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免责声明:
1.中山站和阿蒙森站不挨着,纯属本文虚构。
2.南极吃火锅不存在本文所说非法倒卖国有资产现象,纯属本文虚构。
3.阿蒙森站没有任何性丑闻,纯属本文虚构。
4.本故事是一篇幻想同人,和任何真人无关,纯属虚构。
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沉重的泡泡,水蒸气花大力气推开浓重的辣椒油,红色的辣椒在红色的油里翻滚着,水开了,李华梅把片好的牛肉片丢到大漏勺里,直接浸入汤料里涮。
光从餐厅顶上的天窗斜射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在昏暝的阴暗里,只有火锅上冒出来的蒸汽被照得雪亮。
氤氲的蒸汽后面是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名叫蒂雅,是附近阿蒙森站的气象学家,有着金色的头发和麦色的皮肤,还有热情的性格和一张漂亮的脸蛋。
透过蒸汽,李华梅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渴望的眼神。
“马上就能吃了,别着急。”
别说是蒂雅,周围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拿起了筷子。
李华梅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刚说的是中文,最先拿起筷子的反而是这帮美国佬。
“你听懂这句了?”她问的是对面的蒂雅。
蒂雅捧着筷子点点头。
“感谢玛利亚赐予我们食物,huo—guo——”旁边几个发色各异的科学家都举着筷子,和一个德州大牛仔一起念:“huo—guo——”
当漏勺被拿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捧起了筷子,漏勺里的牛肉被李华梅分到各人碗里,只等她一声令下。
“玛利亚”是她大学的英语老师帮她起的英文名,现在回过头看,简直是一段黑历史。
整个南极只有中国的科考站能吃到火锅,任何食材在南极都相对珍贵,但最珍贵的还是能做出美味的厨师。
在沸腾的热水里煮肉吃肯定是几种最古老的烹调方式之一,但点石成金的火锅调料却只有这里才有,这些人隔三差五地跑到中国人的地盘上来,一开始以为是间谍,后来以为是来谈合作的,没料到来了就围着火锅转。
最初,本着国际主义精神和人道主义精神,食堂师傅还招待了两顿,后来党支部书记杨希恩组织召开党支部会议讨论怎么把他们赶走,有人提说每顿收五十美金,人肯定走,杨书记觉得这主意不错,把这个收钱的纪律定了下来。
没想到的是,就算掏钱人家也肯来吃。五十美金可是个天文数字,中国本土是见不到美金的,只有外汇券,所以这笔钱,一半归了国家以冲抵食材耗损,还有一半呢,你不说我不说,就当不知道。
很快这群人就和大家熟起来了,领头来的是个高高帅帅的黑发小子,叫费南德·迪亚兹,搞统计的(谁知道统计学家为什么来这儿),吃饭热情最高每次都要坐到华梅对面的是个拉丁裔的小姑娘,叫蒂雅·恰斯卡,搞气象的;一个金发的法国裔小子,查理·洛雪弗,修车的,有时候还会来个德州大牛仔,埃米利奥·菲隆,搞天文的。
组织部只好又开会,杨书记问这可怎么整,你送人家调料,人下次不畏风雪调料食材和美金带着一起来,就是非要跟你吃火锅,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是不好抵御,可人家要是间谍怎么办?
同志们七嘴八舌地表态了,有的说来了就围着火锅怎么进行间谍活动?有的说别是看上了我们哪个小同志了,毕竟人家队伍里还有个小姑娘。最后有人说了,怎么不是人家小伙子看上我们的女同志了呢?
同志们忽然安静了,一致看着李华梅,她一脸奇怪,问:“都看我干什么?”
“华梅同志,你看怎么办?”
李华梅同志只好站起来,她是整个站里唯一的女同志,其余同志话里有话,她肯定只能装傻,清了清嗓子,说:“我斗胆说一下我的看法。咳,首先,咱们中国有句老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南极这地方不比别处,多个朋友多条路,人家来,我们还是招待。其次,人家拿钱来咱们不给东西也不太好,不如就按照之前订的纪律来。”
杨书记问:“谁来招待?”
李华梅说:“我最年轻,我来招待。”
“好,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们最年轻的同志了!这不好弄啊。”
是啊,搞得好了是国际友谊,搞砸了是搞坏国际关系,咱们跟美帝国主义的关系扑朔迷离,走太近了吧,万一哪天倒退回文革时代,你就是资产阶级间谍,帝国主义走狗。可是人家技术理念都先进,咱们想向人家学习,非得先交几个朋友不可。
李华梅当然能看出来这任务不好弄,重重顾虑之下,谁也不愿意接这几个傻乎乎的烫手山芋,可她还是拍胸脯跟杨希恩保证能完成好任务。
谁让她就想留住那个蓝眼睛小姑娘呢?
