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孙甜甜事件和肖畅事件,七班赢得了一个“臭豆腐”的坏名声。七班全部是专业生,专业生大多有点特立独行,男生扎耳洞女生抽烟的,怎么艺术怎么来,很多传统的文理生原本就很看不惯他们这一点,孙甜甜和肖畅的事一曝光,他们就更看不惯了。
力是相互的。文理生看不惯专业生,专业生也看不惯文理生。在高三上学期,这种互相看不惯的矛盾愈演愈烈,在九月初,终于爆发了一次群体性的打架斗殴事件。
打架的原因很简单,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四班和五班的几个男女同学朝着肖畅指指点点,同时诋毁已经退学的孙甜甜,一口一个破鞋什么的,正好让席梦思和几个体育生听见了。
席梦思和那几个体育生很气愤,孙甜甜顶不住闲言碎语已经退学了,肖畅的事也过去大半个月了,这群“秀才”还没完没了的说来说去,女生说就罢了,偏偏几个大男生也跟着那么碎嘴,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六个文理班都看不惯七班,可以说,七班是被孤立的一个班,这种孤立,造就了七班内部的团结。
几个体育生早就看那些秀才不顺眼了,秀才们嘲笑专业生成绩不好,等同半文盲,认了,谁让咱们成绩确实不好呢?秀才们嘲笑专业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认了,谁让练体育练舞蹈的必须得四肢发达呢?秀才们嘲笑起两个弱质女子来毫不留情,认了?不能够!连一个同班的女生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爷们儿?
不是说咱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现在就让你尝尝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滋味!在席梦思的带头下,几个身强体壮的体育生跟拎小鸡似的拎起那几个男秀才,不由分说的揍了一顿。
通常情况下,一个班的人向着一个班的人。秀才们被打了,受委屈了,回到班里一诉苦,四班和五班的全体同学都不乐意了,他们集合了两队相对强壮的人马,抱起板凳,高举扫帚,气势汹汹的来七班算账了。七班的学生一看他们这阵势就乐了,特别是体育生,最是乐,知道哥是怎么长大的吗?哥就是打着架长大的!
这下子可好了,好好的教室成了战场。
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中午,鸟儿叫花儿笑,一场轰动全校并记入校史的男女大混战徐徐拉开了帷幕。
七班单挑四班加五班。
论力量,四五班的同学自然不是七班的对手,四五班的秀才们绝大部分都是听老师话听家长话的好孩子,文章写的好成绩考的高嘴皮子耍的溜不代表能在实打实的战场上立功,打架这回事,他们没什么经验。七班的同学就不一样了,别说肌肉发达浑身牛劲的体育生,就是那些音乐生和美术生,谁没打过架呢?娇小的徐则林同志都平均一年打三次架,就不用说其他人了。
但是,论人数就不行了,四五班一家伙来了30个人,七班统共27个男生,由于是午休,在教室的不过十三四个,力量再大,也寡不敌众呀!人家人多,咱们人少,怎么办?好办,娘子军上场!
