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sanna-租借女友-27
Anna没有想到。
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Elsa。
这夜于她亮如白昼，世上所有的光都汇聚在Elsa脚下。
她怔愣地看着那个美艳逼人，凛然尊贵的女王，无论看过多少次Elsa营业时精致美丽的形象，但每一次，她都还是会为Elsa而倾倒。
Hans站在Elsa身后人模人样地向她欠了欠身，而后叫上Kristoff抛下她们走了。Anna这才仿佛清醒过来——是Hans，这家伙……
她应该生气的，为Hans私下里去找Elsa，为Hans背着她去租借Elsa，为Hans……但此刻，她完全气不起来。
Elsa向着她走过来了。
分明是昨晚还肌肤相亲地躺在一张床上的人，此刻却莫名地让她紧张得快要不会呼吸了。她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仿佛女神一样的人走到她面前。Elsa对她微笑，不是那种羞涩和局促的，也不全然是营业式的。
如果硬要说的话，Anna会说，那就是Elsa会有的笑容。
那种温柔又充满自信，淡定而从容的微笑。她的眼睛好像一片快乐的大海，是晴朗的天空下平静安宁的颜色，她走近了自己，微微低头，红唇轻启：“Hi。”
“Hi……Hi！”Anna觉得自己傻透了，而Elsa笑意更深，眼睛弯弯地向她伸出手：“我猜，你就是我今晚的客人了，Anna小姐？”
天啊……
她是不是太久没有租借过Elsa了？Anna发现自己对姐姐的营业状态完全没有抵抗力，她脸上“唰”地红成一片，温度轰然升高，当Elsa叫着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就像是第一次和Eliza约会的时候一样，晕晕乎乎的，完全忘乎所以了。
争气点儿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Elsa牵着走到宴会厅里去的，直到主办机构的负责人来跟她打招呼，她才回过神来与人寒暄，还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女伴。
——女伴。
她的话音一顿，忽然意识到……如果不是……的话，Elsa原本应该作为她的姐姐被介绍给对方的。
姐姐，女伴，女朋友。
她忽然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更好。
灯光下的Elsa完美得近乎不真实，但Anna又很清楚——那就是Elsa，是她的姐姐。如果没有那件发生在Elsa高中时代，她仍未弄清楚的事情的话，Elsa原本就应该是如此模样——是能够让星辰也因她黯然失色的模样。
Elsa总是说——是假的。
她的营业状态是虚假的，她的笑是假的，她的感情是假的，她与客人相处时的谈笑风生，她的温柔，她的体贴，都是假的。那不过是倾情奉献的演出，是客人付出了真金白银的结果。
……Anna从不那样认为。
任何曾经认识Elsa的人都不会怀疑这一点——她从小就是这么出色的人，她就是会长成这样完美的大人，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她能将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她能从容自在地应付任何事。
但另一个怯懦地将自己藏在兜帽下面的Elsa也是真实的。
她的勇敢和胆怯都是真的，她是那个雕塑系的怪女孩也是夜晚熠熠生辉的女王陛下。
那只不过是一轮月亮皎皎发光和隐于夜色的两面罢了，只不过是……一个生而优秀、美丽、高贵、坚强的女孩不甘于被恐惧和挫折打倒的挣扎罢了。
她不再是独自挣扎了。
——那件事，她一定会弄清楚的。无论如何她都会想办法撬开Fairgrieve的嘴，她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她要知道是谁伤害了她的Elsa，最终……她会让Elsa能够放下恐惧和戒备，重新回到阳光下。
她要Elsa能够再没有抗拒地，安心快乐地做她自己。
即使不用看，Elsa也知道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像是黏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尽管她一再提醒自己做好表情管理，不要让不必要的感情影响自己的工作——可，她实在忽视不了。
被人盯着看对她而言绝不是什么陌生的经历，无论是好的不好的，是轻蔑的、嫌恶的，是好奇的、爱慕的，乃至于是那种令人作呕的，下流露骨的。但被Anna盯着看的感觉和那些都不一样……那就像是被一个小小的，天真的信徒，仿佛仰望神明一样虔诚地注视着。
饶是她竭尽全力了，也止不住脸上不断攀升的温度和耳朵尖染上的绯色。
而那孩子就像是对自己的痴汉行为毫无所觉一样，在某位投资人抱着好感来与她攀谈的时候，她的视线也总忍不住每隔几秒就偷溜到姐姐的脸上。
