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霏霏觉得自己变了，一切伊始于某一日清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孟佳放大的睡颜，那时金秋的阳光顺着半透窗帘照进卧室，孟佳的皮肤在温柔的阳光下透着光，她伸出手掌试图抚摸小孩脸上被光线印出的绒毛，又怕吵醒孟佳才悻悻作罢，小孩清晨的素颜好看乖巧，连鼻梁上的痣也变成能柔化她心口的特殊印记，明明是日夜相见的人，明明是相互拥有的人，她却觉得这样看着孟佳再久都不会腻烦。
当孟佳闭着眼睛轻柔的在她面前熟睡，她不必克制自己的情感，放肆的任由胸口滋生的确幸和幸福蔓延开，像是花的种子早就埋在心里，在此刻悄悄生长起藤蔓蜿蜒到喉咙，藤蔓上开满了分叉的花茎，每一根枝叶上都悄悄开起了花苞，最大的一朵生长在她喉咙处，伴随孟佳的每一次呼吸，肆意汲取养分，蠢蠢欲动的试图开苞，她不得不抿住唇生怕张开了嘴巴就有花朵顺着唇瓣掉落。
那花苞让她心口和喉咙都痒痒的，如果她愿意，凑过去咫尺的距离她就能吻到孟佳粉色的唇，让花瓣和唇瓣接触，让孟佳带给她心底发颤的欢愉。
孟佳改变了她，从内到外的，以至于当孟佳站在她身边，透过镜子她看见自己的脸时，都会惊讶自己像变了个人一般，很久之前她只是觉得那是孟佳镜头里的自己，直到她意外发现她就是这样活着的，她是那朵颤巍巍的花苞，孟佳是她的藤蔓，有孟佳在的地方她会拥有和世界美好连接的能力，她可以透过孟佳吸收阳光和养分，她可以肆意生长，她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释放情绪。
在清晨彼此交融的呼吸里，王霏霏回过神发觉自己已经无意识的贴近了熟睡的人，也许是太过靠近的呼吸唤醒了身体的记忆，在她试图缩回自己原本的位置时，孟佳主动凑了过来，长手长腿八爪鱼一般裹住她的身体，白嫩的脸皱成包子然后嘟囔着梦话找准她锁骨的位置埋了过去。
她拥有着孟佳，正如同孟佳拥有着她一样。
孟佳有些自恋，从小到大都是，王霏霏在玄关整理她从上海带回来的行李箱时，那小孩正对着客厅的穿衣镜研究下巴的粉刺，嘟嘟囔囔的抱怨着青春期的烦恼，王霏霏把乱糟糟的行李箱里乱堆的衣服一件件捋出来，无意掉落了一块金丝镶边的方盒，盒子摔到她脚边，她伸手去拿，精致的盒子价值不菲，出于好奇她顺手打开了盖子，里面是一对对戒，像是烫手一般她抬头去看孟佳，好在那小孩还在一本正经惦着脚尖照镜子，她便假装看不见的将盒子塞回箱子最下边，手心浸出了一丝薄汗，一时半会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惶恐。
孟佳不会演戏，也没学会撒谎，等她看见王霏霏已经将箱子打开后，原地愣了一下像被开水烫到一般跳了起来，也就一眨眼就站到了王霏霏眼前，带起的风甚至刮起王霏霏鬓角的发丝：“你开了我箱子？”王霏霏点了点头，眼见着小孩开始局促不安，连眉毛都拧巴成八字了，结结巴巴开口：“你没翻里面东西吧？”
“没有，我只是看见你衣服太乱了，准备带回房间收拾。”她善意的藏住了话，并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小孩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然后一把把行李箱从她手中夺过，笑的眼角弯弯：“我箱子太重，我自己来吧。”
