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绮走后王霏霏和郁可唯在病房里很久，孟佳蹲坐在走廊上，手里还捏着一根没有点着的烟，李斯滚蛋前打火机给她留下来了，少年人细长的指节玩弄着金属打火机，指腹一遍又一遍的摸过打火机上的骷髅头，思绪已经飞远了。
老孟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刚点上烟，白色的烟顺着空气缓缓上升，往这边走过来的护士被同伴拉住了，小声提醒这位不是好惹的主，本义愤填膺的护士也只好悻悻作罢，隔老远看着人接了电话随地抖了抖烟灰。
“我派老吴去接你和霏霏回家了，”
“你知道小雨姐姐会为难她？”孟佳吐出烟雾，眯着眼睛看着墙角的坚硬线条，思考着为什么医院总喜欢白色的装修。
“她不是为难霏霏，宁总女儿来的太是时候了。”
“你把王霏霏当成了什么？”喉咙有些发痒，孟佳的声音变得沙哑。
“你不要和我置气，把霏霏带回家再说。”老孟的语气强硬了起来。
孟佳狠狠抽了一口烟，在烟雾顺着鼻腔呼出时，克制着情绪：“你那些不通人情的手段不要耍到王霏霏身上，不然麻烦你不要管她也不要管我。”
老孟在电话里重重的哼出声：“你那套有用的话，现在你会用这种口气和你爸说话吗？但凡你把对付别人的心思放在霏霏身上，依着霏霏的软脾气，还需要我出面去做这些不见光的事？”
这就是你故意把王霏霏推到火药桶中心的原因？孟佳还没有张口反唇相讥，面前的病房门被打开，她赶紧掐灭了烟头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关了电话一边在裤腿上擦擦手。
她的omega面色憔悴，修长的小腿还暴露在风衣下摆下，夜色降临天气转凉，穿着休闲裤都觉得温度微凉的孟佳只后悔为什么图看姐姐腿没给多带条长裤穿。王霏霏敛眸看着她脚边未燃尽的女士细烟，本就没有血色的唇轻抿，眼神有些严肃。
孟佳讨好的笑笑，缩了缩脖子，只能尽可能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年上。
郁可唯斜靠在门框上，看上去倒是心情不错的和她打招呼，还挥了挥手：“佳，蹲了多久啊？”
看见情敌就来气，小年下换了张脸对上那个装alpha的omega，不停做心理建设这家伙还不算她情敌，脸色才稍微不那么僵硬——和个脑子被撞坏的沙雕计较什么。
“吴叔开车来接我们先回家，你需要好好休息。”她往前走了一步，伸手牵住王霏霏的手，将人微微往怀里带，温香软玉抱进怀里，替王霏霏阻隔了夜间的凉意，她才稍稍从焦虑中平复。王霏霏越来越能影响她的情绪了，也只有王霏霏能安抚她所有负面情绪，孟佳手臂控制不住想把瘦削的omega拦腰收进怀里，又怕手劲过大引起对方不满。
郁可唯基本无视了她明目昭昭的敌意，看着王霏霏侧脸道：“你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了，让佳带你回她家休息一晚吧，我也要准备睡觉了。”说着还揉了揉自己后腰，颇有几分懒散的样子。
王霏霏凝起黑眸回头看她，也许是说教无果，最后也只是唇线愈发抿紧，气恼的错开眼神。
郁可唯眼神微微柔软，她轻轻一笑，伸手从孟佳手里拉过王霏霏左手，手掌捏紧对方的手，没有顾及孟佳挂不住的面子，柔声安抚：“你听见我和小雨姐姐的话了，我在这里比你在我身边更安全，我保证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留在我身边也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
王霏霏反手捏住她手腕：“但是——”
“霏霏，没有但是，”郁可唯打断她的话，抿嘴做了个可爱的求饶表情，“难不成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更靠谱？你看看你身边那个人，我再不撒手快要亮牙咬我胳膊了！”
