺损的童年。她怀疑自己把刘恋当做可以获得母爱替代品的来源。像渴望妈妈注意力,希望妈妈比起别的孩子更在意自己一样;像渴望妈妈的认同,希望妈妈赞美自己的幼稚园美术课作业一样;像不喜欢妈妈分出爱给别人甚至爸爸也不行,想要独占妈妈一样,这些对于孩子来说或多或少存在的情绪,在唐诗逸这里从来没有被谁注意到又小心托起。那种潜在的又得不到良好处理的俄狄浦斯情结似乎在作祟。她分不清是迟到十几年的对母爱的需求突然像诡异的青春期阵痛一样发作,选择了刘恋这个客体,还是刘恋唤起了她对一切爱的渴望。这是一种可能。
另一种——她几乎是痛苦地想到,自己可能羡慕她。羡慕她随性洒脱,羡慕她不在乎一切的样子,羡慕她能够随意戳破她演了多年的假象,羡慕她看透游戏规则又能随心加以利用。还有一些无关的小事——她打赤脚的样子,她吃烧烤把脸蹭花的样子,张嘴时先微微伸出舌头的样子,被辣到伸手去够啤酒的样子,低着头用耳朵看电影的样子——连这些她也羡慕。她想自己是否真的能分清“喜欢”和“想要成为”。假如她变成了这样,她还会喜欢刘恋吗?假如真的拥有了那些时刻的刘恋,她还会羡慕吗?她又想不明白了。是刘恋出现并有着让她羡慕的特质所以喜欢,还是仅仅因为喜欢所以她爱上了那一切?
快要三点了。手机屏幕暗下去,停留几秒,熄屏。唐诗逸觉得喉咙堵得发慌。她很耐心地等待着自己。
然后她突然哭出来。快要让她窒息的哭泣,这就是她在等的。唐诗逸把头埋进抱枕,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六岁。在房间里等待一天,等天色发黄发暗,直到窗外透露着深深的暗蓝色的冷,那对小孩来说是很可怕的。至少对六岁的唐诗逸而言是的。她在等妈妈回家问问她今天做了些什么,保姆阿姨给她做了什么吃的,饭前玩的又是什么玩具,下午睡前听了什么故事。无需唐诗逸扯起自嘲的微笑假装轻松地说明,显然她一次都没等到过。而现在,唐诗逸又回到了那时候。像那时候尚未开始学跳舞细胳膊细腿的小女孩往深水区漂去又沉没一样,唐诗逸现在只觉得自己在这客厅里触不到池底,她快要溺死在这黑色墨水里。心脏被一次次攥紧松开的时候她怨恨自己没出息地回到了渴求爱的年纪。
再后来门就开了。如她设想的那样,刘恋随意蹬掉鞋子把包甩到一边,带着浓烈得不自然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