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搬到你那里去住?”我问莫凡。
“好啊”莫凡点点头。“不过今晚不行,我家人来看我了,他今晚住这里。”
“你家亲戚?”
莫凡点头:“我弟弟,他现在就呆在我寝室。”
“好吧。我先走了”我起身告辞。
“你要走了吗?过两天你就可以搬过来。”莫凡对我说。
“等到时候再说吧。”我说。
现在,事情发生的这一切已经基本印证了我的猜测。尽管江小幽已经死去两个月,但相同的爪印却出现在了我的阳台上。神秘的黑衣女人,诡异的爪印,还有百草枯。这些看似巧合的事物似乎在向我说明一件事-----江小幽的鬼魂来了,它的目标是我。我不能继续住在那个寝室了。
从莫凡的办公室出来,我直奔男生公寓202寝室。那个寝室的一名学员大陈在教室里是我的同桌,我记得他曾跟我说过,他的寝室空着一个床位。现在,我只能请大陈帮忙了。
我敲开大陈的寝室门时,大陈正准备去上课。看见我来了他友好地笑了笑:“怎么了,阿良?”“大陈,请帮我个忙。让我在你们寝室住一晚。”
“啊?”大陈面露难色。“阿良,这也太不巧了。刚有一个人转到我们寝室了。”说着,他领我走进屋,指了指靠墙的一张床,上面摆放着整齐的被褥。
“这人对自己之前的寝室不满意,就换到我们寝室了,今天早上刚换过来的。你有这想法,倒是提前跟我说一声啊”大陈十分可惜地说。
我不信邪地说:“那那位学员是从哪个寝室换过来的,我去他那里睡一晚也行。”
大陈满脸不解:你自己寝室怎么了?
“说来话长。”
大陈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是105,你去看看吧。”
“谢了。”
我又去了105,一进屋我发现屋里只有三张床,没有空床。屋里一名同学告诉我,之前那名学员说他的床有问题就换走了,学校随后就把那张床拉走维修了。
我从男生公寓走出来,坐在了台阶上,我打听了一下附近可以住宿的地方。结果最近的一家旅馆也在十几公里之外。不坐车到不了,而最近的一辆客车是明天早上的一班。
我放下电话,走出了男生公寓。我的视线穿过荒原,遥望远方的地平线。内心却出乎意料地陷入了平静。
现在,我根本没有退路了。
我踩着积雪,走向荒原。午后的阳光穿过几片云朵,照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我开始沿着小路向荒原深处走去,路两旁都是低矮的雪原,一眼望去,看不到头。我一直向前走着,不时回头看看这个充满了诡异的培训学校。看它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小。我多么想亲自走进这片未知的荒原深处,揭开这一切秘密的面纱。可是,这片荒原太大了,我始终都走不到它的中心。
下午的课我没去上,而是回到寝室。我望着阳台上直达眼前的爪印,想不到接下来会是什么在等着我。但我必须要做好准备,既然逃不掉,我就在这等着和江小幽的疯魂决一死战。
我开始做最后的准备。我有点担心窗户上的绳索不够结实,就把晾衣服的绳子也扯下来绑上去。我还想起我带着一个大概十厘米长的桃木斧头饰品,它也许能派上用场。我翻找了一下,果然从行李箱的夹层中找着了。
准备完了这些,我爬上床躺下来。距离天黑还早,我想先休息一下,我把小斧头拿到眼前。
这个饰品是大四那年学校组织写生,我和汪桓在一个南方小镇上买的。我依然记得那是一个风轻云淡的九月,我们先是坐两天一夜的火车,然后再坐长途客车到达那里。
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镇,一条碧绿的河流从镇中央穿行而过,一条条精致的寨桥横卧两端,桥头的几颗柳树将修长的柳枝探入水中。我们穿过寨桥,来到树下。她抱住一颗柳树朝我微笑,我数着123按下快门,然后她喜悦地跑过来探头问:“美吗美吗?让我看看。”不久,下雨了。我们匆匆跑到一家文玩店躲雨,店铺屋檐上挂着两个鲜红色的灯笼,她安静地站在灯笼下看着烟雨蒙蒙的天地,满眼都是对自然的敬畏和蛰伏。雨停后,汪桓喜悦地在无数文玩饰品中选中了这个小斧头。“砍你。”她用手指挥舞着它向我比划。离开时,由于她穿的是裙子就把斧头塞在了我的兜里....