王霏霏这才发现孟佳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状态外，死死盯着她和郁可唯握在一起的手，要不是她胸膛还在欺负，说孟佳是个蜡像都有人信。
下意识的，她松开了郁可唯的手，郁可唯也识相的把手稀罕的插回口袋，估计也是担心孟佳能咬上来，疯球的小alpha撒起疯她们可见识过，不想再见第二次了。
直到可唯松开手，孟佳紧张严肃的眼神才微微放软，王霏霏将手重新塞回小alpha手里，才感觉小alpha整个人满意的回了魂，神志继续上线。她心里一软，轻轻捏了捏孟佳的手背，换来小alpha身体轻微扭动，懒洋洋的喜悦冒了头，带着她一天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
“那我明天一早来这里陪你。”她重新望向郁可唯，病号服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还带着稚气，她也不知道那份焦虑如何缓解，唯独许下承诺，像是承诺她会永远陪着对方一般，希望对方能感知到这份坚定。
郁可唯眨眨眼，笑得没心没肺：“你可能也没办法好好休息，毕竟还要分精力想着怎么对付我妈。”给我擦屁股。
静姐她会把你腿打断。王霏霏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思绪飘到张雨绮身上后，一切反而没有那么坏，只好锁眉说服自己，当下的选择是正确的。
郁可唯细白的食指点到她眉心，轻轻揉了揉：“好了啦，你眉心都皱出细纹了，回北京人家以为我虐待女朋友呢！”
昂？！
王霏霏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alpha突然就窜过去站在俩人中间。
小老弟你不对劲！
她眼疾手快拉住了人，小alpha还瞪着脸色凝固尬笑的可唯，腮帮子鼓鼓，颇有几分上了头就要再给病号打了纱布的脑壳来一拳的气势。
“我开玩笑呢！你激动什么啊！”郁可唯摆摆手往后缩了缩，把门也半掩上，随时准备和孟佳拉开距离，努力给王霏霏打眼色要她拉开自己家的醋精。
王霏霏也是真的担心小年下真能干出这个事，便用力拽了拽人胳膊，小年下回过头，气鼓鼓的还带着恼火，就和她干了什么劈腿的坏事被抓到了一样，她叹口气刚准备安抚毛躁的小孩子，孟佳往前走了一步将她圈进怀里，右手抬起捏住她下巴，薄唇就亲了上来，虎头虎脑的，也没个预警，趁她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后腰又被紧紧环住，拉着身体带入人怀里，小alpha的犬齿甚至磕到她唇瓣上，她皱起眉，年下撒开了手，又扭过头继续眼神发亮带着挑衅的瞪着傻眼的郁可唯。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和我这么计较干嘛啦！我又没有要抢你的王霏霏！吓人啦！”郁可唯撇嘴假装抹眼泪，另一只手随时准备在危险关头迅速关上房门，王霏霏看着俩人闹腾，也是没有办法了，神经微微放松后才有心思计较俩个人的小学生行为。
孟小太爷觉得自己血压上升，为了自己身心健康，拽着姐姐的手也不想理会这样会不会让姐姐不开心：“你跟我回家。”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更不想看见郁可唯对王霏霏撒娇的那副熟稔的样子，也许郁可唯那个笨蛋就是想气死她，好光明正大和王霏霏在一起！她只要有一口气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吴叔的车子停在门口早就在等了，孟佳拽着王霏霏上车的时候，omega思绪还留在医院里，她看着直皱眉，掐着女人腰将人推上保姆车，面色不善的关上了通向驾驶室的小车窗，打开了车顶的灯光，坐在王霏霏对面直勾勾盯着omega。
