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春,冰霜未消,靴子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也似是踏碎地上片片霜雪。上海火车站笼罩在寒夜里,夜幕下持枪对峙,明家三兄弟围困藤田芳政,藤田芳政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挟持在手上的明镜。
不远处的低楼,于曼丽匍匐在楼顶,枪口对准藤田,却没有把握。
“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啊。”
“再等等,这个老东西想要的是明楼的命。”
话音刚落就听见趴在自己身边汪曼春说了这么一句,说话间她还看见汪曼春往嘴里塞下一颗白色药片,那是止痛片。苦味瞬间充斥口腔。汪曼春视线透过视镜,对上准心,枪口再次瞄准了藤田芳政,一刻没有松懈。
“砰!砰!”
两声枪响同时响起,第一枪子弹穿过藤田芳政的掌心,错开了子弹轨迹,原本正对明镜腹部的子弹偏了一度;第二枪是明楼开的,直指藤田芳政眉心。
于曼丽吃惊:“你枪法那么准!”捎带一想,当时自己在墙脚下,幸好这罗刹没开枪。
只见汪曼春眼底结了寒霜,利索地收了武器,一跃下楼,可能着地的冲击力太大,波及了身上的伤口,她听见着地的时候汪曼春不禁闷咳了一声,瞬间满头冷汗。
她随即下来跃下来扶住汪曼春:“没事儿吧?”
“明镜对他多好啊……”汪曼春没头没脑地低喃一句,想起明楼之前在76号前院上演的众叛亲离都是假的,她在雨里掏心掏肺对他说的话,在他眼里,该多愚蠢啊。那双本顾盼生辉的眸子现如今暗淡的毫无生气,又道,“算了,赶紧走吧。”
月台上,姐弟三人终于看着明台上了火车离开,明楼随即将大姐明镜抱起来赶往苏医生的诊所。开车的明诚只觉手脚冰凉,生怕松一脚油门就错过抢救时机。
“弟弟,这些年……苦了你们了……”
明楼看见靠在自己怀里的大姐,透过她的目光感知明镜的意识在渐渐迷离。
“大姐你坚持住,子弹偏离要害了,到苏医生那里就好了。”
刚才明镜挡在自己身前,明楼有一瞬间脑袋空白,幸好那颗子弹提醒了他,打在藤田枪口,生生逼歪弹道,给了明镜一线生机。
医院廊道透着森森的寒气,病床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格外响亮,揪着人心。明楼和明诚盯着明镜被推进手术室,门头上的红灯亮起,虽说子弹躲开了致命的位置,但是明镜跟他们不一样,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兄弟俩还是悬心。
明诚看了眼大哥明楼,后者低着头坐在长椅上,一声不吭。他知道,明楼绷着最后一根弦呢,明台走了,家里自然不再那么闹腾,总归少了些烟火气,大姐不能有事,不然……这家就彻底冷了。还有个人,明诚有过猜测,但从不敢问起,这个人的死,之于大哥,许是断了不少温情。他总感觉自那日起,大哥的性情愈发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了。
“放心吧,没有性命危险了。幸好提前请了邱大夫过来,子弹卡的位置太险了。”
看见明镜被推出手术室,明楼让明诚跟着医护人员去安排,自己想了想,决定回头问苏医生:“那位邱医生呢?”
“他已经走了。”
明楼眉头一皱,看来是身份敏感的人:“安全吗?”
“安全,之前于是棘手的手术,都是这位邱医生过来帮忙的。”
看见苏医生慎重的点头,明楼才略微放心。
去到病房确认明镜在病床上睡得还算安稳,又安排好留守掩护的人员,明楼和明诚又急急忙忙的回办公厅,特高课课长死在火车站,硬仗这才开始呢。
办公厅一场大戏上演,七分真情三分戏,行动处保护不力,特高课课长藤田芳政遇害身亡,连累明长官大姐明董事长身受重伤,于情于理,明楼火冒三丈,再正常不过。
行动处处长陈山,新官上任被喷得狗血淋头,一旁临时代岗情报处的朱徽茵也低眉顺目挨骂。
“……一群没用的东西!”明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再次怒火叱喝,“还愣着干什么!三天之内必须给我查出结果!”
两人慌慌张张地应了,趁明楼没开始新一轮的火力,赶紧退了出去。
当晚在场的人几乎都被清理了,自然不可能查出什么,明诚拿着资料进来,递给明楼:“大哥那边暂时代理大姐的事,先生放心吧。另外,黑市哄抬米价的人抓到了,这是详细报告。明天会有一搜货运靠岸,加上收缴黑市的米粮,这个月的市价可以压一压,但是长期以来还是难办。”
“特殊时期,压得了粮价,股价的泡沫还不是越来越大。”明楼拿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你去查查那个邱医生。”
“大哥有怀疑?”
“嗯,趁接任藤田芳政的人没定,你行动也方便点。我怀疑,跟火车站矮楼那个开枪的人是一条线上的。”
“明白。”
天际微白,办公室里的灯光昏黄,明楼指尖有节律地点着桌面,指甲修剪整齐干净的指尖,没有让着动作发出任何声音。
郭骑云、于曼丽死了,明台、程锦云、黎叔都去北平了。重庆、延安两边都还没有调配新的下线过来,现在他只有明诚、夜莺两个可靠的人,不得不说,昨天矮楼上那个人的枪法他很是欣赏,如果能为他所用,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那个人是哪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