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被一层薄薄的云雾笼罩着,远方的皑皑白雪与之连成了一片,麻雀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叽叽喳喳的欢叫,喜鹊在树杈中的小巢里给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喂食,山里的清晨,总是热闹又寂静。
路璐乖乖的被凌嘉搀扶着一步步往山下走,她没有力气,只能把身体的重量全部依托到凌嘉身上,凌嘉累坏了,吕楠也累坏了,上山容易下山难,她上山的时候已经累了一把,下山还带着这么多东西,踢踏着高跟鞋的吕楠又累了好几把。
一个多小时后几个人终于又坐回了车上,凌嘉见吕楠累的不轻,便让她坐在后边陪路璐,接着开车迅速往回奔。
路璐早已晕的不知方向了,她倚着吕楠的肩又睡了过去。
来到家,凌嘉和吕楠拼了老命把路璐捣鼓到床上,凌嘉打电话叫来了医生,医生为路璐检查后给她输上了点滴,路璐眼皮发沉,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到了哪里,只一直昏沉沉的迷糊。
凌嘉问医生:“路璐需要去医院吗?”
医生说:“现在不需要了,幸亏你叫我来的还算及时,她高烧到四十度半,要再晚点,她非得烧坏了不可,等这两瓶点滴输完,你看看她的烧要能退掉的话就不用再输了,往后几天直接吃药就好,要是还不能退烧,明天还要继续输,到时你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还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给她做点清淡的东西吃,让她多喝水,记得按时吃药。”
医生留下几盒药后就走了,吕楠见路璐没事,松了口气,立刻打电话告诉桑榆已经找到了路璐,让她下班后直接来凌嘉家里探视便可。
桑榆听罢立刻就坐不住了,直想赶快过去看看路璐,但又一寻思路璐有凌嘉在身边照顾,她这么着急的过去不太符合身份,否则到时万一把不住情绪,不止会让凌嘉难堪,更会让吕楠难受,桑榆再三思虑,只好生生忍了下来,决定等下班后再过去看看路璐。
吕楠收起手机,风风火火的跑入凌嘉的客房,摔在床上,蒙头大睡。
凌嘉拿起路璐的手机摆弄了两下,难怪关机,原来是手机坏了,等明天再给她买一个去吧。
凌嘉放下手机,侧躺到床上,环住路璐的腰,四十度半的高烧,路璐该多难受?她一遍遍的亲吻着路璐的脸,心终于踏实起来。
凌嘉陪着路璐小睡了一会儿,她也太累了,路璐失踪了几天,她就失眠了几天,心也总像是缺了一角,这种煎熬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把路璐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她知道她总算可以不用失眠了。
她调好了闹钟后才合眼,她等会儿还要帮路璐拔针,不能睡过去。
闹钟响了,凌嘉赶快抬头看看点滴,还有小半瓶,但她不敢再睡了,小半瓶一会就能输完,还是守着吧。
凌嘉摸摸路璐的额头,还算好,没那么烫手了,烧退下去不少。
点滴输完后,她小心的拔下了针,动作小心又轻柔,生怕弄疼路璐。
路璐缓缓转醒,脑海一时陷入空白,三四秒后渐渐明清,熟悉的气味熟悉的人,又回家了啊,她暗叹着。
凌嘉把酒精棉按到路璐胳膊上的针孔上,问:“我弄疼你了么?”
路璐摇头。
凌嘉舒口气,帮路璐倒杯水,等她喝下后,又问:“想吃什么?”
“不饿,不想吃。”
“那我等会儿去做,先喝点水,”凌嘉把水递给路璐,待她喝完,又趴到路璐身边,说:“那天我不该发那么大的火,气话说了一堆,你一定很伤心吧?我错了,别怪我,可以么?”
