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带着郁可唯和她原配回了北京,当然王霏霏也走了。
这件事大概是在孟佳酒醒的第二天下午小李告诉她的,秋日的温度尚未完全冷下去,躺在李斯床上清醒的人脸色苍白,却仿佛是从南极洲刚回来一般。张小花跟着她爷爷搭上了去日本的飞机,老爷子是说要带她出门散散心,顺便见见奶奶,小雨姐姐也没拦着,也可能是全部身心都记挂在回北京的那群人身上,甚至对李斯将孟佳从夜店捡尸回家都不管。
孟佳的手机在小李扛着她上出租车的时候摔到地上被踩碎了屏,小李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正递过来一杯奶,小孟慌神点开手机,屏幕上王霏霏的脸已经碎得七零八落,就和她的心一样。
“你再休息一会吧,你把人夜店吧台都砸了,我赔了不少钱,要不是金晨在,我们俩估计要在人家保安室等到我姐来接我们。”小李说着风凉话,看她不动作就自己喝了杯子里的奶,一屁股坐在电竞椅上懒得多说话了。
孟佳拿手使劲搓了搓自己那张苍白的脸,也没发现这只是个噩梦,人就实打实的没声音了,那点儿酸顺着四肢爬到心底,酸到极致就是疼了,密密麻麻的让她觉得呼吸都很困难,从床上跳下来抖抖李斯给换的新外套就要回家,脚上漂浮着差点又摔回去,小李看她一眼:“让你休息休息你就再休息休息,少整些幺蛾子,王霏霏已经走了,你就是现在去找她也追不上了。”
闻言孟佳也就没了力道继续站着,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床上没了动静,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
李斯看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也不顺眼,拿脚踹了她小腿问她:“你昨天晚上到底发的什么癫,叫王霏霏跟你这么生气,居然说了分手。”她把王姐改回了王霏霏,也不是没有斟酌过,只不过她还是好奇究竟孟佳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刺激的王霏霏能狠下心说分手,哪怕她也认定王霏霏会和郁可唯走,也不认为王霏霏能狠下心对孟佳说出那样的话,总不至于是她看错了人,王霏霏真还就是个渣呗。
“我,我强迫了她,用信息素。”
宿醉后孟佳的声音更为喑哑,好听倒是好听,内容却不是人该说的话。李斯本来轻松的脸倏得沉了下去,有些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恼火,顿了片刻站起身一脚踹半死不活的人腿上,伸手就一拳砸在孟佳塌下去的肩膀上:“你他妈再说一遍?你做了什么?”
孟佳吃疼后脸色更为苍白,但落到李斯眼里,却是十足的招人厌,高举的拳头被孟佳抬手接住,长发的alpha抿得自己双唇没了血色,看向李斯:“我被逼急了!我脑子不清楚!”
“这话你他妈昨天晚上不说,你是个人吗?”李斯后槽牙直痒痒,“你怎么不把脸也丢光了再回来,你可真他妈能耐,追不到就欺负人,还不如你给王霏霏绑回家呢!”
“王姐都给你标记了,你用信息素欺负人家,手段真烂。”
挨骂的人闭了嘴也不反驳,松开李斯的手往床上一躺顺手裹上了被子将自己裹成了蚕宝宝的模样,是打死也不想回应了,李斯气呼呼的看了她半天,最后只好作罢。
丢了老婆孟小太爷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家,在李斯哪里躺了三天,躺到某日在阳台晒太阳的时候被院子里的张雨绮见了,也不知道宁静是怎么哄的,往日里艳色逼人的女人居然换了套打扮,穿着少见的素色居家休闲装在院子里倒腾花草。小孟在那盯了三四分钟也没认出来那人居然是张雨绮,倒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张雨绮感觉到了头顶的审视目光抬头见了她,素面朝天的年长alpha眯着狐狸眼拉出食肉动物才有的锐利锋芒,冲那小崽子勾唇笑了笑,孟佳这才确定了她的身份——毕竟狐狸精天上地下就这么一只,就是变成了雪白的飞狐那也是狐狸,笑起来看得人直哆嗦。
“哟,这藏着一只小狗呢?”狐狸精打趣着放下了手里的剪子,摸了摸手里的白色花苞。
孟佳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缩了缩脖子打算回李斯房里继续睡觉。
“跑什么啊,王霏霏不要你了?”张雨绮追着她调侃,恶毒程度简直离谱,把小孟说得脸色苍白,拧巴着差点左脚拌右脚摔个狗吃屎。
“人是要自己追回来的,你看姐姐我这不是把宁静都收了吗,你慌个什么劲儿,要不下周姐姐北上京城把你给捎上?”
