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彬在买完泥料后的第二天就回了北京，池知晏无事一身轻，陪着顾夜浅在宜兴游玩了两天。她几乎每年都来，对这儿还算熟悉，就领着顾夜浅把这边的大小景点都走马观花式的逛了一遍。
这两天顾夜浅对她突然变得礼貌而客气，不再肆意撩拨她，睡觉也知道穿件睡裙了，这么明显的疏离让池知晏深感不适，却也不说什么，也客气地去应对，或者，顾夜浅是真的不再对她有什么想法了吧，她想。
这是她一度希望的，可分明又这么难受。
人果然都是犯贱的，人家靠近你，你躲闪，人家疏离你，你不甘，池知晏自嘲一番，又把苦涩埋到了心底。
4号晚上吃饭的时候，顾夜浅说：“宜兴算是逛完了，我爷爷的出生地我也了解了一个大概，接下来去哪儿？”
池知晏说：“我都行，你想去哪儿？”
顾夜浅说：“要不去南京转转吧，那里我也只去过一次，还是十年前去的。”
“好，那明天一早咱们去南京。”
池知晏的手机响了，是安沁发来的微信，看到微信才发觉，这些日子她竟一点也没想起过她。安沁问她在哪儿玩，她说在宜兴，正准备去南京。安沁说真巧，我跟穆谨也在南京，她想约你们明天一起逛。
池知晏就不知该如何回复了。
顾夜浅见她犹豫，就问：“谁的微信？你怎么不回？”
池知晏说：“是安沁的，她跟穆谨也在南京，穆谨……想约我们一起转转。”
“穆谨人不错，一起逛逛也好。”顾夜浅神情淡淡地说。这些日子她有时会在微信上跟穆谨聊天，穆谨文科出身，博学多识，又在报社上班，聊起天来自带一股书卷气，顾夜浅自视颇高，只喜欢有深度的人，对她的印象也就不错。
顾夜浅扫一眼池知晏，这女人身上也是满满的书卷气，安沁当初能跟穆谨在一块儿，恐怕跟她们气质相仿有极大关系。
想到这儿，她不由地酸了一酸，哼，有书卷气的多了！何况池知晏跟穆谨也完全不是一个性格，若说池知晏是一株静静绽放的兰花，淡雅而含蓄，那穆谨就是一朵热情盛开的牡丹，热烈而灼目，对比之下，她还是喜欢兰花多一些。
但身为一个局外人，她不太清楚穆谨是怎么想的，约情敌一起游玩，这是什么心态？示威还是示弱？天知道。
5号一早池知晏退了房，跟顾夜浅一起直达南京，先找好酒店放行李，然后去夫子庙跟安沁穆谨会合。
正是旅游旺季，夫子庙里摩肩擦踵人声鼎沸，池知晏安静惯了，身处如此热闹的环境有些不习惯，但看顾夜浅游兴颇浓，她也只好硬起头皮陪着。
逛了没多久，她们就在一家老茶馆前跟安沁穆谨碰了面，顾夜浅热情地跟她们打招呼：“我们正打算来南京逛，没想到你们也随着来了，咱们真是有缘。”
穆谨笑道：“十一哪儿哪儿都是人，我们本来不想出门，又怕在家老憋着会长毛，我看你朋友圈说是在江苏，这不也来这儿凑个热闹。”
顾夜浅说：“我们刚从宜兴过来，你们呢？”
穆谨看一眼池知晏，说：“我们昨天到的南京，只逛了逛中山陵。安沁有同学在南大教书，我们想着今天逛完了，明天去她那儿骚扰一下，顺便让她再给我们编两条情侣手链，她搞纤维设计，手链做的极好，你们要不要一起？”
“不用，”池知晏笑着拒绝，她明白穆谨的意思，穆谨不过是想暗示她跟安沁有共同的朋友，还得到了朋友的祝福，而自己没有。
安沁白了穆谨一眼，说：“知晏，你们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要不要先找家店吃点东西？”
池知晏问顾夜浅：“你累不累？”
顾夜浅说：“不累，还是先逛逛再吃东西吧。”
穆谨问：“你们住哪儿啊？找到酒店了吗？”
池知晏说：“找到了，就在TC大酒店。”
安沁笑道：“那可巧了，我跟穆谨也是这个酒店，六楼。”
顾夜浅悻悻道：“那还真是巧了，我们在八楼。”
几个人先围着夫子庙一带逛了逛，中午时分，找了一家老店吃了鸭血粉丝汤，稍作休息后，又去博物馆看了看，等从博物馆出来，池知晏的腿已经快没知觉了。
