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请原谅我的自私和愚蠢。
我不得不辜负你的期望,我时常想,这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任何一个人都会比我更适合当女皇的,我无法当一个优秀的女皇。
我没法解决冰雪的诅咒,并且不久之后连我自己也要死于这个了。您会为我悲伤吗?
但……请不要自责,这并不是您,或者Elsa,或者任何人的错。谁也不知道我们当下的选择会铺出一条通往何方的道路,谁也不知道我们选择的方向会等来什么样的结局。
毫无疑问,你们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以内竭尽全力了,而我也是。
尽管非常抱歉,但我仍然觉得,我已经尽力了。请原谅我,我无法做的更多。那所谓的‘真爱能够化解诅咒’是什么呢?我一头雾水,因为……既然我已时日无多,反正您也不可能再为我伤心更多了,那么我就直说了吧……因为我已经无法爱上别的,任何人了啊。
我时常会想,假如只要‘真爱’就能救我,那么随便谁都好,爱我或者被我所爱。可是我又如此的清楚这是行不通的,我的动机就注定了这不可能是‘真爱’。
我的心早已经被填满了,我爱着一个人,我如此热切的,长久的爱着她,我自小到大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她,所有的心情都牵挂着她,她的身影塞满了我心里的每一个缝隙——我怎么可能再去爱上别人?
可是……我连出口都不敢,我连对她亲口承认这件事都不敢,我连去听一听她的回应,我连去问一问她都不敢。
这能算是‘真爱’吗?我连想一想都不敢。
这世间或许有千万对爱侣,但受到祝福的绝不可能是一对姐妹。
对吧,爸爸?无论您是如何爱我,也不会承认这是‘真爱’,对吗?
那么就这样吧,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施术者的死亡’,我宁愿死上一百次也绝不愿意想一想这个可能。
是的,假如要我选择的话,我宁愿被她亲手杀死一百次,但是别让任何人伤害她一星半点。
我还能怎么做呢?我已经尽力了,倘若北山之上真的有神,我想请她原谅我。
Don’t hate me,Elsa。
I love you,Elsa。
Kristoff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Anna了,或许作为女皇必然会比从前更加忙碌吧,然而她现在甚至不会出现在书房的阳台上,也不再站在窗边往外望了。这让Kristoff有些担心,她是生病了吗?是不是工作太累,或者忙着处理些什么复杂深奥的事情?
这些日子王都罕见的连晴数日,然而阴云虽然散去,天气却没有很快就回暖,人们感慨着今年的冬日似乎更好过些,云却没有从Kristoff的心头散去。
偶尔他能看到Hans,脚步匆匆的在宫中来往,他仿佛又恢复了从前备受先皇器重的日子。这个狡猾的骗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和魔力,能让一代一代的君王都如此信任他?
他有时独自站在花园里等待召见,一个人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硬得像他的心。也有时候他坐在花坛边看着一朵花,只是长久的注视却并不触碰,那身忧郁的王子气息和疲惫的轻愁夹杂在一起,若是给不经事的小姑娘看见了难保不被迷得春心萌动。
而Kristoff,站在远处的树荫下,啐出嘴里嚼烂了的草根,转身往别处去。
以前也从未觉得,皇宫是个这样让人压抑的地方。
某日遇见Hans抱着Anna走到院子里,Kristoff吓了一大跳,不顾规矩礼貌跳过栏杆,闯进院子里去。
“Anna?”他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才多久没有见过Anna呢,为什么那个健康活泼的小姑娘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Anna被Hans放在高背扶手椅里,看上去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对着Kristoff笑了笑:“嘿,Kristoff,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他连该怎么打招呼也不知道了,眼前的女孩看上去就像水晶做的一样脆弱,他只得直言:“可是你看上去很不好。”
Hans朝天翻个白眼:“没人教过你礼貌这个词怎么拼吗?”
Anna哈哈笑了起来:“你们感情真好啊。其实我没事儿,只是看上去比较夸张而已,这段时间有点累。”
她的笑容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虚弱而打折扣,白发映衬着她苍白的脸。帽子几乎扣住了她的整个脑袋,她裹在披肩里支着下巴揶揄他俩逗乐,Kristoff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Anna?元帅呢?她都不帮帮你吗?”
那个词让Anna的笑意瞬间消失,她仍勾着嘴角,却一点都不开心了。
Hans叫他闭嘴:“回你的马厩去好吗?陛下能偷空晒晒太阳的机会不多,不要待在这里碍事。”
高大的萨米人孤身在那院子里,仿佛孤立无援般的握了握拳头。他倔强的看着Anna的眼睛说:“并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不需要朋友的。对吧,Anna?”
我还是你的朋友吧?他清澈的眼里闪亮着请求一般的光芒,Anna微微笑了笑:“是啊,Kristoff,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能够遇见你是我的幸运,我永远都这样感激当初闯进了那个马厩。”
这样的话像是稍微安慰了高大的小伙子,他低了低头,又诚挚的对Anna说:“我也是,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事。你要好好保重自己,Anna,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就来马厩找我。或者找个人传个话,我永远支持你。”
为什么这话听来如此令人伤感?短暂的会面中Hans没有再开口,他抱着Anna往回走的时候,听到女皇轻轻叹了口气。
“Hans,我是不是比以前聪明了些?我觉得自己以前像是生活在太阳的光晕里,太过明亮以至于看不清事情。而现在一切都这么清晰的在我眼中,我好像能看见风的流动,看见云的来去,能看见时间,能看见未来。”
他们走过长长的走廊,窗外的王都依然银装素裹,冷淡的白雾萦绕着远方。她看着那远方,仿佛能一直看到更远,更远的地方,看到她的心之所向。
“但是,我看不到未来了。”
——“陛下!南方边境昨晚突然遭到袭击,卡姆兰堡失守!”
联军酝酿多时的攻击,终于在新年之前拉开了序幕,Hans奉命奔赴前线督战,少了那个可以任意压榨而不绝不会心生愧疚的讨厌鬼之后,Anna不愿麻烦别人,就此待在房间里不再闹着要出去。
不……她已经很久没有任性的叫着想要出去玩了。
因为那个可以包容她所有任性的人,已经不在这座城堡了。
想起Elsa离去的那日,她仍忍不住攥紧双手——她简直无法相信她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Elsa会如何伤心呢?
一日一日,她独自试图描绘对方的心情。
无论怨恨,她都欣然接受,只希望她真的可以换来一个安稳长久的天地。
“啪啪……有人吗?”一个声音忽然在她窗台下响起,Anna从未听过这个声音,是新来的仆人吗?
“噢……这里好大,哇……那是什么?那种蓝色真漂亮啊,嘿,我说有人吗?谁知道该怎么出去?”
抵不过好奇心的驱使,虚弱的小女皇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走到窗边去。
——见鬼!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庭院里,一个雪人正挥舞着自己树丫子做成的双手撒腿乱跑——它竟然还有腿?
Anna揉了揉眼睛真是怀疑自己时日不久,这都出现幻觉了吗?
这时那个雪人扭过身子来,发现了她。
“啊……美丽的,可爱的女孩儿,我是说女士,下午好,我叫Ola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