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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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モブ要素
今井莉莎其实不太能记起自己母亲的长相——一来她在世的年代相对久远，仅有一些胶卷冲洗的纸质照片留在相册里，被放在家里平日都不会去翻找的角落中。二来今井莉莎也不会闲着没事去翻她留下的东西，只有继父书桌上还常年放着母亲的照片，在偶尔打扫书房时才会想起小时候记忆中模糊的母亲的影像。
说是继父也不太准确，毕竟冰川纱夜只是女性Alpha，只是比较少见的、几乎只在保健课的基础知识里、或者对此充满热情的高中同学们私底下传阅的相关制品当中见过，会给未分化的人一种“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存在多种性别的”感觉的性别而已。
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冰川纱夜几乎不喝酒，会在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在天气好的日子里出门晨跑，雨雪天则是用家里的跑步机——今井莉莎几乎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判断当天的天气。跑步机底下安装着用来隔音的地垫，以免吵到楼下的邻居。当然这并不能阻止今井莉莎被吵醒，好在她睡眠浅却质量不错，没有其他高中生一样赖床的习惯，醒得早就干脆起床化个全妆，在收拾好之后走出自己房间门开始准备早饭。早饭弄好后冰川纱夜也差不多结束运动，她会快速吃完自己的那一份回到房间冲凉然后换上正装，等待今井莉莎收拾好厨房和挎包，开车送自己去羽丘的学校再前往公司。
和小说里通常会出现的、Alpha会受到荷尔蒙影响陷入疯狂的行动这类情节相去甚远的现实常常让今井莉莎怀疑恋爱小说中没有任何真实的元素，甚至连其中描述的美好爱情都显现出拙劣的捏造迹象。冰川纱夜就像个机器人，每天的事情都被安排在几乎没有误差的时间范围内，连遇见处理突发情况时候的表现也冷静得不太像个正常人。若不是同住在一起，今井莉莎都会怀疑她是不是特工之类的人物。连带自己都有些受影响——分化的征兆是在课后社团活动过程中出现的，在一众社员慌乱的注视中，今井莉莎掏出躺在背包里已经很久的药剂，当然是冰川纱夜早前就准备好的，随后拨通了继父的电话。接下来就是被赶来的纱夜送去了医院，像是处理生理期那样平静的接受了自己分化成omega的现实。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今井莉莎还记得那是母亲去世后不久，不只有工作，家里的一切事情也落在冰川纱夜一个人身上，一切突如其来的事情都让她无暇应接。还在读小学二年级的自己远没有现在这么令人省心，虽然那个时候能够踩着板凳勉强完成做饭洗衣服这些基础家务的一部分，但冰川纱夜不允许自己做一切在她眼中会有危险的事情，使用刀具一类的事情更是想都不要想。直到今井莉莎实在受够了便利店和超市的速食食品以及冰川纱夜可谓糟糕的厨艺，以绝食的方式抗议了一天，才最终获得一些厨具有限的使用权。
情有可原，冰川纱夜努力维持生活到超过平均水平，连给自己简单扎个头发也是她来代劳——手法自然是非常烂，自己也因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在学校被同学嘲笑，随后大声哭喊着要找妈妈。妈妈是不会找到了，只有冰川纱夜蹲下来抱着自己不停地道歉，说以后绝对不会让莉莎受到欺负。神奇的还是没过几天，她就能差不多帮自己打理好这些东西。
真是个天才。冰川纱夜能在很短时间搞定一些她本身不太擅长的东西，除了做饭是真的有点不太开窍之外，家里的一切事情都做得无可挑剔。这样值得信赖的，对自己温柔过头的冰川纱夜，甚至那张比普通人好看一大截的脸，都很难不让小孩子喜欢，连带着母亲的过世都没能带来严重的心理负担，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喜欢没有限度的黏着纱夜。冰川纱夜倒也不拒绝，小学放学早，她会特地抽出时间把自己接到公司的办公室里，让自己玩事先准备好的玩具来等她下班，遇见同事的时候还会很得意的炫耀说这是我的女儿。