女人总算是回神了，一张素净的脸没什么血色，黑漆漆的眸子不解的望过来，眉心还有脆弱的痕迹，即使是天大的憋屈堵在胸口，见着王霏霏这幅神情，她也不得不向自己投降，姐姐是她的克星，是她唯一的，柔软的克星。
从口袋里掏出已经碎屏的手机递过去，王霏霏眼神微微波动，她看在眼里：“我找小张拿回来了，我知道你需要这张手机卡。”
也许是察觉到了王霏霏略微感激的情绪，孟佳薄唇抿紧，在王霏霏伸手过来的一瞬间扬起了手里的手机，姐姐疑惑的看着她，眉心皱出细纹，孟佳倾过身去拽住omega细软的手腕，将人拉进自己怀里坐着，捏紧了怀里的细腰，倔强的抬头盯着王霏霏。
“你没有说谢谢。”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为难王霏霏，可是不为难这个人，就好像俩人之间还有什么生疏的隔膜，孟佳不喜欢这种陌生感，特别是尝到了甜头后，特别是王霏霏现在分明是她的omega之后。
王霏霏黑眸愣了片刻，勾唇扯出微笑来，低头手臂缠上她肩颈，顺从的温顺在她怀里，也主动覆过唇在她眉梢蜻蜓点水，“谢谢。”
也许是王霏霏天生知道怎么驯服她，孟佳即使抿着唇也绷不住喜悦，她佯装还是很恼火，细长手掌贴到王霏霏大腿上压紧了，让怀里的人动弹不得，然后更为嚣张的扬起脸，明示还需要更多奖励，王霏霏太过聪明，狭长眼角溢出温柔来，没什么血色的唇就倾上她的唇，牙尖微微咬住她下唇，又大胆的伸出舌尖抚慰式的舔了舔，那股酥麻麻的感觉顺着唇瓣蔓延到四肢，孟佳鼻尖颤巍巍吸了一口气。
耳尖开始发烫。
要命，这是谁家的omega，这么会撩！
沉醉在幸福状态里的孟佳手上手机也被不大的力道夺走，王霏霏看见她眉心藏不住的满意后，才松了口低头去摸自己的手机，她需要那张卡，孟佳做的对，所以奖励是应该的。
小孩叹息一口气将脸埋在她胸口，隔着衣物呼吸轻轻喷洒在肌肤上，像眷念一般恨不得将她抱紧收进身体里，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走了神，却听孟佳突然开口：“那个alpha被小雨姐姐关在张家，李斯也没见着，但小雨姐姐没有虐待她，你放心好了。”王霏霏一愣，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alpha脑袋，心里泛出暖意，孟佳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照顾她，温柔细致到仿佛错了性别，不该是个alpha。
“你不必担心我，我可以解决。”王霏霏摸了摸她的头，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被摔碎屏的手机上，孟佳看在眼里，浅色的眸在灰暗处变得深邃。
车子停在院子前，孟佳拉着王霏霏下了车，想来也是不小的事情，孟家二老站在夜幕里不知等了多久，孟阿姨看见被孟佳牵在身后的王霏霏，焦虑的神情算是放了下，越过老孟和小孟伸手拉过神色苍白的人，上下打量似乎在检查她是不是缺胳膊断腿，“你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是张家的人为难你了？”
王霏霏勉强露出微笑来：“没有，阿姨，我没事。”手掌被拽得紧紧的，孟阿姨的掌心温暖，王霏霏维持着唇边体面的笑来，却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却如同猎犬一般绷紧了身体，她皱眉去看孟佳，年下美丽桀骜的脸上挂着陌生的阴沉，意外的是，孟佳对峙的人显然是孟叔叔。
孟阿姨拽了拽她催促：“赶紧进屋，你看看这都什么天了你还光着双腿，穿什么裙子，关节炎都出来了！”像是刻意打破父女二人紧张的气氛一般，也像是提醒什么一般，王霏霏再扭头去看，孟佳已经将视线落回她身上了，依旧是温软无辜的模样，仿佛刚才蓄势待发的火药味皆是错觉。