张雨绮后面说的啥孟佳也没听见,好不容易调整回来的心态炸的七零八落,嘣的一声关上房门,一头拱到被子里哼哼唧唧又开始掉眼泪。
但是哭了十几分钟又觉得没劲儿,撇了嘴脑子里都是张雨绮的调侃,左思右想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就又活泛了起来,也不知道张雨绮有什么魔力,总是能将她从死胡同里拽出来,虽然手法不温柔,但就和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小孟也清醒了,爬起来洗了个脸又把衣服收拾好,搜刮了李斯的车钥匙,一溜烟往家跑。要是小雨姐姐和宁静的关系都能修复,她还怕什么分手不分手的,王霏霏难道不比宁静好搞吗?
她一车开出车库,院子里的张雨绮站起身来,风吹过鬓角发丝,大狐狸眯着眼看着车屁股笑了半天,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谁接的就不重要了,小孟什么也不知道,就想着先回家收拾东西赶紧回北京把人追回来,想通了之后路上的汽车尾气都好闻了起来,更别说天气那么晴朗。
不过小孟的快乐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她花了四十多分钟到家,还没进客厅就嗅到了空气不太对,探头探脑开了门往客厅墙上的紫檀钟看了一眼,十点三十四,这个点她爹妈要是不在家多半是去办事儿了,在玄关脱了鞋就踢踢踏踏往楼上走,一回头撞上她妈在客厅端坐,面前泡着一壶新茶,眼神阴恻恻的盯着她。
“知道回来了?”这句话一开头,小孟就忍不住原地立正了,话是熟悉的话,就是这个调调太危险,为人崽的天性本能感知到大事不妙,想赔笑也扭不出笑脸,就僵在那儿活像个大白天见了鬼的人。
孟阿姨也不吭声了,什么也不做,只盯着她看。
孟佳吭了一声润润嗓子,想撒娇打诨,开了口:“妈你没做饭呐,我爸呢?”她左看右看没有老孟影子,倒是心里放下不少,一加一还是大于二的,何况光是一个她妈就够她吃一壶的了。
“还记着吃饭呢?我寻思霏霏让你气走了,你怎么说也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出,合着也没什么大毛病,身心健全呐?”孟阿姨端起茶杯吹了吹,水纹荡在杯子里,就和小孟的心一样,上下起伏的。
一抬眼小崽子扭出个愈发难看的笑,小碎步试探着往客厅走:“你,你咋知道——”
还好意思舔着脸往她身边来?孟阿姨茶也不喝了,茶杯往桌子上一拍,水都溅出来了,横眉冷对瞪着不敢动的人,鼻子里哼出冷笑:“我不知道,我是不知道,霏霏前几天教一个长得漂亮的女孩子亲自上门将我送给她的项链也送回来了,我就是老糊涂了也知道出了问题。我辛辛苦苦把嫁妆掏出来好不容易帮你把她拴住了,你倒好,又让她送了回来,一声不吭回了北京。”
她妈说了几句,孟佳脸色就苍白了几分,连她妈送的项链也送了回来,王霏霏怕是铁了心要和她分手,路上刚打通任督二脉让自己催眠的金枪不入的小孟一口气没续上来,颤巍巍又和漏气皮球一样萎了,只眨巴着眼睛,几下就蓄满了眼泪,盯着她妈不知道说啥。
什么时候眼泪都是值钱的杀器,王霏霏受不了,她妈更受不了。倒不是孟佳心里打着小算盘,她见了她妈那一肚子委屈就和找到倾诉对象一样,不受控的往外冒,眼泪就跟着往外涌,看的她妈眼皮子直跳,半响恨恨的冲她喊:“别哭了!丢人死了,过来给眼泪擦了,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小孟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拿着袖子往脸上抹,左右擦了擦就奔她妈身边挤过去了,屁股刚一落在沙发上就被她妈一巴掌按着脑门儿按跪在腿边的地板上:“我说让你坐下了吗?”
