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阿莎丽外交官与众不同。
指挥官从不认为自己善于识人。的确,她知道该如何为任务选择最适配的队员,是这份睿智让她成为带着小队从omega中继器生还的人。但在另一个领域——一个觥筹交错,官话与伪装的空间,她却有着一种出人意料的迟钝。
指挥官是战士,不是什么工于心计的投机分子。因而她为这次任务配备了Miranda,她信任的、沉默而善于观察的副官。在一位阿莎丽秘书的指引下,走进办公室,在伊利姆的偏僻一角,Shepard和Liara迎来了她们的第一次相遇。
“你有没有与阿莎丽突击队交战过?”
“什么?”
这便是指挥官对Liara的第一印象,她下意识以为对方在与自己说话。不过阿莎丽人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耳麦示意。阿莎丽人面部的花纹出奇表现出人类的特征:细眉雀斑、当然是灰蓝色的,眼睛如海洋般,圆脸,面颊泛紫。
外交官很快挂断电话与指挥官正式握手。
“Liara T‘Soni,阿莎丽外交部。”
她很年轻。尽管有成熟的着装与稳重的体态为掩饰,指挥官还是从少女略显天真的眼神与公式化笑容后的腼腆察觉出端倪。与她握手时从手心升起一股暖流,莫名的熟悉感。仔细看看,就连眉眼与微笑都让指挥官想起某个面容模糊的人。或许曾经见过?总不能是手下某个冤魂。这么想着,Shepard试探着说:
“Jane Shepard,我们之前见过吗?”
听到这句话,外交官努着嘴笑了,“我想没有,不过亲切感是正常的,多数银河系种族都认为阿莎丽人异常有亲和力,你可以将其视为某种天赋。”
一边说着,Liara示意Shepard在一旁坐下。先前见过的秘书此时走上前替两人上茶,眉眼低垂,避免视线对上。Shepard点头道谢,端起茶杯浅喝一口,浓郁的茶香在口腔间弥漫开,紧接着是一股令指挥官难以忍受的苦涩。
紧皱眉头,Shepard不由得瞟了一眼坐在桌旁的外交官。Liara坐在沙发前端,双腿并拢斜靠,腰背直挺,尽管是坐在柔软的靠背沙发上,Liara仍旧保持了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姿势。斜坡看着窝在沙发里,两腿张开的自己,有些尴尬地把茶杯放回桌上,双腿并拢居中,略微尴尬地咳了咳,吸引到外交官的注意。
“指挥官不喜欢喝茶吗?”Liara也将茶杯放下。
“呃……一般,可能我喜欢甜一点的饮品。”指挥官转过头来说。她回想起SR1上搭载的自主饮料机,里面的热可可为无数个疲惫的夜晚带来温暖。SR2上就再也没这般口福了,思绪就这样短暂去往过去身为军官的时光。
“所以,Thessia找我这位前军官兼前恐怖分子有何贵干?”她笑着问,语气带些自嘲。故意转过头来与Liara对视。
“指挥官在Thessia的名声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好,多数阿莎丽执政官都记得她当年命令星联海军救援天命超凡号的壮举。”
理由还算中肯,但如果Shepard从与illusive man的合作中学到了任何东西的话,那就是永远不要倚重于辞令进行判断。她很快注意到Liara是少数在与自己初次对视时选择回避的人。躲闪的目光与多余的手部动作无法逃过指挥官审视的眼睛。腼腆、紧张、亦或是有所隐瞒。大脑飞速运转,她迅速分析种种可能。直到她凝视对方的时间已远远超过社交礼仪规定的合理的范围,才不舍地挪开。
“十年前我们在阿莎丽星系内部一行星上发现了普洛仙遗迹群。尽管遗迹受海水侵蚀,已经遭到了严重破坏,但经过考古队员及时的遗迹保全工作,遗迹的核心部分完好无损,理论上只需提供足够电力,便可重新开始正常工作……”说着,Liara抬头看了眼在门口等待指挥官的Garrus和Miranda。
“如果指挥官不介意的话……”
哈,想赶人走。
“他们是我的队员,如果你需要我们参与这项任务的话,就需要让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意识到流程及风险。”
指挥官的语调并没有改变,仍旧是轻松而和善的,然而在人类女子柔和的声音后Liara感受到一股并不陌生的戒备。她抬头又看了眼门口等候的两人。
Liara看过不少关于诺曼底SR1的报告。传说中的第一位人类幽灵驾驶着代表人类航空军事科技最高水平的飞船,载着物种多样性堪比马戏团的船员,在银河系行侠仗义,摧毁前幽灵萨伦的阴谋,太空牛仔一般。
看来有些传闻是真的。Liara想,对这位指挥官多了几分好感。她最担心的便是指挥官同她诸位同事所揣测的一样,是一个人类极端主义者。这么想着,Liara不由得将视线停在指挥官的两位船员身上。突锐人身穿蓝色盔甲,扫描镜下一双锐利的眼睛,右侧脸留有几道可怖的伤痕,坚毅、勇敢、身经百战;最佳拍档。另一位黑发人类女性身材火辣,穿着一身贴身制服,性感而不至于艳俗。但审视的眼神还是向Liara暴露了她的身份。副官,军师,指挥官倚重的人。
“好的。”于是她这么说,没有必要在第一次见面时就闹出不愉快。深吸一口气,庆幸到目前为止自己这张笨嘴还没说出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话。Liara将datapad递给指挥官,她终于能从对方鹰隼般的眼神下稍作喘息。
对于自己过激的反应,Liara并不意外。且不说已有多年没有在外交前台活动,她本也不是那巧舌如簧的类型。更何况……