孟叔叔也笑呵呵跟了上来嘘寒问暖，言辞之中却避开了张家这个敏感词，她听着二老的关切，脑子里却混乱欲裂，也许可唯说得对，她确实太累了。
孟阿姨没有勉强她再吃些东西，亦步亦趋的送她回了房，也不再追问她身上明晃晃的被孟佳标记过的味道，耐心的嘱咐她好好休息，王霏霏点头关门时一抬眼，正是跟着孟叔叔上楼的孟佳背影，即使是背影，她也对自己alpha的状态了若指掌，凝固在孟家父女之间犹如实质的紧张气氛骗不了人，她捏了捏口袋里孟佳的手机，对孟阿姨巧笑嫣然道了晚安，这才关了房门。
或许小年下和她父亲之间确实有一场争执，但王霏霏的当务之急，在其他事情上面，她将梳妆台上首饰盒中的耳钉找出一颗，靠着耳钉取出自己报废的手机卡，又拿出孟佳主动递给她应急的自己的手机，将手机卡塞进手机后，靠着记忆输入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踱步来到窗台边，细数耳机的拨号声忐忑不安的一声声响起。
“喂，霏霏。”
疲惫的低沉女声带着沙哑，王霏霏绷紧的心又颤巍巍提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
“静姐。”
老孟还没有转身坐下，书房的门被大力摔上，震起书架上的灰尘都要抖落下来，他只是顿了一下，还是自顾自的坐下，孟佳那张继承了母亲美貌的脸上，覆盖一层寒霜，灯光里，老孟和孟佳对视，俩双相似的浅瞳都沉着黑压压的风暴，成年alpha之间的碰撞从来都不是点到为止。
这不是孟佳第一次用alpha的气势顶撞他，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孟佳的愤怒格外清晰沉着，老孟从抽屉里拿出香烟点上，烟雾带着胸口沉沉的浊气一同呼出，他主动开口：“宁静女儿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孟佳下弯的温柔猫瞳带着明晃晃的嘲讽，她伸手压在檀木桌上，反唇相讥：“我不清楚郁可唯那个家伙突然来上海有什么原因，但我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你没必要在我这也装老好人，鱼你钓了，蚌你抓了，王霏霏焦头烂额不愿意怀疑你，我可不是王霏霏。”
“你早就知道张雨绮和宁静的往事，你故意让我把王霏霏带去见张雨绮，你知道小雨姐姐要针对宁静，所以你把王霏霏的身份推到她眼皮底下，你就是想让小雨姐姐掺和进来，你就是想要宁静自顾不暇，但你考虑过王霏霏没有？”
老孟有些讶异她知道的信息，但也仅仅是讶异，他的女儿就不可能是个傻白甜。
“把手拿下去，站直了身体再好好说话。”父辈的威严依旧在，老孟警告式的命令，纵使孟佳的骄纵是摆上了明面的事，她向来都是聪明的孩子，什么时候他是动真格，什么时候他是开玩笑，她一直分得清。
小alpha撤了不被老孟看顺眼的姿势，但脸上的桀骜仍在，眼神灼灼，有势在必得的野心。她需要个说法，为了王霏霏。
老孟眯起了相似的浅瞳：“你知道找宁静女儿麻烦的人是谁了？”
孟佳皱起眉，她父亲是精明的商人，也是冷静的猎人，或许只是套信息，又或许只是暗示，孟佳知道在关于王霏霏的事情上自己自始至终没有主导权，即使是不情愿，也只能抿着唇点了点头：“张二叔。”
老孟神情没有丝毫意外，烟头被掐进烟灰缸，挣扎的白烟徐徐上爬，又消散在空气里，男人沉吟片刻道：“我派人去暗中跟着霏霏了，如果你不到场我也能确保霏霏无恙，这点你放心好了，无论什么时候我不会让霏霏身处危险中。”
“但是，佳，你有责备我将霏霏推到事情旋涡中心的精力，为什么不好好思考，怎么才能加大胜利的筹码？”
“即使我用你不喜欢的手段，将霏霏推到不得不选择的位置，看起来她也未必会选择你——你还看不出来吗？”
老孟的话一句比一句轻柔，却一句比一句更重，直让孟佳脸色愈发阴沉。
