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庄严净土分第十。
1.
冰川纱夜不讨厌雨天。说不上喜欢，但更多的是一种“啊今天下雨了”的不太带情绪的、被天气预报告知的心情。在最后一班电车到站的时间点远早于加班结束的现在，只剩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在不便出行的雨夜里告诉行人这座城市未完全进入休眠。受近年来经济下行的影响，许多连锁店都宣布减少门店的营业时长——自己面前的这家暂时没有进入上诉行列当中。比起便利店，一个人去居酒屋是种享受，但过程难免有些冗杂，毕竟便利店也能买到同店里差异不大的酒精饮料。说不定在库存偶尔告急的时候，那些店老板们也会跑到附近便利店进货。
临近结束的冬天还残留一点凛冽寒气的尾韵。例如便利店的暖气还在开放，和外面的街道形成身体能感觉到的明显温差。若不是这样，供顾客挑选的啤酒便没有放在冷藏柜中的意义。拎着装冰冻啤酒和零食的购物袋，冰川纱夜在便利店门前的伞架上寻找自己先前放上去的那一把，街角潮湿的空气随呼吸争先往肺叶里挤。
要不直接走回去？雨水零散的模样看着也不会再下大。没等冰川纱夜把折叠伞完全塞进塑料袋中，便被便利店转角传来的争吵声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望过去，从自己所在的角度，只能隐约辨认出路灯下一男一女的身形。
大概是情侣吵架，不要理会的比较好。想是这么想，冰川纱夜也的确这么做的——在良心还过得去、在余光瞥见男人挥起手臂打人之前。本着不找麻烦的心态固然是好事，但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几乎是用奔跑的速度，冰川纱夜上前拉住男人本打算继续挥舞的拳头。
“......我说先生，不管有什么矛盾，当街打人可不是守法或者值得称赞的行为。”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我和女朋友的事情，要你多管闲事？”注意力被冰川纱夜吸引、持恶劣态度的男子转头看过来的面部表情凶神恶煞。
“哪怕对女朋友也不能使用暴力行为，不如说，是女朋友就更不能——”话音未落，阻止这件事发生的作祟的正义感被更大的惊讶掩盖住——借由微弱月光和昏暗灯光的共同作用，冰川纱夜勉强看清闹剧中女主角的脸——哪怕和记忆中的她相去甚远，但若面对面都无法认出高中时期共同组建乐队的朋友未免有些荒唐，而从对方脸上的表情看来，她或许先认出自己了也说不定。
“......纱夜？”熟悉的声音打消了冰川纱夜仅剩的怀疑，今井莉莎语气中的诧异丝毫不亚于自己。冰川纱夜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好。外界因素到没有给出过多的思考时间，和今井莉莎发生争执的男子不耐烦地推搡着自己，粗暴地拽着今井莉莎的手往相反方向走去，嘴里还嘀咕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尽管没有说出来，今井莉莎的肢体语言看上去是抗拒和男子一起离开的——她也没有条件说出来。不知道是脑子因为加班太多坏掉、还是被便利店的暖气吹得神智恍惚，明明她不想离开这件事情纯粹出于自己的臆想，冰川纱夜依旧选择做冲动的奴隶——公司健身房免费提供的器械除锻炼身体的用途外，头一次在日常生活中起作用——用尽全身力气将腿踹向男子的膝关节，冰川纱夜做出令自己都不可置信的举动，男人发出吃痛的叫唤，随后捂着被攻击的部位跪倒在地。
冰川纱夜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从看清今井莉莎的脸的时候就已经不太清楚。而意识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拉着今井莉莎在夜晚空旷的街道上狂奔出好些距离。往哪里跑不知道，就连今井莉莎是否愿意跟着自己而非她的男友——据男人的说法——走掉也不一定。那些都不重要，急促的呼吸让冰川纱夜吸入更多潮湿的空气，需要在意的只有眼前寂静街道的路口。
不知道跑出去多远，直到被迫跟随自己奔跑的人的身体愈发沉重，她勉强发出的呼喊才让冰川纱夜回过神来。
“纱、纱夜、等、等一下......不、不行了......”
