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和眯缝眼面对面站着,他们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都没有动,那把枪还是紧紧地顶在眯缝眼的额头上。
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我也没有听到枪响。
老夏的脸色变得惨白而慌张,他的手指像抽筋一样在板机上疯狂的扣动,但是那把枪如同一个天大的玩笑,任凭老夏怎么按动,都没有任何反应。
眯缝眼脸色阴沉地看着老夏,他什么都没说,干瘦的脸上是死灰一般的暗淡。
我彻底惊呆了。
那把枪,那把被眯缝眼作为武器用以威胁我们的枪,竟然是个摆设!怪不得在受到畜生袭击的时候眯缝眼不肯开枪,怪不得以眯缝眼的性格竟然会把枪弄丢。
原来,这是一把假枪,眯缝眼用这把假枪给我们演了好一出逼真的大戏。
老夏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他怒骂一声将假枪砸了过去:
“老子和你拼啦!”
老夏摇摆着一头乱发狂吼一声扑了上去,他掐住眯缝眼的脖子,用脑门狠狠地砸像对方,眯缝眼被撞的身子一歪鲜血直流,他不甘示弱地一拳砸在老夏的肚子上,两个人摔倒在地,翻滚撕扯,地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和嘶吼声。
这一刻,失望,愤怒,悲伤,压抑许久的仇恨全面爆发,他们不顾一切,拼尽全力宣泄着恨意,在这片没有道德和法律的荒原里,他们没有束缚,只有耗尽心中的愤怒才有可能停下来。
我呆滞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把掉在地上的手枪,感觉到了巨大的荒唐。
这一切仿佛都是一场宿命,如果没有这把枪我根本不会和眯缝眼走到一起,如果没跟眯缝眼在一起,老夏就不会因为看到我与眯缝眼重逢...
眯缝眼和老夏缠绕在一起,像是两坨凌乱的线团,他们翻滚着一会在上一会在下,所过之处的荒草全都被染成了鲜红的颜色,我听见了愤怒与疼痛参杂的吼声,听到了悲愤和压抑发出的怒喝。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上的荒草已经处处猩红,老夏和眯缝眼的声音也渐渐低落下来,听不到了愤怒只听得到闷声。他们翻滚着,先是眯缝眼骑在了老夏的身上,随后老夏又骑在了眯缝眼的身上,眯缝眼一边嘶喊着一边奋力地扭动身体试图再一次把老夏按下去,但是老夏摇晃着始终没有倒下。
就这样持续了好一会,眯缝眼长出了一口气放弃了。
老夏骑在眯缝眼的身上,脑袋歪斜着,鲜红的血液早就把他的脸染成全红,他的长发被血水浸湿遮挡住了半张脸,只有大张的嘴露出的森白牙齿让人看到脸上其他的颜色。
老夏慢慢地提起颤巍巍的拳头,他的嘴角勾起重重的一拳砸在了眯缝眼的脸上,我听到了一声纯粹从骨肉中传来的“砰”一声,眯缝眼被这一拳打的当场翻起白眼。
“我叫你背叛我。”
老夏使出全力又砸了一拳。
“我叫你抢走欢欢。”
又是一拳。
“我叫你们隐瞒我!”
再是一拳。
三拳下去,眯缝眼的脸血肉模糊,他的身体颤抖着,血水从嘴里不断流出来。
老夏又提起了拳头,这一次他做好了一拳了解眯缝眼的准备:
“从现在开始,再也没有活人能背叛老子!”说完,老夏猛地砸下这一拳。然而,他的体力早已透支,这一拳最后没有任何威力。
老夏失望地栽倒在地,胸口剧烈地起伏。“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大声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苦涩,笑了一会,老夏从地上翻过身来重新爬向眯缝眼,他咬着牙紧紧地拎起眯缝眼的衣领,把他的头从地上狠狠揪起来。
“说!!欢欢临终前说的遗言到底是什么?!”
眯缝眼血肉模糊的脸已经看不清长相了,我只能看到他微微地挥动了一下手:
“来,我告诉你。”眯缝眼声音虚弱,但还有意识。
“赶紧说!”老夏迫不及待地把头贴到眯缝眼的嘴边,下一秒,老夏就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只见,那把被眯缝眼随身携带的刀子不知何时已经深深地扎在了老夏的腿上,刀的另一端被眯缝眼紧紧地握着。这时,本来已经虚弱不堪的眯缝眼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打了老夏一拳,老夏猝不及防,整个脸颊被这一拳打向一边,当场人事不省。
眯缝眼晃荡着爬起来,他的脸早已鲜血淋漓,上衣也被染红,他伸手擦擦脸随口吐出一口血痰对老夏阴冷地说道:
“杀人就得偿命,你特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视现实啊?”
接着,他猩红的眼睛冷冷地转向我,顷刻间我心里产生了比被手枪威胁更为胆寒的感觉。
“你,你要干什么?!”我惊恐地瞪着眯缝眼,余光立刻在周围的荒地中寻找着武器。
眯缝眼嗜血的眼睛死死瞪着我,他脚步歪斜一步步,晃晃悠悠一直走到我的面前才停下来。
我呆滞地看着他血淋淋的身影,心里产生了巨大的压力。我想,如果他要灭口,那豁出性命我也不让他如愿,反正都是个死。
眯缝眼步履蹒跚地从我身旁走过,带走了一股血腥的杀气,他凶狠的眼神缓慢地从我的脸颊上划过,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我看着他的身影向着蘑菇塔楼一步步远去,只感觉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软倒下来。
现在我该怎么办?
我走到老夏身边,他的身上也是鲜红一片,根本分不清他脸上是眯缝眼的血还是他自己的,我战战栗栗地伸过手去,在老夏的鼻子间触了触,他还有鼻息,他没死。
我叹了口气,看向老夏腿上的那把刀子。这把刀虽然普通但对于老夏来说却十分珍贵。它是老夏送给眯缝眼的礼物。现在,眯缝眼把刀子留在老夏的腿上,他终于还给老夏了。
“妈的!杀!”
就在我思考的功夫,老夏“腾”的一声从地上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一边咳一边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一会捂着嘴一会按着腿,已经疼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