这一切的一切,国际友人都半点消息也不知道,还是隔三差五开着雪橇车来这里吃火锅,一吃一个下午,锅洗了都不走,有时候在休息室坐着看看书,有时候跟别的过去串门同吃的同志聊聊天,蒂雅就每次都跟屁虫是的跟着李华梅。
大家都特别释然:在南极,女孩子太少了,见了面那是天生的亲切。
杨书记听取了各方意见,还说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原来人家小姑娘不是冲我们年轻男同志来的,是冲我们年轻女同志来的。”
大家纷纷咳嗽,表示听不懂。
蒂雅照来,火锅照吃,天照聊,书照看,厨子也照样挤兑他们。
南极从极昼进了极夜。
李华梅拦过厨子两次,但内心也是理解厨子的想法的。
冬天外海封冻,就算基地在海边,补给也是进不来的,多了四口人吃饭,自己人就少吃四口。她立场不坚定,向着谁都不是味儿,只好顺其自然。
摸着良心说,南极的夏天比祖国的冬天暖和多了,不仅仅是因为有暖气,还因为有晒得着的太阳,但南极的冬天太凶猛了。李华梅从窗子往外看,看到从无尽极夜里吹来的风。
风是看不见的,可它能把雪花吹得和刀片一样。
不知道是因为进入了极夜,还是上个月小小的不愉快,蒂雅已经两个星期没来了。她每周日早早干完活,结果都是从早枯等到下午,书看完一本又一本,倒是把之前一直拖着没看的论文集研究了一大半。
肯定不会来了,南十字星转了半圈。
她转身走出了房间。周日本来是个休息日,活也不多,该弄的都弄完了,个人卫生都打扫了,李华梅百无聊赖地每个房间乱转,刚走到通讯室跟杨书记打了个招呼,就听见无线电里面猛地传来嘶吼。
“SOS!SOS!中山站!中山站!……”
杨希恩吸了吸鼻子,回答:“这里是中山站,什么情况?”
“阿蒙森站的恰斯卡博士带队的勘察小队在你站西南西约九十公里处遇险,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请告知坐标,请告知坐标。”
……
“恰斯卡博士?”李华梅回味着“恰斯卡博士”这个很陌生的称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蒂雅?!”
杨希恩叹了口气,“华梅,你的小女朋友,你去接一接?”
李华梅睁大眼睛皱着眉头看着他,居然一时间想不到说什么才能有力的反驳他。
杨希恩还觉得奇怪:“你当初可是在党支部会议上拍着胸脯跟我保证的,出了事你怎么也照应一下吧?”
“不、不是、我……我很愿意去,但、但……唉,我不说了,我先走了!人救回来再说!”
杨希恩赶紧追了出去,点了个四人小队出去接应,极夜里天完全是黑的,好在对方应该带了无线电和大功率的手电筒……
李华梅穿戴好装备,推着雪地车和队员一起开出了车库,接着就被极光照了一脸。
怪不得对方设备失灵。
无线电耳机里杨希恩没忘了嘱咐:“四个小时之后起大风暴,人带不回来就算了,毕竟这个还是以保证我方人员生存为最优先,别把自己命搭上了,爹妈都在家等着你们呢。”
“杨叔叔放心吧。”李华梅回答了一句,开着雪地车走了。
为了防止窗户外面结雾出事,车里并不能开很大的暖气,还要不停朝窗子吹风,以保持车窗内外清晰,李华梅沉默地赶路,顶着极地大风,车子每小时能开四十公里就不错了,四个小时来回,时间未必够用。
沉默地行进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一条光柱逐渐清晰。南极是个比较洁净的地方,一般来说天上没有总悬浮颗粒物,很难反射出打到空中的光,但今天下着雪,雪片在光柱里摇曳,把他们的位置指示出来了。
李华梅踩着油门加速,地面颠簸又崎岖,整个车里的人都跟着颠簸,不过没人敢对她开车的风格说三道四。最后还算是顺利地到达了光柱下面。
费南德那小子激动得痛哭流涕,在极光下单膝下跪,抓着她的左手狂吻。
李华梅费劲把手抽回来,问:“蒂雅在哪?”
