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篇•第一夜
浑身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嘶……”你难受地皱紧了眉头,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慢慢睁开了眼。
周遭光线昏暗,似乎是考虑到你在休憩,四面的窗户都被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只有偶尔微风略过,稍微掀起一点窗帘的下摆,才会渗进些许细微的光线。
你坐起了身,浑身充斥着剧烈运动过后的酸痛,伴随着手臂、腿部伤口被牵扯的刺痛,让你不禁拱起了腰,咬了咬牙,才勉强把身躯摆正。
“呼——”
你叹了口气,仿佛这样能缓解你的痛苦。
你有些迷茫地张望着,感觉心头空荡荡的,似乎有什么郁结的情绪在其间回响,可仔细探寻,却一无所获——你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种失忆的感觉让你有些本能地感到无措,但又并不陌生。
只有空气中的香气让你感到安慰。
对,熟悉的香气。
仿佛是终于抓到救命稻草的溺水旅人,这唯一有着强烈熟悉感的香气让你无比满足,不禁迷恋地猛吸了几口。
萦绕在干净草本气息中的淡淡花香,其间还缭绕着松木和柠檬草的味道,轻柔怜人,令人感到身心放松,具体说来的话,大概是薰衣草的香气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似乎被有意隐藏的奇怪味道,也令你感到熟悉——应该是发廊里啫喱水的气味,虽然有些刺鼻,但你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
——真是奇怪的想法。
你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杂乱的思绪抛开——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没有实感,那种怅然若失,抓不住的感觉,让你有些心慌。
你屈膝抱住了身上的被子。
被子很软,很舒服,像是【哔——】一样,柔和细腻的触感,像是……
可是,到底是像什么呢?
这份令人安心,得以在不安的夜晚中平静睡去的柔软……
还是想不起来。
短暂的迷茫过去,刻在骨子里的行动力催促着你起身,离开这张温暖柔和的床。
你再回头看了一眼,床不算太大,一个人睡略宽,两个人睡又显得拥挤;床头并排放着两只枕头,上面摊着一条薄厚适中的白色被子,正是你盖着的那条;床单有些凌乱,大约是因为你睡相不佳吧。
……好了。
你拍拍自己的脸,摸起放在床头的一只终端,它应该是属于你的物品——你的潜意识这样告诉你。
终端有些破损,打开屏幕,上面的时间停留在“22:30”,你注视了它好一会,确定了它再也没有跳动过,只好解锁主屏幕,便看到了信箱里有着署名为“夜莺”的,大量的未接来电,你试着回拨,也一直没有信号。
……只能看看房间里能不能找到一些和自己丢失记忆的相关线索了。
你这样自然而然地思考着,起身打开了床边的灯,走向房间内的洗浴间,手下意识地摸向摆放整齐的牙刷杯,是右边那套——你的手这么告诉你。
肌肉记忆可怕又有力地说服了你内心的挣扎,你怀揣着一丝惶恐,拿起了它。
“哗——”
洁净的清水缓缓淌出,你仔细清理着口腔和面部,看着镜子中那个有些陌生的面孔一点一点被整理干净,心里的强迫症像是被抚平了似的,令人愉悦,放松。
然后,你离开房间,走到更衣镜前,端详着镜中的身影。
——被打理干净的灰发,清秀瘦弱的脸庞和身形,脸颊略显苍白,身体似乎不太健康……嗯,也可能是因为昨晚受了伤的缘故吧。
衣服不是想象中该有的模样——奇怪的想法这样跳出——布料上沾染着和这件屋子极为相似的气息,大约是房屋主人的衣物,白色的绸缎衬衣线条柔和,轻轻贴在皮肤上,领口大敞至胸口,能看见锁骨和胸口处有些暧昧的红痕……忽略这些,整体看起来倒是干净平整,甚至意外合身。
衣柜里都是相似风格的女装。
你猜测,这件屋子的主人,大概是位与你身形相仿的女性。
继续绕着圈,摸索着屋子里的各个角落,很温柔的一个小家,这是你对它的大致印象。
被收拾干净的柜台地面,插着几支薰衣草的花瓶,合理收纳的各类日常用品,还有一台与你的终端一样,没有任何信号的电视机。
一间似乎是主卧位置的房间被上了锁,你尝试了几次,依旧没有打开,终于还是放弃了试图打开它的想法——你应该尊重女主人的隐私才对。
……虽然还是有些在意。
……或许只是一间普通的储物隔间?
