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天高云淡,枫叶红遍半边山。在瑰丽的秋韵中,共和国迎来了50岁生日,也迎来了第一个黄金周。
现代化的装备,整齐划一的方队,雄赳赳的男儿,气昂昂的女儿,一声声高亢的敬礼,这一场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大阅兵,为国家争得了荣誉,为国人增添了自豪。
千千万万的人沉浸在国庆的喜悦中,有阅兵可看,有假日可享,多么快乐!
所有的快乐,对高三生而言,都成了痛苦,——看着人家出去玩,自己被困在书山题海中,想玩又不敢玩,生怕一玩就考不上大学,即便玩一会儿,也好似带了天大的负罪感,如此心情,不痛苦才怪。没人对比还好,有人对比更痛苦。
到了十月份,文理班的学生开始了大大小小的练兵考试,七班的学生则开始了外出学专业的历程。
学音乐的要去各自找好的导师那里练琴练舞练嗓子,学美术的要去各大美术考前班里进行专项训练,只有学体育的外出相对较少,却也一头闷到了操场上,压腿,跑步,跳远,反反复复的进行体能锻炼。
一时间,曾经热热闹闹的七班,教室变得空空荡荡了。
戚小沐跟众多的美术生一样,也去考前班学专业了。她本是不想出去的,她对自己的专业很自信,甚至自信到自负,总觉得只要在学校的画室里熟熟手,来年就一定能考上心仪的高校。
当然,她不愿去考前班的最大原因就是傅卉舒,一出去,就得跟傅卉舒分开,她不愿跟傅卉舒分开。
蔡玉泉狠狠的训了她一顿。
戚小沐的专业是蔡玉泉一手教出来的,蔡玉泉对她抱了极大的希望,如今看到戚小沐自傲的不像话,第一次,他对戚小沐发了火。
当时市里有不少闻名全国的美术考前班,这些考前班大部分是高校的正在任职的教师或已经退休的教授办起来的。四年前,蔡玉泉也跟几个同事一起办了一个考前班,他没事的时候就去画张范画,平时让他的一些学生帮忙管理。有足够的师资力量做基础,这个班早已颇为有名,每年都能吸引上千个学生前来学习。像蔡玉泉办的这种有质量有名气的考前班,在这个千年古都,有十来个。
除去这些有名气的,还有许多由高校学生办的没太大名气的,这些大大小小的考前班加到一块儿,用“成千上万”来形容尽管夸张了点,却也并不为过。
全国各地的美术尖子生都集中在这些考前班里,为专业考试作准备。那时候的美术生还没有现在这么水,80%以上都有一定的手上功夫,在这些考生当中,复习一两年的有之,复习三四年的更有之,这些考试专业户画出来的画,是相当有份量的。
蔡玉泉领着戚小沐参观了这些考前班,让她亲眼看看别人都画到了什么水平,然后训道:“你小小年纪,不要成天把眼睛长在头顶上,我承认,你画的不赖,我教出来的徒弟没有蠢材,你有骄傲的资本,也该骄傲,可你不能闭着眼瞎骄傲,你看到他们画的没有?一个个的,哪一个比你画的差?哪一个手头功夫比你弱?他们都是冲着央美中工艺考的,都是冲着八大美院考的,他们有的考了五六年,在考场上的经验比你丰富的多,你想想这些,还能自负的起来吗?你说想在你们学校画,我告诉你,不可以!你们美术老师能跟我们这些当教授的比吗?你美术老师我认识,你的水平都超过他了,他还怎么教你?他知道八大美院各自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吗?他知道命题创作的套路吗?即使知道,也是业余的,不够专业。这么跟你说,明年的专业考试,我就是命题组成员之一,也是评卷老师之一,他有法跟我比吗?噢,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跟别人说。不管怎么样,你明天回学校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就去我班里报道,我跟你爷爷这么多年的交情,又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又不收你学费,这么好的事别人上赶着求都来不及,你怎么还能不愿来?不像话!”
戚小沐挨训了,知道错了,这才决定去考前班学专业。
她回到学校收拾收拾课本,再去跟傅卉舒告别。
戚小沐说:“卉舒,我明天就去考前班了,没法陪你吃饭了,你怎么办呢?我真担心。我想买个传呼机的,可是你在学校不方便呼我,还是算了。等我有了钱,我给你买俩手机,你玩一个砸一个,好不好?”