不料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不约而同地凝滞了,她心头一阵不祥的预感,抓着费南德的领子问:“蒂雅呢?!”
查理抓着她的手,用还带着点卷舌的英语回答她:“她掉进冰缝里了。”
李华梅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你们就,就不管她了?!”
“华梅,别激动,这怎么管啊,快回去吧。”中方的队员劝她。
“她叫我们先走……”查理听不懂中文,自顾自地说,结果也被李华梅一把抓住了领子,“她还没死?!那你们居然就不管她了!?”
“她、她、她的脚卡在冰缝里面,我们谁也下不去,也没有工具,没有办法救她。”
“你们为什么不跟她呆在一起?”
“她、她、那一片地质条件太复杂,蒂雅觉得我们都在那会压塌冰架,让她死得更快……”
“她在什么地方?”
查理这回回话很快,指着不远处一座冰山说:“就在那座山底下!雪橇挂车翻了,她在里面,抓着雪橇所以没掉下去,但卡住了也上不来。”
怪不得救不到她,这种位置太妖了。
“华梅,你不是想去吧?别鲁莽!”队员上来拉她,李华梅烦躁地推开他,打开后车门,把所有人都往车上推。
有时候一辆车要装不少队员,有时候后备箱要放很多东西,这辆装甲车似的雪地车后门可以开,大家分别坐面对面坐在车后面,跟一个运兵车差不多。
“上车上车都给我上车!滚上去!收脚!把那个给我。”李家大姐生起气来没有人敢顶嘴,大家纷纷扣上安全带,李华梅拿了旁人递给她的袋子,用力把车门关上。
大家静默地等她开车走人,但是等了半天她也没上驾驶室,正奇怪呢,就见副驾驶打开车门跳了下去,风雪一下灌进来,搅浑了所有的声音。
“李华梅!你不遵守纪律!”
“去他妈纪律!”雪橇车引擎发出怒吼,听起来仿佛是被李家大姐的怒气直接启动的。
车里一下子开了锅。
但这一切都被她甩在了身后,她只身开着雪橇车冲进了风雪里,风雪越来越大,十几米开外什么也看不清,李华梅也不知道哪来一股热血,凭着一股狠劲朝着山头猛冲。
她连地上都快看不清了,只能约莫从滑雪眼镜里看到山头。茫茫雪地里一点黑,还好距离不算太远。她知道那边有个冰缝,所以不敢托大,估摸着距离停下雪橇,绑了一根救援绳在身上,拿着登山杖顶着风走了过去。
顺着之前雪橇留下的痕迹走了五分钟左右,她终于看清冰缝了,不宽也不窄,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手电晃过一团漆黑的东西,挂车上的反光条反出荧光。她靠近过去,用电筒照了一下下面,然后动手朝对面的冰上打了两根钉子,垂下去脱了手套摸蒂雅的脖子。
蒂雅垂在雪橇车正下方,双手握着雪橇周围的扶栏,一根救援绳被她绕成个秋千坐在上面,头垂靠在肩上,不知死活。
这冰缝十分狭窄,如果是埃米利奥他们,肯定掉都掉不进来。可好死不死,掉下来的是蒂雅。
蒂雅动了一下,“谁?”
李华梅松了口气,“是我。”
“玛利亚啊……得救了吗……”
“是的,怎么卡住了?”
“脚,脚腕……”
“脱得了鞋子吗?”
“里面的鞋子卡住了脚踝,拔不出来,我的手够不到,我这里有刀……”
“我够得到,”李华梅隔着口罩咬住手电,双脚勾在雪橇扶手上,头朝下钻进不知多深的冰缝里,用刀割开了她脚上的雪地靴,露出了里面的棉靴,“这样能拿出来吗?”
“嗯……”
“蒂雅,别睡!”她试着把蒂雅的脚拿出来,卡住了一点,脚踝深深地歪着,不用怀疑肯定肿了,只是因为蒂雅已经渐渐失去了意识,她才感觉不到疼。
“痛就叫出来,我要拔了。”
“嗯……”
李华梅使劲把她的脚从损坏的雪地靴里面拔出来,蒂雅没叫,只是像死鱼一样呼吸着,抽气的动作十分吓人。
“上得去吗?”