……
一圈搜索下来,这些似乎对你找回记忆都没有什么帮助,只给你勾勒出一个房屋主人的大致印象。
——说不定这里的女主人就是自己?
阵阵违和感涌上心头,你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后,又摸出了怀里的终端,上面的未接来电不知为何,有些刺痛着你的神经,你有种强烈的,想要回拨过去的欲望。
……夜莺。
……好像是个很重要的人。
糟乱又虚无的思绪在脑海纷飞,让你有些疲惫了,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肚子有些干瘪,匆匆走向餐桌,自然地坐在一把座椅上,好似它本来就属于你。
女主人似乎也知道这是你的座位,她贴心地为你留下了字条,放在你的座椅前,用一只水杯压住,杯中还盛着半杯略带温度的水。
你将纸条展开,娟秀飘逸的字迹在上面排列开来:
“抱歉,今天出门匆忙,来不及为你准备早餐了,
“昨晚一定累坏了吧,先喝杯水,餐柜里有常温吐司和果酱,可以用来垫垫肚子,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麻烦照顾好自己,可别再受伤了。”
阅读着她留下的字条,你仿佛能在脑海中模拟出她的语气。
可惜,她似乎不知道你失忆了,或者说,不知道你会忘了她的名字,她没有署名,折叠整齐的纸张上只有那几句叮嘱。
你将纸条折叠回原样,放进了贴身的兜了,和你的终端紧紧挨着。
——潜意识告诉你,它和你的终端一样,都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哒,哒,哒……”
客厅的挂钟有规律地摆动着锤摆,指针却不曾移动,同样停留在那个时间。
十点三十分。
你望向窗外,外面有些昏暗,似乎很安静,看不到什么人影。
……要不要出门呢?
……只是出个门,应该不会受伤吧?
你怀抱着一丝探险般的雀跃和侥幸心理,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打开了大门。
雾气逐渐弥散开来,缓缓覆盖住这片街道,天也阴沉沉的,整体可见度不高。
试着向外走了几步,很好,没有什么异样。
你漫步在这片无人的街道。
四周的居民屋内相继亮起了灯,里面时不时传来瑟缩的人语:
“起雾了……起雾了……”
“快进来!雾来了,那个、那个东西也要来了!”
“关门、关门!可千万不能在外面乱跑,疯剪子要来了,雾会吃人的!”
小声,却藏着压抑不住的惊慌。
“疯剪子”?你注意到了这个名词,听起来像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街道,雾气,疯剪子……
给了你莫名的熟悉感,你好像想起了什么,一些片段自脑海中闪过。
袭击……
你想起来了,你身上的伤,应该是昨天晚上,被什么东西袭击了,一个带着剪刀的怪物,袭击了你,它会是疯剪子吗。
最后,你印象中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像是在关心你,然后,应该是她救了你。
她会是收留你的房屋主人吗?
街上还是没有多少人,窗后的灯盏忽明忽暗,你试图回头寻去,却没有任何踪影。
不知道是因为失忆导致的记忆空缺,还是事实就是如此,你的潜意识告诉你,你应该不属于这里才对。
……还是继续向前走吧。
雾变重了。
你遵循着本能向前走着,试图靠着这听起来不太靠谱的方式,摸索到一点与你遇袭、失去记忆有关的线索。
——即使,你是真的没有意识这样的行为是有多么莽撞。
小巷逐渐被浓雾再次笼罩,像是造了一场迷蒙的梦,周遭的建筑被圈进浓雾深处,逐渐变得晦暗不明,带着若有似无的距离,一直环在你的身旁,可见而不可及。
你好奇地朝着浓雾的方向追了过去,一头扎进雾里,身影消失在了街头。
大雾深处,一座形状模糊的塔楼处传来钟声。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十一声钟鸣。
雾中的情景更难以用眼分辨了,你不得不伸手摸索,摸到了一片墙,敲了敲,是实心的,实实在在存在的墙。
你顿时感到安心不少,随后便顺着墙,一点一点,朝深处摸去。
你似乎应该这么做。
脑海中不由得冒出这样的想法。
雾中的一切都是安静的,既看不清,也没有旁的明显声响,狭窄的暗巷中只剩下你的脚步声,和带着湿气的风偶然擦过的声音。
是否安静得有些不自然了。
周遭雾气更浓了一些,湿润的水汽凝结在你的裤腿,有点潮湿的触感让你觉得不太舒服,你打算今天就这样作罢,还是暂且回去休息吧。
——一回头,你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眼睛。
——它一直跟在你身后,还是刚刚出现?