她这两年疏于运动，身体素质远不比从前，看看顾夜浅跟安沁穆谨都跟没事人一样脚步轻快，她也不好意思说累，省的让她们败兴，倒是安沁见她步子沉重，问了声：“你还行吗？要不咱们先歇歇吧？”
池知晏忙说：“没事没事，不用歇，你们接下来想去哪儿？”
顾夜浅瞥她一眼，说：“天也快黑了，正好看夜景，咱们围着市中心走走吧。”
走……走吧，市中心这么大，该怎么走？池知晏眼前发黑，直想就地晕过去。
穆谨说：“你体力不支的话告诉我们一声，可千万别逞强。”
池知晏见她目露揶揄，暗自冷笑一声，摇头道：“不逞强，走吧。”
顾夜浅见她明知自己体力不行，还跟穆谨暗中较劲，就猜着全是为了安沁，也暗自冷笑一声，大踏步往前走去。
南京的夜景有多美池知晏一点也没感觉到，她只知道她累的快去西天找佛祖了，可她隐忍惯了，自始至终也没表现出一点累的痕迹。
直到那三人终于逛够了知道找个饭店要吃晚饭了，她才一屁股坐到餐椅表现出一点疲态来，安沁见了，歉意道：“我记得你以前挺爱跑步的，经常围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跑，这些年我一直健身，就以为你也一直坚持，累了怎么也不说呢？”
池知晏赶紧扫走疲态，正经道：“我也一直健身，做个冥想什么的。”
穆谨失声笑道：“你还挺幽默的。”
池知晏说：“幽默不敢当，人生苦短，能偷着乐就偷着乐吧。”
穆谨说：“这倒也是，你心态真好。”
顾夜浅冷哼一声：“那也得分对谁。”
池知晏见她又成功地把天给聊死，无奈道：“我接触的美国人不多，但看的美剧跟好莱坞电影不少，美国人也挺幽默的啊，怎么没把你给同化同化？”
顾夜浅又冷哼一声：“我的幽默也得分对谁。”
池知晏就不敢跟她说话了，省的她再让自己下不来台。
穆谨饶有兴趣地看看她们俩，说：“你们俩……也挺有意思。”
池知晏听她话有深意，也不多做解释，只说：“肯定没有你跟安沁有意思，认识这么久，我还没有祝福过你们呢，这样，我以茶代酒，祝你们幸福。”
穆谨跟安沁都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都有些怔愣，安沁面露尴尬之色，穆谨原是对她心存芥蒂，见她如此大方的祝福自己，倒有些不自在。
这时顾夜浅却说：“别以茶代酒了，喝点真的吧，这儿离咱们住的酒店也不远，不用开车，走回去就是。”
然后就要了一瓶红酒，等服务生拿过来逐个儿倒上，她端起杯子，说：“来，先祝你们幸福长久，白头到老。”
穆谨道了一声谢谢，抿了一口，安沁看眼池知晏，也抿了一口。
池知晏也及时祝福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一饮而尽。
顾夜浅看看她的空酒杯，愣了愣，又对穆谨说：“两个女人……我在美国是经常见，回国后反倒没见过，听知晏说你们在一起好些年了，真不容易。”
穆谨握握安沁的手，说：“是挺多年了，算起来，我们认识不到六年，交往也快四年了。”
顾夜浅问：“你们当初是谁追的谁呢？”
“肯定是我先追的安沁，”穆谨说：“我当时看到安沁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一见钟情，天天睁眼闭眼全是她，书也看不下去，饭也吃不下去，魔怔了一样。原以为她是直的，想着当个朋友也挺好，后来混熟了，听她说了她跟她初恋……哦，你知道的，就是知晏，诶，你是知道吧？”
池知晏见她明知故问，皱了皱眉头。
顾夜浅却不以为意，说：“我知道，你继续。”
“她们的事，凭实说，挺可惜的。可人这辈子也不能总活在回忆里，我就努力在她跟前找存在感，万幸我这双眼睛据说跟知晏长得有几分相似，然后就真的这么被安沁看中了。”