蒂雅摇摇头,她的手脚发软,头脑昏昏沉沉的。李华梅用绳子绕在倒扣的雪橇上,一端拴在蒂雅的腰带上,另一端绑了个环用脚踩着,用自己身体的重量把她送上去。
不行,蒂雅根本没有力气把自己抬上去,徒劳地在冰缝旁边抓着,眼看又要滑到深处。她的一只脚上没有保护,再过几分钟大概就要冻伤了。
“你抓紧,千万别掉下去!”李华梅从冰缝里窜上来,在雪橇车上挂了个书包似的东西。
风越来越大了,她咬紧牙,扯开了旁边的绳带,一个降落伞样的东西忽然迎风展开,啪地一声兜住了大风。
风嘶吼着向前挣扎,整个扣过来的雪橇车咔咔作响,不断磕碰着周围的东西。蒂雅则还坐在自己的绳子上,要不是呼出的气体一瞬间会凝成白色,真的感觉不到她的存活。
北风——严格来说应该是南风,呼啸着从山的缺口中吹过来,被减速伞网住,又不停地用力挣脱,李华梅在这个雪橇后面推了一把,风终于挣脱了最后一个桎梏点,把雪橇、蒂雅、李华梅,一起从冰缝里拽了出来。车子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从倒扣状态翻了过来,也把正悬在车子下方的蒂雅装了进去。
“我就知道会有用!”她扶着车子跳了进去,看见蒂雅躺在里面还在喘息,爬到前面把减速伞的绳子切断,风咆哮着完全挣脱了束缚,一瞬间就把她们扔到了后面,雪橇失去了动力,慢慢减速停下。
可风越来越大了,李华梅把蒂雅扒到一边,解开绑缚下方辎重的帆布盖住蒂雅,自己爬到停在一百米开外的雪橇车上,慢慢开了回来。
蒂雅所在的雪橇只是雪橇车的拖挂箱,她把车挂好,开进一处相对低洼而且没什么风的地方,打算检查一下伤员。
“蒂雅?”
蒂雅呻吟了一声,“什么这么闪?”
“极光。”
极光退却了,在九天之上跃动的精灵似乎一下子对人间失去了兴趣。
“华梅,华梅。”无线电滋滋作响,是杨希恩,“你有事没?”
“蒂雅也暂时没事,我要检查她的伤势,他们的车回去了没?”
“华梅,风提前了,你……”杂音很大,幸好他一直在重复,“你在哪?你在哪?”
“我在离出事地点不远处。”
电流的声音时大时小,扭曲的怪音不停传出来,她不得已调小了声音,一再重复自己的地点,GPS已经乱了,无线电里也只有杂音。
无声的精灵倏尔从南边跳到北边,幽蓝色的光亮彻整个南极,然后又消下去。
“蒂雅!哪里不舒服?”
“冷……”
她有一只雪地鞋没有了,普通鞋子根本没有办法抵抗南极的寒冷,体温当然会从这里严重流失,万幸他们的车绑得不错,里面的东西都固定住了,所以刚才倒扣过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东西掉出来,李华梅翻出一卷睡袋,赶紧摊开,把蒂雅剥了外面的厚壳丢进去,上面用壳盖住,再上面用帆布封上,这车的帆布是用魔术贴的,军用的魔术贴粘得很牢靠,让她不用每次都绑绳子,方便了不少。
冰镐凿子她都有,李华梅忙活了一阵子,把车固定在了地上,用附近的积雪把车和附近高地之间的缝隙填住,免得强烈的紊流把她们吹走。
她丢了几块大冰块在车顶压住篷布,自己掀开也跳了进去。
风暴随时有可能会来,暴露在冷风下可能不到五分钟就会变成冷冻干尸。
身下是帐篷之类的东西,她脱了外层的防寒服盖在厚厚的睡袋上,接着自己钻进睡袋里,躺在蒂雅身边,用篷布把头顶露出来的区域盖住,在里面扎紧绑带。
整个过程里,蒂雅一动不动,李华梅有点心慌,伸手去推这个拉丁姑娘。
“蒂雅?蒂雅?醒醒?”
“……嗯……”
她应该需要一点酒,李华梅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金属酒壶,拧开盖子凑到蒂雅嘴边,说:“来,喝一口。”
蒂雅明显意识模糊,双唇紧闭,皱着眉头,难受地摇摇头。
“蒂雅?”
她的嘴撬不开,一般来说也不会这么久都没有回暖,这个睡袋也是相当厉害的保温材料,更何况她还放了两个自发热的暖包在脚部的插袋里。
她不由得伸手扯开蒂雅的领子,摸了一下她的胸口。
“这么湿?你的速干衣呢?!”
