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晚的陌生丛林中到处蛰伏着危险，附近的风吹草动就没有断过，混杂着一些似兽似妖的怪声。夜晚赶路绝非明智之举。
两人往下降了些许休憩的高度，借由茂密的枝叶遮盖身影，既能防上方的搜查，又能防一些地面的妖魔鬼怪。她们选择了两根结实、干燥的枝干打算休整一晚。
由于两人拿到了记录拍卖会交易的名册和账本，现在追杀她们的可能不只是林家了。而且在林家的榜单上，她们恐怕已经从私仇变成了必杀。
感觉心好累。
简潇长舒一口气。
林中相当潮湿，简潇一手捏着燃烧符一手在树干上刻符文。据她说，这是防护用的，且为了保证质量她刻了相对复杂的灵文。尉迟汐看她画了半天才刻好，而且刻了不止一个，想来是这样黑暗的环境下不好操作，更别提简潇现在有些乏力。不过最后她好歹还是刻完了。然后就和之前一样靠在枝干和树干之间的地方开始打坐。
尉迟汐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什么话也没说。
她也不讲究，就这样在简潇上方的一根枝干上躺了下来，和简潇差不多的位置，只是她躺的这根上青苔有些多。
直线距离来说，这次她们比之前在住店的时候离得还近，尉迟汐这次清楚地感受到了简潇“修炼”的情况。
周围的灵力由慢到快地在往她身上汇聚，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灵力漩涡，其中心就在简潇的丹田处。逐渐的，尉迟汐能感受到简潇的呼吸频率在变慢，整个人逐渐呈现出一种无防备的状态。但她身边的灵力仍在聚集，漩涡由快变慢，逐渐变得稳定，但如果贸然接近，她身边的灵力毫无疑问会炸开。
似乎，入定的简潇也并非是一种安定的状态。
引气入体吗……
尉迟汐收回视线，望着空无一物的夜空，好一会儿后闭上眼睛。
好热……而且好潮湿……
即便说这里是热带丛林也不为过，亚洲真的存在这种地方吗？完全就是南美洲的原始丛林吧。
简潇一副要被闷化了的模样，深一脚浅一脚的。
（果然跟预想的一样啊。）
回想起昨天感受到的丛林湿度，尉迟汐将领口拉开些，用发带把本就不长的头发高高扎起。
聊胜于无。
在这种环境下穿两件可真不是个明智的行为。她有些想换上包里的衬衫和长裤了，至少比现在这身劲装要轻便很多。但可能不太行，毕竟——
“噫——！阿、阿汐，这里有虫……！”跟在她后面的简潇又开始泪眼汪汪了。
因为自己身边还跟了个非现代人。
这片丛林根本不能仅用“人迹罕至”来形容，准确来说这里完全就是荒地，别说根本找不到一点人类活动的痕迹，甚至都没有一条可走的路，以至于她们必须在各样陌生的植物中穿梭。
无论植物还是动物，都是亚洲这边能见到的。但是其长势和生存环境，过于接近热带季风气候的模样，湿度高温度高，全是落叶阔叶树种，下层多是旱生常绿树种，以及铺满了草本附生植物。
这样的话倒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林家会把拍卖会场弄在这种地方，只是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的，飞进来的？考虑到简潇用传送卷轴乱飞的事，感觉也不是不可能。
“往好处想，这种地方就算是他们想来追捕也会很麻烦的。”
尉迟汐说着，退回去帮简潇拎走了爬上她衣摆的天牛。
看起来比现代的普通天牛要大上太多，甚至能看清它的口器。对简潇来说有点恶心，但尉迟汐面无表情地把它扔掉了。
“呜……但是我们也会迷路啊……”
简潇扑过来，可怜兮兮地拽着尉迟汐的衣服。
“好热，别贴过来……迷路嘛，也不一定。”尉迟汐环视一下周围，“如果我们能找到河道，就能找到出口。”
“真的吗？”简潇紧拽着她的衣服，又凑上来，“如果你敢骗我，我就自己一个人御剑跑了！”
她也只能过过嘴瘾罢了。昨晚她们就见识过了，这片丛林不小，就算简潇不带上尉迟汐，要想御剑飞出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两个人中，最怕落单的应该是简潇才对。
“放心吧。比起这个我更在乎的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哪里？”
“……应该还是在东森没错。”简潇跟在尉迟汐后面，低着头踩她的脚印，“热成这个样子，而且还有这么茂密的丛林，人迹罕至……或许我们就在……啊！阿汐，你去翻一下土！”
尉迟汐回头，“为什么？”
简潇拽着她就往旁边走，“别管了，你先去翻一下土嘛！往深处挖！”
尉迟汐含糊应了一句，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把一颗植物连根拔了起来，土自然也就翻了出来。
“这样可以吗？”
简潇立马凑到那个坑旁边观察，若有所思。
“阿汐，我们就在独城外面的沼泽丛林里。你看——”她指着那个坑，把尉迟汐拉过来，“你看，这是赤土。”简潇从旁边捡了一根棍子对着坑戳戳，翻上来跟多红色的土壤，“这是只有独城外面的沼泽丛林才有的赤土，所以这片丛林又叫赤地丛林，外面的沼泽叫红沼泽。”说完，她看上去雀跃万分，“我们只要走出去了就有办法拐上大道了！然后我们只要跨过后续的独城山脉，就能到城中乘坐飞舟！而且我知道的，独城山脉里有许多村子和小县城，我们也不怕像现在这样迷路了！”
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简潇双眼晶亮，拉着尉迟汐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甚至讲到了她来时在哪个村子见到了漂亮花海的事。
“嗯，的确是好消息。”只是听客过于不解风情了。
“嗯嗯！还等什么，快走吧！”
刚刚还缩在尉迟汐身后踩脚印的人现在一马当先拉着尉迟汐就往前跑。
最开始的时候兴致勃勃；走到中途开始疑惑；继续下去开始面露尴尬；而后开始卸力了……
“阿汐，我不会找路……”
“那为什么要冲在前面。”
然后自然而然地，又变成了尉迟汐在前面找路，后面坠着个踩她脚印的简潇的模样了。
（唔……水，瀑布冲刷的声音……大概就在这附近吧……）
挥开挡在面前的植物，眼前是一片斜坡。土壤看上去并不结实，随时容易滑坡；坡上的树也多是枯木，要不就是体型不大、根基不深，一看就不适合攀爬。
“……改道了，我们要贴紧石壁走，你可以吗？”
尉迟汐刚一问完，就看见简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可、可以……大不了之后用清洁咒……呜。”
真勉强啊。
尉迟汐眨眨眼。
“那就先放开我，注意这里的斜坡，一不小心踩滑了可是会滚下去的。”
“我是修士！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简潇鼓起脸颊，似乎是在抗议尉迟汐这样小看她。
“嗯嗯，就算是修士也要注意，毕竟坡上的树看起来并不好借力。一定要跟紧我走。还有，扣住岩壁上的小石洞的时候要注意，这里面可能会有一些小蛇或者蝎子什么的……”
说到一半，尉迟汐禁声了。她下意识以现代的角度去思考丛林的危险，但这里是九洲，自然不排除生态被改变的可能。但是想到一路上所见的动物痕迹，还有那些颜色各异、比现代普通型号大上太多的蜘蛛，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跟好我。也要小心一些爬虫。”
简潇连连点头，谨慎地跟在尉迟汐身后。
“其实我也有听说过很多赤地丛林的传闻。听闻这里还有高阶灵兽出没，如果遇上了的话也很麻烦……”