七班的娘子军同样不容小觑,戚小沐同学都是个踢裤裆专业户,其他女同志更不是省油的灯。在席梦思的指挥下,七班的凡是在教室的全体女同胞都加入了混战的行列,好男不跟女斗,四五班的绅士一看对手是女生,就不好意思往下打,女生可是很好意思打男生——性别的不平等在这一时刻表现的尤其可爱。
七班的女生都不是吃素的,她们逮住敌人的胳膊低头就咬,瞄准敌人的裤裆抬腿就踹,抓住敌人的头发拼命撕扯,活生生的为“泼妇”一词增添了十成十的褒义色彩。
戚小沐心眼多,她把席梦思当成了盾牌,专门跟在席梦思的屁股后头转,见席梦思打谁了,她就凑上去挠人家一把,以表示她也在为战斗出力。徐则林心眼也不少,自知浓缩的身板够健康而不够强壮,就打了一个专门负责防守的后卫,跟在戚小沐屁股后头转,见戚小沐挠谁了,他就突然冒头朝人家吐口唾沫,以协助戚小沐的进攻。
四五班的男生一看这样不行,也得回本班叫一群女生过来跟这群泼妇对着干,于是派了一个代表回本班召集女战士。顶可惜,四班五班六七十个女生,竟没一个愿意参与战斗的。好不容易召集了十个大胆的过来,刚到战场就被七班女生的夜叉模样给吓回去了。四五班的男生急了,大吼大喊着让她们赶紧上场,那十个女生可能觉得不好意思了,硬着头皮就往上冲了。
冲是冲上来了,可怎么打呢?不会呀!不会打架的来战场,除了找揍,没别的。
七班的娘子军已经打红眼了,那十个女生一露头,学音乐的那些个女孩就一窝蜂的冲过去了,没多大工夫,十个女生就被揍的鼻青脸肿。挨了揍,吃了亏,怒气才知道上涌,其他的四五班的女生一看同胞如此被欺负,来气了,摸摸拳擦擦掌,二十多个女孩一股脑的涌进了七班教室。
戚小沐一看又来了这么多女秀才,光打是不行的,必须以智取胜,她拼劲浑身力气大喊:“别傻呼呼的光打,扯她们衣服!赶她们出去!扒她们衣服!脱裤子!撕衣服!”
席梦思一听,觉得这主意真不赖,便赏给戚小沐一记赞赏的目光,帮着她呐喊:“姐妹们给我听好了!撕衣服!脱裤子!给我撕——啊!撕她丫的!”
这个主意的确不赖,而且能够强烈的凸显我方优势——练体育的女生力气大,撕布料一撕一个烂;学音乐的女生成天弹琴弹琵琶,早练就了一套出神入化的指上功夫,挑文胸一挑一个准;学美术的女生见天研究人体,常在宿舍以研究学问为幌子互相闹着脱同胞的衣服玩,脱裤子一脱一个顺。
九月的天还太热,大家穿的衣服都很薄。刚进来的二十多个女生还没等回过神来,上半身就被七班的娘子军给撕扯烂了,撕扯不烂的也被恶意的脱下来了,甚至连内衣也不放过,说扯就扯。一多半的女秀才拳脚还未施展,先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抱着颤微微的胸嗷嗷叫着跑出去了。
人不轻狂枉少年。
七班的教室,扫把纷飞,课本飞扬,桌子倒转,玻璃爆破,喊声,骂声,尖叫声,声声刺耳。
五六十个人,在有限的空间里拳脚相向,打到最后,男生也不顾忌女生了,只要不是自己人,逮住谁揍谁。徐则林的额角被揍破了,淌了一脸血,戚小沐一看这情况,赶紧拉着他躲到了讲桌底下,讲桌早不在讲台上显威风了,早被踢到墙角了,进去躲躲应该没问题,不想刚钻下去,桌子被一个四班的高个子大男生掀翻了,桌子腿撞到了戚小沐的鼻子,鼻子承受不住猛力,说破就破,鼻血流到嘴里,全是血腥味。
敢打我同桌!徐则林怒了,两根小短腿一蹦,跳到男生背上,夹住他的腰,伸手就撕他的脸,小个子的亮点开始闪闪发光,徐则林跟八爪鱼似的扒在男生背上,撕脸扯耳朵的忙活,男生左甩右甩的甩不掉他,气出好几身汗。
戚小沐捂着鼻子直掉金豆子,打小鼻子就被傅卉舒捶,打小鼻子就遭罪,她鼻子招谁惹谁了?为替鼻子报仇,她一抹鼻血,缓缓气,提起没了拖把头的拖把棍,瞅准那个掀桌子的男生,一棍子捅到了他的裤裆上,她这一捅用劲不小,男生捂着裆部蹲到了地上,徐则林逮住机会,骑到他身上抡起拳头猛揍,刚揍了三四拳,徐则林的背部被人偷袭了,一个四班的女生一笤帚抽到了他背上,后脖子血痕立显,疼的他差点晕过去。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站在七班教室的门口或趴在窗户上看热闹。傅卉舒担心戚小沐,她想往里挤,可看热闹的人太多了,高一高二的师弟师妹们都被吸引来了,她根本挤不进去,急的团团转。