我在寝室里又吃了点东西,直到将近四点钟才睡着。这一觉睡的很香,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先是觉得屋里的光线渐渐变暗,后来又变得刺眼起来应该是开灯了。接着,室友们回来了,吵闹一番寝室又安静下去,最后屋里变得黑暗而鸦雀无声。我紧紧攥着桃木斧头,希望他保佑我安静地渡过这个夜晚。
再醒过来时,一睁眼看到月亮还悬在天上,我的心就猛地一沉。
此时,屋里并不黑暗。月光倾洒进窗户,把我的被子照的雪白。寝室里很冷,我是被冻醒的。
我起身一看,窗户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阵阵寒风从漆黑的室外源源不断地刮进来。我绑的结结实实的麻绳和晾衣绳,此时都松松垮垮地搭在窗台上。
我“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睡意全无。
我紧张地看向室友。三位室友都沉沉地睡着,我能够清晰地听到他们匀称地呼吸声。由于屋里冷,三人都严实地盖着被。我望着我对床的小C,他此刻背朝着我。由于屋里冷,他用被将头都盖住了。
“小C!醒醒,小C!”我对他喊道。小C不回答。
“小C。”我哑着嗓子朝他喊了好几声,他毫无反应。我心里产生了十分不好的感觉,看来我必须下去关窗户。我拿起了那把铁锯,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我来到窗前看了一眼绳子:它们不是被解开的,而是断了。窗外的风很大,我迅速关上了窗户。阳台的脚印没有变化,我又看了一眼窗台。这一看不要紧,我头皮一下子就炸了。
月光穿过玻璃,为窗台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霜。就在我的洗漱品旁边,出现了两个湿答答的泥爪印!那爪印和阳台上的一模一样。阳台无处下脚,它进来了。
我迅速地向周围看去,只见爪印从窗户框一直蔓延到窗台的边缘。我顺着方向低头往地上看,地上也有!那串爪印越来越浅,竟然弯弯曲曲地延伸到我的桌子底下!
我浑身的汗毛“唰”地全竖起来了。桌子那边一片漆黑,我的手机放在床上,现在我没有任何照明工具。我握紧铁锯还觉得不够,随手抓起窗台上的一盆多肉。
我的视线牢牢地锁定着柜子,身体一点点地向另一边,小C的床移动。现在,我必须要叫醒我的室友。只要他们醒了,凭借四个人的力量无论它是什么,都有周旋的余地。
我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小C的床边,小C侧身躺着。我不敢把视线离开柜子,只能伸手拍他,低声喊:小C醒醒!
小C毫无反应。小C!我又叫了一声,使劲拍拍他的背。小C终于有了反应,他动弹了一下,低声问:怎么拉?
我死死盯着柜子,尽可能地小声说:你快叫醒其他人,咱们屋里进东西了,阳台上的东西!现在就在我柜子底下!
“不能吧。”小C冷冷地说也并没有下床,好像不太相信。
都到这份上了,你们怎么还不当回事!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我注意到小C书架上塞着一串钥匙,他的钥匙链上有微型手电筒。我急忙拿过钥匙按亮手电,抱紧了手里的多肉花盆。
我的心跳急剧加速,浑身颤抖。慢慢矮下身,我的视线穿过一张桌子,一个凳子,还有几个储藏箱,落在柜子与地面的缝隙处。屋里虽然东西摆很多,但接近地面却有很多空间。我的呼吸不自觉加快,心脏在胸腔中拼命折腾。
这个东西困扰了我足足两个月,它终于要显出原形了。到底是什么?
我半侧身蹲下来,一咬牙,让手电如同利剑一般刺穿柜子下面的黑暗,里面的景物在我眼前一览无余。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冷汗从额角滑落。
柜子下面,什么都没有。
那里除了多年沉积的灰尘和一只快要腐烂的袜子以外,真的什么都没有。我难以置信地左右照照,缝隙以及周围也没有任何异物。那串诡异的爪印明明连接在这,难道....
我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爪印只能证明它来过,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它的印迹越来越浅,如果爪子上的水分现在已经干了,那么我根本不知道它在哪。
它一定还在这屋里,在哪呢?