她唯一的机会,可千万不能搞砸了。调整下情绪,见指挥官已经读完了简报的第一页,她接着说:
“我们的考古团队在完成维护工作后发现遗迹无法顺利启动。专业学者表示这可能是因为普洛仙科技的生物识别系统,只有普洛仙人,或能理解普洛仙语言的其他种族才能通过程序识别,从而顺利开启遗迹。”
“你的意思是……”Shepard抬起头,再次看向对方的眼睛,这次外交官直直迎了上去,眉毛微挑,眼中有光,就连语调也不像之前那般温和不起波澜。
“你曾在Eden Prime接触过正常工作的普洛仙遗迹,瑟西亚认为你的指导,或者说你本人,将会帮助我们了解普洛仙历史、科技、以及他们围绕他们灭绝真相的种种谜团。”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兴奋。
啊,这件事。
指挥官想,额头隐隐作痛。接触普洛仙信标留下的后遗症,哪怕是烧成一坨烂肉,再花两年被一块一块拼回来,也仍旧极大影响着她Jane Shepard的日常生活。有时是在训练,有时是在午饭,更糟糕的情况是在任务中途,枪林弹雨中指挥官跨过掩护向前突进,紧接着眉心一阵钻心的痛迫使她停下脚步。在足够次噩梦后指挥官还是明白了那幻象的真正含义,不过她也时常怀疑这份牺牲是否值得。
“指挥官?”是Garrus的声音。
她回过神来,意识到与外交官的会谈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事情,现在一行人坐在酒吧里,Garrus端着杯不知名的饮品,递给Shepard。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们要庆祝圆满完成自杀任务。”Garrus又拿出他惯常那幅玩味的口吻。“更高兴的是终于和某人一起去了次好地方,如果我们不会遇上什么黑帮火并的话,那就可以说是完美了。”他接着说,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把空酒杯板到桌上,突锐人这才腾出手来去拿手肘夹着的饮品。
“你的饮品,在酒吧看文件女士。”他这么说,把酒递到Miranda跟前。“看在这是派对的份上,能不能将工作稍微放一放?”
“谢谢。”Miranda说,尽管头也不抬。“理论上来说派对还没开始,鉴于人没来齐,况且我们手上的确有紧要的事情。”
“说起这事,Garrus,你怎么看?”这次轮到Shepard提问了,看来副官不是唯一一个心思在工作上的人。
“如果我们有另一个收割者飞船需要消灭的话,那么我会说还是别跟阿莎丽政府掺和在一起。”想了想后他这样回复。替星联干脏活可不能是诺曼底的归宿。回去继续为神堡理事会擦屁股不过是一个同样糟糕的选择。假使他向往的是花70%的工作时间与这群鸵鸟饶舌的话,昔日也就不会丢下C-sec的工作加入Shepard的银河大追逐了。
“是啊。”Shepard点点头。Garrus一如既往地一阵见血。诺曼底需要一个新‘任务’,一个脚踏实地的,明确的,可以写成简报的。幻象适时出现,充斥着爆炸与临死前哀鸣的混乱影像再一次袭来。普洛仙拥有比他们更先进的科技,更高超的战斗意识和技巧,更具凝聚力的组织形式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调用整个银河系的资源,仍旧他们失败了,两三百年的时光,到最后只留下成片的遗迹与罐子里缓慢到来的死亡。
我们是否已经太迟?
从幻象中缓过神来,Shepard注意到Garrus轻轻攀在她肩上的手,对此她轻拍突锐人的手背以做安慰。略微一偏头便看见Miranda略显关切的眼神,尽管她的副官一言不发。
Shepard并不会将信任随便托付在一位普通的阿莎丽外交官上,但这次冒险的奖赏太大,她无法拒绝。
“看来下一个任务要去Thessia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想我们都值得一场尽兴的派对。”Shepard说,故意不看Miranda身后悄悄走进的Kasumi。
“砰!”Kasumi在Miranda耳边大喊一声并成功让冷面副官吓得双目圆睁,紧接着Tali从门口窜进来,朝Garrus比了个手势,后者心领神会般去酒吧拿奎利工程师喜欢的饮品。Thane和Samara并排走进,似乎在分享一段有趣的对话,Grunt受限于身材只能跟在他们后边,原本也在一起聊天,只是当他发现坐在角落的指挥官后便将另两位抛之脑后,转而向Shepard跑去。而此前从未与Miranda在同一空间相处超过十分钟的Jack最终还是选择前来,不过在与指挥官见面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如果你希望明早我们所有人整装待发的话,就管好啦啦队长那张逼嘴。”
“彼此彼此。”对此Miranda这么回复。
如果说此时酒吧中的其他顾客还只是对这个‘多元’的团体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那么在Legion和Mordin姗姗来迟后,好奇便转变为一种不知名的惶恐与惊骇,一名奎利人在看见Tali向Legion招手后吐了出来,随即离开了酒吧。第二位是因为被Grunt的叫喊声吓破了胆。紧接着是第三位、第四位,直到最后除了指挥官和她的马戏团外再无别桌客人,连员工也走了个七七八八,留吧台后的阿莎丽酒保照旧擦桌,气定神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