“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长痘了。”说着话那张白净的脸就凑了过来，王霏霏想吓吓她，就严肃的点了点头：“你好像变丑了。”
孟佳眼睛瞪得老大，像是难以置信，接着又凑近几分：“你仔细看好我这张天生丽质的脸，把话重复一遍。”
“你变丑了。”王霏霏认真的回答，并藏不住微笑的扬起嘴角，孟佳的表情像极了要发飙的样子，最后变成了凑过来的一记贴脸吻：“变丑也是因为没有姐姐养，王bb，我要吃你做的饭，我都饿瘦了。”
小孩知道她拒绝不了那些亲昵的动作，甜甜的贴脸吻就变成了孟佳轻啄她嘴角：“你快点给我做饭，我妈做饭没有你做饭好吃！”不知道孟阿姨听见这句话会不会一巴掌拍到她脸上，王霏霏捏着她婴儿肥的脸，笑意被她带着甜味的吻抹平，嘴上答应着，被孟佳退到墙边紧贴身体，小alpha的饥饿不止源于食物。
但是孟佳不丑，王霏霏违心了。
那就是个非常离谱的巧合。
李斯更新的朋友圈里，那个叫小花儿的女孩子正坐在孟佳腿上扭动身体，她的小孩在夜店的灯光下白的清冷，栗色的长卷发垂在白色吊带的锁骨上，露出优美的脖颈曲线和胸前可观的沟壑，深色的眼影被光线晕得模糊，酱红色的唇勾着猫一样的笑意，望向omega的眼神充满着宠溺。镜头边还有李斯带着个性尾戒的手掌在挥舞，吵杂着，害得王霏霏走了神点了个赞。
郁可唯喊她三声她都没有回过神，等对方修长的手伸过来捏住她下巴逼着她抬头时，她才猛然惊醒，对上可唯弯起来的桃花眼：“你不在状态，身体不舒服？”王霏霏合上身前的笔记本，她们坐在写字楼的窗台边，和煦的阳光洒落在脚边一寸的地上，她侧过脸去看空气里漂浮的尘埃：“有一点，可能是受了风寒。”
“又或者是吃了什么老陈醋？”郁可唯坐在她身边，嫌弃的皱起眉，“如果你不提醒我那个小alpha的信息素味道是鸡尾酒味道的话，整栋楼包括我，都会认为你天天上班酗酒了。”
说话间假装成alpha的omega抬起西装裤腿翘了个二郎腿，颇有些正宫问罪的架势。
王霏霏不自然的拨弄了一下头发，将后颈的腺体遮盖的严严实实的，但这阻止不了她身上其他的气味，孟佳太过放肆，而她总是心软的那个。“你应该担心你被人绿了的流言飞出这栋楼，又要有不少莺莺燕燕来找你麻烦。”对面的人脸一绿，算是被呛住了，二郎腿都颠不动了默默放了下来，端起王霏霏面前的咖啡压压惊。
王霏霏精致的眼尾轻挑，也不忙着打压她了，郁可唯摆弄起手机堂而皇之的问：“你还点了赞，心真大。”一瞬间王霏霏没有缓过神，后知后觉看着她：“你有李斯的微信？”
“有啊。”郁可唯回答的理所当然，白净的脸上还有一丝憨憨的嚣张，“不打不相识吗。”
你那是被打。王霏霏没有纠正她，看着她挤眉弄眼的作样忍不住笑了，“有她微信约出门打架吗？”郁可唯吹了吹额头上的呆毛有点磕巴：“我还拉了个群让李斯把孟佳拉进来了呢，但是你家那个小alpha对我有意见，到现在没同意我好友请求，话也不跟我说。”
王霏霏觉得好笑，要是孟佳答应了她的好友请求才是大问题，什么时候这三个背着她勾搭上了？
“你管管吧，你那个小alpha，看起来没少招蜂引蝶，我给你翻了李斯半年前的朋友圈，她姐姐的女儿，就是那个天天跟着她们后面的小omega，半年前还喝多了说要嫁给你家小alpha。”
王霏霏眨眨眼去看，郁可唯手指飞速在自己手机屏幕上滑动，见她盯着自己，耸肩道：“为你刺探军情，只有我才是那个最操心你的人。”
