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止瞧那清秀脱俗的白衣少女衣袂飘飘,宛若乘风,一双黑亮的眼睛定定瞧着他,心想若非有人接二连三闯进谷中,这谪仙一般的少女早就已是自己的妻子,脸上渐渐显出狰狞之色:“那姓杨的胆小鬼连脸都不肯露,你又何苦替他拼命?李妹,你若肯答应嫁我,这枚灵丹我岂能不给你?”他思来想去,谷中这一串祸事皆因小龙女而起,为了她,他不但瞎了一目,连这偌大基业也给人抢了去,因此说什么也要将她弄到手。
“我并非为杨过来求药。”
“那便是了,你师姐也中了毒,她要救自己性命,便算你拿到了解药,也终究免不了遭她毒手。你快快和我离去,咱们不但救得你,还能将绝情谷也抢回来,到时那老虔婆已死,你便顺顺当当地做个谷主夫人。”
小龙女仍是摇头,道:“不成的,我心有所属,只能辜负你一番好意。”
公孙止咬牙切齿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连性命也不顾了!”
小龙女微微侧身往后望去,李莫愁立刻招呼道:“龙儿回来,别和他废话!”
她回头笑道:“我已嫁给师姐了,不能再嫁你。”
公孙止叫她这明媚的笑容晃得一愣,随即大声喝道:“荒唐!李妹,你竟是真的不会骗人啊!”
小龙女道:“公孙先生,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我不是来和你拼命的。这药于你来说没有半分用处,却是能救我师姐的性命,你若肯赐下,我永感你大恩大德。”
公孙止冷笑一声,道:“于我当然大有用处!李妹,你可知为何我偏偏要去杀那天竺和尚,在这当口横生枝节?”
李莫愁道:“龙儿,他说什么你都莫要答应!”
公孙止笑道:“愁妹真是我的知己!我听说那老和尚是个解毒高手,你们把他搬来当救兵?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愁妹,他已经死了,你若爱惜自己性命,便当与我合作,咱们下山去杀了那老虔婆,这主母之位,自然是你的。”
李莫愁怒极反笑,啐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方才对着我师妹,你可不是这番说辞啊。变得倒是很快。”
公孙止见她痛得唇上全无血色,犹笑得如春风桃花,一瞬间心痒难搔,只觉得大小美人各有千秋,如今却必须要取舍一番,实令人痛苦不堪,然而解药只有一枚,当下道:“愁妹,我最是舍不得你。”
“你休想!龙儿,到我这来,我们两个快快活活地过一天算一天,便让他守着一颗不能吃、不能用的药去!”
小龙女又笑道:“你瞧她,只顾着担心我,对她自己身上的毒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公孙止仍是无法相信世上有两个女子成亲的荒唐事,狞笑道:“她又岂能给你……”
小龙女打断他:“我要的便是她这样,我对她也是一般的心思。”
公孙止心下盘算:大美人与小美人,今日定然要取舍一个,如今只好将小美人骗过来,最好能擒住她逼得大美人就范。他主意打定,刀剑互击,金铁交鸣之声震得山谷隆隆响应,大喝一声,黑剑随即杀到。小龙女伸左手接过,右手瞬时递出一剑。
当日与杨过在绝情谷中与公孙止一战时,两人便能凭借这“玉女素心剑阵”与他打个平手,这套剑法又是联手二人越是心意相通,威力越大。她自与周伯通习得左右互搏之术,一人便可同使“玉女素心剑法”,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宛似武功陡增一倍。古墓剑法精妙绝伦,又岂是金刀黑剑所能匹敌?他刀剑虽然变化万端,可其中关键机巧小龙女早已洞悉,左进右守,攻拒击刺,比当日不知高妙多少,只换得十余招,公孙止就渐渐感觉吃力,心中早已暗暗后悔:早知她忽然学会了这等厉害的招式,就不和她动手了,这时无法脱身,叫人冲过来可如何是好。
幸而“玉女素心剑法”虽然精巧高妙,但意不在伤人,杀招颇少,小龙女也无杀他之意,才叫他有余力支撑到现在。
悬崖这一边李莫愁仍是盘腿调息,方才与公孙止斗嘴之后便闭上眼睛,似对对面形势毫不关心一般。黄蓉见陆无双眼神闪烁,恐她忽施偷袭,便不露声色地挡在李莫愁背后。李莫愁忽地睁眼,眉头紧锁瞧着对面,片刻间起身欲上前,黄蓉一把拉住她,道:“李道长,太危险了!”