——变化是从距离感开始的。升上初中之后，冰川纱夜开始有意思无意识地远离自己。换位思考的话能理解其中的用意，毕竟自己的第一性别是女性，对于分化成alpha的冰川纱夜而言是有必要避嫌的性别。从不再在一起洗澡、分房睡，冰川纱夜对于她认定的事情一定会彻底执行，连语言交流的时间都被缩短到极其有限的长度内。家里的事情应该做的她还是会做，总而言之，对于年龄还小的自己是无法理解的，为什么突然就拉开距离这件事情，会理所当然地想象是否是什么地方弄得她不开心——年幼的今井莉莎也足够直接，用这样的疑惑的问题直接质问冰川纱夜，但好多次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冰川纱夜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的结果，听得最多的是你长大之后就会明白诸如此类冠冕堂皇的话。
骗子。就算在没有还未分化的时候，今井莉莎也本能的感觉到一些诡异的气氛。冰川纱夜并非是毫无破绽的人，更像是藏在用来逃避的壳里，用她超越常人的自制力压抑所有被认为不应该的感情。
好烦，对自己像小时候那样好一点又不会少一块肉。
午后的云层压得很低，环绕在身边的气压给人要下雨的预感。从窗户望出去，看不见阳光，天空灰蒙蒙的，仿佛混杂着黄色的泥土。从早上开始就隐隐约约有不太舒服的感觉环绕着自己，现在的停气更是让人觉得坐立难安。今井莉莎完全没有心情听讲台上的老师在说什么，脑子里还不受控制的冒出一些回忆片段，让心情更加烦躁了。
将自己烦躁的原因全归咎于某个反复出现在回忆中的人。今井莉莎趴在课桌上，无精打采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今井同学。”
被叫到了名字，刚想抬头冲着老师顶撞一下，起身去发现并非是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之类的事情。
“有人在教室门口找你。”
“……”往门口望去，不是认识的人。今井莉莎本来不是很想搭理，但是也不太喜欢现在这种全班同学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知道了知道了。”
来到走廊、不认识的人连正眼都没忘自己这边看的开口道：“班主任在办公室等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的眼神里还有一点怜悯：“你的……家长也在。”
想着昨天的星座节目里说今天遭遇厄运的概率很大，今井莉莎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只能硬着头皮走向办公室。而事实证明，占卜之类的东西被那么推崇是有一些道理，等待自己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上课时间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让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显得更加强烈。今井莉莎顺着这几股让人不安的视线望过去，源头处坐着班主任和让自己心烦意乱整个上午的监护人，还有现在最不想看见，至少是最不想同时与上述两人一起出现在面前、在前不久还是名义上的男友的年纪相仿的Alpha。
“莉莎。”冰川纱夜的声音很低沉，比起打招呼更像审问的语气。
准确的说，是糟糕透了。冰川纱夜行事虽然刻板，但除了她所认为的原则性问题，从来都不会干涉自己的私人行为，更何况是这种与人交往的普通事情。重要的是，冰川纱夜的脸色比今天差劲的天气还要阴沉，哪怕是见到自己也没有任何的波动，当然这种场面一看就知道事情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没有变得更差算是个安慰。
“今井同学，过来先坐下吧。”班主任先开口打破沉默，指着他们面前唯一剩下的椅子说到，“我就直接说了，你和这位同学是什么关系？”