灵兽。
尉迟汐一下子就想到自己猎到的那只如夸父兽，一时有些沉默。
“简潇……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知道《山海经》吗？”
“当然知道了。”或许是觉得尉迟汐这个问题太蠢了，简潇语气中带着不确定，“为什么这样问？”带着些照顾人自尊心的小心翼翼语气，也不知道这人自己多想到哪里去了。
“这个嘛……”
石壁走到了尽头，她们确实找到了河道，但是这样滑下去的话就直接落到河里了，没有一点平地可以缓冲的。尉迟汐盯着下面看了会儿，转头对着简潇说：“我们先往上爬，到平地了再说。”
简潇呐呐，显然也看到了这种情况。
石壁并不是很高，还有很多藤蔓垂下来。这些藤蔓都是活藤，够结实，尉迟汐试探两下，抓着这些藤蔓往上爬，身形灵活，期间还不忘把动作生涩的简潇提上去。
习惯靠灵力飞檐走壁的简潇确实不太适应这样的攀爬。要是有平地借力，她早就三两步踏上来了。
等简潇爬上来，她的祥云套已经沾满了泥巴。一想到自己以前飞檐走壁的潇洒，对比现在的狼狈，她着实委屈得很。
要不是想到现在处在这种被追杀的情况，她可能还真要闹了。
身上已经脏成这样，简潇也没心思将就了，干脆席地而坐，闷闷开口：“所以，你想说什么？”
“这里的‘灵兽’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伙？”
这倒把简潇问住了，她一边搓着手掌上的泥一边思索。尉迟汐站在她身边，观察着环境。
“这里有妖吗？”尉迟汐再次发问，有些莫名其妙。
本来以为会得到否定的回答，却不料简潇真的点头了。
“山间多精怪，有些小妖怪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大妖怪一般都在更不为人知的地方——虽然这里看上去也挺一言难尽的，但既然林家敢在这里搞事，想来这附近也不会有那种对付不了的家伙。而且赤地丛林虽说是危机四伏，但怎么说也是人界领土。”
尉迟汐闻言回头，“人界领土？”
“嗯。”简潇仰头，正色道：“阿汐，九洲比你想的要更加复杂。虽说人们把九洲分成东南西北中五个部分，但并不意味着所有土地都是人界领土。中部的领土其实是人与妖各占一半，西部的地区更是魔修横行，因为魔界占领了西部的大部分地区。西部驻守的家族大多是战力鼎盛的家族，属于其他几个地方要定期提供助力的存在。北境则是因为环境恶劣，所以很多地方人们并不能进入……但是传说北境是‘遗迹’最多的地方，越往深入就越危险……当然，具体我也不清楚。”到后面，简潇的声音含糊起来。
又像是掩饰什么，说完后简潇对尉迟汐笑了笑，冲淡了刚才的严肃。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尉迟汐捻了捻手指。
“哇哦，真稀奇。”
“那东边——这里呢？你特地赶来这里，一定有你的理由吧？”
简潇面上的笑容又收敛了。
“之前也说了，东部地区资源丰富。阿汐，你认为这个‘资源’要有多丰富，才能支持一个家族在这样的荒山野岭建一座‘宫殿’？”
尉迟汐睫毛颤了一下。
“没错，正如你所想的这样。某种意义上东森的发展比昆仑都要好。这里盛产各样法器、丹药，家族也是以丹修、炼器师、符修为主，甚至偏南一点的高家一脉就是九洲最著名的炼器师家族。而林家——你也看见了，次嫡子窝囊成这样——实际林家是九洲著名的丹药世家。”说到这里，她又笑了，对着尉迟汐眨眨眼，“但是已经没落了。”
“没落了？”
“嗯哼。之前也说了，资源枯竭。你觉得这些资源是被转移到哪里了？”
尉迟汐摇头。当然，简潇也没指望尉迟汐回答，她就是享受这个卖关子的问答过程。
“昆仑不缺丹修。而且因为昆仑的宗门各自为营，总得经营好自家一亩地的。东森资源的没落还不至于动摇九洲的根基，因为东森又没有只有这里能长的材料。”
“如夸父兽呢？”
“这个……”简潇挠了挠脸颊，把自己脸弄脏了。
“看样子，灵兽很难说啊。”尉迟汐蹲下来给简潇把那块泥土擦干净。
其他资源的稀缺当然也会招致动物的生存环境问题，但是尉迟汐在意的并非这个，而是这些被叫做“灵兽”的生物的真实存在性。
在现代，《山海经》记载的生物，有些是切实灭绝了的。就算没有灭绝，它们的存在也被严格的管控，以防普通人真的注意到其存在。这些地方和现代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现在的“灵兽们”是野山羊，而现代的大多都成圈养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问题真是一个接一个地浮现。
“你刚才说这里有《山海经》，那……九洲地区的地理情况和其内容对得上吗？”
“唉？”简潇震惊地看着她，仿佛听到了比尉迟汐来自异世界还惊世骇俗的话，“内容……唉？你在说什么……但……但是，《山海经》不是记录生物的书卷吗？”
尉迟汐给简潇擦脸的手顿住了。
——不对，完全不对。
简潇告诉她，《山海经》里只记载了关于各类灵兽的事，而地理相关的部分被删得干干净净。至于为什么书名叫《山海经》，简潇说没人去仔细思考过其中的含义，但因为是古老的书卷，所以也没人试图去改过名字。
有传言说，《山海经》是简称，全名怕不是“山海志怪经”。从前简潇还深以为然，现在现在听见尉迟汐说，《山海经》应该一本地理图志，简潇反而觉得这才是最合理的。
有谁，把《山海经》删改了，甚至把这本书的定位都扭曲了。但是后世流传下来的又确实是完整的《山海经》。
尉迟汐觉得有些头痛，但也想不出那人的目的。
是为了不让后人发现九洲的地理有问题？但，这算什么？有什么好处？
“……阿汐。”简潇神色犹疑，“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太好，但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简潇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自从和尉迟汐相遇以来，她好像一直处在这样的状态，但这次的感觉尤为强烈，让简潇不自觉抓着胸口处的布料。
“不好意思，但是这个话题我们不要再继续了，好吗。”她语速忽然变得极快，“抱歉。你现在肯定饿了吧，还有我有点冷，能生一下火吗？这个……食物，我好像也有点……”
一副想要逃避的模样。
“我知道了。”尉迟汐打断了简潇的话，“你稍微休息一下，我这里还有一瓶水，你也喝点。我……去找一下食物。”
“啊，嗯。”
简潇接过尉迟汐递来的矿泉水，不太敢和人对视。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知道，尉迟汐正在远去。
简潇的手下意识用力，塑料瓶被捏得发出细微响声。
“阿汐。”
脚步声停住了。
简潇欲言又止好多次，身后都没有一点响动。
她并非优柔寡断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敢于冒险的，仗着自己沧澜峰小师妹的身份还可以说有些无法无天。但是——
“你觉得我是在逃避吗？”
简潇在畏惧着。
她向来直觉惊人，师兄师姐也时常惊羡，说她确实是被天道偏爱着的。
大家都这么想。
惊才艳艳，运气超然，一生顺遂……然后，被大家寄予厚望。
这样的简潇只敢在尉迟汐面前说——她不相信天道。
“……每个人都有追寻真相的自由，但是在这之前应该保证自己有这个能力接受真相。我不认为这是逃避……说实话……我也在寻找……”
——不。
尉迟汐在心里清楚。
——她的根本目的，就是寻找“真相”。不管这个“真相”她能否承受……