哦。
小孟不占理,撇了撇嘴皮子委委屈屈的老实坐在自己小腿肚上,抬着头看她妈,怎么着也是她妈肚子里出来的一团肉,小孟就又不自觉委屈上了,刚擦完的眼泪呼呼往外涌,吧嗒吧嗒的掉在腿边,但刚才让她过来估计已经透支了她妈的所有慈祥,见她依旧哭唧唧的,随手就将擦桌子的小方巾拍她脸上,拿脚踢踢她屁股,脸上兜住了威严,再没半分心疼。
“说!”
她妈并不温柔的催促,孟佳拿方巾给眼底一行眼泪擦了,寻思到底她是她妈生的还是王霏霏是她妈生的,抽抽搭搭的就开口了:“就,王霏霏她要和我分手。”
行啊,一句话简洁明了,等于啥也没说,孟阿姨险些气笑了,看着那巴掌大肉乎乎的脸,捏了手心忍住大慈大悲如来掌,“怎么,好好一个人,说要分手就分手啊,那霏霏确实有些过分了呗。”
孟佳煞有其事点了点头,又委屈上了,全然忘了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一边给眼泪擦了一边抬头准备和她妈来个亲子对视,等她妈伸手把她抱住顺毛,对上了她妈皮笑肉不笑的脸,脑子一激灵又把那些不想回忆起来的细节都想起来了,下意识做贼心虚缩了缩头。
“你没给王霏霏打电话吗?她就给你项链送回来了?她没说什么?”小孟干巴巴的试图转移注意力。
提到这个她妈脸色沉得更厉害了。孟阿姨确实给王霏霏打了电话,送项链的那个女孩子看上去脾气温软,只说自己是王霏霏的朋友,王霏霏人已经在回北京的路上了,项链太贵重王霏霏就托她亲自送上门来,其余的话也没多说女孩子就走了,孟阿姨心下不宁给小崽子打了电话,孟佳又坏了手机怎么也打不通,只好打电话找了王霏霏,电话还是打不通,但比孟佳好的是王霏霏又将电话打回来了。
她问了那性子内敛的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回去了,王霏霏语调平缓听不出异样,先是叫她阿姨也没变称呼,让她微微放下了心,又说有些急事先回的北京处理,自己不得已没和她当面道别,等自己手上事情处理好会再和她细说。孟阿姨心里门儿清,是什么大事能让向来做事周全的王霏霏连放在孟家的行李都没收,话也不说回了北京,便旁敲侧击问了孟佳在不在她身边。
岂料这么一问,王霏霏竟哑言片刻,反问小崽子没回家吗,孟阿姨大概就知道大事不妙了,王霏霏毕竟心思缜密,话问完了也知道说错了话,顿了顿率先开口说道自己走得急以为孟佳会回家同她说明情况,孟阿姨就故意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言语,竖着耳朵听那边动静,可惜没听到什么,王霏霏就匆匆挂了电话。
她自然知道王霏霏是什么性子,更清楚自己家的崽子是什么性子,如今是铁打实的出了状况,孟佳不回电话,她也不知道往哪里猜,但依着她想,能让王霏霏说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八成是跟孟佳脱不了干系。可孟佳多稀罕王霏霏她又看在眼里,要论了解,孟佳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球,怎么会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孩子,虽然小崽子阳奉阴违离经叛道,但在王霏霏身上,孟佳是放了一百二十万的心,于是她才这么冲着小崽子逼供。
“她打电话和我说了什么你不会自己问?哦,你问不了,人家要和你分手!”孟阿姨话里带刀,刀刀往孟佳心头刮,硬戳得小孟整张脸都皱到一起去了,抽抽噎噎的拿方巾擦眼泪。
要说不心疼孟佳,那是不可能的,但孟阿姨在王霏霏和自家崽子之间摇摆了片刻果断选择了王霏霏,于是看着孟佳的眼神都凉了几分,“别哭了,哭得我瞅着烦心,你到底做了什么让霏霏狠了心要和你分手?”
小孟寻思哭也不是个事儿,何况当下眼泪也没什么用了,也就仔仔细细擦了眼泪,低头认了错:“就她老护着她那个青梅竹马的发小,我爸不是给张二爷打电话要他别为难王霏霏嘛,张二爷没为难王霏霏,但她就守着她那个小白脸的发小,我就和她闹了脾气,本来也没什么,也就是误会,可能我脑子不好使做了错事儿,给她弄生气了,她就说她会讨厌我——她要回北京什么的。”
“就这事儿?就这么简单?”她妈到底是她妈,迅速在她模棱两可的说法里掐住了重点,“所以你做了什么错事儿能给霏霏都逼急了?”