她父亲遥遥看着她：“我教了你很多次，没有万无一失的准备，只有万无一失的选择，即使你知道去张家也算是为难霏霏，为了你自己的私心，你不是也去做了吗？你知道王霏霏在宁静身边的位置，就算你不清楚问题出在哪，你也猜得到霏霏多少身上还带着宁静的烙印。”
“你像是个幼稚的孩子，沾沾自喜领着王霏霏去炫耀，却忽视可能的危险，在你心里，你希望王霏霏是烙印着你名字的人，哪怕你不足以有能力去保护她，却也在期待着终有一天，当所有人都在困惑时，王霏霏也要面临在你和宁静之间要做的选择。”
孟佳倔强的瞪着老孟，攥紧的拳头指甲钳进掌心，她的唇因为抿得用力失去血色，低着声音反驳父亲：“我没你想的那么幼稚，我只是没想到一场晚宴而已，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老孟没有在意她毫无底气的辩驳：“你真应该多听听我说的话，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如果你没有多上点心，也没有其他的意外事端横生，郑希怡应该此刻已经带着王霏霏回了北京。”
孟佳对郑希怡这个名字不太陌生，她皱眉，漂亮年轻的眉眼夹杂着幼兽的困惑：“你什么都知道？”
老孟慢慢解释道：“比起你来稍微知道的多一些，所以这就是我派人暗地里跟着你们的原因，郑希怡是广东郑家的嫡长女，你已经没有耳闻了，是因为郑家三十年前已经断了香火，当年鼎盛时期的黑道世家早早没落，因为仇家报复，一家上下十九口被血洗，不一样的是，郑希怡被宁家收养逃过一劫。”
“她现在是宁静手底下的人，即使是我，也要怵她三分，行商的狠不过刀头舔血的。”
“现在你知道王霏霏对宁静有多重要了吗？”
老孟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什么，孟佳脸色算得上相当难看，头天晚上参加的宴会，第二日宁静就派来郑希怡要强行带走王霏霏，老孟问她的话的确是有几分道理的——
“但是，佳，你有责备我将霏霏推到事情旋涡中心的精力，为什么不好好思考，怎么才能加大胜利的筹码？”
“即使我用你不喜欢的手段，将霏霏推到不得不选择的位置，看起来她也未必会选择你——你还看不出来吗？”
胜利的筹码，王霏霏的选择，再一次，老孟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哪怕她不承认，她此刻也得跟着老孟一条线。
“我要留下王霏霏！”她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老孟说，年轻alpha如同换牙的幼狼，乳牙已脱落，还带着血腥味，对即将面临的捕杀凶悍又跃跃欲试。
老孟看在眼里，那双遗传自己基因的浅瞳因势在必得的野心变得深邃灰暗，他于心底稍稍舒了一口气，或许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天平游戏参与者越来越多，他和孟佳的目标只是王霏霏，在多方介入的混乱局势里，这个目标虽然重要但绝不影响平衡，待时机成熟，宁静将再也无暇顾及王霏霏的去留，现在唯一的问题是——
王霏霏会选择谁？
相似的浅瞳遥遥相望，他们的眼中都只这最重要的一环。
“你去找霏霏吧，你知道该怎么做。”
窗台的夜风刮得她浑身冰凉，王霏霏听着手机里已挂断的忙音失神，宁静从未用过如此疲惫的声音与她交流，高高在上的alpha最后的夜安随着夜风一起刮过，窗外不知名的鸟叫凄厉短促，加重了她心底的不安。
她拿开手机，孟佳手机新换的屏保是一张王霏霏的他拍，连本尊自己也不清楚这张风衣立领遮去下巴，长发飞扬只露侧脸的照片是何时拍的，或许孟佳时时刻刻都在注视着她，如同守护着宝藏的年幼恶龙。
身后的房门传来动静，她回过头来，换上了一身丝绸睡衣的孟佳手里还端着一杯热牛奶，踩着拖鞋晃晃悠悠的走过来，牛奶被放在一边，小alpha伸出双臂，撇撇嘴角主动要了抱抱。