傅卉舒低着头不说话。
戚小沐接着说:“将军暂时不出去,你还能跟她吃饭。你以后不要乱发脾气,我能受得了,别人可不能,想发脾气了,就去操场吼两嗓子,吼出来就好啦。晚上放学我没法陪你回家了,我跟杜松说好啦,让他陪你回去,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杜松……你不能搞早恋!”
傅卉舒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戚小沐继续说:“我这一走,就得一直等专业考试结束了才返校,现在十月,明年四月才能回来,一下子离开你半年多,我真有点不习惯,你也肯定不习惯,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怎么不说话呢?我就要走了,你该对我说说话。”
傅卉舒抬起头来,嘴角一撇,算是笑,“有什么好说的?你晚上不回家吗?咱们家离得很远吗?”
戚小沐一怔,摇头。
“那你搞的像生离死别一样做什么?”傅卉舒踢她:“渣渣!”
“你看你,又发脾气……”
“我乐意!你管我!”
“我就快走了,你也不给我个好脸看,真伤心。”
“你没心,怎么伤心?”再踢一脚:“走吧走吧!走的远远的才好!”
戚小沐弯腰揉腿:“你一让我走,就是想让我留下,你就爱说反话,这个毛病你得改改。”
傅卉舒乐了,捶捶她的肩,说:“听说在外边学专业的有很多不三不四的,你别跟他们学,你要学坏了,我这辈子不理你。”
“怎么会呢?我这样的阳光美少女,天生跟‘坏’字没缘分。”
“脸皮薄点不会死!”傅卉舒叹口气,说:“以后回到家你把灯亮开,我看到你卧室的灯亮了,就知道你回来了。”
“好,就这么办,你也亮灯。”
“嗯。”
跟傅卉舒道完别,戚小沐去蔡玉泉的考前班报了道,跟她同去的,还有她的同桌,徐则林同学。
除了他们俩,考前班里还有三个七班的美术生,他们早在九月中旬就来这里画画了,在陌生的环境能见到熟人最是开心不过,老乡见老乡,几个孩子差点泪汪汪。
蔡玉泉的美术班在四年内挪过两个地方,现在的地方原本是厂房,后来厂子搬去了郊区,蔡玉泉就把这个老厂房租了下来。
厂房上下三层楼,一层二层是画室,每个画室都有七八十个学生,第三层是学生宿舍,来自外地的学生太多,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不能不安排宿舍。若有学生想在外边自己租房住,蔡玉泉也并不阻止。
考前班的作息大体上是这样安排的,早上八点开始点名,从八点到下午五点半,画素描或色彩,午休一个半小时,晚上六点半到九点半画速写,九点半以后,想回家的回家想睡觉的睡觉,想画画的可以继续画画,画室里没有熄灯一说,画通宵也没问题。
家离得美术班有点远,戚小沐一个人回家戚大成不放心,每天晚上都会来接她。戚小沐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卧室的灯打开,等傅卉舒卧室里的灯也亮了以后,俩人隔着窗子招招手,或者跑下楼说几句话,再洗刷睡觉。
如今的日子比前些年过的好了,为了上下班方便,也是为了节省时间,戚大成买了一辆家庭轿车,来回接戚小沐很方便。如果戚大成有应酬来不了,戚金贵就去接她。戚金贵不会开车,只能骑着自行车来,他每来一次,只要蔡玉泉在,俩人必会侃上半个小时。蔡玉泉跟戚金贵有的是话说,跟戚小沐说话也不少,就是跟戚大成没什么话,弄的戚大成一直说他是怪人。
画室里,各种轻音乐爵士乐摇滚乐从早到晚的响着,每到周六晚上,蔡玉泉会打开幻灯片,让学生集中看电影,蔡玉泉偏爱欧美电影,给学生放的影片也以欧美原声大片为主,各种题材的都有,剧情的战争的悬疑的,只要是经典的,蔡玉泉和他的同事就会放给学生看。不愿看电影的学生自是可以出去逛大街或上网,那时QQ开始在全国火爆蔓延,大小网吧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网恋开始盛行,网瘾开始肆虐,《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不断转载及畅销,也为网络小说打开了一道金光闪闪的大门。戚小沐早已接触过网络,对网络有一定的自制力,否则她非得跟那些正值叛逆期的孩子一样,一头扎进网里拔不出来。