纱夜投过来的是和老师一样的，带有一些询问性质的眼神，而另一位当事人则是撇开头选择不看向自己这边。有什么好隐瞒的必要，今井莉莎回到到：“算不上正式的男女朋友，而且已经分手哦，这也会违反校规吗？”
“当然没到这个程度，也不是这个问题，”老师欲言又止地望向冰川纱夜看了一眼，又重新对着自己说道：“让你过来，是想问一下你是否对视频的情况知情。”
“视频？”刚露出疑惑的表情，今井莉莎的话就被打断。
“你不知道？”
冰川纱夜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语气比想象中还要严肃，像是即将要了喷发的火山，本能的觉得有些畏惧，今井莉莎只好抢在她继续开口之前插入话题：“我只是不知道你们指的是什么。”
“……”没有回话。不过冰川纱夜这样强忍住情绪的模样今井莉莎并非第一次见，不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老师的问话又在恰当时间出现，从某种程度上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就是这个视频……冰川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方便播放给您女儿看吗？”
“……没事。”
比起所谓视频或者传唤自己的原因，今井莉莎此刻真实觉得有兴趣的反而是冰川纱夜的反应。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前男友发生的破事完全不足以成为今井莉莎在意的内容，只是涉及到冰川纱夜就不太一样。
这里的人肯定都看过这个视频，不然也不会聚在这里、更多人都看过了也说不定，不过和两位主角一起估计还是头一次。可能考虑到视频的内容，老师递过来的手机上还插着耳机。
若是说不认识手机屏幕里赤身裸体与人交合的人就太可笑了。哪怕没有拍到正脸，稍微熟悉一点的朋友也能很容易认出是谁，更何况今井莉莎是当事者本人——说她不知情也可以，从视频开始，男方的正脸就不曾出现在镜头内，连身体部分也几乎只被拍到了扶在今井莉莎腰上的手，和不断在她体内进出的生殖器官。
这是什么时候？今井莉莎有些记不太清了。普通的交往上床分手过太多次，从环境来看，比较像某个不太重要的约会时兴起随意去的街边情趣旅馆。对于这种类似偷拍的视角，今井莉莎实在想不明白刺激感来自何处。直接要求拍摄性爱录像自己也不会拒绝，就像不会拒绝那些Alpha提出的交往和上床，随波逐流大抵是每个高中女学生都会做的，今井莉莎当然不例外，自己恰好还挺擅长适应这些，更何况根本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Omega不是天生就用来做这些事情的吗？
看自己的录像多少有些尴尬，看了一眼时长，继续放下去似乎没有意义，即将摘下耳机的今井莉莎却听到了视频中传来了至少在现在不合时宜的，自己听从对象命令——用的还是小时候称呼冰川纱夜用的最多的叫法——混杂着淫乱词汇一同叫出的爸爸。
纱夜有看到这里吗？今井莉莎下意识抬头向冰川纱夜看去，后者正用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愤怒眼神盯着另一位当事者。纱夜如果看到这里会怎么想？忽视从胃里涌上诡异的痛觉，今井莉莎安慰自己还好从这个角度看到的背影并非全无美感。
“今井同学？”老师轻轻拍了自己的肩膀，今井莉莎应声摘下耳机，“这个视频……拍摄和传播的过程，有经过你的同意吗？”
Alpha们的目光又集中过来，都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我……”今井莉莎不想让气氛再被搞得更紧张，冰川纱夜散发的压迫感又让人觉得不能随便说点谎话敷衍过去：“我不太记得了。”
还未等冰川纱夜开口，一直表现得畏畏缩缩的另一位当事人则是在今井莉莎模拟两可的话音刚落时激动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可没有乱说吧，连她自己都不在意这种事情，不然怎么可能不记得了？”
“她说的是不记得了，没有说同意过你做这件事情。”
“我说你也是个Alpha吧，今井莉莎可是个Omega诶，Omega诶，你又不是没见过这些omega本性是，只有给点信息素，他们什么都会干的，更别说这万一是她自己求我——”