战争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最终以七班胜利告终。
四班五班的学生,有的胳膊被打骨折了,有的鼻梁骨被打断了,总之,状况比较惨烈。七班的学生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的情况发生。
七班在人数不对等的劣势下取得胜利,嘴角肿的跟乒乓球似的席梦思对全班同学表示了嘉奖。
她刚嘉奖完,校长,副校长,教导处主任,一到七班的班主任等等一系列大小官员就风风火火的赶到了现场,陪伴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三员警卫。
如此之多的男男女女,在午休时间打群架,建校以来就从没发生过这种事!重点高中啊!群架啊!男女混打啊!打的衣不蔽体啊!打的袒胸露乳啊!丢人啊!丢人啊!校长大怒,他站在满地狼藉的七班教室,训完了学生训班主任,一口气训了两个小时,声音都不带间断的,训话都不带重复的,中间都不带喝水的,足见这位校长的确是有两把刷子。
冯燕身为一班班主任,也跟着来了,断裂的桌子腿,散架的扫帚拖把,乱糟糟的七班教室让她吃了好大一惊,她没想到这次群架打的竟然这么激烈,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寻找戚小沐,看到戚小沐以后,她的心脏又一阵抽疼,戚小沐的鼻孔用卫生纸堵住了,很明显是被打出了鼻血,嘴角也破了两层皮,头发比梅超风的还乱,从小到大,她哪里挨过这样的打啊!冯燕心疼极了。再看看其他孩子……好吧,冯燕的心疼得到了丁点的缓解,别的孩子好像都比戚小沐伤的厉害,戚小沐至少还保留着人模样,其他人不是脸蛋肿的像座山,就是眼睛被打成了一条缝,实在是惨绝人寰。
夕阳西下,一切趋于平静。
在离老校门不远的凉亭里,傅卉舒拉着戚小沐的手,锁着眉头,说:“一看他们要打架了,你怎么不跑出来呢?看你被人打的,鼻子破了,嘴角也破了,你还真当自己是花木兰呢!真是的!疼死你才好!”
“怎么能跑出来呢?我要跑出来,肯定会被我们班的人当笑话看。”戚小沐挠挠脖子,说:“我跟在将军后边,将军替我挡了不少拳头,辛苦她了!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他们有的都骨折了。老徐到最后也被人揍得满脸是伤,本来就是小矮人,一毁容还怎么找媳妇?我这位白雪公主没能护住他,真可怜。”
“你还是可怜你自己吧!”傅卉舒摸摸她的唇角,问:“疼吗?”
“不疼。”
“胡说,我都觉得疼了。”
戚小沐咧嘴一笑,扯疼了嘴角,“嗯,很疼,真疼,不知道几天才能好。”
“三四天就能好,吹吹就不疼了。”傅卉舒凑过去,轻轻吹了吹她的嘴角。
“卉舒,你真香,吹出来的气都是香的。”戚小沐的小心脏忽地扑腾了几下,她捂住心,皱眉。
“你要是不打架,也是香的,打架都打臭了,”见她捂心皱眉,傅卉舒问:“怎么了?伤到胸口了?”
“没有,”戚小沐按按心口,把眉头松开,又朝着傅卉舒的嘴角用力吹了一大口气,差点把人家吹飞。傅卉舒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她问:“卉舒,你有没有感觉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你吹我干吗?”傅卉舒搞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不干吗,”戚小沐悻悻的说:“憋得慌,想吹吹牛。”
“我又不是牛!”
“卉舒,咱们永远都不分开,对吧?”
“嗯,不分开。怎么问这个?”
“不知道,”戚小沐摇摇头:“就是突然怕你离开我。我不知道怎么突然怕,就是突然怕。咱们拉过钩的,谁也不能离开谁,你不能离开我!”