跟学校比起来,考前班的环境宽松的让不少人侧目,这里的老师和学生是打成一片的,学生会给老师递烟请老师喝酒吃饭,老师会提醒那些正在谈恋爱的学生办事的时候要带套。这里没有歧视,有的男生跟男生谈恋爱,敢于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性向,周边的同学不会轻视他们,即便被老师知道,老师的反应也通常只是微微一笑,再嘱咐他们要低调。顶可惜,敢于说出自己性向的是男同胞,所以戚小沐依然把同性恋当成男人们的事业,而这时的她已然有了较深层次的疑问,两个女人,究竟能不能也搞搞对象?她把疑问对徐则林说了说,徐则林比她还无知,俩人都没想到去网上查查或问问老师,就一门心思的闭门造车,研讨了大半天,又得出一个“俩女人要么不能搞对象,要么只能柏拉图”的混沌理论。好歹的研究出个柏拉图,也算是一大进步。
由于吸烟的人太多,画室里成天乌烟瘴气的,戚小沐起初被呛的不行,后来慢慢习惯了,不光习惯了,潜移默化中,她也学会吸烟了。这会儿徐则林同学已经进化成了一个烟筒,画画时手指头里必会夹着一根烟,班里的女生90%以上也都会吸烟,戚小沐成天跟他们混一块儿,想不会吸烟都难。蔡玉泉叮嘱她抽烟的事坚决不能让戚金贵知道,戚小沐乖乖的答应。一看她这么乖,蔡玉泉一高兴,就扔给她一盒小熊猫,戚小沐接着跟徐则林共同分享了。
吸烟这事,爷爷不能知道,父母不能知道,自然,傅卉舒也不能知道。
逢到周末没课的时候傅卉舒会来考前班找她,她一看到满室的人都在叼着烟飘飘欲仙,恨不得替他们的父母踹他们两脚,别人她不管,只严重告诫戚小沐不准抽烟,一见到戚小沐先让她张开嘴呼口气,若是没烟味一切好办,若有烟味后果自行承担。
戚小沐早知道傅卉舒不爱烟味,从学抽烟的那一刻起就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周末一根烟都不抽,省得被傅卉舒一搞突袭她就露马脚;周一到周五每天回家前先去同学的宿舍刷刷牙再嚼片口香糖,争取不让自己嘴里发出一点烟味来。她买了一套牙具放到了宿舍,很方便搞口腔卫生。万幸她没烟瘾,别人一两天抽一盒烟,她一盒烟抽五六天,否则这种“好习惯”还是挺让人遭罪的。
在考前班,戚小沐和徐则林结识了一位老大哥——段卫平。
段卫平22岁,身高一米七六,身材适中,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天庭饱满,粗眉大眼阔嘴厚耳垂,有几分像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张宏民,长了一副英气的官相,偏偏没有英气的官运。他从上高二开始,就跟着高三生一起报考央美,读高二时少不了让老师帮他走后门开证明才能参加专业考试,高三就不用了。到如今,他已经考了七年,前三年是专业和文化课都不过,后四年是专业和文化课轮流不过——有时候专业过了文化课不过,有时候文化课过了专业不过。总之,很悲催。
今年是他第八年考央美,八年的高考经历,八年的起伏人生,由此,他得到了一个很可能会伴随他一生的美誉:老八届。
老八届的父亲是个电工,母亲没固定工作,平时给人当保姆或在夜市上摆个小摊,找点零活干干,靠着父母的勤俭持家,家庭收入还算说得过去。加上老八届自己也能捣鼓点钱,花父母的钱有限,一家三口过的日子虽不富裕,倒也不很紧张。至于身为学生的他如何捣鼓钱,暂且不提。
老八届以前是在央美考前班学画的,后来交不起学费,转战到了蔡玉泉这里。蔡玉泉这里的学费也不低,机缘巧合,蔡玉泉看到他的画以后很是赞赏,就免了他一大半的学费,顺便劝他:“不要一根筋的盯住央美油画系不放,那旮旯的油画系,不只看你实力,还得看你运气,一个‘油老大’的雅称,让多少人才都死在运气上呢!你有这底子,干吗不考我们学校试试?我们学校哪点比央美差啦?从我们学校走出来的学生,哪个不牛掰?哼,马上嫁给清华当小妾了,以后我们学校肯定比央美国美响亮的多!妈的,怎么就这么嫁过去了呢!还改名换姓的!”——显然,蔡玉泉对学校的合并政策有点不适应。年纪大点的老师对叫了几十年的学校原名大多非常留恋,可以理解。