不管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中，自从今井莉莎记事以来，几乎看不见冰川纱夜愤怒的时候，她永远都会用游刃有余的姿态应对乱七八糟的问题，连多余的情绪也不曾表现太多。至少在今天之前，今井莉莎还从未看见过、连想象都没想象过，有一天冰川纱夜会对着几乎素不相识的人大打出手。
太阳消失之前留下了一丁点红色的影子，藏在密集的云层中间，播报里的降雨在黄昏时分都未落下来，只有低沉的气压从午后持续到现在，不过今井莉莎有点分不清是天气还是氛围的原因。
不过那不重要，拿着药盒，今井莉莎目前在意的是让面前的人在名义的女儿面前抛下那显得多余的面子。“我说纱夜，真的吗？你在我学校里都当着老师面打人了，现在上药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我不是……”急于否定的冰川纱夜流露的一点慌张情绪反而让今井莉莎感觉有点轻松。看着冰川纱夜因为打架、还不光是因为打架，而是在举起椅子追人时被绊倒后出现在腿上的伤口，今井莉莎觉得有点好笑和生气。
“我说纱夜，这个话我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太适合，但是你觉得自己很年轻吗，和这些脑子被色情片毒害的高中生打架？如果不是他自己理亏，指不定会被打成什么样子哎，所以快点把上衣脱掉让我上药，架都打了，现在还怕被我看到伤口？”
“莉莎，等一下，不是这个问题，我打他是因为实在是太混蛋了，而且你……交友的方式，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沟通一下。”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知道我处理这些关系上可能有些问题，教育我的话留到处理完伤口再说好吗？”
“……前面我可以自己来。”
“好好好，那你转过去，后背总该让我帮你了吧？”
冰川纱夜没有再反驳，默默转过身去脱下自己贴身的衬衫。Alpha的体温比自己沾了药膏的手指要热一些，有淤青的地方比想象中还要多，看疤痕的深浅程度，今井莉莎怀疑有些伤口并非是今天造成的。
纱夜的皮肤比想象好上很多，身材也好得说去当模特也不过分。今井莉莎约会过不少体育社团的男生，比起那些Alpha显得有些夸张的身材，她的肌肉线条在作为女性的体型基础上更加漂亮。
味道也好闻多了。纱夜一直用着不少抑制剂，最大限度屏蔽了信息素的味道。没有那种时刻围绕身边的压迫感，今井莉莎还能闻到冰川纱夜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和衣服上的柔顺剂味道很像。
“……莉莎？还没好吗？”
“纱夜为什么这么着急？房间里还开着空调，应该不至于觉得冷吧？”
“那不是…….算了，你赶紧弄吧。”
Alpha表现得有点局促，难免让今井莉莎起了一些恶作剧的心情：“纱夜，在我面前脱衣服这么紧张？”
“莉莎，你知道我不太喜欢这些玩笑。”冰川纱夜扭过头，语气认真起来：“虽然我不愿意利用身份来说教你，但是至少从法律上来说，我还是你的监护人。”
“知道了知道了，开个玩笑而已。”一点都不解风情。今井莉莎撇了撇嘴，用力盖上药盒，“弄好了，你把你衣服穿上吧。”
“……谢谢。”
Alpha刻意快速给自己涂药和穿上衣服后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动作有些慌张，让今井莉莎其实有些严肃不太起来，尽管纱夜欲言又止的表情能看出来她接下来想说的话题一定不太轻松。
冰川纱夜向来不怎么教训今井莉莎，因为分化成了Alpha、会对未分化的小女孩多少带点溺爱，更别提今井莉莎是爱人的女儿、童年就经历母亲过世这种变故。只是这一次的事情显然有点超出预期的承受范围——特别是直接摆在面前的继女的过于具有冲击力的画面。