这是她的alpha，王霏霏胸口一动，脚下已经做了选择，她贴着孟佳的怀抱，感受到腰肢被年下轻轻揽住，高她五公分的人唇瓣还带着奶香，蹭了蹭她鬓发哼哼唧唧：“我妈说热牛奶助眠，你需不需要，我已经喝完俩杯了。”
话音刚落还打了个奶嗝，胸腔震得王霏霏莫名觉得放松。
“手机还我，你没有翻我微信吧。”小alpha不合时宜的要拿走手机，语气里还有明晃晃的介意，王霏霏秀眉微皱捏紧了手机不搭理她，孟佳嘟囔道：“我以前存的漂亮妹妹微信还没删完呢，被你翻到就麻烦了。”
即使知道孟佳在开玩笑逗自己，年上也敏感的直起身推开对方，挑眉作势要翻手机微信，孟佳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阻止了她的动作，弯弯的眉眼，鼻尖引人注意的痣，带着奶味的唇瓣，王霏霏闭上眼睛迎接温柔的亲吻。
小alpha的吻却落在了额头，王霏霏刚想睁开眼，对方的唇又落在她眉眼上，后腰被揽得很紧，孟佳的动作温柔耐心。
王霏霏手指攥紧了身前人的睡衣衣领，感受到对方身上安抚性的信息素味道，听见小alpha用特有的烟嗓喊她名字。
“王霏霏，我手机里没有漂亮妹妹，只有你一个漂亮姐姐。”
“我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
“所以别告诉我，不要担心。”
攥紧孟佳衣领的手微微用力，什么情绪悄悄滋生，被习惯压在心底深处的本能冒了头，是小alpha的体温太过温暖，人类总是趋利避害的生物，王霏霏贪恋年下单薄臂弯的安全感，不知何时起，孟佳成为了她的依赖。
绷紧的神经在某一刻断裂成了俩段，一段丢在了身后，悬挂着会困住她的死境，一段由孟佳拽着，尽头是方寸之间的岁月静好。
是孟佳重新找回了她，是孟佳拽紧她的双手，重新感受除却理智之外的情感。
她把自己逼得太紧，忘记停下脚步，但这个人一直在追着她，现在她需要扪心自问，孟佳有权利保护她，孟佳未来或许也有能力保护她，而她，什么时候给孟佳这个机会呢？
落在眼眶的吻尝到了眼泪的味道，年上消瘦的身体毫无防备的被拥抱在怀里，小alpha眸色沉沉透过窗户折射看见紧紧相拥的倒影。
没有万无一失的准备，只有万无一失的选择。
王霏霏，我要做到万无一失，才会是你的选择。
李斯从楼下的酒柜挑走一瓶早就看好的威士忌，吧台暖色的灯光里，威士忌折射出淡淡的金色，她将冰块放进杯子里，雾气迅速蔓延上杯壁，淡金色的液体倒入，她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一大杯。
焦虑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放在大理石吧台上的手机亮了，金大喜还在絮叨晚上在黄浦江游轮上认识的漂亮omega，翻了个白眼，李斯直接把手机朝下翻了身，眼不见心不烦。晚餐时间张小花格外沉默，小雨姐姐也没有现身，她看着平日里大口吃肉管都管不住的小吃货就吃了俩口西蓝花，脑壳子疼得更厉害。
深夜三点，前厅跌跌撞撞走进来个人影，她下意识半蹲身体想藏在吧台下，又觉得自己过于鬼鬼祟祟不像个正常人，尴尬的站直了身体，看着张雨绮穿着高开叉的红色连衣裙，虚浮着步伐进了门，她身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的小张，见她要摔到小张眼疾手快要搀扶，被张雨绮回手一巴掌扇得侧开脸，“滚？你也配碰我？”
心里风凉的替小张脸疼，张雨绮一转脸正撞上她五官拧巴在一起的脸。
“额…姐，晚上好。”她大脑宕机结结巴巴道，后知后觉放下手里的酒杯。
张雨绮墨发墨瞳，红裙妖冶，一张脸又苍白如鬼魂，像极了深夜索命的艳鬼，李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在她姐只是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便摆摆手让小张滚蛋，踩着高跟鞋扭了过来。