衣服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尉迟汐眼中第一次有光闪了闪，转瞬即逝。
“走吧，去找河道。”
简潇走到了她的身边，和之前一样拽着她的衣服。
“你……”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的靠近，这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尉迟汐稍稍转过身，看着简潇。
“走吧。”简潇垂着头，含糊着像是把话在口中咀嚼了一遍。
这不太正常。
尉迟汐想，为什么简潇会是这样的反应？其实她根本不明白简潇的思维。每次都在她觉得自己不再被简潇信任的时候，简潇都会打破她的认知。
明明她很抗拒，为什么要这样勉强自己？
“……前面的路——”
“都叫你走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简潇双手撑着她的背，一个劲把她往前推。
“不管前面有什么，我说你要走你就必须带着我走！因为——我是你的引路人嘛！！”
……的确，还有这回事来着。
简潇忽然顿住了，“……你笑了？”
“是吗？”尉迟汐回头。
“……没有，我看错了吧。但是你还是快点走吧，不是饿了吗！”
“那就不要推我，慢一点……树，要撞到了。”
“唔——！”
“……算了，走吧，来我旁边，牵着你走。”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但是你已经要把我的衣服扯下来了。来吧，还是牵着更好些。”
手，递到她面前了。
简潇飞快地瞄了眼尉迟汐，握住了她的手。
“半路看到蜘蛛也不许把我甩开哦。”
“那是你会做的事吧。”
2
简潇眼中的尉迟汐，是一个很神秘的人。
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表达，什么都不懂，总是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然后说一些让人讨厌的话。
没错，就像“旁观者”一样。
无论发生什么都把自己置身事外。
不懂，但也没有想过去探究。没有明显的抗拒，是无声地将人拒之门外。
明明两个人才相识不过四天，明明维持两人的利益都是虚假的，但是已经很难把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了。
神秘而危险，无法被掌握的存在。
即便如此……
“你刚才说的……魔修，这又是什么？”
简潇盯着两人相牵的手，目光涣散，不知思索些什么。
没有等到及时的回答，尉迟汐也不着急，带着简潇到处找河道附近有没有能平坦一点的地方。
完全没有开发过的原始丛林，两人只能靠自己寻找出去的方法。
“……西方，是荒凉的地界。那里有着一种会入侵人体并腐蚀经脉的瘴气，我们把那称为‘魔气’。”简潇仍在回忆，“魔气入体，然后被完全吞噬掉经脉的人，我们把这种修士称为‘魔修’。魔修性子怪异，但大都嗜杀，手段诡谲，为世道之不耻。魔域还会伴生许多具有侵蚀效果的凶兽怪物，我们称之为魔兽。”
听起来像是被诱发了神经病。
“……魔兽，有自我意识吗？”
简潇哑然，和尉迟汐相握的手微微用力。
“修炼到一定程度的话，有的。”
原来如此……确实是“魔”啊。
“……你很好奇吗？魔修的事。”简潇看着尉迟汐的背影，食指下意识挠挠她的手背，犹豫好久，“其实你很像……魔修。对不起，这种话对你来说侮辱性很强，但是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只是……”
“没关系，我不在意。魔修和普通修士的根本区别是什么？”
“……你可不能对别人问这种话。”
看着尉迟汐疑惑的眼神，简潇深呼吸好几下，心说要不是早知道这人就是个傻的，她现在肯定一剑把她捅个对穿了。
“正道之人，怎么可以替魔修说话。”
“这也算替它们说话？”
有些事情她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简潇，但尉迟汐并没有证据，她没有见过这个时代的所谓“魔修”。性子使然，她也难以做出贸然发言。
然而简潇并不吃她这套，“不，这个不是你说了算的。”
尉迟汐看上去还想辩解，简潇直接伸手揪她头发， “好了，少废话，听我的！不许对跟我之外的人随便说这种话，听到没有！特别是你还要去昆仑，要是被那边的人听见你这些话，怕是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你绑了。”
“……仅仅是问一下区别，就算替魔说话？我不理解。”
“你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了，每一件都够让人操碎心的。”
“我是麻烦？”
“不说话和要打架的时候就不算。”
“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在我们修仙者看来你就是。”
“所以不能告诉我吗？还是说你们也并不知道两者都根本区别？评价他人不应该以……种族为标准。”
“啊，烦死了！怎么那么固执啊！”简潇扯她头发的力度变大了，“好吧，告诉你。免得你再乱问什么！魔气和灵气是不相容的！魔气会腐蚀灵气，但修士们有手段净化灵气。在这里，两者属于阴阳双生——我是这样理解的——其实是互相制衡的关系，所以魔修和正道，是绝对的不共戴天。”
不一样呢。
现代的“魔”并没有这样所谓的“侵蚀效果”，在智力上也并没有显出什么特别之处——当然也并不是不存在拥有思考能力的魔，但是那非常少见。
九洲的月相很奇怪。月相即力场，永远反应着一片地区的场地效果。当然，太阳其实也有相似的作用。但如果连太阳都被影响了，那就不是能简单处理的事了。九洲目前为止还没显示出这种迹象。
也许在所谓的“魔域”就不一定了 。
“——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简潇走到了前面，拉着尉迟汐到了一处较浅的河滩。
“就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吧。”
简潇并没有打算跟尉迟汐商量，而是宣告一样地说道。说完就甩开尉迟汐到河边了。
和刚才见到的水不一样，两人沿着往上游走，这里的水要比下游清澈，简潇很是满意，伸进去一只手感受水流，舒服地眯起眼睛。
也许忽视尉迟汐的举动是她刻意而为。
清洁咒很是便利，这时候简潇倒没忘身边还有个人，把尉迟汐招呼过来也让她体验了一下清洁咒。
还挺舒服的。
“……我们抓点鱼吃吧。”尉迟汐在简潇旁边蹲下，掬了一捧水浇在脸上。
稍微清醒一点了。
“还是先休息一下吧。”简潇小声嘀咕，看见尉迟汐有几缕头发打湿了，犹疑片刻，伸手去拨弄。
“嗯，就这样吧。现在似乎还挺安全。”
尉迟汐不对她的动作发表任何意见。简潇用灵力帮她把头发弄干后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垂头无言。
河道这一片算难得开阔，至少可以看见天空了。一般来说这种丛林地带都有多雨的特点，尉迟汐担心的是这个。一旦下雨，潮湿和闷热将会加剧，绝非一件好事。
简潇挨着水舒服，这会儿走不动道，露出一副之前少有的傻笑，两只手都在水里搅弄，像是小孩一样在玩水。
“我去找点柴火回来。”
“嗯嗯。那你小心点。”
河道边不缺枯木，但木头摸上去没那么容易引燃，尉迟汐便顺手刮了点容易引火的木絮。
