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高天原相当无聊,我最喜欢的地方依旧是月之海,不过我也会每天拿出一定的时间去陪姐姐。倒不是觉得她会做傻事,只是要去看着她,帮她处理些事情,好让她有些偷懒的时间。
司掌预言是个有趣又无趣的事,有趣之处在于可以看到未来,无趣则是,未来已经被写定,无可辩驳的未来就好像一部写了结局的书,至多期待一下中间的过程。
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喜欢须佐之男,这一点在我照旧进行占卜的时候得到确定。他杀了,不,确切来说是重伤了六恶神,之所以不是杀死是因为恶是杀不死的。
我看着今日的占卜在月海里破碎散落,星之子们围到我周围,七嘴八舌地问候我怎么样了。
荒也跑了过来,扶着我的肩,面色惊慌,我想要安慰他我没事,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情况,脸色惨白,目光涣散。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血脉同源让我也感受到了兄弟姐妹们几近死亡的恐惧,我忽然没了粉饰的兴趣,抓着荒的手腕,想要把这个事实印刻在他的骨血里,让他远离这份危险:“须佐之男是个凶残暴虐的家伙,你要远离他。”
虽然没有切实证据能够证明须佐之男会伤害荒,但是我不可能放任这种危险的,不过显然我也没有心情去强调了,只想沉入我的月海休息一会。
我大约是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被星之子们叫醒,是姐姐找人来喊我,说要去接须佐之男。
我还是换好了衣服,打理好头发出去,不过我先去私下找了姐姐,直言我不想去:“他是凶残的家伙,我不想和他过多接触。”
姐姐正在挑选礼物,从藏了各色珍宝的匣子里拿出又放回,转头看向我:“上次你们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我不能无视自己的恐惧:“我知道,自从他离开高天原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可是……”
姐姐站起来,把挑选的耳坠挂在我耳朵上:“尝试重新认识他好不好?如果那样之后你仍然坚持,我就会尽可能避免你们接触。”
我伸手摸着那副耳坠:“那样好吗?”
姐姐依旧是那份愿意尝试新事物、永远乐观的样子:“不好吗?仅凭占卜和直觉,或许会被蒙蔽,还是要去切身感受一下的。”
对于这种观点我认可多少不好说,因为我看不清自己的心,不过我还是愿意去,尝试一下,看看我是否真的厌恶那个金发的小家伙。
多奇怪啊,明明他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金发柔顺地垂着,我却看到他满身血污,一柄雷枪洞穿恶神,金发并着血色张扬冲天。我真的哭笑不得,这算是命运的启示,还是神明的玩笑?
不过我确实会努力,重新认识这个武神。
比如御馔津天钿女她们要排演新的赐福舞,我就喊上须佐之男去了,他还带了好些神兽,那些女孩子们很是喜欢,一个个都抓着好一顿揉搓,最后反而只有须佐之男在认真照着编排好的图示在练习。
我把那景象留了副本,拿去给姐姐看,最后她哭笑不得地用手里的笔敲了敲我的头,但是要说她不喜欢我是不信的,因为她把那个收起来了,看起来还不打算还给我。
我在月海里看到了所谓三贵子的预言,思考了好一会,我还没见过姐姐的男体呢,当然我对须佐的女体毫无兴趣,不过可以拿着这点逗逗小孩子。
于是我提了果酒糖花晶石软糖和果子,并着些糖渍梅子一起,然后强行偶遇还不怎么认路的新任武神:“我要去看看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吧。”
彼时须佐还没认清自己的定位,只是称呼姐姐为王,也好,这个称呼若是他抢了我也不高兴,虽然独占也不可能长久,但是多一日算一日。
姐姐刚把有关派下人间赐福的文书阅完,伸了个懒腰,坐到小桌子面前拿了点糖渍梅子并着糖花一起放到嘴里。
我招呼须佐坐下:“要尝尝果酒吗?似乎是人间祭典新贡上的。”
须佐似乎有点茫然无措,在被姐姐投喂了糖花之后算是勉强进入了状态,于是我把酒盏加满塞给他了,反正小孩子是不懂拒绝的:“说起来昨天荒还说我,说什么我由着你去掺和赐福舞的排演不合规矩,我倒是觉得你跳的好,不比天钿女差。”
须佐刚被喂了一个糖渍梅子,似乎有点酸,急着填了口糖花压一压:“那需要我去吗?平时是不是也要跟着排演?”