小孟眼珠子转了转,也不敢抬头,低头扣着方巾,拿指甲左扣右扣,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啥,就搂着她的时候使了点劲儿,态度强硬了些和她闹——”
“就这些?”
“差不多就这些吧。”
“你把话说完,别噎着自己。”
她妈显然是不信的,孟佳破罐子破摔,仰着头闭着眼凌然赴死:“然后我喝多了,就太生气了,也不能怪我,反正我标记了她嘛,我以为没什么太大问题,她肯定受得了,就用信息素压制她了——”
就用信息素压制她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到那么自然且不要脸皮,以至于孟阿姨花了好久去理解这个意思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小崽子半天也没等到她回应,就睁开一只眼眯起缝看她表情,她表情肯定是不好的,因为小崽子看见之后小脸煞白闭紧了眼皱起眉,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孟阿姨不是不想打,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被孟佳给气晕过去,只能压着胸口颤巍巍端起茶杯喝口茶顺顺,孟佳瞅见了上手给顺着背,孟阿姨一杯茶泼她脸上:“跪好!别乱动!”
茶早就不热了,不然孟佳一度认为她妈存心要她毁容,扭着细腰态度端正跪得笔挺,低着头敛着睫毛,有一片茶叶挂在她眼睫毛上,看上去狼狈得很,还没来得及委屈,她妈差点把放在桌子上的茶杯磕碎了,一巴掌刮在她脸上,不过雷声大雨点小的,真打到她肉上也没什么力道了,但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小alpha多年没被人扇耳光了,往后一屁股坐下,双手捂住脸瞪大眼睛看着她妈,一脸难以置信。
“你可真是长能耐了!”她妈气得都有些发抖,许是实在坐不下去,又不想再伸手揍她,就站起来顺着客厅走来走去,“霏霏要是不念着你小,一通电话报警能给你抓进去喝茶,我和你爹保你都嫌丢人,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能干出这种混账事情——等等,你标记了霏霏?”
孟佳皱着眉看她妈反射弧绕地球一圈,一脸不知是喜是悲,看着她的目光又危险又骄傲的,活生生给她弄懵了,迟疑着应和:“啊,你们不知道吗?”
她妈一跺脚上前一巴掌又按到她秃脑门儿上,这回使了劲,给她按得直往后下腰,差点闪到腰:“你怎么这么能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能耐,怎么能耐不死你!”
好不容易她妈松了手,孟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指禅又开始狂戳她脑门儿:“我让你把霏霏追到手,我让你标记她了吗?我让你别把人家肚子搞大,我让你标记她了吗?我教你的事情你一样没做好,直接跳到最后一步,你给人标记了,孟富英你可真厉害!”
得,孟佳让戳得天旋地转,听见小名都喊出来了,就知道她妈现在情绪有多不稳定。
“妈你再戳我脑子就不好使了。”她弱弱的哼唧,换来她妈响亮的一巴掌拍她脑门儿上。
“你脑子好使,你脑子可太好使了,我就没想过我孩子脑子能这么好使,能给人家清清白白的omega直接标记了,厉害啊你!”
她妈八成是憋疯了,孟佳心底寻思着,也就没敢反抗。
楼梯上传来老孟下楼的声音,多半也是母女争执教人给吵下来了,老孟站直了身正好看见媳妇儿一巴掌拍女儿脑门上,小崽子跪得笔挺一脸认命,场面极其和谐。他还没来得及劝架,他媳妇儿一边顺着自己胸口一边扭头冲他冷笑:“你们家的兔崽子是真的厉害,人还没娶进家门,给人家omega标记了。”
老孟脸色一沉:“你在外面鬼混了?”
小孟虚着眼皮遥遥看着他,有些有气无力:“我妈说的是王霏霏。”
“哦,是霏霏啊。”老孟明显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摆出笑脸,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脸色突变,拧巴成一言难尽的神情来,瞪大了眼睛,“你把霏霏标记了?”