“莉莎，我不是想对你的恋爱对象指手画脚，也没有任何要求你的意思，但是至少今天这个人……这类人不行，我说直白一点，哪怕只用来解决需求的也不行。不论你恋爱还是未来结婚的对象，从我的角度，我只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果然该来的总是会来。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冰川纱夜都没有针对自己露出半点负面情绪，尽管过程中有很多时候她都处在失控边缘、确实也做出了失态行为，可是现在不一样，她的释放的所有情绪都是只传达给自己的信号，无论是越来越凝重的表情还是沟通的内容。说实话，今井莉莎不是很喜欢冰川纱夜现在这样，把自己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说着论谁都能想通的道理、即使她很少这样做。
“我不觉得我没有保护好自己。”
“……从今天的事情我并没有很能感受到这一点。”
“难道纱夜就没有和别人拍过这种视频？就算不主动，能保证不被偷拍？难道你想说，被拍的我也是有错的？”
“莉莎，我没有认为你在整件事情里有任何过错，也同样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我没有拍过类似的视频，虽然不能保证自己没有被偷拍过。但是，我相信所有能和我关系能亲密到这种程度的人，尤其你的母亲——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强迫自己，一些事情，只能和真心爱你、珍惜你的人做。”
“纱夜这样说的话，无论是谁的都行？不管什么年龄什么性别、我找一个Omega也可以？”
“只要不犯法，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
“只要那个对象出于真心爱着你、不会伤害到你的话，我不觉得其他有那么重要。”
“比如像你这样？”
“…….这个比喻太奇怪了。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以我为模板寻找伴侣。”
若要想出形容冰川纱夜的词语，那多半是诸如冷漠孤傲之类的，今井莉莎没有想过，她带着坦诚和坚定直视自己的眼神会有如此摄人心魄的魔力。绿松石、苦艾酒、LINE、夏天的的草地、北温带密林深处的湖泊，冰川纱夜看过来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责任感？后悔躲避的交谈？滥用抑制剂的成瘾痛苦？洗衣篮里掩盖不住的荷尔蒙气味？还是借自己这张和她曾经爱人一摸一样的脸怀念过去？
怎样都无所谓。她的白色衬衫和西装裤是自己早晨时候熨好的，穿一整天后有一些褶皱的痕迹，没有死板到在家里都扣上全部的纽扣，还能隐约看见锁骨和她白皙的皮肤，隔着药膏短暂触碰她的触感还留在指尖。作用显然是双向的，今井莉莎能清晰感受到加速的呼吸和心跳。体温的上升不止空调的缘故，本能接收空气中不易捕捉的特殊香味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今井莉莎当然不愿意找一个替代品。
冰川纱夜初次见到自己爱人的时候年纪尚小，甚至都还未分化、仅出于小孩子的天性亲近自己喜欢的人。还未等自己成长到足够在表达心意不被当成是孩子的玩笑时爱人就已经匆匆嫁作人妇。本以为少时的暗恋就像电影小说里那样永远变成青春的遗憾和回忆，却不料成年后的自己还有一天能与其再遇，年少的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也变为现实——今井莉莎也是从那个时候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她跟她的母亲一个姓氏，齐肩的短发和她母亲一样是棕色，即将要升入小学，和蹲下来的自己差不多高，刚好能够对上眼神，对于是陌生人的自己表现得异常友善，仿佛父母离异对她而言完全不足以影响生活。
今井莉莎会笑着叫自己的名字，分享她在学校和玩伴发生的故事，撒娇得来小孩子喜欢的零食，偶尔会给自己说不允许欺负她的妈妈。今井莉莎接受自己成为她的继父的过程显得有些过于顺利，感动之余，会给自己一种仿佛谁来到这个位置都会得到同样待遇的错觉。