说着穆谨就苦涩地笑了出来，安沁心中一痛，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说了。”
“没什么，大家都知情，说开了也好，有些事也不能老是回避不谈。”穆谨回握住她的手，似是慰抚，又紧紧盯着池知晏说道：“知晏，我挺羡慕你的，你一直在安沁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以前我以为你不在了，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后来知道你活的好好的，上次在酒吧还那么凑巧的碰了面，然后就有些别扭了。我这些日子其实一直在想，如果你们的重逢是天意，如果你们心中还都有对方，我是不是该退让出局？知晏，你跟夜浅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跟安沁长得有点像吧？哦，对，你们还没有在一起，但是，你们能成为好朋友，里面肯定有安沁的因素在，不是么？那么，我该退出吗？夜浅该退出吗？你觉得呢？”
望着穆谨咄咄逼人的眼神，看看因她这番话而紧咬嘴唇的顾夜浅，池知晏心生反感，甚感不悦。累了一天，她只想好好吃顿饭，穆谨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几个意思？
她突然不想再忍了。
她慢腾腾地喝口酒，慢腾腾地说：“首先，我觉得我跟你的眼睛一点也不像，其次，我觉得夜浅跟安沁也完全不一样，最后，你既然这样坦白，那我也坦白相告，我心里确实一直有安沁，你既然想退出，那最好不过，择日不如撞日，你跟安沁现在就说分手，成全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如何？”
安沁脸色煞白，顾夜浅惊讶地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
穆谨眯起眼问：“你确定你还爱她？”
池知晏冷笑道：“我爱不爱她是我的事，你有资格过问吗？怎么？你怕了？后悔了？又不想退出了？”
穆谨的手攥的死死的，脸涨得通红。
“穆谨，你明知安沁跟我有段情，明知她还没有完全放下我，还约我跟你们一起同游，是什么意思？就这么喜欢看她痛苦难受吗？夜浅招你惹你了？我们仨的事儿，你扯上她做什么？你不就是想让我退出吗？问题是我跟你争过抢过吗？或者你想给我难堪？那我们现在是谁更难堪？”
穆谨被她逼问地发不出声。
池知晏给自己倒上酒，一口喝光，继续冷声道：“我一直觉得过去的就过去了，人这辈子，谁能没点遗憾？我自认不是你的威胁，如果我真想跟你抢她，早在四年前就跟你抢了，你觉得那个时候你能抢得过我吗？就算是现在，如果我有意跟你争，你又能争的过我么？你也不用故作姿态说什么退出，安沁是人，不是物件，你要真心爱她就好好待她，要是不爱就远离她，她是成年人，会自己做选择。当然，安沁如果跟你分手，我会严重支持，因为你明知她痛苦还有意拉扯我进来，你根本就配不上她！你如果真的识大体顾大局，就应该私底下找我聊聊你的烦恼你的苦衷，而不是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在夜浅这个无辜者跟前跟我说这种故作委屈以博同情的话！你以为你这样很高明吗？笑话！话说到这儿，我觉得我跟你三观不合，这顿饭我想我们应该吃不下去了，我先走了，你们自便。”
“你太过分了！”不等池知晏起身，气的浑身发抖的穆谨就泼了她一脸红酒。
池知晏拿张纸巾擦擦脸，谁也不看，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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