倒可不必，不过是来添堵的罢了。
王霏霏离开的早，车子绕到了孟佳学校门口，她也不知道自己来这是干嘛，但思念和某些其他的情绪在心底发酵，她不再是她。如果王霏霏没有认错，蹲在学校大门口地痞流氓一样梳着大背油头穿着黑色绸缎汉服的alpha应该是李斯，她身后依旧跟着个蹦蹦跳跳的白嫩漂亮omega，李斯不耐烦的拍了拍张小花的腿让她边儿去，小omega不满的拿腿踹了踹她，打打闹闹的，满身青春活泼的气息。
孟佳快放学了，王霏霏看了眼腕间精致的女士手表，犹豫要不要下车去和那俩个人打招呼，就看见有个穿着热裤露着白的发光大长腿的家伙嚣张的从正门走了出来，孟佳斜挎着背包，上身穿着白色小吊带露脐装，腰间别着一条黑色Gucci腰带，摆动双腿踩着半高马丁靴越过了安保区，远远的丢了抱伸出双臂，李斯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张小花蹦着跳着一路小跑直接弹跳到她身上挂着，孟佳伸手托住了小omega的屁股颠了颠顺便转了个圈圈，直到李斯走过去也没撒手放下小omega。
王霏霏顿了顿，鬼使神差的拧开车门撩了下长发就往三人身边走去。
“佳鸽~korrrrrrrr你想不想我，我好想你，我和我妈说了我要来和你一起上学！”张小花奶里奶气的挂在她身上，孟佳挑了眉一副嫌弃的表情：“你会跳舞吗？”
“可以学啊！”张小花的腿在她腰间扑腾，孟佳托紧了她的小屁股怕小omega摔个屁股蹲，李斯拽着张小花后腰的衣服试图给她拽下来：“哎哎哎，成何体统！我告诉你妈我和你说！”
她这么一拽张小花抱得更紧了些，孟佳一边稳着身体一边问：“你是不是又长胖了， 我告诉你少吃点肉了，我的腰哎！”李斯伸手就来掐张小花的腰要给这个粘人精抱下来，三个人扭打成一团，打打闹闹着一道女声突兀在身边响起：“你们都在呀。”
孟佳鼻尖嗅到熟悉的鸢尾花香味，扭过头越过张小花肩膀去看，姐姐披着大波浪穿着黑色紧身裙拿着小包包笑吟吟站在她们面前，心跳突然就加速了，眼里全是姐姐弯弯的眉眼和猩红的口红。李斯立马老实站好乖巧喊了一声姐姐，张小花扭过头还没换个表情，就被孟佳撒手丢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哎哟一身还是李斯给拉起来的，孟佳已经几步走了过去陪着笑脸绕着姐姐左三步右三步的左右傻笑：“姐姐你怎么来了。”
王霏霏今天依旧美丽动人，孟佳眯着眼睛在阳光下直视姐姐，顺着发梢的弯曲弧度，到她尖巧的下巴，要不是有人在周边，她很想凑过去搂住姐姐细软的腰，把脸埋进姐姐发丝间深深嗅一口姐姐身上的香味。
“下班的早，准备接你回家。”姐姐笑吟吟的，垂下了右手，孟佳眼睛一眯左手就悄悄伸过去，十指相扣的握紧了，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也没注意李斯嘴角的抽搐。
“我们说要去酒吧玩来着！”张小花从李斯肩膀后面蹦跶跳起来，被李斯一把回头按住，眼神警告，王霏霏看向还眯着眼笑的人，孟佳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只顾着牵着她的手傻笑。
李斯是不打算人家家长都来了还提去酒吧玩，上一次和正主见面还是夜店，发生了啥她现在都不乐意回忆，按着张小花肩膀打着哈哈：“不是去酒吧，我们就是找个地方吃个饭，吃个饭而已。”小心翼翼去看姐姐脸色，这位主看上去纯良贤淑的，切开了也不白，她不乐意得罪女人，更不乐意得罪一个切开了黑的omega。