小孟很想问除了王霏霏还能有谁,怎奈她爹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都是一副说不上骄傲还是难堪的模样,瞪着她直喘气,她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屁股。
老孟咚咚咚的健步下楼,掐小鸡一样掐着她衣服后领,将她拽到客厅中央,一脚踢到她屁股上沉声道:“跪好!”这一脚和她妈那一脚可不一样,孟佳疼得脸都皱一起去了,偷偷揉着屁股老实跪好。
老孟让她跪好后也和她妈一样没了目标,绕着她前后踱步,像是在焦虑一般。孟佳一抬头就被二老转晕了,只好低下头扣着自己手里的方巾:“你俩别转悠了我晕!”
她爹看上去很是不稳定,意图要来再给她一脚,孟佳往后缩了缩脑袋,就听见她妈说:“别踢了,要踢早不踢,现在踢没用了——你别高兴太早,跪好了!”前半句是对老孟说的,后半句是对她说的,孟佳一个激灵挺直了腰。
“人被你闹回北京了,你对你妈说你把王霏霏标记了,你那来的狗胆,反了天了你!你把我老脸往哪里放,霏霏是外面随随便便的omega吗?你要是把我气死,我下了地都没脸见你王叔叔王阿姨!人家要问我霏霏过的怎么样,我怎么说,我说霏霏过得挺不好的,没名没分的还被你这个兔崽子给嘴痒痒的标记了!”
“我把她追回来不就行了?”孟佳扯着腮帮子仰脸和她爹犟,虽然说着没底的话,但气势上不能输,死鸭子嘴硬。
老孟被气得站不住,直接坐在沙发上,他媳妇儿上前给他顺着气,狠狠瞪孟佳一眼:“你赶紧把你那臭嘴闭上!不然我给你牙拔了!”
老孟抬手直抖:“我要你把王霏霏追回来,是要对得起你王叔叔王阿姨,我没让你给人标记了又气走,你给我在家跪上个一天一夜,然后闭门思过一个月再出门!”
“我不回北京怎么办,我要去给王霏霏追回来!”
“你闭嘴!”老孟险些给气晕过去,“我给宁静打了电话,人说给霏霏些时间静静,就一个月时间,你那都不许去,在家面壁思过!”
小孟还想争辩,可二老恶狠狠地样子像极了真会把她牙拔了的样子,她牙根一酸,眼眶更酸,一屁股坐在地上,觉得自己就是梁山伯,王霏霏就是被抓回去的祝英台,苦命鸳鸯被拆散,脑子一转又想起了王霏霏要和她分手,心里凉了半截,小丑竟是她自己,她是个锤子梁山伯,她就是马文才本才。
关于王霏霏怀孕的事儿,是她自己向宁静坦了白,首先是身为医生的omega白冰先闻出来,随着日子往后推,alpha对怀孕omega的气味会比omega自己还要敏感,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便狠了心坦白。
坦白是在她们回到北京城的次日,宁家的大宅子建的地偏,周折劳顿后宁静趁着夜色将她安排在她少时住过的偏房,不知是怀孕的身体较之平日里更为容易感到劳累还是如何,本乱着思绪想赶回家的王霏霏也就顺着安排住了下,是夜却是噩梦连连,似乎曾经那些黑暗记忆如跗骨之蛆一般又在故地趁机缠了上来,次日顶着比往日憔悴得多的模样起的比众人都早,偶遇在院子里秋千上看花草的苻莹女士。
不知为何,这位眉眼细长说话温柔的年长女性omega总是会给人舒适感,王霏霏脸色过于难看,苻莹便主动与她说了话,说话间宁静披了身厚军袍端了茶过来,同苻莹说笑着,似是心情不错。
王霏霏本想退开让她们二人叙旧,但苻莹——且称作大夫人吧,郁可唯的生母,自然是这宅子曾经的女主人,没有比这更适合的称呼了,虽然大夫人亲切的教她喊自己阿朵。大夫人不知是生的什么样的七巧玲珑心,冲着心情甚是不错的宁静说,看她似乎有心事,不如留她们二人谈谈,自己就先退了开。王霏霏看着宁静没了锐气生出几抹柔色的眼神,咬了牙狠心说了自己怀孕的事儿。
她以为,宁静一定会冷了脸要她在白冰的帮助下处理了肚子里的胎儿,她太了解宁静了,所以清楚宁静不喜欢任何变数。
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宁静救下来的一条命,说句难听些的话,她包括她自己这个身体,都该是宁静的财产,这一点不是宁静教她的,而是多年前那个有火灾的雨夜她自己向宁静承诺的,所以要如何处理,也该是宁静来告诉她。