这时,一个声音从小C的床上幽幽地传来。
“我说,你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这声音又冰冷又阴沉,从刚开始我就听着不对,那根本就不是小C的声音!我突然明白了,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脖子像生了锈,一点点地抬头望向小C的床。
小C的床上爬着一个长头发的东西,它穿着一件松垮的灰衣服,衣服下面看不到一点身体的轮廓。此时,它正低头看我,它的脸蓝白蓝白的,上面挂着深色的血迹。长发之下的脸上有一双亮银色的瞳孔,那双眼睛此时正直勾勾地俯视我,眼神中跳动着窒息的深邃。
江小幽!!!
我“啊”地惨叫一声,一下摔倒在地,哗啦啦地撞倒了一片杂物。我躺在狼藉中死死地瞪着床上的“江小幽”,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江小幽”慢悠悠地坐起来,我看见小C竟然也躺在床上。但此刻他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江小幽”从床上灵活地翻下来,四脚朝地,落地无声。它的身体像根竹竿一样空荡荡的,从袖口里伸出的不是手,而是两只毛茸茸的大爪子。
“你...你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绝望地尖声叫道。
它长发下细小的脸像狼一样低沉着,银色的眸子里透出了令人心悸的癫狂,又是这种眼神!它紫色的薄唇动了动,从中冒出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古怪声调:
“阿,阿阿阿良....”
我如遭雷劈,脊背一片冰凉。它慢悠悠地向我爬来,狂乱的眼睛在漆黑的屋里划出两道诡异的银色的丝线。
“你他妈给我滚!”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力气,抄起多肉花盆聚集了所有的力气砸了过去。花盆狠狠砸在“江小幽”的脸上又掉在地上,“啪嚓”一声就碎了。“江小幽”的身体太轻了,竟然被砸的向后一仰。
我奋力挥舞双手,扶着一切能摸到的东西爬了起来,我冲到门前撞开寝室门向走廊冲去。走廊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我连滚带爬,从楼梯滚下二楼,二楼走廊有一扇开着的窗户,冷风正呼呼灌进来。我爬上窗台,回头一看,江小幽如同蜘蛛一样沿着墙壁正向我爬来。我再也无法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我觉得自己像是纸片一样在冷风中翻滚,分不清哪边是天哪边是地,甚至觉得自己在向更高处上升。最后只听“咚”的一声,一切戛然而止,我深深地陷进了一个雪堆里。我有一瞬间的迷糊,但是我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我顶着眩晕咬牙爬出雪坑。
天空如同一个漆黑的锅盖在头顶旋转,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荒原深处跑去。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但是我知道不能停下。我奋力地向前跑,尽管前方也是一片黑暗。渐渐的,前面的一片雪地上出现了一头动物的影子。它低矮而粗壮,有一张长长的脸。它沉着头,一对银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
“啊!它在堵截我。”我倒吸一口凉气,改向另一个方向奔跑。然而刚跑没多久,前方又出现了一头,我连滚带爬再拐个弯。就这样,我跑一会前方就出现一头野兽,它们在我身后越聚越多,越跑越快。有的时不时还会蹦起来向我的喉咙咬来,我已经顾不得江小幽是否还在身后了。
荒原广袤而平坦,均匀的雪面在远处构成了一条银色的地平线。培训学校的几座楼在寂静的夜色里越来越小,上面的窗户一片漆黑,像模型一样。
我的体力渐渐不支,快坚持不住了。我事先准备好的铁锯早已不知扔在哪里,现在我手无寸铁。不知跑了多久,我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身后的野兽一拥而上,它们撕咬着我的头,手臂,躯干,全身传来剧痛。我徒劳地喊叫着扭动身体,我看着它们,它们果然是狼。
它们就是荒原的狼,是袭击江小幽的狼,是来自我梦里的狼,是在阳台上留下爪印的狼。在交错的狼爪间,我看到江小幽在后面安静地看着我。不知道她经历什么,此刻她身穿的米色风衣沾满了泥污早已变成了灰色,像一块松散的塑料挂在身上。她凌乱的长发飞舞着,银色的眼睛里跳动着火焰般的神采,嘴角挂着古怪的微笑。她的嘴唇动了动,风很大我听不到声音,但也猜到了。
“你跑不掉的,还是跟我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