王霏霏只感觉孟佳的眼神都黏着在自己身上，心里一动，看着她轻声问：“你们要去哪里吃饭？”
“吃——”你，话说到一半被孟佳自己咬住自己舌头憋回去了，这大庭广众的怎么回事就开始犯浑，王霏霏怕是有毒，她一见到王霏霏就开始脑子不受控制，“吃什么都行。”
这多来一个人确实不一样了，王霏霏没出现前孟佳还是那个寻思着要去那条街泡吧的小alpha，姐姐一来就和没断奶一样。李斯心里清楚，别说玩了，王霏霏这意思是要跟着一起，那连饭都吃不好了。
“霏霏做菜可好吃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孟佳扭头有点得意，下巴微微扬起，颇有点狗仗人势的感觉。
王霏霏眉头一皱，伸手掐她腰：“叫什么霏霏，叫姐姐。”入手就是小东西细软的腰肌，也舍不得用力，轻轻捏了一下，孟佳就嬉皮笑脸凑了上来，连搂带抱的小声哄她：“哎呀姐姐，姐姐，姐姐~”
奶里奶气的小烟嗓，叫得王霏霏直走神，鼻尖都是奶香味，反而是成熟的omega先受不了，脑子里孟佳胡来的印象太深了，嗲里嗲气的姐姐二字染上了黑夜里才有的特殊味道，反而是她先受不了，可眼角扫过躲在李斯身后睁着圆溜溜大眼看过来的张小花，又和什么暗自较劲一般任由孟佳长手长腿的缠过来。
“我请你们去吃饭吧，还没有机会和你们凑在一起。”她笑吟吟的看向李斯和小花，“佳和我经常提起过你们。”
这大概就是宣誓主权，李斯反映的很快，而孟佳更是一愣，她和狐朋狗友之间的事情可从来没有透露给姐姐，这么愣住收到姐姐一记温柔的眼神，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暴雨突至的初秋深夜，车内的氛围微妙紧张。
微醺的孟佳靠在车窗上，虚掩着长长的睫毛看着漆黑的窗外，雨水奋不顾身砸碎在玻璃上流淌波纹，她伸出细长五指贴合冰凉的车窗，嘴角痴痴的上扬，仿佛穿透过玻璃触摸到了雨夜的凉气，车内没有音乐，只有姐姐的呼吸，困足于一小方天地，被黑夜与暴雨吞没的岛屿上，有她奇异的餍足。
“我们可以在这里停一下吗？只需要停一会儿就可以了。”她扭过头用柔和的烟嗓发问，雪白的脸庞上还有淡淡的绯红，浅色的眼瞳在发亮，像是征求家长意见的小朋友。王霏霏的侧颜完美凌冽，专注于方向盘上的精力收回了些，透过后视镜去看孟佳，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温柔。
白色雅阁停在了路边，距离小区只有不到千米的距离，王霏霏熄了火，喝醉了的小酒鬼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带着酒气的唇瓣贴上了她的唇，实打实的酒气掺着奶味灌入鼻腔，王霏霏往后靠了靠，正好顺从的被压制在座椅和孟佳之间，这是个讨好意味的吻，哪怕是孟佳舌尖的勾描都带着明显的试探味道，王霏霏张开嘴放任她加深这个吻，手掌顺着小alpha的下颌抚摸，抚顺年下身上小心翼翼的气势，无声的纵容着她。
等到这个甜蜜的吻结束，孟佳双臂撑在她座椅俩侧，额头抵着她额头，将呼吸肆意洒在她唇齿边，王霏霏才意识到这个醉了的人在尝试感知她的情绪。