你来不及细想,扭头就顺着浓雾深处跑去。
随着愈发深入,你感觉自己听到了很多奇怪的声音,悉悉索索的,像是人类毛发相互摩擦的声音。
雾气也像是化作了实体的怪物,笼罩住你,企图将你吞没。
身后是善恶不明的红眼怪物,身前是未知的地带……
令人感到熟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你似乎不是第一次踏入这样的危险地带了。
于是,你刹住脚步,绷紧还有些发痛的肌肉,静待着身后的怪物发起动作,试图寻找它的空挡。
突然,一只小小的提灯撞了一下你的肩,怯懦的女声自其中响起,示意你跟着它走。
它给你的感觉很熟悉,像是一位熟悉的……玩伴?
弱小的声音忽明忽灭,同它闪烁着的灯火一样。
你犹豫了片刻,望着身后追来的红眼怪物,沉了心,死马当活马医,跟着提灯的方向,冲了过去。
提灯飘走的速度很快,你不得不咬着牙,调动浑身的力气,这才跟上它。
——早知道,今天出门前就多吃两口吐司了。
当然,现状容不得你反悔。
来得时候没觉察到这条雾巷这么长,长到有些不可思议。
你勉强分出的用于思考的那部分精神,不禁开始怀疑它是否真实存在。
伴随着雾巷深处的异变,连来时路上的雾也变得重了。
脚后漫长的头发蜿蜒着追逐了过来,还有那个鬼影,你听到了它手中像是剪刀开合似的金属摩擦声。
——它就是疯剪子吗?
心里的危急感让你忍着已经有些发虚的脚步,努力加快了速度。
——该死的,怎么还没到。
你心头无言哀嚎,跟随着提灯一路狂奔。
“呃啊!”
地上的头发终究快你一步,将你的步子一拖,绊倒在地。
你又摔了个狗啃泥
——为什么要说“又”?
“噌——”
下一刻,锋利的剪子便指向了你的咽喉,伴随着一阵癫狂又模糊的嘶吼:
“还给我……还给我!”
“是你……你的力量,你的气味……”
“它认得你……还给我!”
你下意识抬起手,准备发出一种也许是你特有的攻击手段——尽管你不知道赤手空拳应该如何对付那把又长又锋利的剪子,但你感觉自己似乎经常这么做。
赤色的光芒瞬间穿透了浓雾,鬼影似乎被你的力量伤害到了,捂住剪刀发出刺耳的尖叫,雾气像是有了情感,恐惧着后退,豁开了一个大口子。
你大概明白了方向,趁着那个鬼影还没反应过来,挣扎着朝雾气外爬去。
一缕发丝反应了过来,缠上你的脚踝,你试图用力踢开它,却被绞得更紧了。
雾气外正对面好像有盏变换着颜色的灯,你用尽全力朝那处灯光呼喊,试图引起里面居民的注意。
突然,发丝像是卸了力,雾气也如流水般朝后退散。
你回头看去,暗巷还是你来时的那个暗巷,狭窄,逼仄,无人经过,也没有那些雾气,与奇怪的头发。
后知后觉的疲惫感上涌,你感到小腿肌肉一阵酸痛,原本的伤口似乎又被弄破了,阵阵刺痛感传来,疼得你呲牙咧嘴。
“叮——”门前的风铃声响起,你面前那栋房屋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位身形纤瘦的女性自其中缓缓走出,看见俯在地上,正一脸疲倦和后怕的你,似乎很是惊讶。
她靠近了过来,顺着路口的微风,带有白色挑染的蓝色发丝和白色的裙摆微微飘动,你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薰衣草、柠檬草、啫喱水。
——是屋主人吗?