可对面山崖上实不容另一人涉足,石梁周围又净是苔藓,稍不留神便要跌落深谷,死无全尸。李莫愁空自着急,喃喃问道:“难道便在这里空着急么?龙儿为何制不住他?这般好的机会,她为甚要放过?啊哟,难道她的内伤……她的内伤……”
黄蓉亦直视前方,低声道:“不能力敌,便当智取……”忽然心念一动,“李道长,你我同时向公孙止说话,叫他分心。”当下大声道:“公孙先生,那裘千尺欲取我性命,反被我杀了!”
公孙止身躯一震,将信将疑地瞧了黄蓉一眼,但眼前白光一闪,他急忙举刀格挡,黑剑又猛然一绕,才没叫小龙女刺个对穿。
黄蓉见李莫愁犹疑着不肯说话,低声催促道:“李道长,你若肯假意答允他婚事,他必当分心。”
李莫愁自知如此最是有效,可几番话到嘴边,却都无法出口。她平生甚少说谎,也最恨旁人讨她口头便宜,黄蓉又催了一句,李莫愁嘴唇翕动,说出来的却是:“不成,龙儿当真了怎么办?”
黄蓉一时词穷,不知再向公孙止喊什么话,犹豫片刻便大声道:“公孙先生,李道长说你若肯赐解药,便委身嫁你,可你若伤了她师妹,这事就再也休提!”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视线都一下子集中在李莫愁身上,小龙女显得尤为震惊,一时竟忘了动作,李莫愁涨红了脸,眼见那小孩儿呆呆地瞧着她,深恐她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犯浑,忽地冲公孙止喊道:“你背后那浑身是血的女人是谁?是了,是了,是那叫柔儿的姑娘吧?龙儿,月下独酌!”
小龙女耳中只听到她的声音,迷迷糊糊刺出一剑,公孙止竟来不及招架,叫她在袖子上割出长长一条口子,她忽地醒悟:若我打败公孙止,师姐就不必嫁他。当下叫道:“师姐已嫁我了!”
她此时心头忽然恢复空明,剑势越来越急,公孙止又惊又怒,更是左支右拙。李莫愁瞧出有戏,横了黄蓉一眼,叫道:“好柔儿,快抓他手臂!”
正逢小龙女一剑压在他金刀将尽未尽之点,令他一刀未抬起来,更使得公孙止心中惊骇:莫不是真有个女鬼要杀我?
黄蓉何其聪明,听她只言片语,见公孙止如此动作,便猜到这“柔儿”是叫公孙止害死的,跟着叫道:“可怜这姑娘满脸血污,指甲还那么长,眼睛睁得那么大,真是死不瞑目!好柔儿,抓他头颈!你只消抓住他,龙姑娘便可为你报仇了!”
公孙止浑身汗毛倒竖,竟然当真觉得脖颈一凉,大声喝道:“你们胡言乱语叫嚷些什么!”
高手相较,毫厘之间便可分胜负。他竟然张口大呼,已自乱了内息,小龙女长剑斜刺,剑尖颤处,已刺中他手腕。公孙止把捏不定,金刀直飞起来,旋转着落入深谷,过了良久,才传来回声。众人相顾骇然,心道这山谷可不知到底有多深。(s=gt^2/2,自己算一下好吗)
公孙止的阴阳倒乱刃法没了半边,不要说进攻,便连防守也不能够。他本是乡下富家公子,几乎毫无临敌经验,失了半边武器,脑中忽然空空荡荡,下一招竟不知使什么好。总算与他对阵的是小龙女,若是李莫愁,一丝破绽便取了他性命。
小龙女连刺四剑,他已毫无招架之功,一把剑指着他小腹,一把剑指着他前胸,小龙女道:“公孙先生,你将绝情丹给我,我不伤你性命。”
公孙止道:“你不伤我性命,旁人呢?”
小龙女道:“他们也不伤你便是。”
公孙止稍稍退后少许,一手探入怀中,摸了半晌,摸出个瓷瓶来,小龙女收起一剑,伸手去接,岂知公孙止手腕急速一抖,那绝情丹给他抛向空中,飞到了小龙女身后。
小龙女心中一惊,当下转身朝后急速奔去,踩着光滑的山壁腾空而起,竟去追那小小一瓷瓶。一人一瓶仍相差丈许,她脚下却已是万丈深渊。
众人皆惊,可她既已身临无底断崖,谁敢去救?便是黄蓉智计百出,在此时也全无办法。
陆无双惊呼一声,捏紧了洪凌波的手,低呼道:“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