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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这次盯着你的是花园，业师或许会亲自出手。”
黑石英滴滴响起。
从观测中刚回过神来，就接到任务，瑟琳并没有什么其他情绪。她只是微微笑着，回答了一句收到了，就开始看送来的花园与业师的档案。
露台开着窗，蓝雨夜，微风吹拂进来，卷了大片大片的虞美人花瓣。危险气息浓郁得仿佛能流淌，而瑟琳借着看文件仿若认真地，在出神。
第一次见面，那个人还不是业师，名字甚至也只有个代号。
“十四。”
“我是十七号。”
瑟琳捂着胸口，满身伤痕地被扔进监牢时，和那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平平无奇。
“你可以把刀放下，我可从来不会趁人之危。”面前的少女笑得慵懒张扬，年轻而可爱的面容像朵带刺的虞美人。“况且，我需要一个同伴~”
瑟琳戒备地盯着她，没有顺从，颤抖的手举着刀，往监牢角落磨蹭着挪过去。她的伤口还在流血，拖出一道暗红色的脏污的痕迹，黏稠地慢腾腾干涸而抓在地面。
面前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虽然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倒也所幸没有落井下石。毕竟实验室的那群刽子手，没有按人头计数的习惯，送过来的给予维生的物品都是按房间数给。
十四号说，她需要一个同伴。
瑟琳窝在一堆浸透潮湿的稻草堆上喘了喘气，几乎是刚缓过了神，就已经端详好了环境权衡了利弊——这是高压环境下淬炼久了的本能。
十四号很强，是个好选择，虽然她也没得选择。
瑟琳扯了扯脖颈间黑色的绷带。那种深色掩盖掉了生死挣扎间的所有污秽与晦涩，她一时并不知道该不该用来包扎，兴许用它会感染更快。
瑟琳放弃了，吐了口气，踉踉跄跄地直起身，走到了可可莉克的面前。
“我答应。能让我知道选择我的原因吗？”
她一身狼狈，却始终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或是冷漠戒备或是卑躬屈膝，也没有浸透在阴谋算计里。她始终知道仇恨的终点，始作俑者是谁。因此，眼眸始终干净透亮，隐隐燃着火。十四号也一样。所以她虽然问了，却知晓答案：是因为她弱，而且，不怕死。
“我乐意。”十四号只是这么说，“喏，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十四号站起身，眸子与瑟琳的相对，在瑟琳惊愕的眼光中咬上了瑟琳的脖颈。瑟琳拧起眉，尖锐的疼痛后，湿热的感觉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透过滚烫的血液，进到了瑟琳的身体，与此同时，身上的痛感和虚弱也在一点一点被抚平。
瑟琳愕然的目光冷却下来，深深地看了可可莉克一眼，嘴角勾起了然的微笑，转瞬即逝，顺着可可莉克不重的动作重新倒回了稻草堆。
原来如此。
看来她的同伴不仅强大还很可靠，她对未来升起期待。
相处日久，共经患难。只是，瑟琳觉得十四号对她的态度很矛盾，虽然每次都口口声声地嫌她烦，每次又最快速度地站出来给她撑腰。
“哈？你是笨蛋吗？”有一次，可可莉克把她从一堆人围殴里捞出来，唠唠叨叨地一边教训她，一边发动狂厄在啃咬间给她悄无声息地上绯花。
她们心照不宣地继续保守着可可莉克的能力，伪装着伤势，示人以弱。唔？可能也不算伪装，毕竟她的脖子上确实有许多可可莉克的抓痕和牙印。
“你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当我这个同伴是摆设吗？直接找我不行吗？”
瑟琳无奈地笑了笑，递给可可莉克一盒被压得扁扁的不成样子的东西，刚打开，细碎的面点屑随着花瓣飘落而在可可莉克的掌心。是一盒看不出原本样子的……鲜花饼。
“来不及叫你了嘛，不知道谁带进来的，但是想着你一定喜欢，慢了我可就抢不到了。额，虽然感觉好像也不能吃了。”
可可莉克垂着眼帘，神情朦胧看不真切，把那一片碎屑握在掌心里。半晌，才听见她朦朦胧胧地说了句，“谁说我喜欢了……啧，听我的，一切为了自己，听到了没！你看你脸上青青紫紫还有血痕的，丑死了。”
“不是有你嘛。”瑟琳察觉到脸上的舒适感，屡教不改地笑了笑。
面前人弹了下她的脑门，“油嘴滑舌。你的脖子是又痒了是吧。”
虞美人还露了露虎牙。
“喂，说真的，小鬼，你叫什么名字。”可可莉克勾了勾瑟琳色泽奇怪的头发，“不是什么实验代号，是你的名字。”
瑟琳那个时候回答，“不知道，他们都叫我十七。”
“那你以后自己选个喜欢的吧，自己决定不也挺好的嘛。”可可莉克如是说，转过头去睡觉，许久许久声音才渺远得瑟琳差点没捕捉到。
“我呢，我叫可可莉克。”
监牢里的人越来越少了，这间房始终只有她们两个人。隔壁的23号实验体，是第三个通过十八次体能测试被送上最终实验台的人。