她的身形和气味让你感到无比安心,头一沉,栽向路面。
在你差点鼻尖点地时,一双柔软却带了些茧的手托住了你,还亲昵地揉了一把你的脸颊,温柔好听的嗓音带着些无奈和纵容,在你的头顶响起:“怎么跑出来了,还跑到了这里来。最近这边不太平,你还一身伤,不是说好要在家好好休养了吗。”尾句带了些像是埋怨,却听不出怒火的语调。
“好了,先进店里吧,又是一身灰尘和水汽,想必也受了点伤,我帮你看看,然后换身衣服,再带你回家。”
“回家”,你一边借着她的搀扶,艰难地站起身来,一边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个词。
不知为何,这个词从她的口中念出来,一股令人莫名安心与幸福的暖流在心里缓缓淌过。
……回家,那,那座小屋,大抵是自己的家吧。
“叮——”
门口的风铃声再次晃动,清脆悦耳,理发师立在门侧,柔和地笑着邀请你入内。
入门时眼角余光撇见了一只标有名字的门牌,你顺着它拼读了出来:“阿黛拉?”
“嗯,我在。”
好熟悉的名字,你的舌尖细细品味着它的每一个音节,其实它的发音简单而普通,但不知为何,就同她的气息,她的声音,她的触碰,所带给你的感受一样,都是刻在心底的某种悸动,即使记忆丢失,你也仍然觉得它很宝贵,忍不住想要攥在怀里。
“阿黛拉……”
你不禁再度呼唤着她的名字。
“嗯?我在,亲爱的,我在。”她被你接连呼喊了两次,好像也有些疑惑,却只是笑笑,再次答复了一次,许是怕你没听到,便又强调了一遍。
“唔……”你有些尴尬和抱歉地冲着她发楞,一时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凝视了半晌,过了一会,她才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凑近你,纤瘦的手指轻轻划你的你皱巴巴的衬衣领,打趣道:“你再这么傻愣愣地站着,我可就亲自帮你换衣服咯?”
“那个……”意外的,你没有朝后躲开她的触碰,只是有些事情你觉得似乎还需要和她说明,毕竟你感觉自己与她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嗯?”她歪着头,那双看起来像是带有一层薄雾的温柔眼眸正认真地盯着你,也没有催促,就这样耐心等待你说下去。
“那个……”你努力组织着自己略显贫瘠的语言,想要尽可能委婉地说出自己失忆的事实,却终究只会拼凑出那几个直白的字眼:“那个,我好像,好像失忆了……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了。”
你想给自己两巴掌,管管这张不会说漂亮话的嘴,又悄悄抬起眼,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情。
她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双手捧住你的脸,安抚着你的情绪:“没关系,忘了我……那就忘了吧,起码你安全地回来了,不是吗?而且其实,你已经在我面前失忆过不止一次了哦?可惜街道上的诊所近期因为浓雾,一直没开门,不然或许还真需要带你去检查一次,看看是不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呢。”
“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你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带着些不好意思与愧疚的心理。
反复失忆,这种事情自己说出口也会觉得有些荒谬,难为她一直照顾着你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忘记过去,也让你很不安吧,如果我能帮上你的忙,能陪伴着你,那就再好不过了。”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像是一碰就要碎裂的薄瓷,脸部逐渐凑近了你,轻轻碰上你的鼻尖,二人鼻尖细密的绒毛相互磨蹭着,有些痒,温热的吐息在接近同步的呼吸下交叠、融合,那份令人安心的气息包裹住你,让你感觉放松了不少。
你的脸有些发烫,在这样亲密的距离下。
她像是也沉溺于这份暧昧,过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退开,有些歉意地笑:“抱歉,你失忆了,我这么做,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你羞耻地别过头去,不敢看她,声音轻得像蚊吟:“……我很喜欢。”
很喜欢,也好像,很喜欢她。
你那双赤红的耳尖还露在外面。
你还有一个问题想问,踌躇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没关系,”她似乎看出了你犹豫的神情,安慰着你,没有多问,先去储物间翻出来一套与你身上样式类似的衣物,将它们放置在你手边,水波般柔和的眼神注视着你,同之前一样:“没关系,有什么想问的问题都尽管问吧,我会尽量回答你,暂时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伴着你的。”
她确实是位相当优秀的倾听者。
不过……你不禁想,之前和她一起生活时,她也需要每天像这样和你沟通吗,好像也挺为难她的……
你叹了口气,本着有话直说的好品质,咬着唇,一点一点朝外吐字:“我还想问一个问题……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呢。不,我的意思是……感觉你应该对我挺熟悉的,就是,很、很熟悉……我也觉得你很熟悉……”
语气和措辞朝着有些奇怪的方向发展,你慌乱给自己找补的模样逗笑了她,她没有正面回答你,只是神情挪揄地看向你的领口,指尖点上那些不似伤口的,还在向衣领内延伸的红痕,以想要接吻一般地姿态靠近你,温热均匀的气息顺着唇齿的张合洒在你的嘴角:“你觉得呢?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知、知道了!”你因为她的靠近,紧张地闭上了眼睛,直到她轻笑着起身。
行、行吧……你确认了是什么关系就是了。
等一下……
“为什么只有我身上有痕迹啊……”你有些疑惑和郁闷地瞥了一眼她同样大敞开的胸部,上面几乎没有一丝痕迹。
不过有两颗好看的痣,一颗在锁骨下,一颗在柔软的的胸口。
……想舔一下。
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想什么怪事。
“嗯哼?”她同样不做回答。
你的脸烫得无地自容。
“那……”对比你的窘迫,她倒是从容得很,不急不慢地替你解开中间的纽扣,柔声问道:“那么,请问你是需要我帮你换衣服吗?”