“Anna。”Elsa终于趁着一个空隙将她拉到一边，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Anna大惊，她脑子里一直在想Fairgrieve的事，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Elsa性情大变，没想到自己无意识中一直在盯着Elsa看。
“对不起……”她委委屈屈地道：“我……”
“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不可以看。”Elsa脸更热了，“你今晚是我的客人，如果你喜欢，你当然可以任意欣赏我。而且……你也……是我的……”
她顿了顿，那最后一个词轻渺得像一个气音：“女朋友。”
她垂下视线，手指在裙摆间轻轻揉捏着Anna的手指：“你想怎么看都行，但是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还是看着别人的眼睛啊，这样太不礼貌了。”
Anna红着脸连连点头，脑子里却想到：Elsa的手指好软啊！皮肤细嫩，指节纤长，明明是整天揉泥巴敲石头的雕塑专业，手却保养得这样好……这也是租借女友的职业精神吗？
她正胡思乱想，Elsa又捏捏她的手指：“刚才那位Andersen先生是那位有名的艺术品收藏家吗？”她眼神明亮，怀着好奇。
Anna点头：“是。他的父亲老Andersen先生和我父亲是朋友，他自己也有一家艺术品投资公司，我父亲……你应该也听说了，我父亲是Morris Blanc。”她犹豫了一下，忽而抬起眼看着Elsa，“但……他并不是我生父，他是我的继父。”
冰蓝色的眸子里稍稍显出一些惊讶，Anna心如擂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又觉得……她总不会瞒得了一辈子的。
“我的……亲生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婚了。”
在我6岁，你9岁的时候。
“母亲不久后就嫁给了我继父，我不知道我生父去了哪里。”
也失去了你的下落。
“过了几年，我母亲也去世了。”
而你却一无所知。
“但是继父和继姐都对我很好，他对我视如己出，Belle也很宠我，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不是他亲生的。”
所以别担心，我过得很好。
Elsa闻言笑起来：“原来如此。你们家挺低调的，确实没听过什么传言。”她促狭笑道：“你看上去也一点不像是Blanc家的小公主，就算知道你姓Blanc，也很少有人往那边想吧。”
Anna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是什么小公主啦……”
话末，又想到……不，如果我是，那我也是你的小公主。
是在我们两个人的过家家里，总是被你宠爱照顾的小公主。
你是我的女王，我的王子，我的将军，我是你的公主，你的骑士，你的士兵。你对我的宠爱从不缺席，可我对你的保护，却总是落空……
她看着Elsa毫不知情的笑容，真的很想问：当我在Blanc家里受到家人们关爱照顾的时候，Elsa，你在哪里呢？
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
爸爸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你？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Elsa的脸，想到那个站在路边对着自己一直挥手，一直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的姐姐。想到那个傻乎乎的，一无所知，欢欣跟她表白着“每天都会想你”的自己。
“Elsa。”她声音温柔，有一种Elsa读不明白的沉痛，“Elsa……”
“怎么了？”
仿佛心有千言万语，但是向来七情上脸，简单单纯的女孩，竟然也会有这样欲言又止的时刻。她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可以……抱抱你吗？”
Elsa有些惊讶，她四下打量了一眼，牵着Anna的手将她带到了窗户边的角落里，“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怎么了，Anna？”
“没什么。”那小公主像是再也忍受不了，无视旁人惊讶的目光，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她双手环着Elsa的脖子，将脸埋在Elsa的颈窝，Elsa察觉到更多的视线向着她，和她们而来。
那本该是让她感到如芒在背一般的。
可是此时……那个小公主……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背过身，将Anna护在了怀里。