这里有竹子——这是个好消息，起码干净水源有保障。不过也是同一时刻，尉迟汐想起来简潇好像能凭空唤水……她还是决定带点竹子水回去。万一大小姐召唤的水不给喝呢？
于是简潇便看见尉迟汐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后面还拖着一根竹子，切口整齐。
她哽住了，“阿汐，你这是……”
简潇看着那根大竹子，想说什么，但是又觉得一言难尽。
恍若丛林探险一翻后归来一样，尉迟汐把手中的“战利品”扔在地上，很快久搭起了一个火堆，靠在旁边唯一一块大石头上，把背包放出来。
以逃生为基础进行计划的背包看起来令人相当有安全感，侧开式的设计，军工铲甚至明明白白地挂在背包边上。尉迟汐也没有避讳的打算，就在这里将背包整个打开——就像开行李箱一样。
水源，确认完成。
装备，总会有用到的时候，现在也放一边。
药品之类的，自己从现代带来的也还没用过，而且现在也不需要。
还有就是食物……
尉迟汐记得自己带过一些单兵口粮（俄罗斯24MRE），以防万一。好像确实是在……
“——呃……”
正在整理背包的尉迟汐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气音？
不，不是……
“刚才，你‘呃’了一下吧？”
简潇审视着对面那个感觉已经僵住了的、此前没见过的新奇版尉迟汐，好奇因子一下子像气泡水一样从心底咕嘟冒了出来。她小跑到尉迟汐身边，将脑袋凑过去。
“怎么了？我看看——呃？！”
这是，什么……
简潇缓慢地眨巴眼睛，偷瞄一眼尉迟汐。
“……有劳，说明一下……可以吗？”
背包的最大的部分，也就是中间格子里，有一部分是很符合尉迟汐个性的，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简潇不认识的东西。但藏在这些整齐排列的用具下面的，是很多一袋一袋的、被塞在各种缝隙中、甚至把原本紧凑的布局都打乱的……简潇不知道是什么。尉迟汐看上去神色无常，但……似乎眼睛都没有在聚焦。
——失策了。
尉迟汐眨眼的频率变快了些。
不作他想，绝对是夏川悠这个家伙干的，看起来应该是把她收拾的六袋单兵口粮给扔了三袋出去，然后把这些零食塞了进来。她当时以为夏川悠就在她的背包肩带上留了联络符纸而已，没想到里面也被她拾掇过了。
她早就该想到的，偷包狐狸。
单兵口粮被扔了几包出去，但从现状来看没关系，而且大头还在——所以那只狐狸是觉得她带的口粮有她的份吗。
真是……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尉迟汐深吸一口气。
简潇蹲在她身边，盯着尉迟汐。
“……怎么了？”
被这样死死盯着，就算是尉迟汐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个包……”她看看包，又看看人，挑眉，“嗯哼？”
“……嗯哼？”
“哼哼。”
尉迟汐跟着简潇学，喉咙发出一串无意义的气音，疑惑，而且懒得和简潇的心血来潮计较。
“有人动过你的包？”简潇拨弄起背包上的拉链了。看尉迟汐没阻止，更是好奇地拉扯起拉链。“先说好，可不是我，我都不会开你的包。”
“我知道是谁干的。”尉迟汐声音微哑。
简潇一脸震惊，像是在说“你这种人居然也会有朋友？！”又或者是“居然不止你一个怪人在九洲地界处？！”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当然是个怪人！”
理直气壮。
不过眼前这个，若是真要计较起来可太麻烦了，尉迟汐决定还是先别提那个不知道在神洲的什么地方兴风作浪的女人。
“是吃的。”尉迟汐指着简潇手中拿的软糖，再把夏川悠的零食全部挑出来拨到一边，“这些都是。”
夏川悠惯会享乐的，这些零食也不便宜。
而且，她还决定，既然夏川悠没跟着一起，也没跟她提过零食的事，那这堆零食就单方面变成她的东西了。于是尉迟汐把一包软饼干递给简潇。
甚至她还从包里翻出四盒铝罐装的甜牛奶出来。
这种甜不拉几的东西，是夏川悠最喜欢的。
始作俑者很明显了。
尉迟汐捏了捏山根，叹口气。想一想现在行踪不定的夏川悠，再想想恐怕还有几百年的亚洲历史。很好，要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未来……
“阿汐？”
简潇捏着那袋软饼干，神色莫名。
尉迟汐沉默半晌，拿过饼干默默拆封。包装也不好处理，只能塞回包里。她给简潇拆了三块饼干，想着空腹喝牛奶不好，而且简潇才开始进食，喝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吃点饼干吧，渴了喝点水。”
简潇瞧着尉迟汐情绪貌似舒缓了，好奇地接过“饼干”。
“但是我惊讶的其实是，居然有人会让你……呃。”简潇捏着饼干，在上面留下痕迹。
“什么？”
“没，没什么……”
她移开视线，一口朝饼干咬下去。
软饼干不大，一盒的量正常人顶多当零嘴随便吃吃，但简潇吃了三块就觉得饱了，一半都没吃到，剩下的只能由尉迟汐解决了。
“味道真不错。”她看上去挺雀跃，也好奇，但确实不贪嘴，甚至吃完了还补一句：“但是比不上我们丰云记的枣泥酥。”
没等尉迟汐问，简潇自己就开始絮絮叨叨：“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吃丰云记的糕点了，心动便可辟谷，距现在应该也有四五年了。那枣泥酥是我儿时爱吃的玩意儿，丰云记又是天池的铺子，算起来我最后一次吃也是正要去昆仑那段时间，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她说着，尉迟汐就在她旁边削竹子，时不时附和一下。
一根竹子被尉迟汐劈开挖空，用藤蔓绑成一根引水管；另一根一端削成多条状，把两根竹子组合到一起绑起来。
“……这个是？”
尉迟汐掂量一下手里的东西，简明扼要：“捕鱼用的。”
但能不能抓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怎么用？！”
简潇似乎很喜欢这类新奇玩意儿，这下又看见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就把念叨自己以前吃食的事抛在脑后，差点没蹦起来。
河中央看不明深浅，但是近岸这里有不小的可视底面积。
“这样……把它放在水流湍急的地方，用石头，再这样，压住……你看，水被吸进来了。”
“啊，真的吔！”
“这样的话就有希望抓到鱼了。”
“那我还真有点期待，你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的？”
从某个退役英国特种兵那里。
当然，这话不好说。
幸好简潇也没多纠结这个，她满心满眼蹲在竹笼旁边等着鱼被吸进来呢。
尉迟汐也不管她，坐回先前的位置上，稍事放松，眯着眼睛晒太阳。
其实不怎么舒服，但就这样坐着，有点太阳晒，感觉也还不赖。然后就是沿着这条河道走，大概率就能找到出路了。
懒惰是兽性，这样想的话似乎也能理解为什么它会被列在七宗罪里面。
遗憾的是这地方刮不起一点点风，就连微风都感受不到。
涣散的目光逐渐重新凝实，尉迟汐盘腿坐下拿出笔记本。
刚才和简潇谈到的内容需要记一下，关于“魔修”，还有“魔气”……
理论上来说，东方的“灵力”和西方的“魔力”完全是同一种东西，只是因为各自的使用方式不同、自称不同，而对其叫法不同。就像盐巴和氯化钠，终归都是同一种“物质”。
但刚才简潇口中的“魔气”——具有侵蚀性的存在——这显然不对。这个东西可一点都不像氯化钠，完全是氢氧化钠。不知道是掺了什么东西然后发生了反应，变成疑似对动物神经有害的坏东西了。