你很想拒绝,甚至想要飞快逃离,奈何已经酸痛到有些僵硬的四肢让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缄口不言,以示默认。
她似乎很开心地点了点头,微凉的手指灵活地解开你的上衣,时不时刮蹭过你腰间的软肉,痒痒的,有些凉,但不讨厌。
其实很喜欢。
她指挥着你抬起手,小心将衣物从你的身上褪下,尽可能不碰到你的伤口。
胸衣也被脱下,柔软的乳肉在空气中晃了晃,让你感觉格外羞耻。
她捉住你的手臂,皱着眉头打量着你浑身的新伤旧伤,有些嗔怪地剐了你一眼,你怯怯地扭过头,不敢与她对视。
……怎么像是干坏事被抓包了一样……你郁闷地想。
她很快将药品翻了出来,你便乖乖坐直等待她。
——其实还怪享受的。
——咳。
你偷偷打量着她给你上药时认真又温柔的神情,心底有些痒。
“嘶——”手上的伤被撕扯得有些严重,顺着她上药的动作,你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试图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思来想去,目前似乎只有两个问题可以问了。
“嗯……虽然这么问很奇怪,但是,我是谁,疯剪子又是什么?”你看向正埋头忙碌的她,发自内心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她的动作因为你的提问而停了一瞬,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脸部因为低着头的动作,被笼罩在两侧碎发的阴影下,看不清她的神情。
过了一会,直到她将你右腿膝盖的伤口处理完全,才回答:“……我不知道,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就已经失忆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你是从雾里爬出来的,就像今晚一样,带着一身伤,神情很惊恐,像是想要逃离身后的浓雾一样。
“我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捡到了你,之后你便随着我在斯洛恩街住了下来。
“不过自从你出现在这里开始,或者更早,斯洛恩街就经常被奇怪的雾气包围,雾外的人进不去,雾里的人出不来,连信号也是中断的,居民们最近整日都陷入惊慌之中,你之前说想要尝试去工作,说不定能帮助你找回记忆,但现在这样也不方便,就暂时留在我这儿了。
“‘疯剪子’是传说中雾里的怪物,不过据我听闻,疯剪子好像是个人的模样,手中拿着一把很大的剪刀,专门狩猎不小心钻进雾里的可怜人。”
她摸了摸你那头被疯剪子的力量弄得像狗啃一样的头发,示意你她大概明白了你的遭遇。
“不过……”
她话锋一转,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你:“你是唯一一个,在雾里反复进出过很多次的人,既然能躲过 ‘疯剪子’的狩猎,那想必,你应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
说起信号中断……你想起了自己的终端,将它拿出来看了一眼,信号没有恢复,表示时间的指数也依然停留在那个时刻:二十二点三十分。
抬头望去,店内的座钟也是如此,机械嗒嗒嗒地均匀运作着,指针却依旧停留在10:30。
像是什么关键线索缺失,你一时找不到解释它的理由。
“你身上的制服也很特别,米诺斯危机管理局?听上去像是官方的什么调查机构。你呀,每天都等不及我下班,就一个人急匆匆地钻进雾里,老是说要去调查什么,真是好奇心和行动力旺盛,我想,你没失忆时,大概是位侦探吧?”她嗔怪地打趣着你,将你的右腿放好,换了一侧。
“侦探……米诺斯……”你琢磨着这些名词,有些陌生,又有些遥远。
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那么,继续问吧,侦探小姐,你好像还有很多想要探究的事情。”
好吧,你决定换一个问题,思考了片刻后,再度开口:“你是在雾里捡到我的,那,我是什么时候看见你的呢,这几次都是你救了我吗?”