那个简单的拥抱好似重新赋予了女孩儿无上的勇气，她从Elsa怀里退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以往的笑容。不一会儿，又有人听说她是Blanc家的小女儿，想要过来认识一下，她不想让Elsa去承受那些额外的社交压力，于是让Elsa留在这里休息一下，自己将人带走了。
Elsa忽然落了单。
她不想这样觉得……至少，Eliza是不会这样觉得的。
在所有的宴会上，Eliza都可以完美地应付任何场合，处理任何突发问题。她能替客户挡酒，能三言两语终结不愉快的谈话，能在众人的审视下不怯场，也能独自一人而游刃有余。
可Anna离开她一米远，她就已经感到了一种仿佛被抛下般的失落。
……这可不专业，她提醒自己——你还在工作呢。
尽管工作对象是她的女朋友。
那么现在的她，到底是Eliza，还是Elsa呢？
她正站在原地凝神蹙眉，独自伤着脑筋，忽然觉得身边有人靠近。
“晚上好，工作还愉快吗？”精致俊美的男人朝她举了举杯，“Eliza小姐？”
那些鲜活生动的表情如同雾气一般从她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具一样牢固的庄重平静。Elsa轻轻微笑，颌首回礼：“多谢您的关心，Westergaard先生，今晚非常愉快。”
“我想也是。”Hans笑了笑。
他信步越过Elsa走向她刚才与Anna相拥的窗边，夜风从窗户轻轻吹拂进来，为里面热烈的气氛降温。他的声音低沉优雅，带着些难以捉摸的飘渺传来：“Eliza小姐为什么会从事租借女友这项工作呢？”
这个问题想必是被问过无数遍了，Elsa毫不迟疑地回答：“我喜欢这项工作。扮演不同的角色，实现他人的愿望，出演不同的人生，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你自己的人生出了什么问题吗？”
Elsa一顿：“您何出此言？”
Hans倚着栏杆回首：“抱歉我不是个浪漫主义者。我看不出这种过家家似的游戏有什么有意思的……当然，确实来钱很快。不过，你难道不觉得，找一个固定的金主更稳当吗？”
“Westergaard先生……您对我的工作或许有些误解。”
Hans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就当我误解了吧。那么，你说‘出演不同的人生’很有意思，请问……出演‘有人际交往障碍的自闭宅女大学生’这种人生，也很有意思吗？”
Elsa面上已经完全冷了下来，“您是什么意思？”
Hans对她微笑。聪明漂亮的年轻男人，笑起来风流倜傥，意气风发，眉眼永远是温柔多情，嘴角一勾就足够勾得多少小姑娘心神荡漾了，然而这些在Elsa眼里却都像是覆满了讥讽：“我的意思是……Anna是个单纯的大小姐。你也看得出来，她是个善良没心机的小傻子，随便谁都能把她骗得团团转……啊，我不是说你。可是她这样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最看不得别人……别的美人儿受苦受难了，她如果喜欢谁，一定是诚心诚意，挖心掏肺的。”
“但是……Eliza小姐，她掏得出来，你明白吗？她这种被上天厚爱的小傻子，有千八百个心肝可以掏，你尽可以拿走一个，她还会长出下一个来。如果你骗她，伤害她，离开她，她会痛苦会伤心会哭着睡着，但过不了多久她就又会活过来，比以前更好。”
“要是你守着她给的真心呢，她会快乐会幸福会感恩，然后……”他带着促狭的眼像毒蛇般眯了迷：“她会厌倦。”
“她可以如此轻易地爱上你，她也能如此轻易地爱上别人。她能对你这样好，她也会这样对别人。”
Elsa垂下眼眸，那睫羽颤了颤，不知道在想什么，倏尔又抬起来，仿佛不为所动般道：“我以为你们是好朋友。”
男人捏了捏眉心，露出一点苦笑：“她能跟全世界的人都做好朋友。”
“您是在为我考虑吗？”Elsa淡淡地问。
“你可以这么想。”Hans摊摊手：“我只是提出一个很现实的可能性——她是Anna Blanc，她的父亲是欧洲最著名的出版商之一，她生下来就拥有和别人不同的人生。我得拜托她给我弄张邀请函才能来这里，但是这里的人至少有一大半都等不及想排着队认识她。”
“如果不是我和Kristoff，她在学校里每天都会被一百个发着白日梦的男人搭讪。会有无数女人愿意变成她想要的样子，如果她想当救世主，到处都会是等待她拯救的灰姑娘。所以……”
他目光移向远处，再一次抬手举杯，对她笑了笑：“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Eliza小姐。祝你愉快，和……好好享受。”
“Elsa！Hans！”轻快的声音从Elsa背后传来，她猛地回身，才发现Anna已经回来了。
漂亮的，万众瞩目的小公主，水晶吊灯下所有的辉光都属于她。
她笑着来牵Elsa的手，Elsa却不知怎么地，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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