“你答应过我,永远不说分手的,可你还是说了出来,”路璐眼角滑出了泪,她伸手擦一擦,说:“我不知道你那是气话,还是你潜意识里就是那么想的,所以才收拾好东西离开,你说我不相信你,可我真的没有。两人相处信任最重要,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我跟小周聊起喜欢你的那些人,只是因为觉得有趣有意思,没往别处想,我不该和他八卦你,你指责我的那些没有错,你不要自责。”
“嗯。”
“呵,这就好。”
“这么冷的天,你还跑去山洞,真想玩命啊?”
“我不是有意去那儿的,”路璐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半个眼眸,“当时没有目的地,不知道该去哪里,就随便坐了一辆公交车,车带着我去了那个山洞。那时我就想,我和你果然是有缘的吧,连车带我来的地方也是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地方。我很想你,即使你跟我说分手,我还是很想你,即使你说我不信任你,我还是很信你,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信,所以你说分手,我也信了。凌嘉,有时气话也是真心话,我对你的确不够了解,我们悬殊太大了,我根本无法跟上你的脚步,你该有个更好的人来配才对……这件事虽然很小,但也足以说明我们之间有了问题,小问题若是日积月累,也足以造成大矛盾,有多少感情就是牺牲在这些不起眼的小问题上,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我们都该好好想想,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等明天我好了,我就去工作室住上一段时间,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下吧。”
“不好,这样不好,”凌嘉死死抓着路璐的手,“我不需要更好的人,我只需要你,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个最好的人,别离开我,没有你我就等于是个残废,我们之间有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但别跟我分开,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路璐苦涩的笑,狠心道:“我容易冲动,不会处理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你的朋友好好交流。除了会画两笔画,其他的一无是处。凌嘉,我不值得你为我操心受累,我没说分手,只是说分开,我们先分开一会儿,分开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去看别的男人或女人,如果你觉得他们比我更合适,我会为你祝福的。”
“你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能拿我像个皮球一样随便丢给别人?”凌嘉又气又紧张,“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很好了,你有工作室,你做着你喜欢的工作,挣的钱足够养家糊口,也有诚心诚意待你的朋友,有几个人能拥有这些?值不值得,该是我说了才算,别人说的那些只是风凉话!是我让你自卑了对不对?那我去辞掉工作,以后你来养我好不好?不要分开住,我们一起努力过日子,好么?”
凌嘉惊慌的表情让路璐心疼了,也心软了,她的凌嘉一向都自信满满,运筹帷幄,何曾有过慌乱?
既然还爱着,既然不愿分开,又何必那么固执?都说活着就是受罪,既然这样,又何必非给彼此再添些罪受?
路璐久久沉默,当初因为自己的固执,不肯低头示弱,失去了桑榆,结果弄的两败俱伤,这次呢?也要走从前的老路么?都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愿吧,但愿自己能改掉那些不好的脾性,但愿自己和凌嘉能走的更长久些,可为何心里却又总觉得不那么踏实?
凌嘉见路璐额头深皱嘴唇紧抿,心里七上八下,她明白路璐正在挣扎着做决定,尽管她不会让路璐说走就走,但还是极为忐忑不安。
滴滴答答的秒针不知走过了几圈,路璐终于握住了凌嘉的手,长长一叹:“以后不要再说分手了,好么?”
“嗯,一定不会再说了,”凌嘉知道路璐不会再和她分开了,鼻子一酸,竟是喜极而泣。
路璐抹掉凌嘉的泪,笑道:“你哭起来真难看,以后不要再哭了。”
“那你以后也不能妄自菲薄了,更不能说失踪就失踪,我这两天快吓死了,现在终于不用再害怕了。”
“嗯,辛苦你了。你去秦浩梅馨那边找过我吧?”
“是啊,我还给袁圆桑榆打过电话。”
“等会儿得给他们都回个电话,说我回来了,要不他们都会担心的。”
“好,等会儿就打。”
凌嘉抱住路璐,说:“你去黄蔚然那里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这傻瓜,干吗这么委屈自己?以后不许再这样!听到没有?”