“嗯……”
在这个气温里,没有速干衣还要从事重体力劳动是很危险的一件事,空气是热的不良导体,但水并不是,穿一件被汗湿的衣服在雪地里走,跟自杀没什么分别。
短时间内做出正确的选择是一个科研工作者的素质,李华梅动手扒开了她身上的冲锋衣,露出裹在身上湿乎乎的保暖内衣。她瞄了一眼头顶,把整个睡袋都拉上,才动手脱黏在她身上的衣服。
这衣服很难脱,蒂雅基本上失去了意识,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而且紧要,她自己的衣服也很碍事,脱掉最外层的冲锋衣塞外外面,她的活动范围终于大了一些。
失去意识的人身体总是很沉重,摆弄蒂雅花了她一番力气,全都脱掉之后,她摸了摸这位拉丁少女的身体。
又湿又凉,像一条蛇。
她失温太严重了,李华梅犹豫了一下,脱掉自己的速干内衣,双手环在她身后,把衣服塞到她身下替她擦掉冷汗。
这个过程中,她不可避免地贴住了女孩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充满了属于热带的热情和温暖,摸上去却这么凉。
不想看着这温暖的少女就此死去,李华梅情难自制地抱住她。冰凉的肌肤大片相贴让她不由自主地打哆嗦,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抱得更紧了一些。
“蒂雅……别死啊,别有事。”她把蒂雅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腰上,自己灌了一口酒,喝了一点,然后俯身贴住蒂雅的嘴唇,捏住她的咬肌,配合舌头把她的牙关撬开。被她暖热的烈酒灌进蒂雅的喉咙里,吞咽反射开始了,李华梅放下一点心,更紧地抱住她,更紧地裹住睡袋。
她的脸贴着蒂雅的脸,感受到一片凉,可她自己的脸不断地发烫。她有急救师资格证,也有过给别人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的经验,但把舌头伸到别人嘴里还是第一次。
接吻。
一个词蹦出来,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接吻很恶心,但舌尖尝到一种古怪的甜味之后突然觉得从前的想法非常荒谬。
——人的肠道里有那么多细菌,我为什么要在意从嘴里吃进去的……
——快停下……
忽然,蒂雅呻吟了一声。
“蒂雅?”
“……谁?”
“是我,蒂雅,我是……”
“……是你啊。”
“……你知道我是谁?”
蒂雅勾起头看看她,笑着倒下去,“我没有失忆啊,华梅,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她打算起来穿衣服,但此时蒂雅忽然使劲,双手在她腰间一勾,让她重新趴了回去。
她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真的很冷。你好暖和……好烫。”
李华梅更不好意思。赤身相对,还用这种暧昧的姿势抱着,她首先想到的是蒂雅看到她的便宜蕾丝胸罩和穿旧变形的内裤会不会嘲笑她。
蒂雅自己只穿了运动背心和明显是一套的深色运动内裤,配上麦色的皮肤,看起来非常养眼。她一定是个裸体也很好看的女孩子。
说来也奇怪,虽然裸体图片被视为道德上的禁忌,以至于欣赏这些图片都难免被人用刺探的目光打量,但李华梅还是觉得,美丽的裸体是值得欣赏的,无数的艺术家为了让裸体的复制品雕像看起来真实而美,做了许多理论研究,但复制品终究是复制品……
最好的人体本身才是……真正的美的本身……
她鬼使神差地在蒂雅肩上捏了两下,像是要感受它的触感和温度。
她的双臂本来就绕过手臂,扣在蒂雅背后,回过神之后,这个举动说不清的奇怪,但她要缩回手臂时,蒂雅又开始轻轻发抖。
她只好又搂紧了蒂雅。
“好困……”
“不能睡……!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睡的好。”很多人在低温中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蒂雅刚从失温状态回复过来,李华梅尤其怕她一睡不醒。
蒂雅笑了笑,“我有一次在瑞士爬山遇到大雪,一只巨大的圣伯纳犬救了我,它就是这样,跑过来给我喝酒,然后趴在我身边,用毛盖住我。”
李华梅也笑了,她这么一说还挺像的,“你在拐弯抹角说我是狗吗?”
“我是说,谢谢你。”
李华梅有点害羞地偏开头,“我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但什么朋友会嘴对嘴的喂酒呢?
“我没想到有人会来,我以为我死定了,你瞧,你不来的话,我就已经是个为科学献身的烈士了。”
李华梅扭过头,在极夜里盯着她看不清楚颜色的眼睛,轻柔地说:“别放弃生的希望。”
“事实上失去意识之前我都在想你的火锅呢,你出现的时候,我甚至以为是我的幻觉。”
李华梅开心地笑了起来,“回去就给你煮火锅,一百美元吃两顿。”
“葛朗台!”