“嗯……”她再次犹豫了起来,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我那天刚下班,正好十点,在雾巷口看见你爬出来,那时雾已经快要散了,所以,说是救下,倒也不太准确,充其量只是帮了你一把。至于昨天……昨天我被一些事情耽搁了,下班晚了些,十点半时,才又在雾巷口捡到了你。
“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侦探小姐,如果需要的话,明天醒了,趁着没起雾,可以去周边走走,询问一下有没有居民见到过你,或许能为你提供一些线索。”
聊天之间,伤口似乎都没那么疼了。
唔,或许是阿黛拉特有的语音疗法呢?
“好了,转过身,趴在椅子上吧,背上还有一些伤口需要处理。”她柔声道,轻轻帮你翻转过身子,让同样满是伤痕的背朝上,方便她的操作。
医用棉签在背部缓缓刮蹭着,擦过明显的皮外伤时有些疼,不过更多的是麻痒感。
你的背好像格外敏感,轻轻的触碰像是一点点火星,点燃着你的神经末梢。
记忆丧失所带来的不安与空虚,让你此刻格外想要她紧紧抱住你,亲吻你,然后再过分一点、再继续过分一点。
皮肤顺着你的反应,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液。
你的心思似乎有些过分旖旎了。
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依旧被身后的人准确捕捉到了。
阿黛拉带着似是关心的语气,凑近你,你甚至能顺着她的话语,感受到呼在你背部和后耳侧的气息:“怎么了,侦探小姐,像是有什么心事呢?嘶——咦?你的耳朵和背,怎么有些红?”
……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你有些心事被看穿的窘迫,默默攒紧了拳头,无声控诉着后方那人有些狡诈的行为。
“呵,”阿黛拉看着你的反应,轻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替你处理完了最后的伤口,又柔声靠近:“侦探小姐,有什么需求随时可以告诉我,不需要一个人憋着。”
她没有在过多为难你,像是默许了你心里暗戳戳的渴求,顺着亲吻上了你还有些红润的耳垂,略有些粗糙的舌面摩擦着你耳侧的软肉,在耳边发出“咕啾、咕啾”的舔舐声。
“呼——”还有些调皮地冲你的耳骨中央吹了一口气,咬了一口被唾液润湿的耳垂,顺着身体曲线向下,亲吻你的后脖颈。
“唔……”酥酥麻麻的触感让你感到快慰,双手扒在椅背上,不安分地回头望去,正对上她那虔诚得仿佛能接纳、包容一切的眼眸。
——她的眼睛真好看。
——她真好看。
你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她的鼻尖,用嘴唇示意她,她立刻会意,顺着你的角度,将唇递了过来。
她的嘴唇也是薄薄的,你从嘴角开始,一点一点,落下密密麻麻的轻吻,像是贪食糖果的孩子,你们明明都不是过分嗜好甜食的人,可你却觉得在你的吻下,她的每一寸都泛出柔和的蜜意。
然后,再彻底吻紧对方。
鼻尖交错,逐渐意乱情迷的呼吸拍打在对方的鼻翼,小心试探而出的舌尖相拥在一起,相互深入、摩擦,勾勒出对方唇齿内的细节。
你们急促地喘息着抽离,望向对方带着些湿润的眼角,眼神迷离,似乎要融化在着愈发升温的暧昧气息中。
她顺着你眼中无声的渴求,向下轻车熟路地探寻着你身体的每一寸。
指尖捏住你的乳首,用有些粗糙的老茧缓缓摩挲着,柔软的唇瓣继续在你的背后,绕开上过药的伤口,落下缠绵的亲吻。
“哈……”你顺着她的动作,发出满足的轻叹。
她便留下一只手继续照顾着你的乳房,另一只手则捏住你瘦弱的腰,抚摸着没多少脂肪的皮肤下,微微颤动的腰侧肌肉。
你沉醉在这场温和的性事下。
本就没剩多少的衣物被尽数褪去,阿黛拉的指尖打着转,挑逗着你绷紧的小腹,不断向腿心探去,并将柔软丰满的胸部紧紧压在你的身后,下巴倚靠在你的肩头,顺着你的状态,细细吻着你的侧颈与下颚。
然后是腿心。
说实在的,在她探向那块区域时,你稍稍紧张了一下,期待的羞耻,未知的恐惧,都有。