意外的到来没有任何前兆，发生前的所有美好时光在对比下更像是诅咒，让往后的所有想念都变成梦魇。冰川纱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生活失去实感，时常怀疑一切是否是自己为了满足儿时的欲望所做的梦——然而今井莉莎是真实存在的，甚至比刚见到她时还要真实。她总算是会露出悲伤和无助，以往不多不少不会越界，完成任务般对待自己的态度到底出现了一丝裂缝。其中必然有被迫的因素，不过冰川纱夜在中间找到了除了她母亲之外对今井莉莎信任和负责的理由。
那时候今井莉莎刚上小学，没有其他亲戚来认领她，自己便顺理成章登记成为合法的监护人。想要全权将一位小孩的生活安排妥当绝非易事，何况冰川纱夜不是那种擅长照顾人的类型，庆幸当时就职公司的上级算得上开明，默许自己将早早放学的今井莉莎带在身边。归功于今井莉莎天生体贴的个性，一次也没有做过被大人认作是调皮的事情。她甚至会主动打理家务事，熟练程度让冰川纱夜觉得作为大人的自己称得上失格。只有在夜里害怕得无法入睡，紧紧缩在自己怀里啜泣着叫着妈妈（后来间或出现自己的名字）时才让人觉得她当真是七八岁的小孩。冰川纱夜能做的也只是将她抱得更紧，轻声安慰着不要怕，自己就在她的身边。
Alpha的身体与未分化的女性终究不同。意识到小孩子成长速度远超想象的冰川纱夜自然开始同今井莉莎保持身体上的距离，连带着精神上也有了隔阂。彼时正值今井莉莎升上初中，起初她还针对此事时常表现出负面的情绪，久而久之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讲的道理还是体会到冰川纱夜决定好的事实无法被任何情绪影响，今井莉莎也就接受了新的相处模式，没再有过异议。冰川纱夜难免侥幸自己不需要再多花精力去处理本不擅长的感情问题。
岂止是接受——今井莉莎改变的速度快得超出想象。她开始穿一些总会露出点身体部位的衣服，戴一些花哨得有些夸张的首饰（还打耳洞），模仿流行杂志上供成人参考的妆容，连校服的裙子长度都被改短，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轻佻的气息。而只要她不再干出譬如只穿着内衣在自己还在的客厅里闲逛这样的事情，冰川纱夜权当作中学女生追求时尚的虚荣心作祟。而今井莉莎又恰好能够游走在足够让自己不爽却不至于挑战底线的边缘，用她那洞熟人心的天赋和从自己这里学到的讲理的方式堵得人哑口无言。尤其是在她分化之后，身份更是成了屡试不爽的挡箭牌。大概是叛逆期使然，今井莉莎不再和自己分享她家门之外的一切生活，愈加繁忙的工作也给冰川纱夜找到开脱的理由，借口令自己不耻却足够有效，毕竟单论与人交际的水平，十个冰川纱夜也抵不过一个今井莉莎。
和大多数人不同，冰川纱夜厌恶自己的第二性别——分化后的自己仿佛瞬间踏上了人生游戏的捷径。只要话语出自自己之口便被奉为圭臬，行为出自自己之手便被交口称赞。而与之相对的、付出努力的过程便被隐去了，所有结果都被认作Alpha的天赋使然，冰川纱夜远没有Alpha这个符号重要。还有这具并不完全依照自己想法行事、会被毫无规律暴动的信息素控制的躯壳也令人作呕。不过说到底，冰川纱夜最憎恨的还是那个成为这些既得利益的奴隶的自己，
给自己带来救赎的，今井莉莎的母亲是Beta，冰川纱夜没有也不太想去思考她接受自己是否是因为第二性别，与她的再次相遇除了追逐少时的幻想外，以此证明冰川纱夜是能够战胜本我而为人的这件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更加重要，冰川纱夜需要不顺从的选择来支撑自己活下去——然而上天好似就喜欢和自己开这种仿佛宿命般的玩笑，今井莉莎是一个Omega。
Omega，一个在冰川纱夜看来极其熟悉却几乎不会在生活里出现的词汇。随着年龄的增长，今井莉莎和她的母亲愈发相似，简直和记忆中初次遇到的她母亲一模一样。冰川纱夜会刻意控制自己不要看得太过出神——用今井莉莎身上少有的和她母亲不同的、遗传自她父亲的那双灰绿色眼睛作为警钟。或许愤怒不光是今井莉莎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还有面对自己那些诡异反应的恐惧，去拳击馆里寻找疼痛才是最好的告解。
本以早已成为生命组成部分的抑制剂会是答案，现代科技已经让冰川纱夜做了足够久的普通人，久到都忘记神经激素是如何控制人——直到这个瞬间才突然惊觉自己的傲慢由来已久，Omega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被忽视的火种早就被埋下，所以，今井莉莎落在自己嘴唇上的亲吻就是恶果。