“不是我小气,这是国家财产,要交公的。”
“为什么?!”
“因为食材也是国家供给的啊。”
“可是做饭的是你啊……”
“那部分就当是我请你的吧。”
“你对我真好!”回暖之后,这个来自温暖加勒比的女孩又恢复了惯有的热情,“华梅,你刚才给我喝的是什么酒?我品不出来。”
“茅台,”李华梅从衣服堆里摸出酒壶,“你还要吗?我也不常喝,只是为了救命长期备一点在身上。你常喝酒吗?”
蒂雅笑得露出了虎牙,“看来都一样,我们也几乎无限供应各种酒,所以无聊的时候我也每样都尝一点,不过就一点,为了拓宽自己的知识面,不是酗酒。”
有这么无聊吗?
“其实,我觉得……南极挺好的,有空看很多以前没空看的东西,不用接电话,也不用出去开会,也不用帮领导资料什么的。不会,不会很无聊吧?无聊你可以来找我吃火锅啊。”
“我也……还好啦。但很多人不是这样。我们那边有一群人……急于找乐子。”
“南极有什么乐子?打麻将吗?”
“麻将?你会教我打吗?”
“我也不怎么会打。”
“我们那边……并不会找这些乐子,他们……”蒂雅犹豫了一下,一个词拖得很长,“开,‘THE party’。”
“‘THE party’?是……什么奇怪的党派吗?”
“不,不,是一种……party,娱乐,男男女女,滥交,喝酒,赤裸裸……”
李华梅吓呆了,“……这……这是……为什么会这样?就是为了找乐子?可……可大家是科学家啊……”
“科学家只是职业,大家都是人。”
“所以,所以你也……”她忽然觉得怀中的姑娘烫手,放也不是,贴着也不是。
“我们这些不愿意参与的人,就出来到你们这边吃火锅。”蒂雅好像没发现她的异常,“虽然要走挺久的,但总不能待着吧?感觉会被同化。”
“哦……”李华梅不知为什么放心下来,但接着重新紧张,“那不是……那不是……”
她结结巴巴地问,“你有时候一个星期过来两次,原来是来逃难的?”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呢!
想到这里,她不知为何觉得失落。
“差不多是的,不过也是因为火锅很好吃啦。”
李华梅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因为她露出了什么古怪的表情,蒂雅笑着说:“煮火锅的人也很美。”语气中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
“难以置信……”
“我看你们那边也还好,好像大家都很正派。”
“都是国家教育得好……”这话用英语来说总是怪怪的,“世界上还有很多比……这个更有意思的事吧?”
她忍不住争辩,但蒂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虚,凑到她眼前不足十厘米的地方笑着说:“你是不是……”
“什么?”
蒂雅凑得太近了,李华梅心跳加快,但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到了很多很多从前就很喜欢的细节,关于蒂雅的细节。
尖尖的鼻子,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几乎要把人融化在里面的热情海湾。
“还没有过……我听说中国人都很保守?”
“没、没有什么???”
“拥抱?”她紧了紧华梅腰间的手臂。
“有!”李华梅涨红了脸,刚才就抱了啊!
“接吻?”
“有……!”她说话的底气不是那么足,但有毕竟是有的,就在刚才!
“谁吻过你?”蒂雅轻声地问。一片黑暗中,她竟然能看得清蒂雅深蓝色的眼睛,里面一片难以名状的情愫。“我好嫉妒他啊……”
温软的嘴唇碰了碰她,“不反对吗?我可以……我可以吻你吗?”
李华梅紧张得不敢看她,干脆闭上了眼睛。耳边传来蒂雅的轻笑:“不反对?那我吻了?”
又是那个软得过分的嘴唇,又是那个甜的过分的舌尖,带着一股绵软的酒气,撬开了她的牙关。有一只手顺着她的脊背慢慢抚上来,勾在她颈后,按着她让她不准远离。
真好啊,她也不想离开,李华梅从蒂亚背后抽出手臂,捧着她的脸深吻下去。
她从小就擅长学习和模仿,来南极之前她根本没开过车,现在能应付各种复杂地形,别人不敢开的天气和地形都要叫她来。区区接吻哪里有什么难度?