停下脚步，冰川纱夜回头看见今井莉莎低着头，用手撑住膝盖来支持身体不会倒下，剧烈的喘息回荡空旷的空间上方。
“......啊，今井小姐，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体力。”
“没、没关系......纱夜，你等我缓一缓。”
盯着来路好一会，确认方才与今井莉莎纠缠的男子没有跟上来，冰川纱夜才有机会趁着今井莉莎休息的间隙，仔细打量这位曾经的乐队伙伴：在夜里也能发现她发色与原本的棕色有差异，长卷发顺着重力垂下去，泛着银光的耳坠在其间若隐若现。她穿着与气温不太符合的轻薄卫衣，是高中时期鲜少有见过的款式———喜好的改变在今井莉莎身上当然不令人惊讶，因为牛仔短裤的长度甚至不超过松垮卫衣的下摆，冰川纱夜能看见她腿上的淤青，希望不是刚刚那件事导致的，因为这会令自己更加内疚。
就连她的鞋子看上去也不太保暖，真的不会觉得冷吗。这样想着的时候，今井莉莎差不多调整好了呼吸，重新站起身来。和自己对视的灰绿色眼睛没有冰川纱夜害怕出现的责怪，反而带着一丝笑意，携带那么一点熟悉的影子。
这着实让冰川纱夜松了一口气。想法归想法，为自己先前不负责任的行为的道歉也是必要的：“今井小姐，好一点了吗？真的很抱歉，没有考虑你的心情，擅自干出这样的事。”
“我其实没有关系啦，纱夜，”今井莉莎的露出更多笑容，像是为了安慰自己那样回答，她夹杂喘息的声音听上去有所缓和，“不如说，其实还挺幸运的，不是遇见纱夜，仅凭我一个人是不会有勇气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今井小姐不介意的话、再好不过了。”冰川纱夜所有的疑问并没有随着对不安心的预测减少，两者之间本毫无联系。诸如那个男人真实的身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与他起冲突、这些年过得如何......问题太多反而不知从何开口，冰川纱夜干脆脱下大衣外套，将之披在今井的肩上。
“......诶？纱夜？这是？”
“从刚刚开始我就很在意了，今井小姐穿的衣服，根本没有一点御寒的功能吧？都还没到春天，气温这么低、还拉着你跑了那么久，汗水打湿衣服后被冷风吹了是很容易感冒的。”
“......果然是纱夜呢。”用手把身上的外套拉拢了一些，今井莉莎的笑容不知为何更加明显：“这也谢谢你哦，纱夜。”
“没有的事。”
今井莉莎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薄薄的白雾又很快散去，街道在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后回归寂静，加剧自己冲动消失后的尴尬，完全没有想过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对方反先一步开口：“虽然很谢谢纱夜，但是我可能还是要回去的哦？什么东西都没带在身上呢。”
“......回去，是指和刚刚那个人一起吗？”冰川纱夜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僵硬。
“......嗯。”今井莉莎低下头，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对不起。”
“今井小姐没有做错任何事，请不要给我道歉。如果你愿意把我当朋友的话，只是从朋友立场，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都不认为，不希望你再和这种会对你动手的人继续来往。当然，我无权干涉你的选择。”
——冰川纱夜的大衣有种不同的烟草味道，混合着味道很淡的香水，和自己常用的甜得发腻的女香不太一样，符合和她留给人的印象。她的脸一如既往的漂亮，只是和记忆中相比消瘦许多。她用如宝石般闪亮的绿色瞳孔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坚定的态度就像高中时候追求她梦想的音乐那样不容置疑，被她身上传过来的温度包围着，今井莉莎没由来地有点难受。
“去我那边吧。”
“诶......诶？”吃惊地看着对方，今井莉莎怀疑自己耳朵听见的是幻觉。
“既然身上什么都没有，今井小姐，那就去我家好了。虽然不知道你具体需要什么，但是至少能够提供基本的生活物品。我一个人住，你也不用担心会打扰到别人。”
“等一下、纱夜，这......”听着不就像是酒醉后对人发出的邀请吗？咽下后半句话，这想法对朋友说出来未免显得诡异。
“今井小姐，跟我一起吧，我想你和我一起。”和容易产生歧义的话语相比，她的眼神中只能看见义务帮助遇见麻烦的友人的正直：“再在外面待着的话，雨会下大的。”