孟佳沙抬手关了车里的灯，透过前窗穿透雨幕的路灯灯光，她只能看见年下清晰的轮廓，那光因为失去了力度而变得温柔，夹杂着的凉气也被孟佳身上的温热逼退，她的小年下斟酌着一遍遍轻啄她唇瓣，将俩人的唇都吻得湿润，轻声道：“你没有必要柔软，你没有必要妥协，你没有必因为我去尝试变得不一样，因为我就是另一半的你。”
王霏霏呼吸轻顿，她指尖滑入一缕柔顺的发，孟佳滚烫的身体和唇在温暖着她，于是不由自主拽紧年下的一缕鬓发，连她自己也好笑，回应孟佳蜻蜓点水的吻，有某些紧绷的情绪被轻而易举抚平：“我没有不喜欢她们。”
“你不喜欢。”
孟佳笃定的说，拉开了俩个人之间的距离好让王霏霏的视线能聚焦在她脸上，好让她的认真也能被轻易感知。
“你不喜欢张小花替我端走面前的海鲜面，你不喜欢李斯特意把黄瓜递给我，你不喜欢她们和你说说笑笑我的曾经，你不喜欢我被别人这么围绕着。”
王霏霏惊讶于她口吻里的笃定，也惊讶于她话语里的细节，在她反思自己为什么被孟佳清楚感知到情绪时，窗外有惊雷闪过，白光将孟佳的身影印得模糊遥远，有名为恐惧的情绪顺着胃部迅速爬上喉咙，她手掌收紧扯痛了孟佳。
苍慌的敛住眉眼低下头，王霏霏在随后降临的雷声中感受自己心跳在加速。孟佳捏住了她手臂的力道不轻，温柔贴近她眉梢，空气里迅速染上让人心安的甜味，“我在这。”
我在这儿。
哪怕她眉眼的苍白尚未褪去，哪怕她一闪而逝的脆弱还没露头，孟佳的气息柔和的包裹住她，在凌乱的情绪里像是藤蔓在迅速附着，帮助她找到着力点去依靠。
“王霏霏，看着我，我不是你的恐惧。”孟佳匆匆落下一吻在她眉心，然后迅速抽离身影，王霏霏伸手去抓却只抓到她抽离的手臂，茫然抬头，孟佳长腿一跨打开了车门走下车。
车外暴雨的湿气和寒意随着孟佳的离开趁虚而入灌进车厢，王霏霏四肢冰凉徒然的张望，孟佳纤细的身影毅然融入雨幕之中，她不知道孟佳要做什么，只本能的缩在座椅上任由某些隐秘的情绪在迅速吞没自己。
孟佳迎着毫无力度的路灯暖光走到车前，王霏霏手心是汗切换了近光灯，小alpha细长的身影在灯光交融处印现，王霏霏努力在大雨中看清被淋湿的少年，冷暖双色光芒的中间，孟佳被大雨淋湿生机勃勃的站着，任由光芒边缘的黑暗包裹，在光芒边缘是被染上了颜色的雨雾，如有质感般包围着年下，错觉让她认为那是孟佳身上的光。
海藻一样的长发狼狈贴在脸上，白色小吊带也被雨水染成深色，仅片刻少年就浑身湿透，但是雨幕模糊了轮廓的狼狈，晕染了周身的光晕。
孟佳抬起双臂在空中划过弧线，做出拥抱虚无的姿势低下了头，下一秒舒展开修长的双腿向后退开半步，长腿在地上划过半圆溅起水珠，整个人身体旋转一圈，对着车子的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
在耀眼的白光撕裂天际之时，王霏霏下意识要闭上眼，但孟佳就在她面前的夜幕里，孤身弯着腰，她咬住下唇试图遏制住涌上全身的颤抖，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道仿佛随时会消失在雨幕的身影，雨夜惊雷无声的带来她最深处的恐惧，而孟佳站在那个她最恐惧的世界里孤身一人，若是她闭上眼，或许孟佳就也会跟着消失。
孟佳突然直起身遥遥看着她，撕裂天幕的明暗白光中，年下的目光穿透雨水穿透夜幕，灼灼的盯着她，像是比任何光都要耀眼的星辰照耀，王霏霏看见她唇角生机勃勃的笑容，在惊雷声紧随其后的乍起后，孟佳突然单腿旋转半周身体后仰，双臂大张在惊雷中拥抱雨水，她长发和指尖甩出涟漪砸入大雨中，柔韧的身体在惊雷声中起舞，鞋尖在地上踩踏勾划出飞溅的屏障，光芒中那些萦绕在她周身的雨水变成了武器，仿佛有生命般被她的肢体挥洒出去，反击夜幕里磅礴的大雨。