在蔡玉泉的劝说下,老八届心动了。他的眼眶不是一般的高,除了央美能入他的眼,别的学校他连看也不看,要是能出国,他肯定连央美也不放在眼里,直接冲着巴黎美院考去了。他决定这回考两个学校,一个央美,一个中工艺,不再像前七年那样只瞄准一个央美不放了。
考了这些年一直考不上,嘲笑他的大有人在,尤其是他的亲戚,见他一个20来岁的壮小伙子不快点找工作娶媳妇,倒是不务正业的整天画些不穿衣裳的大闺女,背后吐的唾沫星子简直能把他淹死。他把自己当成聋子,不听不闻,一心一意的朝着梦想进军。蔡玉泉特别喜欢他身上的那股韧劲,有人成器早有人成器晚,他觉得只要有这股韧劲在,早晚能闯出一片天来。他让老八届多多照顾戚小沐,戚小沐还小,小孩子最缺的就是韧劲,他希望老八届的韧劲能匀给戚小沐一点,省得她成天不知天高地厚的瞎自负。
戚小沐和徐则林是天天在一起画画的,老八届要照顾戚小沐,顺便的就照顾了徐则林。就这样,老八届跟戚小沐和徐则林拜了把子,老八届是大哥,徐则林是二弟,戚小沐是小妹,还点了香磕了头,弄的跟真事似的。
戚小沐认了一个大哥,自然是要把大哥介绍给傅卉舒认识。戚小沐三句不离傅卉舒,动不动就对老八届说“卉舒喜欢什么什么,卉舒有多么多么的厉害”,老八届对傅卉舒这个名字早有耳闻,他也想见识见识傅卉舒到底是何方妖怪,怎么能把他干妹妹迷成这德行。
介绍他们认识之前,戚小沐刷了刷牙,老八届看着奇怪,问她大中午头的干吗刷牙,她说刚刚抽了一支烟,卉舒讨厌烟味,怕她闻到。并且请老八届和徐则林不要在傅卉舒跟前抽烟。老八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吹声口哨,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在12月20号澳门回归那天,学校放了半天假,考前班也放了半天假,利用这个难得的假期,戚小沐把老八届介绍给了傅卉舒认识,还跟徐则林一起去饭店吃了顿大餐。
饭店里的电视一直开着,或许是有香港回归垫底的缘故,大家对澳门回归好像少了点激动多了份平静,直播镜头一幕幕的闪着,人们该吃饭的吃饭,该喝酒的喝酒,间或看一眼电视,嚷一声:“下一个该台湾啦!但愿有生之年能看到大一统!”是的,无论人心如何浮躁如何像一盘散沙,在遇到有关全民族的尊严问题上,大家的心里几乎都有着同一条底线——一个中国。
长方形的餐桌上,徐则林和老八届坐一边,戚小沐和傅卉舒坐一边。
戚小沐时不时就往傅卉舒身上倒,抱住人家的胳膊撒撒娇,傅卉舒时不时就把她往外推——戚小沐嘴里没烟味,衣服上可是沾了不少烟味。画室那种环境,就算不抽烟,在里头呆一天出来,头发衣服上也尽是烟味。傅卉舒闻不惯,再次警告戚小沐不准抽烟,戚小沐一边拍着胸脯保证她绝不抽烟,一边东拉西扯的岔话题,老八届关注着她们的互动,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傅卉舒大方善谈,跟戚小沐说话的同时也会跟徐则林和老八届开开玩笑,讲点笑话,不会冷落谁。老八届喜欢不做作不扭捏的女孩子,对傅卉舒的印象很不错,又见她跟戚小沐形同姐妹,索性把她也当成妹妹来看了。
傅卉舒对老八届的印象倒是一般般,主要是老八届身上的烟味太大了,傅卉舒最不喜欢的味道除了臭味就是烟味,还担心戚小沐成天跟老八届在一起画画,会不会多抽二手烟,二手烟的危害性可是不小!不知她若是知道戚小沐也会抽烟以后,会做何感想。
徐则林见了梦中情人心花怒放,朝着傅卉舒直放电眼,就是电不到人家,傅卉舒该说说该笑笑脸不红心不跳,徐则林那一颗芳心被摧残的不行,小胳膊一伸,撕根鸡腿闷头大吃,以弥补放电后的能量消耗。老八届瞅瞅徐则林的小身板,再瞅瞅傅卉舒的海拔高度,突然扑哧一声笑了,戚小沐问他:“八届,你笑什么?”