她手里的酒杯被夺走，身上还有浓烈酒气的人将那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重重放在吧台上：“满上。”
李斯五官打架的小心翼翼给眼前的人倒上酒，还试图劝说：“姐，你喝了不少了吧，要不我扶你上楼去睡觉？”
张雨绮竖起一根葱白的食指，红唇勾出摄魂的弧度：“你觉得小张刚刚扶我都挨了一巴掌，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臭东西要挨几巴掌？”
李斯一把捂住自己俊俏的小脸蛋，眼珠子瞪大，自觉闭了嘴。
张雨绮再次一饮而尽后，撑起双臂趴在吧台上，墨发散落而下，约摸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斯眼尖看见了那双白皙手臂上滚落的泪珠，吓得人在吧台后来了个立正稍息，大气都不敢出。
“你说，爱情是细水长流的岁月静好，还是飞蛾扑火的轰轰烈烈？”
小雨姐姐的声音温柔沙哑，轻柔的几乎微不可闻，分不清是醉话的呢喃，还是心碎的苟延残喘。
小李眨眨眼，眼眶酸涩，大着胆子绕过吧台搂起张雨绮细软的腰，将人胳膊担在肩膀上，半抱半扶着往楼上走：“姐姐，我带你上楼吧，你喝醉了。”
张雨绮的脸埋在她肩头，不一会被眼泪浸湿的凉意透过衣服传到肩膀，李斯顿了顿，听张雨绮问她：“你给我当狗，咬死让我掉眼泪的王八蛋，行不行？”
小李忙不迭点头，顺便学了俩声狗叫，她姐终于消停了。
抬起头，楼梯尽头张含韵穿着白色睡裙，赤裸着脚丫悄无声息的站着，看着她艰难的扶着张雨绮上楼，小李吓得汗毛直竖也不敢说话，这娘俩一个比一个会当女鬼，迟早给她吓得英年早逝。
深夜的上海是不夜城。
不再喧哗的黄浦江边坐着一个长发及腰的美丽女人。
她一手端着颜料盘，一手捏着画笔，面前是一块支在腿边的画板，越过画板是倒印着彼岸灯火大厦的黄浦江，游轮划过波光粼粼的江面，女人悬在画布上的笔却久久未动。
未完成的画将在黎明破晓时分宣告失败。
她站起身来，夜风吹过繁杂长裙的裙摆，细致腰身上系着的玉佩翻了个面，刻着小篆“苻”字，脚上微动传来细微的铃铛声，一串精致的脚链系在她右脚踝上。颜料盘被弯腰放在地上，女人走向江边围栏，一道闪光灯闪过，她回过头，是不远处看夜景的年轻路人在拍照。
年轻人见被发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走过来，礼貌递过手机：“你好，无意打扰，就是觉得您站在这里的样子很好看，就拍了下来，如果不妥我会删除的。”
女人疏离矜贵的笑了笑，摆摆手不太在意：“没关系的，你留着作纪念吧。”
狭长眉眼温柔妩媚，眼角因为笑意弯出淡淡的细纹，刻着岁月贪恋的优雅和偏爱。
年轻人一边感谢一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顿了顿小心询问：“冒昧的问一下，您是苻莹女士吗？”
女人点点头，年轻人突然激动起来，双手在身前擦了擦，想要握手又有些尴尬：“我很喜欢您的画，我已经买了下周画展的票，我知道您下周会回国举办画展，但没想到在这遇到您——”
“您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国了，太荣幸了，居然能见到您本人——”
年轻人的话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女人走了个神。
已经十几年了，她离开故土一转眼，居然过了这么久。
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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