“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不料的是,待她克制着情绪努力心平气和的坦白后,宁静却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几个月前,在她家小区的花园里,送她回家的宁静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王霏霏唇色苍白脸色憔悴,似乎风一吹人就会倒了的模样,金发的alpha将她颤巍巍摊开来向自己认命的模样收在眼底,唇角微微上扬:“你像阿朵,是你自己没发现罢了——”
不清楚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王霏霏只能定定的看着她。
“我还说,你和可唯是我的唯一,许是你没听清。”宁静将披在肩上的披风拢了拢,手掌蜷起放在唇边轻咳几声,向来阴郁的脸咳出一丝红晕,有了颜色整张脸倒是有了些生气,“霏霏,我和孟佳做了约定,她若是帮我做好了该做的事儿,我就将你送给她。”
王霏霏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情绪在胃部沉淀发酵,但绝不是喜悦或是恼怒,可未等她细品,宁静却丢下来更超出她理解的话来:“不过是我唬她的话罢了,我决定不了你的去留,自始至终我都算是在求你留在可唯和我身边罢了,因为我说了,你像极了阿朵,你也是我和可唯身边唯一的亲人。”
“我的确是普世意义上的独裁者,我也承认我绝不是个好人,我从不屑于说谎,我同你说过。”
“我知道你和可唯曾经怨恨过我,可惜事到如今我也不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但我与你只说一件事,我要你陪在可唯身边照顾她,不代表眼下你就不是你了,也不代表你不是我宁家出去的人。”
“这孩子是谁的种不重要,只看你王霏霏,你想不想留,你要留,她姓孟还是姓王还是姓宁,都随着你心意,你不想留,那不管是孟家还是天王老子家,我还是那个凶名在外的独裁者,什么也不会落到你头上来。”
Alpha轻飘飘的话顺着花园飘远,虽温声细语,却落地惊雷,王霏霏愣在原地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只觉得身上气力被抽走了大半,也不知如何回应。
她教会郁可唯如何去原谅宁静,却从未想过自己对宁静该抱有什么样的态度,宁静极少与她这么对话,她们之间总会有清晰的上下级关系,或许不是宁静过于高高在上,而是她太早就学会了收起自己的心。
“静姐——”她喃喃道。
宁静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自顾自笑了一声,像极了嘲笑自己,低了头道:“年纪大了,这趟上海回来,也清醒也许多,你不仅像阿朵,你也像极了我,有的东西憋在心里憋久了就成了习惯,最后想往外说都说不出口了,因为融进了骨子里,就再也吐不出来了,那不一定是好事,憋多了之后,就没人觉得你是有血有肉的人了。”
“我身体早就不如前些年了,认了命就好,万事万物都有个终结,连我这个独裁者,也会有死的那一天。”
“静姐!”不安促使王霏霏头脑清醒的打断了她的话,柳眉微蹙黑眸里是警示,宁静接收到了信号,也眯起眼睛勾唇笑,倒是意外露出了稍温柔的笑来。
“我同你开玩笑来着,但是这么个理, 我也悟了。”
王霏霏低下眉眼轻声问:“可我要是留下这孩子,我与可唯的关系——”
“你不必再装作她的女友了,我同她妈妈说开了,我念及的东西和她要的东西不同,宁家的家道我百年之后该是如何绝不是我说了算,不如就低头一次,让她做她自己好了。”
宁静站起身来,似是把自己说笑了:“可唯天性纯良,像她妈妈,是我逼着她要学着以后怎么坐在我的位置,这与她是alpha或者omega无关,可惜我拿着alpha的幌子是想替她挡些麻烦,时间久了竟成了她的执念。”
Omega身形纤细优雅,站在她身前赏心悦目,宁静继续道:“而她妹妹,也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对自己omega的身份也有怨念,行事狠厉笑里藏刀,反而像极了宁家的人,这也是老天开的玩笑。”
王霏霏适时补充道:“也许是她另一个母亲与大夫人心性脾气截然不同呢?”