老八届说:“没什么,就是冷不丁想起了土行孙和邓婵玉,这两口子真他妈绝配呀!”
“土行孙?”戚小沐条件反射的看徐则林,“呀!下次重拍《封神榜》,土行孙该让老徐演!”
“对对对!还是妹妹最懂哥哥的心!”老八届乐的砸桌子,瞄眼傅卉舒,说:“邓婵玉一身本事,秀雅绝俗,小沐,你觉得咱们里头让谁演邓婵玉合适?”
“我呀!”戚小沐自恋的甩甩头发:“我不就是一身本事秀雅绝俗嘛!”
老八届差点噎死。徐则林咬鸡腿的嘴直打哆嗦,小脸也憋成了鸡肝色。
傅卉舒跟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吃块豆腐,顺着老八届提出的土行孙,以《封神演义》为基础,把话题引到了由殷纣王创造的炮烙、虿盆、敲骨髓、剖心、剖孕妇等一系列酷刑身上。她打小爱好医学,就喜欢给人开膛破肚,说起酷刑来头头是道,还坏心眼的怎么恐怖怎么说,挑哪根肠子割哪块肉才能叫你半死不活,皮怎么剥腰怎么斩才能叫你死的慢,全被她添油加醋的说的很详细,不管她懂不懂,反正调料加的很充足,红火火的一摞全是辣椒。
那些酷刑,别说加调料,就是不加调料,只看看书面文字上的简单记录,也够让人受的。何况南京大屠杀纪念日刚过不久,日本鬼子的搞出的暴行近在眼前,种种变态的酷刑都有照片或老一代人的讲述直接冲击你的感官,搞艺术的想象力又比一般人丰富,因而傅卉舒每说一句,他们就能联想到一个血淋淋的画面。老八届和戚小沐听的头皮发麻,后半截都没怎么吃菜。徐则林啃了一半的鸡腿也不啃了,只一个劲的往肚子里灌水。
说到最后,傅卉舒突地恶狠狠的朝戚小沐说了一句:“你要敢抽烟,我就给你做个剖腹产!”
戚小沐的肚皮一阵抽筋。
总的说,这顿饭吃的还算热闹,老八届从此留下了一个后遗症——以后一见傅卉舒就哈着,生怕得罪她。
戚小沐胆子小,当时在考前班十分流行听鬼故事,还有个固定电台专门讲鬼故事,她听一次做一次恶梦,吓得连自家厕所都不敢去,壮着胆儿去了,又担心从屁股下边突然冒只干枯的手把她拽进马桶,撒个尿都战战兢兢断断续续的。从那以后她接受了教训,谁再让她听鬼故事她咬谁。
虽然傅卉舒讲的是酷刑,不是鬼故事,但擅长想象的戚小沐同学还是被吓着了,当晚她做了一场恶梦,梦里她成了一名怀胎八月浑身光溜溜的孕妇,胳膊和腿被吐着红信子的大蟒蛇缠着,身后设炮烙,火炭烧的头发滋啦滋啦响,身前遍地是毒蝎子,一个个的顺着脚丫往三角地带爬,傅卉舒狞笑着拿着手术刀划她肚皮,她深刻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尖叫一声,诈尸似的坐起来,浑身冷汗,被子都汗透了。
从凌晨两点半被吓醒,她就没再睡着过,一闭眼全是刚才的梦,她本就有起床气,被恶梦一吓,更是恼火。把灯亮开,抹抹汗,她抱起电话就给傅卉舒打了过去,她和傅卉舒家的电话都是子母机,俩人卧室里各有一台。
电话响了七八声对方才接通,不等对方开口,她就急赤白脸的怒吼:“你少吓唬人!我睡不着你也甭想睡!我早晚也拿把手术刀剥你皮斩你腰吓你一个肝儿颤!越长越大越抽抽儿,没点职业道德!党中央是怎么教育你要文明屠杀的?宰人一个枪子就行了,用得着剖腹吗?还是孕妇,一刀两命!你怎么下得了手?喜欢穿白大褂的全是法西斯!还白衣天使呢,白无常还差不多!比日本鬼子还毒,以后谁找你看病谁遭殃……”
李清芳拿着电话晕了菜,缓醒过来,又炸了庙,小兔崽子,敢骂我,反了你了!把电话一扔,裹件羽绒服就找戚小沐算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