不过这点紧张,在她的手掌彻底覆上那里后,烟消云散。
暧昧的轻吟顺着你微张的唇齿溢出,她先用掌心缓缓摁压,以便让你慢慢适应,即使你的腿心已经泛滥成灾。
理发师的手指总是这么灵巧又善解人意,她灵活地撩拨着你腿心的敏感点,拇指慢慢拨弄着逐渐抬头的阴蒂,然后将食指缓缓探入穴口,浅浅地抽插着。
你们之间似乎不需要过分激烈的性爱,相互间弥散开来的爱意便已经胜过了大量大操大干的猛烈进出。
她只是随着你的感受,逐渐加大了些许指尖的力道,也加快了摩擦的速度,你便颤了几分,低吟着达到了高潮。
你攀着椅背,缓缓平复着有些凌乱的吐息,阿黛拉便顺着向前,亲吻你的脸颊。
你扭转过身体,想要易转攻守之势,却被她按回,她还带着些汁液的手指轻轻点上你的唇瓣,温柔地劝阻你:“好了,我亲爱的侦探小姐,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模样,还想要继续吗?今天已经足够纵容你了。”
你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浑身还是弥漫着疼痛,又有些忿忿不平,待她起身后,一把揪住她,在她的锁骨和胸口都用力吮吸、啃咬了几下,这才满意地随她前去洗漱。
你们是吹着街头柔和的微风一起回到家里的,你似乎觉得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大约是你与她每日下班回家的日常吧。
——虽然你的步子还有些软。
——咳,即使你不太想承认。
你朝身侧看了一眼,罪魁祸首正愉悦地哼着歌,牵着你的手,脚步轻快地走着。
你又有些郁闷了,不过——你的眼角瞥见了她锁骨和胸口两颗痣附近被你留下的红痕,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开了门,阿黛拉先给你冲了一小碗麦片,让你稍微垫垫肚子,随后进入厨房,准备你们二人的简易晚餐。
她翻出冰箱中备好的自制番茄肉酱,将面条下锅,洒入一些盐与油,翻拌煮至熟透,然后捞出,熟练地过了凉水,拌上橄榄油,夹至两只餐盘中,再把肉酱入锅复热,将滚烫的酱汁浇到面条上。
厨房
你倔强地抢过她手里的碗,带着点不服气,将她推搡出厨房,一个人窝在洗碗池边,愤懑地洗着碗。
她无奈地顺了你的意,走到茶几旁,冲煮了一壶安神用红茶。
饮过红茶,又稍微收拾了一下屋子,你们颇有些疲惫地躺会了床上,那张你今天醒来的窗。
——难怪有两个枕头呢。
早些时候,你还觉得它可能容纳不下两位成年人,现在倒是不觉得了,它的大小刚刚好,刚好够你们紧紧搂着彼此。
借着床头灯的暖色光,你似乎看到阿黛拉微微闭上的眼敛阴影下,暗藏着一点黑眼圈。
她……
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照顾自己太辛苦了……
双手不禁贴近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她的眼帘动了动,睁开眼,挪揄地看向你,你局促地收回手,像干坏事被抓包了似的,有些心虚地攒紧了手,不敢看她。
“呵,想摸,就摸吧,只是需要再靠近一点呢?放心吧,不会碎的。”
她眉眼带笑,语气有些困倦,伸出双手做出拥抱状,将你揽入怀中,你便也厚着脸皮,顺着她的动作,被她抱住,一同侧躺在不算宽敞的床上。
床很软,很舒适,有着她的气息。
“辛苦了,侦探小姐,先放下那些烦恼吧,今晚你好好休息。”
“你明明更辛苦,我们都需要一个安稳的睡眠。”
你轻声叹气,忍不住又去亲吻她好看的眉心、眼角、鼻尖、双唇,送上了一记晚安吻。
鼻尖不自觉蹭上她颈间脆弱的皮肤,用力吸入有着她专属气息的空气,像是寻找母亲的怀抱,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味让人安心又眷恋。
她也任由你这样抱着。
你闭上了眼,呢喃着说完睡前的最后一句话:“有你在,我一定会睡得很好的。”
随后,便保持沉默,在这个安详的夜晚。
直到你们的呼吸逐渐均匀,一同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