闭着眼睛的时候,感官格外地敏锐,臀尖一点点嫩肉被人捏住,惊得她不由得向上提起身子,不受控制地深深吸了口气。可就在这时,有个软软热热的东西堵住了嘴唇。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胸腔里鼓荡的声音压过呼啸的风声,充塞了整个耳道,直到有另一个声音闯进来。
“——玛利亚。”
她的西班牙语口音把这个名字念得像在弹六弦琴,也仿佛突然之间,把她脑中最后一根弦拉断了。
黑暗禁锢了温暖的空气,呼啸的寒风仿佛一下子被隔绝在了很远的地方,她耳边只剩下这个声音——
“玛利亚。”
“别、别再这么喊我了……”李华梅开口警告。在这个没有人烟,没有动物,甚至几乎没有细菌的地方,天地之间除了风、雪、极光,就只剩下两个人。
“那喊你什么?华梅?这也很好听,李也很好听。”拉丁裔的少女好像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完全不觉得她们光裸着抱在一起并且接吻之后,用这种轻快的语调议论对方的名字有哪里不对。
“别叫我的名字了。”她猛然抬头,莽撞地朝着蒂雅的嘴唇撞过去,把意义不明的几个字完全吞了进去。蒂雅的嘴角似乎勾起来了,那弧度诱惑得很,她顺着那精妙的形状舔了过去。
“中山站呼叫李华梅,中山站呼叫李华梅。重复,中山站呼叫李华梅……”
这声音吵得她睡不着,眼睛还没睁开,心里就忍不住抱怨:到底是谁大早上搞这样的恶作剧?闹钟还没有响呢……
“玛利亚……找你的……”迷迷糊糊的声音,一只冰凉的手把笨重的无线电塞到她耳边,李华梅被吓醒了,可是移动引发了大面积的摩擦,皮肤从已经习惯的贴合感中脱离,每一寸摩擦都产生了一阵挠着心尖的摩擦。
“蒂雅?!”在意识到她们贴得多紧之后,李华梅完全吓醒了,一动也不敢动。
蒂雅倒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在她耳边说:“起先他们说你学东西很快,我还不信呢……”
“别、别说了……”她睁大眼睛盯着前面睡袋的蒙布,完全不敢偏头看蒂雅,脸上肯定已经烧透了。
蒂雅轻轻笑了一声,把脸贴在她颈边。
无线电里杨希恩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进来:“中山站呼叫李华梅,中山站呼叫李华梅……”
“你不打算回话吗?”
李华梅手忙脚乱地按下通话键,“……李华梅听到,李华梅听到。”
无线电带着沙沙声,模糊了人说话的声音,但她依然听到杨希恩似乎松了口气,“你人在哪?”
“在出事地点附近一公里内,我出去打个信号……风停了吗?”
“对,风停了,太阳风暴也停了。”
“我半小时之内……”
“不用了,看到你了!”
“什么……喂!?”声音戛然而止,似乎他把声音关掉了。
周围又重归寂静,蒂雅问:“怎么了?”
“来不及解释了,快穿衣服……呃……你看到我的……”underwear了吗?她没好意思问出口,两人贴得太近了,该有的不该有的隐私都贴在一起,她实在不好意思动来动去地找东西。
没想到蒂雅欣然点头,忽然大幅度地移动,一只手撑在身边,半个身子都缩下去。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套了什么东西在她的脚踝上。她配合地伸出另一只脚,脚踝也被握住,但和预想的不同,温软的唇瓣落在了膝盖内侧,缓缓往上移动。
“蒂雅……他们……嗯……在看得见我们的范围里……别这样,起来……起来穿衣服……”
引擎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蒂雅正从她双臂之间钻出来,要说的话不约而同地卡住了,一同往实际上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方向望过去。
车子加速、刹车、停车、开门,脚步声一步一步接近,有人敲着雪橇的扶手,大声问:“华梅!你在不在里面?”
蒂雅低头看着她,她抬头看着蒂雅,大声应道:“杨叔叔,我在!”