据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吹嘘，只要通过了这项实验，就能加入他们为了人类福祉的伟大事业。
“道貌岸然、虚伪冷血、傲慢残忍的家伙罢了。”可可莉克这么说过。
23号实验体是第三个，却是第一个活着出来的，只是她在隔壁苟延残喘了三天，也同样解脱般死去。
那个时候可可莉克问瑟琳她会怎么选择。
“不自由毋宁死？”瑟琳试探着引用了不知道是哪里的古怪腔调。“你呢你呢？哎，你别不理我啊。”
可可莉克转瞬就嫌弃地说她啰嗦，“闭嘴。”不过瑟琳能看出，可可莉克好像会肯定她的任何答案，只要是为了她自己。
又似乎是被她缠得受不了了，可可莉克才妥协似的，有些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我会养好属于我的花。”让人似懂非懂的。
似这般，瑟琳与她的同伴可可莉克共同度过了监牢与实验，那段暗无天日的四个月零十四天。岁月流逝间，她们也不仅仅是同伴。
瑟琳还记得那一次，例行体能测试的第十六次，模拟环境是雪山。那个时候她的身高因为食物的充足，已经抽条得比可可莉克高些了。
“待会我们就从之前计划好的那条路走。”可可莉克回来的时候，还喘着气，被瑟琳拍着背轻抚，“与你推测的相似，在今天，那群蠢货因为物资开始狗咬狗了，现在前面啊，是一片狼藉。我们先去另一条路上躲躲。”
天太恶劣。瑟琳半搂着可可莉克往计划好的庇护所前进。可可莉克之前为了她们的方案，攻击了不少独行者促使他们抱起团，同时自己受了不小的伤，虽然血已经止住了，却在可可莉克纯白色的衣服上，盛开了大片绯色的痕迹。
等到瑟琳生完了火，清理完痕迹，回到隐蔽的洞穴里时，可可莉克披着她的外套，依靠着粗糙的石壁闭着眼，娇小的身躯在方寸之间更显柔弱。橘黄色的温暖火光跳动着，染在可可莉克过分苍白的漂亮脸颊上。
踏入这片温暖间，瑟琳的心也热起来。
可可莉克的呼吸纤细而微弱，薄唇因失血过多，惨淡而冰凉。
“可可莉克。”
瑟琳在她身旁坐下，温暖的指腹层着那片娇弱的粉色，轻微磨蹭，把那片温暖传递。可可莉克咳嗽着睁了睁眼睛，又干脆闭上，披着外套，舔了舔瑟琳在自己唇边的手，伸手握住，小声着嘟囔：
“冷。”
自然而然地，她被瑟琳揽在怀里，面对面，温热的鼻息相对，暧昧地勾着痒。再然后，瑟琳的吻落下，顺应本能的，轻飘飘的。因为不熟悉、因为珍视而格外细致。
没有磕碰到牙，起初只是唇瓣地轻轻贴合，舌尖从唇齿间探出，一点一点描出可可莉克诱人的唇线，把那片冰冷的苍白也晕染得绯红而温暖。再深入，瑟琳试探性地抵了抵可可莉克的牙关，随即得到了虞美人的热情回应。
可可莉克揪着瑟琳的头发，冰凉的手滑到她的脖颈，即便是阵阵寒意也没能将她从热浪中拽回。瑟琳没有受可可莉克上下其手的影响，软舌勾缠间，水声潺湲。她也扣住可可莉克的后脑勺，一只手在下颌处来回摸索，随着热度渐渐攀升而渐渐向下。
吻也向下。瑟琳眼眸望着失神的可可莉克，在她起伏的喉咙间一点一点亲过，刮擦到锁骨，留下一道一道暧昧的红痕，晕染在冷白色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漂亮。
火越烧越烈，瑟琳也越来越向下。
只是像是上帝也觉得好事该多磨，她们那次并没真正融在一处。
后来有一天，实验体只剩她们两个人了。
瑟琳在可可莉克的目送下，如往常一样，被抓去实验，也如同以往一样，瑟琳微笑着不着痕迹地给她点了点唇，约定了一定活着回来。
无论有多痛，多难捱，她一定活着回去，为了她的同伴。
那天，再见面，没有十七号，只有瑟琳。她带着蛊惑而暧昧的笑容，身边飘着滴答作响的黑石英。记忆中的一切都冰封起来。那双人偶般的、漂亮而空洞的眼珠对上虞美人灿烂赤裸的红色眼眸时，半分也不起波澜了。
“你好，可可莉克，我叫瑟琳。”
可可莉克冷冷地看着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过了头遮住了神情，恶狠狠的声音就传过来，“滚，给人当狗，我情愿你死了。”
“好呀。”瑟琳应允了，笑起来，“工具会在该报废的那天，走到自己的终点。”
再后来，十四号在地底入侵一片混乱的时候，叛逃而出，那个时候她只来得及看到可可莉克的背影。她手里的警报器也没有按下去。
可是她们从此就陌路，大抵同伴总是抵不过陌路。
这是八年八个月零八天的冰封过往，只待虞美人卷土重来，像烈火一样盛开在她心海，唤起她所有被剥夺的感性。
空气中传来花香。
被视作诱饵的瑟琳在露台边毫无戒备，低垂着眼眸，身前突然袭过来一道身影。
瑟琳捂着胸口，直起身向后倒去。可可莉克的锋刃从她心脏的一公分旁穿插而过，虞美人抽取着她的生命力，用力地破开了观测庭的大门。
从八年前起，她就知道可可莉克会回来。那是她的同伴，会口是心非的，告诉她要为了自己的，虞美人似的，她爱的人。
瑟琳露出满足的微笑，脑海中同频响起人声，如同第一次见面：
“我就知道你能赢。”
“我来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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