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间早已不止香水，更是充斥着两人交织的信息素味道。今井莉莎的手拉着自己衬衫的衣领，太近了，她涂着平日会选择的低调很多的淡色唇釉，近到自己几乎能够闻到她脸上粉底的味道。无暇顾及推开她的力度是否过大，冰川纱夜只能感受到惊恐和手足无措。
“今井莉莎，你在干什么？”
“亲你，不然呢？”
“我是你母亲的爱人，是你的继父——”
“我喜欢你。”
“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纱夜，是你告诉我的，只有爱我的人值得成为我的伴侣——难道你不爱我吗？”
“你是我爱人的女儿，我当然爱你，一直都很爱你，但这不是爱情、”
“那就把我当成妈妈——当成是谁想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哪怕一次也好、纱夜，能不能让我体验一次你口中那种被爱的感觉？”
今井莉莎在说什么？冰川纱夜自认为是愿意反省的人，可是从继女口中说出的话未免有些超出认知的范围：“莉莎，我不明白，你明明就得到更多选择——”
“真的吗，纱夜，一定要在我这里得到答案？”
“如果可以的话，我实在不知道是什么会让你出现这样的想法。”
“我一直以为世界就是这样子运转的，在爱情方面，像你和妈妈那样。可是不管我交往过的男人、女人、Alpha、Beta，我没有和Omega交往过，如果有的话我认为也不会差多少——所有人，没有遇见过一个像你说的那样，或者是像你这样的人。人们的爱总是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你之前说的可能对你来说不假，可是你想没想过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甚至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和你一样？”
“…….我不是没有欲望的人，莉莎，我觉得你有点太高看我了，说难听一点，哪怕对你的母亲，我也不是那么纯粹的人。”
“那很重要？我是我妈妈吗？你怎么对她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说你对我不足够让我这样自己觉得吗？”
“…….这是在偷换概念，但我还是不希望对你说谎，确实不一样，但绝不是你所暗示的那种不一样。”
“那只是你的感觉，冰川纱夜，”今井莉莎在记忆里从来没有直接叫过自己的全名：“哪怕一次，你有从我的角度想过吗？”
“……对不起。”
“你现在的道歉、你的立场真的很重要吗？纱夜？如果你承认的话，你能说服自己吗？”
难受。冰川纱夜向来以超出外人的自持定力作为性格使然的行事准则，但这次不同，这是今井莉莎，是自己没有血缘的至亲，是爱人留在世间仅剩的影子。难受，身体的反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而被厌恶的不受控制已经让自己失去应该有的理智，今井小姐，在日本不多见的，莉莎和她妈妈一个姓氏，今井小姐。
房间的门窗都被关上，本意是为了阻止早春时节寒气的入，时下反倒变成了暧昧气氛的帮凶。太像了，冰川纱夜的目光没有办法从今井莉莎身上移开，太像了，今井小姐，她棕色的弯曲的长发，她看过来认真的天生带有笑意的眼睛，她身上熟悉风格的香水类型，让人怀疑转世是否就是复刻曾经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只是刚好出现在自己身边，今井小姐，若这是给自己弥补的机会，难受，这从来就不是出自本意，今井小姐，如果还在的话——
当成谁都无所谓，今井莉莎本身就无所谓，只要产生这个念头，膨胀的阴暗角落的欲望就一发不可收拾，是她说过的，就现在，一次也好，哪怕不认可的事情归功于荷尔蒙就好，冰川纱夜用自己都不太熟悉的颤抖的声线伏在今井莉莎的耳边：
“今井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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