最让人不解的是，尉迟汐从没听说过有灵力的类似物。
这就涉及到另外的问题：魔，魔修，幼体，恶魔。
尉迟汐顿了顿，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一个黑点。
魔修是问号，和它相连的是“魔气”。之前简潇提到的魔兽，尉迟汐将其与幼体和恶魔链接了起来。
幼体是灵体是一种，具有蛊惑宿主去做一些可导致死亡的依赖性行为。但是这种家伙会跟它的宿主一起死，没有智力，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简潇描述的那种“没有智力的野兽”感觉不太一样。因为幼体并非兽类。
于是尉迟汐把幼体从笔记本上划去了。
那么果然还是和恶魔相关吗。
尉迟汐将其圈了起来。
东方少有恶魔的概念，因为在西方巫师大迁徙之前，恶魔这种生物都深居在北欧。但东方的体系复杂，对修士和长寿的崇拜情结以至于这里的大多非人生物都有被打压的历史，所以并不排除很多可能性。
有调查的价值，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尉迟汐的任务应该是先去探索昆仑。那里具有灵力漩涡的中心，仔细感觉的话，能发现地脉中的灵力在缓慢地往某一个方向流动。昆仑那边的灵力浓度一定更高。
“在写什么？”简潇忽然出现，把脑袋搁到尉迟汐肩上，半晌后，露出嫌弃的表情，“噫……看不懂……你写的字怎么那么多错的？”
“早就告诉过你了。”
尉迟汐的字是标准的行书，还写得快，又是写的简体字，落到简潇眼里就有些看不懂，甚至有很多错别字。
“啊，对了，我还有个问题想问。”尉迟汐翻着笔记本。
简潇仰起头看她，“什么？”
“xīng tou，是什么？”
“什——？！”简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蹦起来，要不是尉迟汐及时向后仰，她就要撞上尉迟汐下颔了。
“是、是谁教你的这个？！”
简潇看上去又惊又怒，头发都差点竖起来了。尉迟汐呐呐不言，一时间只听见旁边火堆燃烧的声音。
“……我在之前，大厅，听见的……”
“啊啊啊——这群人真是，真是……！！”简潇憋红了脸，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说不出粗口，“总之——不许，不许记得这个！”
“哈啊……”
“忘掉！听话，好孩子不能说这个！”简潇抓着尉迟汐的衣襟来回摇晃，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概念从她脑子里晃出来。
“所以这个，是骂人的话？”
简潇严肃地点头，“非常恶心的话……有些讨厌的家伙喜欢用这个词来侮辱没有灵根，或者是天赋不那么好的人。”
她的脸色很是难看，像是在为尉迟汐学到这种话而扼腕。尉迟汐也不想问这个词到底怎么写了，免得触简潇的霉头。
“所以，要是有人敢这么叫你，你就揍回去。”
简潇总是担心她。尉迟汐有时机灵有时傻，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来事儿。现在两人算绑定了，简潇把她划进自己人的范围，怎么说也要叮嘱她点。
“我知道了。”尉迟汐调整了一下坐姿，用木头戳了戳火堆，“你不去看水流了？”
“嗷，正想跟你说呢！我看见有小鱼进去了，这么小呢！”简潇用两根食指比划着，“你能吃得饱吗？”
“那是给你吃的。”
不管简潇的胃有没有问题，她长时间没进食是客观事实，要选点好消化又不会给肠胃带来负担的食物，鱼肉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需要。”简潇皱起鼻子。
尉迟汐思索着，“我烤东西还行的，经常烤。”
“不是这个问题。”简潇按着额角。
“……唔……嗯……但是……鸡肉的话……平替也不是没有，但是我真的不太支持你吃蟒……你要是坚持的话，我之前也有看见过一只。”
“……你莫非其实是个笨蛋？”
“嗯？”
“没有谁会想吃——吃……”简潇打了个寒颤，“但是真的吗，这里有蛇？”
“是蟒。但是如果你想吃蛇的话也不是……”
“打住！我不想，吃鱼就可以了！！你居然不怕吗……”
是它们会怕她。
“那行吧，等多抓几条我就烤给你吃。”
“嗷！”
简潇舒展身体的样子也和猫咪别无二致，完了还偷偷打哈欠，顺着自己的头发。
如果变成猫咪的话一定是经常给自己舔毛的那种，爱干净的小家伙吧。
现在这种情况果然还是挺让她委屈的。而且简潇也没掩饰过自己的嫌弃。
靠在火堆旁边让她有安全感，在尉迟汐旁边也勉强能有点安心感。落入这种境地不在她计划内，但也不算太麻烦。她这人做计划容错率比较高，当然说白了就是计划得不完全，走一步看两步但第四步就难说。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尉迟汐是个敢陪她冒险的人。
简潇敛眸，看着她和尉迟汐之间若即若离的距离。
“干什么？”
简潇一直盯着她看，让尉迟汐不得不在意。
“……我的香囊。”简潇抬眸，对尉迟汐伸手。
这时她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
带着金线细绣桃树的浅蓝色小东西被完好地交回主人手里，简潇翻看两下确认无误，闻到了熟悉的、自己最钟爱的味道，开开心心收进衣襟里。
尉迟汐在她旁边整理背包。幸好夏川悠只擅作主张薅了一些零食进来，也没多动她都其他东西。但尉迟汐对夏川悠的饮食偏好敬谢不敏，夏川悠喜甜，重口腹欲，还往里面塞了两袋软糖，全是小孩子爱吃的那种。她皱着眉头把这些清理出来，对着这些东西沉思。
尉迟汐自己没有什么挑剔的口味，能吃就行，补充能量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相比辟谷的简潇对食物都有要求，尉迟汐反而更像那个不进食的人。
现在她知道了，为什么之前夏川悠联系她的时候憋着气。夏川家主自掌权以来未尝败绩，有些人恨她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笑面虎向来算无遗策。
这次是栽了个大跟头，但也有可能只是单纯为了自己吃不到零食而生气。
谁知道呢，那人喜怒无常，尉迟汐懒得去关注。
但仔细一想，貌似这也是尉迟汐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她吃瘪吧。还把东西全部放在尉迟汐这里，到头来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可不气到她了嘛。
不过这样也好，难得能让那只狐狸知道一下好赖。
重新规整好背包，尉迟汐便开始削木签。简潇就呆在她身边看她做事，安静得很，时不时捡那些废屑玩。
她好奇尉迟汐背包里的东西，越看越心惊，对尉迟汐本人也涌现了各种想法。但尉迟汐并不避讳她，又让简潇觉得心情复杂。
尉迟汐本就是抱着荒野求生的心态来的，带的东西在一般现代人看来都有几分陌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专业道具”，也不全是术士用，西方的也有不少，挑的全是便于携带的。
夏川悠除了零食之外还不由分说塞了些她的道具进来。尉迟汐看着那些红绳铃铛还有符纸，心说在她包里就算她的了，剩下的夏川悠自己自求多福吧。
衣服被不轻不重扯了一下。
“阿汐，鱼差不多了吧？”
“……我去看看。”
抓到了四条小鱼，一只大概尉迟汐一个手掌那么长。