惊雷不再是全部的声音，王霏霏看着发光的年下，耳边是簌簌的雨声，还有孟佳踩踏雨水的微小声音，孟佳像是颗树苗，在她眼前肆意蓬勃的生长，倾盆大雨带来的是生机而不是毁灭，少年的四肢像大树的枝叶在大雨中倔强伸展，雨水迸溅的地方不再是疼痛而是洗涤。
即使是惊雷还在，不再代表着毁灭和掠夺。
孟佳在生长，倔强又顽强。
王霏霏恍惚了也不知道多久，再遥遥看去，孟佳已经停了下来，喘息着站在原来的位置，双臂在大雨中挥舞，又往前踉跄两步，灯光能打到她的脸上，是筋疲力尽又嚣张温柔的笑，她的口型在说，
王霏霏，你看我！
王霏霏，你看看我。
王霏霏，你看着我····…
身体在恢复知觉，王霏霏突然从胸腔涌现出一股冲动，而当她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她已经拉开车门迈出了腿，不会再有回头路，她走下车，雨水和黑暗迎面扑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将她狼狈逼退，她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孟佳，也许她不需要在乎任何事情，她只需要看着孟佳，她只需要向这个人走去。
比雨水和黑夜更让人浑身发冷的闪电还有，没有车厢的保护她赤裸的站在风雨之中，孟佳的身影在模糊，那股被压下去的恐慌再次回侵身体，王霏霏脸色苍白的摇晃，可本能的望向希望的方向，然后她看见孟佳就站在她前方的车灯里，单膝跪下。
少年人的脸上混杂着雨水，尽管她眉眼忧伤，可眼底的光却比星辰更亮，白嫩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遥遥向她举起双手捧着的东西。
精致的红丝绒礼盒也在暴雨中狼狈不堪，被雨水浸成深色的礼盒里躺着折射虚幻光线的钻戒，因为深色的环境，泛着一层浅浅的蓝光，快要赶得上年下灿烂的笑容。
雨声和雷声都不再清晰，纤瘦的年上摇晃了身体，在呆滞中清晰的听见年下喊着她的名字，带着颤音，小心翼翼，有一点哭腔，被混在风雨中不那么明细，却仿佛暮鼓晨钟一般撞进她心里。
等孟佳扑进她怀里，本来湿冷冰凉的身体互相拥抱，无名指被虔诚的套上契约的金属，王霏霏的灵魂像是从九霄之外被拢合回身体，连磅礴大雨都变得温柔细密，温热从她们紧贴的身体处互相熨染，某一块缺失的灵魂被最终补齐。
孟佳凑过来亲吻她时，脸上的雨水带上了奇妙的温度，王霏霏捧着年下的脸，感知到彼此接触时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热雨水，那可能是孟佳的泪水，也可能自己的泪水，比雨水要苦涩，但从彼此的唇瓣上传递过来，却带上了酸涩的甜。
“王霏霏，我会好好对你。”
孟佳轻柔的承诺，瘦削坚韧的身体，脆弱但坚定的眼神，组成了她所有的感知。
年上垂下潮湿的眼睑，右手扣上了少年的左手，十指相扣，无名指上的契约绑定了彼此的灵魂。
My dear Jia，要记得好好爱我。
“佳，”她轻轻叹息，带着释然，
“你永远是我的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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