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多数时候Anna都能安然接受自己身为帝国继承人这个事实,因为她从小就被这样教育,以至于习以为常了。但是也有很多时候,她会忿忿的思考到底为什么帝国继承人非得是自己不可?她明明还有个姐姐啊!
而且那个姐姐是如此的优秀!
这种时候,通常都是她被以‘你是帝国继承人,未来的女皇’为名头被迫做她不喜欢的事的时候。
比如说刚过完新年的第二天她就要一大早起床上课,就连以治家严格闻名的Haakon公爵家的孩子都还在玩呢!
午饭之后是马术课,她换了骑装低着头闷闷不乐的往马场走,Gerda将她送到皇宫门口,马术老师等在那里接她。作为军事强国Arendelle未来的女皇,只会骑女士侧鞍可是不行的,她有自己专用的小马厩,有五六匹精挑细选从小养大的专用骏马,有一整个二十人的团队负责照顾她的马,还有一队人专门负责在她骑马的时候保护她。
她的马夫在围栏边放下脚凳准备扶她上马,忽然远远的传来一声嘶鸣,就像一阵疾风一样,一匹马神勇的越过围栏,绕着障碍物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急停在近前。
那匹马通体斑驳的银灰色,姿态挺拔的立在Anna红棕色的马前喷了个响鼻,像是嗤笑似的。而它背上的骑士看上去与它如出一辙的倨傲,深蓝色的紧身骑装,白色手套,及膝马靴,肩背挺直,逆着光只能仰望她如同要将自己整个覆盖一般的身影。
Anna毫无准备,这意料之外的相遇。
后面有人连滚带爬匆匆跑来,仿佛要制止什么似的隔开了Anna和那马上骑士,小公主的随侍愤怒的将她护在身后大吼:“你们怎么搞的?不知道这是殿下的马术课时间吗?”
“军用校场在修缮,已经跟这边马场打过招呼了……”
“要是有个什么你担待得起吗?这是殿下专用的……”
“啪。”轻轻的一声,马鞭敲击在掌心的声音。
四下争吵的人仿佛瞬间被封住了嘴,就连两边的随侍也不由得畏缩的退开。Anna的视野终于清净了,她眯起眼睛看着那个骑士。
白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被骑士帽黑色的帽檐遮了一小半脸,她的眼睛从阴影的边缘透出沁凉柔软的光看着她。
Anna屏住呼吸,她想下一刻Elsa一定会对她伸出手,拉她也骑上那匹威风的大马,然后用她高超的骑术飞奔出这个令人拘束的皇宫。
她忍不住要赶开这些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了,兴奋雀跃的心情化作红霞染到她的脸上,她看见Elsa细长的手指被裹在白手套里,转动手腕将缰绳挽在手上。
随后一提马缰,灰马应声回首,哒哒远去。
Anna愕然立在原地,有侍从小跑着过来对她鞠躬:“元帅命我替她向您致歉:不知公主在此,惊扰尊驾,还望海涵!”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转身跑走了。
那个元帅架着马原路飞跃围栏离开,手下一群亲卫跑步跟随,威风凛凛。
马术课上的意外让Anna十分不快,但是自小的经验让她知道她的心情关联着许多人的命运,因此她并没有随意发脾气的自由。
强忍着一腔怒气直到晚饭时间,她饭也没吃就跑回了房间。
可恶!她粗鲁的扒下马甲,扯落外套,把紧身骑装的黄金纽扣扯得四下飞溅,如果不是骑装的质地实在太好,她大概早把衣服撕烂了。
终于把自己从规规矩矩的着装中解脱出来,她拉下衬衫看着镜子里自己胸前的项链。
辉映着女孩初初发育的姣好身体,雪花静静躺在她的胸前心间,像是有生命,会呼吸一样的流转着幽然蓝光。
冰冷的颜色就像Elsa的眼睛,她气恼的拉扯项链,试图让脑袋穿过链子,将它取下来。她拆散了头发,在脸上勒出了红痕,可是不知道那个给她戴上项链的人是怎么想的,好像根本就没打算要让她取下来一样,折腾了半天链子仍旧安然待在她的脖子上。
Anna气得眼睛都红了,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一样转身就走?一个招呼也没有,一个微笑也没有,什么也不说的就离开。
还有那套虚伪透了的官方说辞——惊扰尊驾?她难道不是她的姐姐,她难道不是她的妹妹吗?她们难道不是彼此最亲近的家人,不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吗?
蓦然间,又想起宫人们从不称Elsa‘殿下’,仿佛Arendelle只有她一个公主似的。
他们畏惧的叫她‘元帅’,恭敬的称她‘大公主’,疏远的喊着那些威严的头衔,仿佛她从来不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冰凉的雪花贴在胸口,像是连心也贴凉了。
Anna挫败的跌坐在地毯上,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想当女皇,不想拥有整个国家,也不想Elsa为她征战杀伐。
她只想和Elsa坐在一起,亲密无间,真正好像彼此最亲爱的人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枯坐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房间中响起了细碎的轻响,那声音是如此轻微,以至于好一阵子才惊动到Anna。她回头四下环顾,然而房间中只有她一个人,一切如常。
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不断的破裂延伸,她仔细倾听循着声音的来处找寻,终于发现声音来自头顶。
她猛的一抬头——整个房间的顶上,竟然无端生出了一朵巨大的霜花,霜花呈现出完美的六角雪花形状,复杂的几何形像有生命一样不断生长。它从角落的缝隙里悄悄的推进,不断在大的六角形空隙中长出小的,直到占领了屋顶的每一寸地方。
Anna震惊得说不出话,那些霜花像是活物一样行走攀爬,仿佛是植物的身下长着细小的触角藤蔓,又如同什么神秘的魔法般默默的散发着寒意。
小公主张口结舌的看着那些霜花,忽然发现那形状看上去该死的眼熟,她低一低头,看见胸前的雪花链坠。
“……Elsa?”她不可置信的开口,无法解释,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就是觉得,这该是与Elsa有关吧。
霜花不断的蔓延,一直从屋顶延伸到了墙壁,又入侵了地板,一直围拢了她坐的那块地方。
Anna好奇的伸出手,碰了碰那霜花,从她触碰的那一个点开始,所有冰霜倏忽消散,如同从来不存在一样,眨眼之间消退得干干净净,只剩她指尖覆盖之下,一点细碎的冰渣。
她合上手掌,寒意在她掌心融化。
“Elsa?”
——对不起,An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