简潇倒也不是饿，就是图个新鲜。说起来她身上还有一些灵果呢，在尉迟汐给她烤鱼的时候她想起来了就把果子分享一下。
尉迟汐却捏着那小果子沉默了。
“怎么了？”
“没什么……”
所谓的“灵果”乍一看像极了青枣，大小也差不多，但是颜色和模样却和蛇果一模一样。
最重要的是，正如其名，它确实灵力充沛——又或者说，尉迟汐怀疑这东西根本就是灵力凝成的。这种东西让尉迟汐想到了一个相似的存在——西方魔导士用的“圣水”。
按她的知识，圣水是不能喝的。而且这个灵果给她的感觉，性质上和之前简潇给她的丹药一样。
“抱歉，你吃吧。”尉迟汐把手中的果子交换回去。
“……这个是甜枣果，很好吃的，恢复体力也很有效果。”
“谢谢你，但是我有点……过敏。”
“过敏是什么？”
“就是不能吃这个东西，如果吃了会发热出疹子，喘不过气。”
大概吧，尉迟汐本人其实没有过敏的东西。食用圣水的症状就和过敏差不多，还伴有灼烧、冻结等不确定的负面效果，所以她就这样胡诌了。
“这样啊……”简潇倒是接受了她的说辞，不过看上去有点可怜她，“遗憾，甜枣果真的很好吃的。”
“嗯，那你就留着自己吃吧。”尉迟汐给烤鱼翻了个面，“还有，那个丹药……我也不能吃。”
“但是，你昨天不是——啊……！”简潇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话说到一半又默默缩回去了，“…………我知道了……这个，对不起……”
“……嗯。”
两人休整了一番，待到日头下去之后打算重新上路。
“直接走水路吧。”——正如她这样说的——尉迟汐给简潇演示了一遍踏水而行，把简潇眼睛都看直了。
“我、我也不是学不会，就是……就是没来得及。”简潇本人是这样说的：“等到了元婴，我自然就能学会了，嗯！”
“……技能并不是到了某个境界就能自然而然学会的。自己有心练习的话，这种小手段其实很简单。”
少女从未想过这种事。她受到的教习多是论心论道，修身养性，大家都告诉她“等你到了那个境界，自然也就会了”。少有人教导她，要主动学习这类技巧。
尉迟汐的话仿佛一根小刺在她心上扎了一下。
“骗人。”她忽然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大概是被对方的话激到了，“你之前就说要教我，结果一样都没实现，现在又说这种话。”
“这又不是一回事。”尉迟汐朝她伸手，“既然如此那我就教你……别担心，你很聪明，基础良好，控制灵力方面也做得不错，所以很快就能学会的。”
简潇将信将疑地朝她伸出手。两人双手相握，尉迟汐托着简潇的手慢慢引导她。
“把灵力集中到脚下……是脚掌，不是腿。”
“呜……”
简潇紧张地握着尉迟汐的手，试探性迈出脚。
失败了。
脚尖毫无阻碍地浸进水里了。简潇像一只要被丢进水池洗澡的猫一样，差点跳起来转头就跑。
“不要急。”似乎是察觉到了女孩的退却，尉迟汐捏了一下简潇的手，头也不抬，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简潇脚下，“控制好，要持续让灵力凝聚在脚下。”
“持续性的……”简潇喃喃，再一次试探性下脚。
“你身上本身就围绕着灵力……也许，等‘元婴’，你身上的灵力浓度自然能支撑你踏水。”
“什么意思？”
尉迟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总之，这样是不会消耗你太多灵力，也不要紧张。腿部慢慢用力，但是脚下放轻松……对，就是这样……”
原本浸入水中的脚慢慢真的能用力踩在水面上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如同在什么滑腻的锦缎上一样，但下面却是软软的、稳稳的，像踩在果冻上——虽然简潇并不知道什么是果冻。
还没来得及高兴，简潇得意之余身形晃了一下，下意识往尉迟汐那边扑过去，一下子又卸了力，差点整个人落进水里。
尉迟汐眼疾手快抱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抱起来，不然直接落进水里脚下难免不爽利，严重的还会扭伤。
“就是这样，做得不错，刚刚确实站起来了。”尉迟汐仰头看着她，“我抱着你，你试着找一下刚才的感觉。”
“唔……慢慢把灵力凝聚到脚上……”
“对。”
简潇双手撑在尉迟汐肩上。她的腰被尉迟汐抱着，这让她很有安全感，然后慢慢放下翘着的脚，依照刚才的感觉踩下来。
稍微有了点实感，简潇脸上浮现出真切的笑意。但是在感受到尉迟汐有放开她的意图时又扒着人家不许她松开。
就像学骑自行车不准掌后排的人松开一样。
“……说真的，有点累。”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简潇鼻尖渗出点点薄汗。
她踩得断断续续的，维持不了多久又会沉下去，所以才不许尉迟汐放开她。
“大概是不习惯吧，不用勉强自己。”
话刚一说完，简潇便再次垮下去了。尉迟汐只好又一次把她抱起来。
“……我站不稳。”简潇说得理直气壮，“至少短时间不太行，我得练习一段时间。”
“果然还是太突然了。这种技巧要求控制灵力的精度要高。而且，我们运用灵力的方式也不太一样。也许我做你的参考还是有点勉强，更多的要你自己摸索。不过我绝对不认为你‘到了某个境界’，操控精度就自己上涨了。”
“……是呢。”
简潇叹了口气，变得有些失望，整个人挂在尉迟汐身上紧贴着。尉迟汐被她紧紧缠抱着，喉咙里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倒也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阿汐，背我走吧。”
“我想也是。”
“等安全了，我们有时间了，你一定要教我！”
“好好，我努力。”
3
在这种没有任何人迹的丛林中找到一条开阔河道——虽然湍急了点，但也很难说这是不幸。毕竟无论简潇还是尉迟汐，两人都不是普通人。
但跟在尉迟汐身边，总让简潇觉得没什么实感。就比如她现在趴在尉迟汐背上，再一次。而且这样的时刻也只能说一次比一次微妙。说不上讨厌，或许只是因为不习惯而已。
于是简潇开始出神，甚至开始找事儿玩。她先是伸手有搭没一搭地挑着尉迟汐的头发，见尉迟汐没阻止，就大着胆子去扯她头发玩，还去搓捻那缕缕橘色的挑染。
“……你在干什么呢。”
终于，在简潇给尉迟汐的头发编成辫子后，她忍不住出声了。
“编辫子。”
“我知道，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无聊嘛！”女孩的声音抑扬顿挫，句尾像带了钩子。
“这样的话，你可以跟我讲讲九洲的事。”
“才不要，你就是想套话。不如作为交换，你跟我讲讲你的事情？”
没有回应。
“啊啊……原来这就是想从我这里套情报的态度啊？真是个残酷又无情的人，只是想利用我的吗，亏我真心待人却换来这种结局。我真的好伤心啊，哭哭。”
随即是略久的沉默。
“……你想知道什么？”
简潇脱口而出：“关于你的事情。以及——”简潇抱着尉迟汐，把脑袋凑上去，呼吸都打在尉迟汐脸颊上，“你有叫过我的名字吗？”
“有的，简潇。”
“真冷淡，这也太疏远了吧。或者说真没礼貌，哪有直呼同辈姓名的。”
尉迟汐微微偏头，两人脸颊贴在一起。
“叫我朝凝。”
毫无反驳余地的语气。
“你之前说，没有多少人会这样叫你。”
“准确来说是没有人这样叫过我……这是有原因的……唔，因为，我又没有师弟师妹……”她像是在闹别扭一样晃起腿，“别看我这样，我们的年纪放在九洲可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小辈的……和我们一个年岁的，大多都还没引气入体呢。所以因为修为差距，地位也就拉开了。你和我是平辈，却喊以姓名喊我，就是很没有礼貌啊。”
