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打工人来说,过年的意义就是放假,一个难得的漫长的悠闲的假期。没有哪个甲方会在这个时候找过来提需求。
这个假期里蔚然只是蔚然,陆澄也只是陆澄。
她们如同多年老友一般,闲谈说笑,互道家中的琐事趣事,也诉说家长里短的烦恼,探讨对这世界的一些困惑。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蔚然早早地躺上床,倚在床头码字,状态很不错,下笔如有神。不知不觉间时间已近转点。
陆澄的语音通话拨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蔚然茫然了片刻,在铃声中猛然惊醒,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阿澈老师?”她犹豫着开口。
她听见陆澄轻柔的笑,笑声带着气息,拍在她的心口。
“囧老师~在干什么?”陆澄说。
“码字。”蔚然倚靠在窗边,看向窗外的冬日萧瑟。
“这么勤奋?”陆澄在另一个城市同样看着窗外的深邃夜色。
蔚然无意识地用手指蹭了蹭脸颊:“正好有些灵感。”
“哦?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并没有。”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呼吸吐出的热气落在冰冷的玻璃上凝成水汽,蔚然像个小孩一样用手指戳上去写字。那边陆澄的声音清晰又不太清晰,落在蔚然耳朵里有些飘,痒痒的。回过神的时候,玻璃窗上留下了一个字,蔚然有些惊慌地用手掌将那片雾气通通抹去,也将那个字收拢进掌心。
“砰!”
烟花炸响。蔚然闻声抬头去看,一朵朵绚烂的烟花接二连三在夜空中绽开,将这寂寂寒夜渲染得无比璀璨。
转点了。
在烟花和鞭炮的一片嘈杂中,她的耳朵清晰地捕捉到了电话那一边,那个熟悉的人温柔的话语。
“新年快乐,蔚然。”
“新年快乐,陆澄。”
她们俩没有再说话。隔着手机,隔着千里山河,她们同看一片夜空。烟花或许样式不同,但那闪耀与粲然并无差异,既近又远的两个人眼眸中的笑意也如出一辙。
翻过年,一切又回归正轨,打工人回到钢铁丛林的囚笼,重新去做那个低头赶路的匆匆行人。
甲方的需求一波一波地汹涌而来,蔚然越来越忙,繁重的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手下两个小朋友赶在这个时候提了离职。一个说这份工作前景有限撑不起他买房成家,想早点回老家,另一个说觉得这份工做得没意思,她想趁着年轻多去看看别的行业。蔚然挨个劝,结果反而觉得他俩说的挺有道理,聊了两个小时苦劝无果,干脆挥手放行,祝他们前程似锦。
转头跟经理说的时候,不意外得了一通冷嘲热讽。蔚然有了心理准备,闭目塞听唾面自干。好在两个小朋友还算有良心,允诺帮她撑过这个月再走,总算有了一点喘息之机。
加班的时间增加了许多。蔚然一边工作一边听语音通话里微瑕剧组的录制现场。其实也听不进去什么内容,只不过耳边有点声音,能挡住办公室的嘈杂,让她工作更专注些。往常的时候她是会听些歌的,只不过现在换成了听录制。虽给不到什么建议,但听到她们口误和吐槽时带起的笑声也能让她紧绷的神经略缓一缓。
在庞大的数据海洋中沉浮的时候,她忽地听见了耳机中一些细碎的气声,若即若离,勾人心魄。
她顿住打字的手,完全停下了工作,认真去听。
几句台词她就已了然是哪一段内容,原来进度已经走到了暧昧戏的部分。
两个人进退有度的气息和台词,交缠拉扯着,无比暧昧。她不由地去区分哪个气息属于林灼,哪一个又属于陆澄。
这一段其实很短,不过几十秒。但她的耳朵精准地抓到了属于陆澄的声息。
然后她掐掉了语音通话。
她仿佛突然想起来自己还需要呼吸,深吸一口气,瘫倒在办公椅上,仰面向上。冷白的灯光刺眼,她抬起右手,用手掌盖住眼睛。黑暗里,意识缓缓下沉,刚才听到的声音再次在耳边浮现。
她猛地坐起来,驱散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猛灌一口水,拍拍自己的脸,赶紧重新投入工作。但这一次,她怎么也没法专注到工作上,屡屡出错。
她暴躁地摔了鼠标,决定早点下班。
夜里,蔚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亲吻她抚慰她,柔和的手顺着她的躯体游走,她的手落在对方柔软的腰肢上。
作为成年人,她还算熟悉这样的夜晚。她的幻想对象通常没有明确的面目,似乎眼前蒙了一层纱,若隐若现,却又更能专注在细节的感受上。她坦然地放纵自己享受欢愉。
梦里那人有着细腻嫩滑的肌肤,触摸上去带着温润的热度。两幅躯体紧密地交缠在一起,在细细密密的亲吻中,她如一叶扁舟顺流而下,风尚且和缓,小舟稳稳地渐行渐远。
欲望起得慢,今日的梦似乎是温婉派,慢慢地勾,缓缓地挑,像是细细的羽毛拂过心尖。
她有些急,翻身覆上去,将对方压在身下,去吻她去蹭她去汲取她的热度。
风起了,雨落下,从和风细雨到风雨如磐再到狂风暴雨,那一叶舟顺着江流一日千里,浪头将小舟推高,又令它落下,拍下的水花落进舟里,令它打了个旋,险些覆灭,她操着舟在倾倒的关头调转重心,小舟复又稳定下来。雨似乎小了,风浪好似将止。
忽地,江面起了漩涡,小舟被旋流裹挟着,在漩涡中打转,将沉未沉。她亦在快感间沉浮,心弦被拉扯着,忽松忽紧,忽快忽慢。
不知何时起,漩涡拉扯着小舟转得越发快,舟中人大脑昏涨。沉沉浮浮间,意识越发混沌,最后的时刻,她感觉几乎要溺毙,她挣扎着伸出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手握住,那人猛地一拽,她破水而出,窥见了那一线天光。
她第一次看清了那人的面目。
那是……
蔚然猛地惊醒。
夜色正浓,屋内依然被黑暗笼罩,屋外偶有车辆飞驰而过,车轮碾过路面的响动在这夜里清晰得令人烦躁。
眼皮重如千金,睁开了一会儿,又不受控制地阖上。醒了又似没醒,意识尚有几分清醒。她回想刚才那个梦,心弦似被拨动了一下。
她将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好似想掩住什么,但又什么都掩不住。
她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摸了摸自己柔软的小腹,而后顺着边缘一路向下,向下。
气息渐渐急促起来,唇齿间溢出痛苦又满足的呻吟。
在这无人可知的黑暗中,她选择向自己的欲望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