“撕拉”一声,李华梅脸色都变了,“别掀,我自己出来!”她拍了拍蒂雅没什么赘肉的腰,“快穿衣服,别被大家看出来。”说着摸过一件衣服识别这到底是谁的什么部分。
她的衣服很快穿好了,蒂雅昨天湿透的普通保暖内衣因为低温所以现在还湿着,所以直接在背心和短裤外面套上冲锋衣。
李华梅要钻出雪橇的时候,蒂雅拉住了她的手腕,马拉开波湾似的眼睛里凝着不同以往的认真,她似乎想问什么,但杨希恩看里面的人伸出了手,迫不及待地撕开了魔术贴,一把攥住李华梅的胳膊,把她扯了出去。
对话就此中断了,蒂雅跟在她身后,微笑着感谢所有来救援的人,唯独再没和李华梅说过话,甚至连眼神的接触都变得尴尬,每每相遇,又都触电似地躲开。
可车里是两两对坐,躲开对面的视线,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两人只好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手看久了,连手也微妙起来,她很不自在地望向斜前方,一个既不看手,也不看蒂雅的方向。
沉默一直持续到蒂雅他们离开中山站时,作为被指派来的接待员,李华梅不得不去送他们,小伙子们欢快地准备离开,蒂雅一直沉默地跟随,直到分别在即,李华梅数度思想斗争,最终还是迎上了她认真的双眼。
“玛利亚……我以后,还能来吃火锅吗?”
冷风猎猎地吹着,她等到时间仿佛都凝固了,风中传来了一声“能”,小小的,轻微的,好像只是流风里的涟漪。
这次蒂雅离开之后就断了消息,李华梅想问兼职联络官的杨希恩,但心中有鬼,几番开口却欲言又止。
问到又能干什么呢?她盯着极夜发呆的时候这么问,一直盯到今年的第一缕朝阳出现。天亮的时间越来越长,但那几个隔壁站的年轻人却再也没来过。
“八成是给吓坏了吧?”
她和往常一样开车带队出去,被一句话从走神里拉回来了。
“是啊,差点连命都丢了,你不害怕吗?”
队员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人来问李华梅,她不回话,踩了一脚油门,车子猛地往前一拱,一车人差点一起趴在地上,再也没人敢问她话。
她推开车库通向食堂的门,结果意外地闻到了浓浓的辣椒油味,心中一晃念又想起了蒂雅,随口问了一句:“谁忽然想起吃火锅了?”
锅里的水烧得滚开,浓浓的白雾被人用扇子扇走了一些,湛蓝色的眼睛渐渐地清晰起来。
那人愣愣地看着她,舌尖轻轻打着上颚,叫她“玛利亚”。
李华梅下意识地避开这道视线,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肩膀,低声说:“借一步说话。”说完也不等她答应,拉着她的胳膊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玛、玛利亚?Didyoureceive……”
李华梅烦躁地把门关上,一把按在蒂雅脑袋边上,“接受,接受,你说什么都接受,为什么现在才来?”
“我是说……我写了信给你,你收到了吗?”
“写信?你……你怎么寄?”她赶紧追问,以掩盖因为忽略了时态引起的误会。
“嗯……和我们所有的信件一起回国,然后走国际线路……最后跟你们的船一起过来。”她认真地表示她知道她写的信会在地球表面绕一个巨大的圈,最后回到离自己不到三百公里的地方。
李华梅被她气笑了,“你写了什么?”
湛蓝色的双眼认真地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在信里面写……我并不是因为提到了TheParty或者别的而一时兴起,”她们都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事,连呼吸也不约而同地困难起来,“我认为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足以鼓动我……对你做出,那些事情……”
她们两个相距大概不超过三十厘米,此时此刻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
“但我……没收到你的回复,今天来想当面问一问你。”
面对她坦荡的目光,李华梅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可以说已经不好意思到无法直视、甚至无法思考了,她只好一字不差地重复着蒂雅刚说的话,低头道:“我认为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足以让我对你……对你做那些事,所有的事……”她拍拍蒂雅的肩膀,“出去吃东西吧,盼了很久吧?”
她又不由分说地抓着蒂雅的手,把她拉出了房间往食堂走去。蒂雅被她踉踉跄跄拖了一段,才拉住她,问:“玛利亚,你连个拥抱也不给我吗?”
李华梅慢慢回头,很为难地打量着她。
“嗯……没有就算了……噢……!”她小声惊呼,李华梅忽然矮身,拦腰把她抱起来,还往前走了一段。
“玛利亚、玛利亚,可以了、可以了……”
食堂的门就在前面了,李华梅不想动静闹得太大,所以把她放下来,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地推门进去。
大家似乎都在好好等她们回来吃饭,但桌上的肉分明已经少了一半,李华梅坐下不准备追究,拿起筷子说:“吃饭吧。”
沉默地吃了一阵,费南德忍不住问:“玛利亚,你有什么高兴事吗?”他在自己脸上比划着,说:“你时不时地笑一下,有点吓人。”
李华梅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挺高兴的事。”
透过时浓时淡的雾气,蒂雅抿嘴笑看着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