宁静捕捉到了她暗戳戳的言外之意,莞尔:“你倒是个意外,居然是养得最为规矩的那个omega,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安慰。”
这句话多少有了些偏袒的意味,待王霏霏自己细细去品味,宁静也离开了院子。北京城的秋风不比上海的差异到哪去,就是不知为何这风今日吹过,竟有些暖意。
白冰是在随后几日从上海回来的,郑希怡将人从机场接回宅子里,宁静因苻莹在北京逗留而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许多,既然王霏霏今日也留在大宅子里住,便凑着人齐办了个家宴,白冰刚好赶上了。
可跟着风尘仆仆的白冰来的还有个不速之客,倒是谁也没想到的。
宁家还有着传统的家规,正式家宴里还是按着辈分和亲疏排的座位,宁静自然坐在家主的位置,郁可唯身为嫡系长女坐在她左边,苻莹也没有意外的坐在她右边,郑希怡与白冰坐在偏下的位置,倒是王霏霏,位置紧挨郁可唯左肩。
关于怀孕的事儿,当下还没显孕,王霏霏与宁静说完后也未告知其他人,约摸宁静与大夫人有提到两语,苻莹近日很是照顾她,就当做知道罢了。因为是家宴,也就没那么多的形式,有温润通透的大夫人在,连着往日里高冷面瘫的郑希怡都有了笑脸,这顿饭开始的倒也其乐融融。
在大夫人几次三番的提醒郁可唯不要乱夹菜给王霏霏时,白冰抬头探究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王霏霏,郁可唯近日比起宁静心情更是好上加好,但多次被她妈说教也皱了眉:“怎么?霏霏什么时候这么矜贵了?”
宁静昵了她一眼,因为气氛尚好不愿打破,也就没训斥她对苻莹说话太过随意,白冰也不多言语,伸出筷子就将王霏霏碗里哪些不该吃的剃了出来,为了不显得过于异样,反手夹进自己碗中,悄无声息的化解了局势。
“你何时喜欢上吃羊肉了?”郑希怡盯着自己omega从王霏霏碗中夹走一块板栗羊肉,后知后觉皱紧眉,似是对她与王霏霏的亲昵感到不悦,乱吃飞醋的表现就是默不作声伸出筷子又从郁可唯面前的盘子里夹走一大块羊肉放到白冰碗中,将好不容易缓解下的局势又变得微妙起来。
但不等白冰拿眼刀刮她,那个意外的不速之客就招摇至极的闯了进来。
“给我把这三箱行李搬上二楼,旋梯上去左转是书房右转是主卧,就塞主卧里回头我自己收拾。”来人一身v领开叉白色长裙,腰间系上黑色丝带,手腕挎着一款名贵的白金色手提包,说话间将脸上墨镜往下扒拉挂在鼻梁上,指挥着身后跟过来的两个保镖搬着她那三个大到夸张的行李箱。
“哟,在吃饭呐,那我来的正好,快给我让个位我早就饿了!”
郑希怡人下意识的站起来:“你怎么进来的?”扭过头去看高座之上的宁静,金发的alpha脸上也有意外,但眼里是有笑意的,看着来人如同正宫娘娘回家一般的姿态,无奈的摇摇头,也看不出生气。
张雨绮的视线顺着桌子上众人的脸都扫过一遍,翘着尾指将墨镜取下,露出那张艳丽绝美的脸来,狐狸似的眯起眼睛勾唇,妥妥儿的嚣张:“什么怎么进来的,我是家里女主人,除了你个眼瞎的,谁会拦着呀!”
她看见宁静右手边端坐着的苻莹,对方正笑吟吟的看着她,那股子生猛劲儿上来了,扭着腰冲对方一挑眉,顺着白冰身后绕到宁静左手边,戳了戳腮帮子鼓鼓的郁可唯肩膀:“过去点儿,这么没眼力见儿呢?欠欠儿的这么多年了都。”
郁可唯把嘴里东西咽了下去,眨巴眨巴桃花眼:“小雨姐姐,你得坐右边——”
你是眼瞎吗?老娘能坐你妈下位吗?