“那亲近的长辈就不能喊字了吗？”
“那当然不可以啊！而且字这种东西当然是只有本人允许之后才能叫的。”
九洲的规则，怪……而且在微妙的地方和“古代常识”不一样。
“那你……”
“因为我是天才。”简潇紧抓了尉迟汐的衣服，“所以你有觉悟了吗？跟我在一起可是会很辛苦的。”
“有多辛苦？”
“谁知道……一不留神就会坠入深渊的程度吧。就算如此你也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女孩的声音在她耳边飘飘忽忽，又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锤进了尉迟汐的心里。
“哼哼。”耳边还响起了简潇的轻笑。
“嗯。”
尉迟汐沉闷的回答。
她或许不理解简潇口中的“天才”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尉迟汐身边的“天才”太多了，以至于她一直都很明白。所谓“天才”，其实是一个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去得到力量、得到敬畏、得到责任的群体。
那么，简潇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她就这样背着简潇行走在水面上，一直往两人坚信的出口前进。
哑然的人换成简潇了。
她怀疑尉迟汐到底听明白了她的话没有？尉迟汐是个不会表达的人，她的所有行动都是独断的。
“朝凝，你是想让我这样叫你吧。”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人一整个僵住了。
简潇心跳漏拍，把尉迟汐抱得更紧些。
啊，麻烦的家伙。
简潇编出的小辫子还没有散，但是被她自己薅到一边去了。
“朝……”
“等、等一下！让我冷静一下，稍微有点激动！”
简潇贴着尉迟汐的脖子乱拱，胡乱挣扎起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
就算这样尉迟汐也把她托得稳稳的。
等简潇闹够了，她自己就慢吞吞地把头抬起来，“因为，这是第一次从……真正意义上的同辈人口中听见喊我的字嘛。感觉不坏。”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因为是你，我才会这样要求的啊！”
“这其中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嚯——？”简潇拖长了声音，语调酸里酸气的，“你的意思是，我是那种随便抓一个家伙就能允许他叫我字的人吗？”
她好像是在审判尉迟汐不知好歹。
“也就是说，这是我的特权？”
“这个嘛，我可没这么说。之前我以为你是孤身一人的小可怜，结果原来不是啊……所以保不齐以后我再遇见某个横空出世的天才，你这个家伙就被我丢掉咯。”
简潇把脸偏向外侧，声音含含糊糊的，像是在嗓子里咕嘟打滚挤出来的。
尉迟汐认真思考着，选择性忽略她那听起来像是同情她的话，“……说实话，很难。我不认为你能找到比我更厉害的，除非——”
“除非？”
除非是夏川悠吧。但是反过来，按夏川悠的狗脾气，尉迟汐更担心她会对简潇用一些不太好的手段。
“除非你把标准改成比你厉害就行。”
“哦呀，真自信。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个谨慎又胆小的尉迟汐去哪里了？”简潇又开始扯她头发了。
“在和这个世界的人交手之后，我大致了解之后对自己的实力有了初步定位。”
“在这里，元婴可算不上什么绝顶厉害的，所以你也别太得意。等到了昆仑——”
简潇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
“……没什么。总之，我们的旅行才刚起步。我可不想你到时候擅作主张或是什么的。”
“是昆仑有什么在吗？”
简潇又不说话了。
前面有一个小瀑布，尉迟汐没等她回应，助跑一小段后直接跳下去了，稳稳当当的。
简潇贴在她背上，埋着脑袋，安安静静。
“好吧。那现在我来坦白。”尉迟汐把她往上托了托，又开始维持刚才的步伐走，“之前跟你说到了，我的能力是‘解构’。”
“物体的形状会被改变……对吧？”
“嗯，以及，这只是我能做到的最基础的事。除此之外，我也能改变灵力回路——这个也跟你展示过了。”
尉迟汐手上的戒指就是最好的证据。其实那枚戒指对尉迟汐来说是有些偏大的，结果也被她调节成适合自己指节的大小了。
忽然，简潇灵光一闪，“——你是指，‘灵力回路’？”
她真的很聪明。
尉迟汐点点头。
“灵力回路并不只存在于阵法、或者法器之中——人的身体里同样也有……对我而言也有，对你们来说应该有另一个称呼，那就是‘经脉’。”
这也是不久前尉迟汐领悟到的事实。
简潇忽然觉得一阵恶寒，被尉迟汐托着的大腿、和她紧密相贴的地方，都有些许不自在。
“放心吧，就活物来说我做不到多厉害的程度。”
“……什，么意思……？”
“我目前所能做的，也只有改变‘自己’的体质。”她选择性咬出重音，“你不是好奇过我为什么五感比一般修士都要敏锐吗？这就是原因。”
果然之前是在骗她。
不过，算了。看在这家伙坦诚的份上就原谅她了。
“所以……”简潇回头去看那个瀑布，“你能从那上面直接跳下来也是？”
直接靠肉体的助跑和跳跃，而不是灵力减震。
“嗯，就是这样。”
“水上踏行呢？”
“这个不一样，是操纵灵力的结果。”
“也就是说，你能让自己拥有不似人类的体质……我原本以为是和体修相类似手段，听起来完全不一样。果然，你果然很像魔修。”
“是吗？你是指品行，还是灵力手段？”
“……但是你不是魔修。至少不是个坏人。”简潇断言，并非自欺欺人，而是笃定着尉迟汐的心性，“说实话，你这个人冷漠又无情，但是很有原则。”
简潇在言左右而顾他。
“……怎么说？”
“因为你诚实守信？”
“为什么你要用这种不确定的语气……我还以为你会说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我不否认。”简潇的声音变得严肃，但言语间带着些纠结，“尉迟汐，我承认我想利用你。”
“……所以我也回应了。而且我认为魔修和坏人，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关系。”
“都叫你不要说这种话啦。而且我也不是说我们的约定……”
“我知道。”
尉迟汐的声调总是那样没有起伏，她从不表露情绪。简潇自诩善于察言观色，对尉迟汐，她不敢托大。
“刚才，你不是再对我确认过了吗？”
——哪个？！
简潇现在的表情完全表露出她的心情，像被人敲了一闷棍，晕晕乎乎的。
“不是邀请吗？”尉迟汐转过头看她，“一起去深渊。我可是很认真的，我觉得和你一起的话就没关系。”
简潇长大嘴，“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等、等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简潇慌忙去扒拉尉迟汐，脸涨得通红。
“是吗？我觉得我没有误会才对。”
“不不不不——你在说什么呢，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家伙，傲慢白痴！为什么突然就开始自话自说起来了！”