“......纱夜，那我先谢谢你了，真的很不好意思。”毕竟冰川纱夜提供的选择事实上符合意愿。
“走吧。”手又被拉住。今井莉莎倒是不讨厌肢体接触，有点意外是冰川纱夜主动而已，又想起来她刚才就是这样拉着自己跑的。心跳有点快，看来等突然剧烈运动的影响完全消失需要一定时间。冰川纱夜拦下路过的出租车，刚刚还没有注意到，她的手比自己暖和多了，自己果然是有点冷。再一次拉紧外套，今井莉莎心想，对温度的体感大约不只和年龄相关。
*
在日本街上随处可见的毫无特点的公寓楼，根据地段的不同，有些甚至能卖出听上去都让人感觉恐怖的价格。今井莉莎偶尔路过这种由开发商统一过外墙、门头甚至房间内里装修的公寓时，会觉得这样的地方多少都会对醉酒回家的人不太友好。除此之外，冰川纱夜会选择居住在这种地方丝毫不令人意外。
“今井小姐，麻烦你在玄关处稍等几分钟，我大概收拾一下家里。”站在友人家门口，今井莉莎看着她从裤子口袋中摸出单把的钥匙。
“纱夜，不方便的话我在门口等你弄好就是啦。”不过也不是人人都醉酒，单把钥匙还能放在钱包里。
“不......好歹先进来房间，总会暖和一些的。”冰川纱夜请求的态度说是强硬也不为过，今井莉莎不讨厌，甚至有点喜欢友人严肃的样子。
“那你慢慢弄，好了叫我，不要太着急哦？”
表情柔和了一些，冰川纱夜保持嘴角弧度几乎没有改变的微笑，回头开始收拾她的房间。顺手带上门，其实从自己站着的玄关处能看见的里屋没有到必要收拾的程度。看不见的别处传来几声响动后，冰川纱夜拿着折叠桌重新出现在视野内，动作比想象中快上不少。
“今井小姐，请进。暖气我打开了，”她把桌子展开放在过道中央，“房间不是很大，平常也很少会有客人，只能麻烦你将就一下。我去准备一些喝的，先过来坐下吧。”
的确如冰川纱夜所说，她住着一眼能望到底的单身公寓。下沉式的玄关空荡荡的，只摆着她刚刚脱下的皮鞋和为自己准备的一次性拖鞋。左手边的鞋柜和收纳空间连着简易的厨房，再往里，能看见桌面放着零散的打印纸，右手边则是浴室和床，中间隔着大约一米的过道，在她放下折叠桌后还有供人侧身通行的空间。比普通的公寓环境好在，能望见的房间尽头有个不大不小的阳台。房间确实不大，加起来不过十来坪的面积供单人使用算得上是宽敞，对两个人来说就显得有些拥挤。但不知道为什么，今井莉莎却不觉得局促。
是因为这样的房型在东京随处可见？大学时也有住过类似的公寓。有可能冰川纱夜本身就有种令人安心的天赋，和房间中淡淡的琥珀香味共同带来令人放松的效果。
“今井小姐，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刚刚在便利店买的这些，只能请你将就一下了。”
把自己的鞋脱下来在纱夜的那双旁边摆放整齐，今井莉莎穿上质量好过一般酒店的一次性拖鞋，顺着对方的再次响起的声音看过去，折叠桌上放着便利店里购买的啤酒和售卖冰咖啡时使用的杯装的冰块，还有装在盘子里的少得可怜的一点坚果。
比起这些，当因此局促不安的语表情出现在冰川纱夜脸上时过于可爱，让今井莉莎暂时忘记了方才和别人不愉快的经历，产生想要逗弄她的想法。
“虽然一直在和我强调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可是考虑得这么周到、准备的过程这么熟练，我说纱夜，你难道经常带着女孩子回家？”
红晕迅速爬上对方的脸颊、慌张比之前更甚，正中今井莉莎言语挑逗的下怀。
“今井小姐，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除了日菜和你，没有人来过我家。”
“诶？真的吗？”惊讶的反应不是装出来的，哪怕对方是冰川纱夜、事情本身也不具有需要用谎言掩饰的属性，“连朋友都不会来？男朋友呢？”
“我现在是单身，朋友或者同事要见面直接去居酒屋就行，没有必要带着不相关的人进入自己的私人看空间。”她在椅子上坐下，把靠床的那一侧留给自己，眼神和手指放在啤酒易拉罐的拉环上，“今井小姐，不过来坐下吗？”
说得我像是有必要的相关人员什么的……不管是不是事实，收到这样的好意令今井莉莎心生感动，不论是在便利店出手帮助不认识的女生，还是收留许久不见都谈不上关系远近的朋友。对比男性们通常忽视或粗鲁或不加掩饰目的的行径都不同的，还未结束的今晚的经历都告诉今井莉莎，面前的人和高中时期时刻试图维持严肃气氛的那个冰川纱夜更懂与人相处的维度。因为有点过头却不显得冒犯的自谦，冰川纱夜诚心的邀请带着几分内疚的色彩，仿佛她才是无家可归、受人恩惠的那个人。
“我想看看纱夜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嘛。”
“没什么好看的，是很普通的地方。”