纵使郁可唯已经老老实实承认了张雨绮家眷的身份,但仍旧从对方笑眯眯的狐狸眼里读懂了这句话,是她不懂事了呗。
王霏霏不动神色往左边又移了一格,郁可唯端着她那明显大身边人一圈的饭碗,不太情愿的挪了位置,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板栗炖羊肉离自己又远了几寸,顺便看了一眼她亲妈含笑顺毛的表情,伸手多夹了一块羊肉送进嘴里。
“你吃慢些,又没人和你抢。”王霏霏这个角度能看见她鼓起来的腮帮子,将自己杯子里的水又匀了一些到郁可唯已经空掉的杯子里。
张小雨笔挺的坐在宁静身边,扭头冲苻莹隔着宁静笑了笑,端着杯子喝水的郁可唯是不懂坐在中间的她妈是怎么做到不动神色的,毕竟她这双近视眼都能看到张雨绮和苻莹视线接触的地方,张雨绮单方面释放出来噼里啪啦直作响的电花,就和高压电线炸开一样危险。
不仅感觉不到,宁静端坐如山,扭头看张雨绮时,狐狸精收了眼底噼里啪啦的电火光,眨眨眼露出了个无比温顺乖巧甚至有些做作的笑容,所有人都看得见宁静眼底溢出来的无奈和让步。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宠了,连郑希怡也闭上了嘴被白冰拉着坐下继续吃饭。
“我不是与你说,过些日子去接你的吗?”宁家家主温声开口,语调都缓了些。
张雨绮是典型的恃宠而骄型,单挑了一边的眉,凑过脸去,就差贴上宁静的鼻梁,用略显矫揉的调调道:“我不是怕你年纪大了忘记了吗!”
也是等了宁静与她说了第一句话,一直对着她微笑的苻莹才开口打了招呼:“你就是雨绮吧,我们应当是第一次见面。”
是个人都听得出大夫人语调里温温柔柔的欢喜是真的,张雨绮也不例外,这让给苻莹定义成情敌的她更是难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便傲娇的扬起细长的脖子,冲苻莹温婉一笑:“在这个房子里,倒是第一次。”
也是能清晰感知到张雨绮的敌意别别扭扭的传递,苻莹弯起细长眉眼:“那我也不见外喊你小雨罢了,还是你喜欢我学着她们喊你一声小夫人?”
这句明显的示弱倒让张雨绮哑火了,上来做了逼宫的妖艳贱货人设,遇上了个活菩萨正宫,剧情发展太杀,苻莹又实在是太佛光普照,硬生生让未尝一败的张雨绮张着嘴不知道怎么接话。
没让她多为难,苻莹接着对宁静道:“你要是同我描述过小雨万分之一的模样,我是一定要约了她喝茶的,我缺这么个漂亮的模特,比油画里的姑娘还要好看三分。”
未等张雨绮反应过来,又道:“你要是不介意就喊我一声阿朵吧,我还会在这住上几日,不会太长就回法国,临行前能见到你本人,要是方便能给我做个模特吗?我很少画人像,但小雨这样漂亮的女人,我倒是想画下来纪念了。”
张雨绮本来还是个张牙舞爪的狮子,毛都炸了起来入的门,几句话的光景,就懵成了没了牙的猫儿,被苻莹顺得没了气势,眨着眼睛看着苻莹笑吟吟的温柔笑脸,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方便。”
待她自己回过神也有些恼火,可看过去苻莹还是笑吟吟的模样,偏偏让她那股气不知觉就没了,就干巴巴的又跟了一句:“你,你也好看,朵姐。”
宁静唇角偏生这时候勾起了个愉悦的弧度,张雨绮气得牙痒痒,伸手就掐她胳膊:“你笑个什么劲儿!”
扭头冲郁可唯说道:“去给我拿副碗筷,你个小没良心的,屁股长凳子上了?”要不冲着郁可唯呼来唤去,她都快要被自己这幅拧巴的样子折腾麻了。
郁可唯抬头和她亲妈对视一眼,苻莹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笑脸,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她把嘴巴里的饭咽了,含糊不清的答应着:“好嘞好嘞。”
“你在这儿坐着我去拿吧。”王霏霏见她舍不得松开筷子的模样就习惯性的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正对上张雨绮打趣的目光,倒有些不自然。
“我见着没你家小alpha,你气色还好了些,倒是可怜孟佳瘦了一整圈呢。”好死不死,张雨绮非要牙尖嘴利提到孟佳,这边几个人脸色都微微变了,落到她眼里就有意思多了。
宁静眯起眼睛夹起一块排骨递到她嘴边,张雨绮下意识张嘴去接,一整块排骨就这么塞进去了,噎得张雨绮也顾不上看戏,扭头白了她一眼,宁静才慢悠悠开口:“少说些话,多吃些菜,不是说你饿了吗?”
饿了也不能挡着我搞事儿啊!张雨绮又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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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风又回到了请吃饭该有的画风。
接下来的剧情应该大家都能猜到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