“啊!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的,很丢人的!”路璐满脸通红的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来回蹭,嘟嘟囔囔的说:“我怕因为我你和黄蔚然的关系就闹僵,正好你也说了跟我分手,我这才去找她的。本来我是想跟黄蔚然好好道个歉,再告诉她我们分手了,没了我这个障碍物,你们自然就不会有什么隔阂了,这样你就不会再怪我,我也会觉得舒坦些,谁知事与愿违……反正就这样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去找黄蔚然你是怎么知道的?”
“蔚然告诉我的。”
路璐思忖一二,说:“别因为这事就跟她闹僵,好么?”
凌嘉把路璐揽到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拧着眉说:“这事我有数,你不用担心,嗯?”
“嗯,”路璐实在不想再从这个话题上绕,这些不开心的事,过去的就过去了,她不愿再提,就像她在创业初期受过的苦一样,苦过去就算了,日后没有再提它们的必要,等到真正能看轻看淡的时候,再说吧。
路璐知道现在凌嘉的心情与她一样,多少的总会有些沉重,她不想让凌嘉沉重,她想说些轻松点的,于是她红着脸又蹭了蹭凌嘉的胸,不满的说:“怎么又小了点?你一定又没吃饭,一不吃饭就变小,真要命。”
凌嘉见路璐说话又能打趣了,心情立时好了不少,她把手伸到路璐的睡衣里捏一捏,说:“你不是也小了点?还好意思说我!”
“你把舌头伸出来。”
“干吗?”
“伸出来啊。”
“我又不是黑白无常,伸舌头干吗?”
“你不听话,我很生气。”
凌嘉无语,只能听话的伸出半截舌头。
路璐凑上去,逮住那半截舌头狠狠咬了一口,凌嘉疼的差点全身痉挛,路璐得意的说:“这是对你乱说分手的惩罚,以后不许再犯了。秦浩出事那会儿,你说过不揍不长记性,我是跟你学的,你不能怪我,当然,我也有错,但我吹了三天的山风,老天已经帮你惩罚过我了,这下咱们扯平了。”
凌嘉捂着嘴哽咽,眼睛里水汪汪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路璐摸摸自己的头发,说:“我想洗澡,三天没洗澡了,身上脏透了,头发也很脏,你离我远些,我感冒还没好呢。”
“你刚才咬我那会儿怎么不担心这个?”凌嘉没好气的说:“我又不嫌你脏不怕你传染,怎么这么多毛病?不过也是该洗洗了,我去帮你放水。”
“去吧。”
凌嘉放好水,扶着路璐过去洗,路璐的身体还是很虚,走路也轻飘飘的,头重脚轻。
来到浴室,路璐先自己刷了刷牙,牙以外的部分,从头到脚,她都很大方的交给凌嘉去处理,浴室里热气腾腾,暖和的不像话,凌嘉帮路璐洗完头,再帮她擦澡,路璐舒服的躺在浴缸里,惬意至极,差点又睡着。
路璐虚软的对正帮她擦背的凌嘉说:“你以后若天天都这样,那该多好。”
“美的你!”凌嘉把沐浴露涂到路璐身上,“要不是我错在先,你又病了,你能享受这等国宴级待遇?”
路璐由衷叹道:“我真希望你多错几次,我也多病几次。”
“行!你继续希望吧,”凌嘉楚楚可怜的问:“我刚才怎么帮你洗的头,现在怎么帮你擦的澡,你日后都不会忘了吧?”
路璐大义凛然的答:“当然不会,很难忘,忘很难。”
“那好,等你病好了,我现在怎么伺候你的,你再怎么伺候我!”
“咦,我有遗忘症!”
“我专治遗忘症!”凌嘉捏捏路璐的鼻头,说:“转过身来,擦胳膊。”
“呀!你真色!擦胳膊就擦胳膊,你老动我胸做什么?”
“我乐意!你管着?”
“啊!你色狼!胳膊是在上边,你总往腿上摸干什么?”
“我喜欢!你管我!”
“我能不能不用你帮我洗澡了?”
“抱歉!不能!”
有这样对病人趁火打劫的吗?路璐赤裸裸的悲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