眼神越过被冰川纱夜打开后放在自己面前的铝罐，今井莉莎打量起着对方身后的书桌。纸质资料和不成曲的乐谱整齐的摞在左边角落，另一边则放着台灯和合上的电脑，墙壁悬挂着日历和小块白板，后者上面按顺序排列的贴满了安排日程的便条。新换的床上用品和阳台上需要洗涤的那套看着一模一样。简易且便捷，相比她高中的卧室只是改变了整体的色调。她的吉他挂在放置床铺的、自己背后的墙壁上。从经典的琴身造型就能看出属于哪个品牌，当然，今井更熟悉的是和它同名的鸡尾酒。
总归还是有些东西没有改变，今井莉莎暗暗松了一口气。
“纱夜，平常都工作到这么晚吗？明天也是工作日哦，坐在这里陪我聊天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最近公司有不少新的项目，今天有点忙过头了，平常是会在电车收班前回家。回家后做的大多也是工作相关的，对我来说只是地点上的差别。你也看见了，今井小姐，公司就在我家附近，明天要去的话也很快就能到，不需要太担心我的时间。”
“诶，这样呀。”今井莉莎想起刚刚的出租车确实只花掉了起步价格。
“今井小姐呢？工作不要急吗？”
“我没有关系呢，因为是自由职业，完全不需要去公司报道什么的。”
“不会耽误到今井小姐就再好不过了。”
“纱夜？我说，我们有那么不熟吗？虽然是好久没见，但是今天能碰巧见到纱夜，我可是很开心哦？而且明明都在东京，你的行踪比在国外的朋友还要神秘～SNS也是，完全没见到过你上线，根本就找不到人嘛。”
“能遇到今井小姐，我也很惊讶。不用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真的有急事找我的话，电话联系就可以的。”
“诶，真是有纱夜风格的发言呢，好冷漠~”
“......我就当是夸奖了。”
暖气不断从空调出风口吹出来，提升公寓内部的温度，让逐渐回暖的身体能够适应冰镇啤酒的温度，今井莉莎拿起桌上的啤酒，先前随跑动晃动的罐身产生到的泡沫消得差不多了，水汽聚拢在罐壁上，手指按上去时，围着指尖连成一层薄薄的水渍。
冰川纱夜，穿着对她而言宽松的工装衬衫，布料有些厚重，所以刚刚整理房间时被拉出来的扎进西裤的衬衫下摆没有发皱。今井莉莎听从指令，把她给自己取暖的挂在大门背后的外套大衣、衬衫还有西裤都属于同样偏墨绿的色系，连佩戴的腕表的表带都是暗沉的棕色，而与之对比鲜明的，冰川纱夜脚上棉质的拖鞋，经典的外卖店外带包装薯条的红黄配色和造型，哪怕是在桌子底下也无法不令人注意。
“哈哈哈。”
明显感受到了下移的眼神，友人把脚往椅子后面缩了一点，“今井小姐，你在笑什么。”
“纱夜，在平常看不见的地方偶尔好可爱呢。”
“今井小姐，请不要嘲笑我。”
“才不是嘲笑，真的觉得很可爱啦。比起你给我的这双酒店拖鞋就朴素很多。”
“......如果今井小姐喜欢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买双同样款式的。家里没有常用的拖鞋，给今井小姐的是新开封的，比我穿的要卫生。”
“纱夜穿着就很可爱了哦。比起千篇一律新的东西，我更想试试纱夜的选择~”
“今井小姐已经在尝试了，如你所见，这里是我的私人空间。”
“纱夜，嘴变甜了？经常哄别的女孩子吗？”
同样的招数没有第二次起作用，冰川纱夜语气平静：“只是实话实说。”
“我也是实话实说，事实给了我这样的感受，纱夜，真的很感动，毕竟你不能期待每一次陷入麻烦的时候都能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我没有高尚到见到谁陷入麻烦都会伸出援手。”她欲言又止，又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是说，如果不是看见了今井小姐，不是你的话，我可能不会管这么多。”
“......”今井莉莎不太擅长应付自真心的话语，短暂的沉默后，选择以一贯轻佻的态度化解：“纱夜这话，听着像是什么真情告白～”
“我不能决定你从我话中读出什么意思，今井小姐，如果让你误会真是非常抱歉。”冰川纱夜还是那样不会接过自己敷衍的玩笑，将之付诸逻辑。
“纱夜，一直在道歉，明明没有做什么错事，你再这样子，我就只好认为是推开我的举动，从你家里离开了？”
“不、今井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有点可爱，冰川纱夜红着脸的样子：“我只是希望今井小姐能够开心一点、”
不知道是否是酒精的缘故，房间里暖色的灯光映在冰川纱夜的嘴唇上，素色唇膏的釉质保护膜质地晶莹，啤酒也没能冲走它。今井莉莎看得有些出神，脑海中闪过好些可能会适合对方嘴唇的口红色号，想着对方用起来的话，一定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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