“傻!”傅卉舒掏出头绳,把她一直散着的头发扎起来,说:“我离不开你,你放一千一万个心吧。别想东想西的,把心思都用到画画和学习上,其他的什么也别想。以后也不能再打架,别人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去,被人当笑话看死不了人,打架可是能死人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死不了,时间上也耽误不起。都高三了,这种时候身体出问题,直接影响一辈子。等回到家,你好好洗个澡,把你脑子里那些怕被人当笑话看的臭毛病都洗下去,听到了?”
“嗯。咱们俩一起洗澡怎么样?上了高中以后,咱们还没在一起洗过澡呢,我想跟你一起洗。”
傅卉舒小脸一烧,瞪她:“放学那么晚,哪有工夫一起洗?你还是在自己家里洗吧。”
“也对,回到家都十点多了,还是自己洗自己的吧。”戚小沐晃荡晃荡脚丫:“也不知道校长怎么处理我们。”
“罚不责众,放心吧,没事。”
正如傅卉舒所说,罚不责众。
这场风波,最终以通知家长、记大过、写检讨的方式草草处理了。戚小沐写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份检讨。
在周一下午的校会上,在全校师生面前,曲世军和四五班的班主任因管教不力而做出了自我检讨。检讨完,三位班主任临时商量,为挽回面子,应该各班各派几名代表再在校长这位神父跟前忏悔忏悔,孩子一忏悔,也证明班主任管教有方,颜面也不用丢的那么惨。几位班主任一拍即合,曲世军瞄上了戚小沐,戚小沐写的作文不孬,写的检讨也应该不坏,何况她还是提出“脱衣服撕衣服”的反革命头头,思想品质比一般人恶劣,又是冯燕的孩子,想丢人,怎么也得把重点班的班主任拉上,要不也太寂寞了!
因此在校会结束前,四班班主任向校长提出了让学生代表读检讨的建议,校长完全赞同,批准校会延迟半个小时。曲世军让戚小沐席梦思和另外两名参与打架的男生一起,代表整个七班,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朗读检讨书,以表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坚定信念。
说真的,戚小沐只以为写份检讨交上去就完事了,压根没想到还要代表七班公开念一遍,代表七班是很光荣,可她的那份检讨完全是为了应付公事东拼西凑来的,现在要念出来,戚小沐傻眼了,她那检讨怎么能念呢?再重新写时间又明显来不及,算了,念就念吧,大不了不要这张小脸了!
轮到她的时候,她大无畏站在麦克风前,拿着检讨,厚着脸皮高声朗读道:“尊敬的老师,我怀着十二万分的虔诚,向您写下这份检讨书……打架是不对的,男生打女生,更是不正确的,更是不人道的,更是罪恶滔天的反人类行为,这充分展示了我们在教育上的缺陷,如不纠正,后果不堪设想……如今,错已铸成,我深深的愧疚不已,但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今以后,我一定会积极配合教育工作者搞好教育工作,我一定要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服从组织,服从上级,服从党中央,做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知识、有纪律的社会主义新人,为人民作贡献,为祖国作贡献,为人类作贡献。坚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虐待俘虏,不调戏妇女,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保卫祖国永远向前……”
一千字的检讨书,关于打架,她光谴责男生打女生,“撕衣服脱裤子”的事丝毫不提。底下的同学笑倒了一片,傅卉舒乐的浑身发颤,连校长都憋不住笑,嘴巴朝着冯燕的方向,裂开了一道幸灾乐祸的缝——闺女打架娘现眼,认了吧!
冯燕的同僚们,没一个不看她的,曲世军咬着嘴唇,带着兔死狐悲的深情,也直朝冯燕看,早知道戚小沐写了这么一份检讨,打死也不敢让她代表七班呀!
被这么多人当明星看,冯燕坐不住了,暗骂戚小沐,你个女孩子,写什么不调戏妇女!打架就打架,扯什么祖国党中央!她捂着脸快步走出了大礼堂,孽障啊!这下算是臭名远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