“你是天才吧？我想这不是自封的。”
简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俨然是进入备战状态的炸毛小猫，貌似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人一样。
她可以在别人面前稍微得意一下，以前在宗门的时候、或者出席什么聚会，总少不了有些人说她酸话，心不甘情不愿地恭维她，但是只要简潇展露出自得的一面，一些人的脸色就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看。
这是简潇的恶趣味，她在尉迟汐耳边提到“天才”的时候真的只是下意识的自得和调侃，并没有真的炫耀的意思。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尉迟汐好像当真了啊，还说得那么认真！
“不好说呢。因为在我们那边，我也是个天才。这可真是巧了。”
“噫——？！你在得意些什么啦！！”
“我是说真的。还有，有一件事情你没说错，的确我这个人非常傲慢，我不认为这是坏事——当然，你也可以把这一现象当做我傲慢的证据。”
“真是服了你了……”
简潇脱力一般重新趴下了抱住了尉迟汐，还凑在对方耳边大大叹了声气。
“不要泄气了，现在有我可以陪你去深渊了，不该高兴吗。”
“……你认真的吗？”简潇闷闷道，“真的会很辛苦的。”
脑中下意识闪过几个黑影，以及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吞噬掉的黑暗森林……哭喊、恐惧、训斥，刻薄而轻佻的话语，无力的自己，黏在身上的，温热又粘稠的……
“当然是真的，朝凝。”
尉迟汐的声音唤回了简潇的思绪，以及唤起了一些陌生的情绪。
“……怪人。呆子一个……”
“难道开玩笑的是你？”
“……烦人的家伙。”
自己身上的如夸父兽的内丹，那颗灵力纯洁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内丹，还有她想做的事……
简潇不得不承认，她或许比自己想象得要更需要尉迟汐。
正如她们交流的这样，尉迟汐背着简潇顺河道而下，期间连气都没喘一口。
诚然简潇看上去像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子，而且还是比较瘦弱的那一类——她安静伏在尉迟汐背上的乖巧模样更容易让人联想到打瞌睡的猫咪，以及阳光下显得更为白皙的面颊让她甚至有几分孱弱感——但也绝不至于一个普通人能把她背这么长一段路而脸不红气不喘。
简潇趴在尉迟汐背上昏昏欲睡。
脱离森林内部后那些腐朽的味道也随之淡去，自然界特有的泥土味隐约会让人上瘾，还能舒缓人的精神。河上宛如自带降温效果，比起林中的闷热现在甚至可以说是凉爽。更何况尉迟汐走得很稳健，摇晃感不强，且很规律。
迷糊间简潇还在想，好像尉迟汐身上也染上了和她相似的味道，她最喜欢的桃花香。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人怀念的梦……
“但是我不记得了。”
简潇赌气，抠着尉迟汐肩膀处布料上的水痕。
她哭了。
但是醒来后并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只觉得那个梦境其实没那么讨厌，但很压抑。
不，也许她猜到自己梦见了什么，但是羞于在尉迟汐面前承认。
简潇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
“可能是因为在这地方待久了，毕竟味道还是挺难闻的。”简潇嘟哝着抱怨。
越是往前走，沼泽那种特有的发酵臭就越明显。
尉迟汐其实比简潇还难受，她没办法封闭自己过于灵敏的五感，所以现在其实大脑与鼻子都和针扎一样的刺痛，面上却还是那样不动如山。
“……你也跟我一起抱怨一下嘛。”简潇越说声音越含糊，把尉迟汐抱得更紧了些。
“这种程度的话还能坚持。”
她都这样说了，简潇自然不会强迫她。不过绝对不妨碍简潇偷偷骂她笨蛋。
要是尉迟汐开口要她的香囊，她也不是不能给她。
周围漂浮的浮木和枯草越来越多，水色也越来越深，很显然她们快进入红沼泽范围了。
“……红沼泽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里一种名叫红矮树的植物。”
“《岭川经》上说的？”
“嗯哼。”
“红矮树有什么奇异的吗？”
“在这种边界的地方，大的危险一般没有，就算有也是蛰伏着的，或者在更深的地方。”
“原来我们在的地方还不算深？”
“那当然了，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独山山脉绵延，又高又长。别说进深处了，我们这也只能算在赤地丛林外围。而这沼泽……真正危险的地方还不在于此。”
“真矛盾啊。”
好像真的只是这样随口感慨一句，尉迟汐慢悠悠地向着红矮树的方向而去。
走近了一看，真的就是克拉莎草。
……怎么回事啊，这个鬼地方。要让现代科学家见了怕不是会把这个当做大陆板块漂移的证据。
“真的危险的地方，连进去都不容易。”简潇撑起来，双手按在尉迟汐肩上，看着水面，“你能感觉到吧，这里的异常感。”
水面之下，有大量的灵力漩涡。
微小，但是存在感并不低。再往下还有隐约的排斥感，难以探究。下面的上不来，所以人不下去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丛林也是这样吗？”
“谁知道呢。但是，我觉得阿汐你应该比我更能感觉到这些。”
尉迟汐不解。
“感知世间灵力，这种能力是被天道偏爱的特权。”
也就是说在这个九洲，并不是谁都有能力窥探到灵脉的。甚至简潇都是依照直觉判断，而对尉迟汐来说，这些灵气的聚合在她面前轻松呈现，宛如实质。
但尉迟汐又觉得简潇这话说得不对。
“你们不是依靠引气入体修炼吗？”
“我的意思是，修仙之事，本就是逆天而行。”
“但你不信天道。”
简潇忽然大笑起来。
“……我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吗？”
“不，你说得很对。我想想……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个。”简潇拍了拍尉迟汐的肩，“我们要进入红矮树丛了，里面有水蚺和黑牙鳄，你小心点。也要注意避开灵力漩涡，因为潜伏在下面的灵兽会从漩涡中心蹿出来。”
简潇担心了一路，但结果两人什么都没遇见。有时她明明听见了翻滚水声，转眼去找时又什么都没看见。
尉迟汐让她别瞎探头，当心撞到树上。树里面盘根错节，根本没法走过去，只能从里面穿。
无法，尉迟汐只能将简潇放到树根上，自己在下面扶着简潇，协助她穿过去。祥云套又被擦脏，简潇哭都哭不出来，还被腐朽臭味包裹着，差点没让她吐出来。
“……你等一下。”尉迟汐猫着身子钻到简潇身后，帮她挽发。“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这样不容易勾住。”
刚刚被树枝搅到头发的简潇含泪应声了。
“……你的手没有脏吧。”她还惦记着这水脏死了。
“没有。”尉迟汐还把手放在简潇面前晃了晃。是干干净净的，“给我一根簪子。”
简潇把自己惯用的白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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