这般好骗,倒是让我没了兴致,可是姐姐倒像是寻得了什么好玩的,积极主动投喂须佐,并且一起忽悠:“我听说了,你跳的很好,可惜那些舞蹈凸现轻盈灵秀,若你是女身或许我真要你去人间赐福了。”
然后我在须佐脸上看到了[也不是不行]的意思,我敢保证他是这个想法!以我的秀发做赌!但是玩笑归玩笑,真让武神去人间赐福怕不是直接清理附近的恶以实现赐福,这种杀鸡用牛刀的事我还是要拦一拦的,毕竟我也舍不得我的学生去什么危险的地方赐福:“看起来你也有女身,那不如变一下让我们检查一下?”
须佐有些迟疑,不过没有直接应下:“王和预言神也是?”
我承认的坦然,不过我没打算让他看:“我在月海里哺育星之子是女身。”
姐姐亦是作保并着承认:“我也是有男身的,你要看看吗?”
须佐许是没见过这架势,也可能他自己其实没研究过他自己的女身,反正就是点头要看姐姐的男身,说起来,我也没看过呢。
我是见过伊邪那岐、那位父神的,早在诞生之地,后又高天原久居。他一直以武神自居,为姐姐平定战乱,后面不知怎的劈了海水救下了那个被我骗去人间的须佐,自此久居沧海之原。我不曾去过,但是父神满高天原炫耀自己儿子心灵手巧、体贴他、关心他、在乎他,反正已经把最开始的不威自怒的形象崩的差不多了。
但是那份威压我一直记得,姐姐变了男身,我第一眼想到的就是父神,细看姐姐其实并不是十分肖像父神,只是周身气势别无二致。
哦,对了,其实我对父神的另一个印象是,渣爹,他最初自然是四处追着姐姐的,就像是在讨好一样,后面有了须佐就没那么凑上前,姐姐倒是全然不在乎,甚至现在还有闲心逗弄须佐。
须佐大约是喝多了,有些迷糊,第一眼看见姐姐就喊了句大人,然后在姐姐挑眉时火速改口:“父亲……”
思及平时父神晒娃的神情,我恍然大悟,感情这也是个姐姐类型的存在,只不过姐姐完全不怕失去那份关注,但是须佐是被教了教乖顺一些的,顿时我就再也不忍耐,哈哈大笑。
须佐在我的笑声里越发红了眼眶,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姐姐叹气,把他拉到自己肩头:“无事,我在呢。”
我依旧笑着,却不知道在笑谁了,今日提及男女身是我筹谋,我费尽心思才能得到一点的东西实际上是他人伸手可得,姐姐应该是一早就认可了这个劈了她神殿的孩子,所以才会对我发怒,所以如今接到高天原对他百般照顾。
姐姐轻拍着须佐的背,嘴里哼着歌谣,我没听过,但也慢慢止了笑,很好听。
姐姐也不知道哼到哪儿,反正哼了一会就停下了:“笑够了?”
我点头,又摇头:“只是没想要沧海之原如此有趣。”
姐姐的男身自是威严的,不过此时带了些困惑:“他居然真的醉了,这样以后怎么敢给他喝神酒?”
我坐起来,并不意外:“他是人类……姐姐不用着急反驳我,他的心是人类,所以他是人类,哪怕神格力可通天,哪怕身躯坚韧不催,哪怕可以应战万千妖鬼活捉恶神,他也是人类。人类是脆弱的,他的未来,他的结局并不好。”
姐姐戳了戳已经睡着的小金毛:“总有一线生机吧,不求逆转,只求平安。更何况他的过去,曾经被认为毫无生机的局面也曾被更改。”
我知道,瞒不过的:“你发现了。”
姐姐点头:“神格有一些裂纹,他的身躯是父亲赠予,看护了这些年没有出大岔子,不过他要面对世间妖鬼,难保没什么意外。”
我伸手抚上姐姐的眼睛,祂闭上眼,睫毛微微颤动,我尝试去窥探未来,若是赠予此时是最佳时机:“如果未来能够从唯一衍生出万千,他会死去,再复生。”
这样的话足以使一个神明安心,其实我知道姐姐只是问我要一个保证,祂无论如何都会那么做的,因为我能预见到的只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