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变了很多,几乎宫中的每个仆从都如此窃窃私语。
或许吧,对他们而言,看见那张冰雕雪琢的容颜挂着浅笑,冰封的海湾融成一片湛蓝,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们也从未见过元帅的靴子那么轻快无声的迈过阳光令窗棂投下的阴影,白金色的发髻旁点缀着银色的头饰。她偶尔调皮,在无人处轻盈的越过花园围栏,能将不慎撞见的侍女吓得摔碎一整套茶具。
而她竟然只是故作沉稳的回过头来笑一笑,肩头落满花瓣,继续往花园深处走去。
一个人影忽然从树林里蹿出来,猛的袭向毫无防备的元帅。
可是刹那之间,那位身经百战的帝国最高统帅头都不回一把捉了来袭者的手,旋身的同时将人拽倒,一脚轻踢对方腿弯,另一手不忘体贴的将对方腰肢揽住,就这么往上一提——
“呃?!”Anna茫然瞪大眼睛,似乎还未能明白自己是怎么倒在Elsa的怀里,并被她牢牢抱住的。
她呈现一个几乎横躺的姿势,全靠Elsa的右手托住她全身的重量,而因此,她必须以一种绝对仰视的视角看上去,眼中印满了的,全是Elsa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
“谁敢偷袭本帅?”Elsa眯起眼睛问。
“是……是朕!”Anna尽力说得理直气壮,却不知为何悄悄熏红了脸,Elsa离她太近了,她的刘海快要触到她的额头了。
她别过脸嘟囔道:“我亲爱的姐姐,你觉得一位女亲王和一位女皇在皇宫花园里摆出这种姿势合适吗?”
Elsa禁不住笑出声,把人拉起来:“真难得会有你也觉得不合适的举动。”
Anna鼓鼓腮帮子瞪了她一眼,装模作样的整理自己的衣服:“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们快走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自从Anna正式登基以后别说骑马了,她连根马毛都没再摸到过。其他的娱乐活动和运动也基本被取消,这让生性活泼好动的女皇陛下憋得十分难受,终于说动Elsa在例行练兵的工作中带上她——这样她就能打着阅兵的名头稍微骑骑马,出去透透风了。
元帅的亲卫队牵着马等在路边,见女皇和元帅携手从林中走出来,Garnet转开眼吩咐手下人牵马过来。
元帅今天也是微笑着的,Garnet无端觉得自己有点起鸡皮疙瘩。
不知道小女皇是不是太久不运动体力退步了,她爬上马背的动作明显没有以前灵活,甚至需要元帅搭把手扶着她。
Garnet注意到元帅盯着小女皇思考了几秒钟——她用力抿了抿嘴唇,像是要把一些羞赧的情绪压在面孔以下似的,然后从小女皇手里拿过了缰绳。
“嗯?”Anna略感疑惑,Elsa说:“脚拿出来。”她冲着马镫扬了扬下巴,Anna不明所以乖乖把脚退出马镫:“可是Elsa,这样我坐不稳的,我会掉下来……啊!”
唉……Garnet扭过头面向远方,尽量让自己忽略掉他们的元帅披风一撩翻身上马的帅气身影,以及将小女皇揽在身前这种逾矩的动作。
“不会掉下去的。”她挂着唇边清浅笑意,语调里似乎还有些得意。双手从Anna的身前绕过握着马缰,而由于单人马鞍的弧度,两人不可避免的紧紧贴在了一起。
Oh,God……
Anna默默的低下了头。
心脏噗通、噗通的像是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她觉得自己有点中暑,她鼻尖冒汗,脸上发烫,她头晕,而且她无法思考了。
Elsa……一想到他正和Elsa紧紧贴在一起,她就完全不敢动,就像是四肢都灌满了铁水,她整个人都僵硬了。
而Elsa的手臂压着她的,她的大腿贴着她的,还有该死的……噢,天呐,她的胸!顶着她的后背!Elsa殿下你确定你的军装下面没有穿着束腰背心?
马儿被命令催动,亲卫队的蹄声将她们包围,Anna却仍旧不敢抬头——或许她根本忘了抬头?
她忘了她的眼睛是用来看的,她的耳朵是用来听的,她的鼻子该闻到青草的气味和轻暖干燥的风。
可是她只能感受了,像是一颗心贴在她的背后也这样砰砰的跳着。她不能判断这到底是自己的臆想,错觉,是她自己的心脏在撞击胸腔,还是在她的身后,真的也同样有一个人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了。
这样尴尬的场面,两人竟然都没有说话。
Anna极力保持着平衡,挺直背不想跌落到身后的怀抱里去。而那名操控马儿的骑士却毫无必要的用控缰的手臂将她紧紧圈住。
他们跑出平稳的小道,亲卫队开始抄近路走上一个小山坡,坐骑忽然提速向着山坡上冲过去,Anna猝不及防,一头就栽倒在了身后人的怀里。
像是终于满意了一样,她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浅笑,是透着阳光的浅海一样蔚蓝的颜色。
Elsa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
Anna满脸通红,用手抓住了骑士的手臂。
女皇的擅自出行在第二天就遭到了几位老臣的劝谏,只差没有指着鼻子骂她贪玩幼稚了。Anna耐着脾气认错道歉,一个一个的安慰他们,并保证自己只是去熟悉一下军务,并不是趁机去玩的,真的。
最后看在女皇态度端正的分上,老臣们终于放过了她,只有其中一位多说了一句:“陛下年纪还小,少年心性是可以理解的,但愿陛下珍重自己,重视安全。就算出行也带好随从侍卫,尤其不该和亲王殿下单独出行。”
王座上的女孩一脸乖巧瞬间就凝固了,大殿之上忽然安静得落针可闻,一些警醒的臣子似乎已经察觉到这话对女皇来说堪称忌讳,默默的退身到阴影里去。然而那位先帝时期就受倚重的老臣仿佛并未察觉,他站在原地耿直的抬头直视女皇。
Anna深吸了一口气,以毫无起伏的语调问:“为什么,我不能和亲王单独出行?”
“臣以为这个道理实在非常简单,亲王手掌全国军权,且是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况且臣听闻出行当日,陛下身边未带一人,亲王不仅全副戎装还带了一整队亲卫队,于情于理这都不合规矩。陛下未免太不将自己的安全当一回事了,臣建议陛下……”
“我身边未带一人?”Anna打断了他的话,少女向后靠在了王座的椅背上,戴着女皇印信戒指的右手扣住扶手,倨傲的姿态让她的表情在光影中变得模糊,群臣只能听到她嘲讽的尾音。
“我带着Elsa呢。”她微笑:“你倒是告诉我,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元帅更厉害?”
“元帅为国之利刃,英雄悍勇无可匹敌,然而正是因为这样……”
她仿佛又听到人在说——Elsa是一柄剑,而你只需要成为执剑的人。
即使说这话的人已经离开人世,她却仍然无法释怀。
“SHE IS MY SISTER!”
“She is my sister……she would never hurt me.”
无论再说多少次,都不会改变。
登基以后第一次,女皇丢下群臣,拂袖而去。
Elsa,我发誓我会保护你的。
不止是你的安全,还有你的尊荣。
你将生活在我的国土上,一生平安健康。
你的名字必如天上星月闪亮,永远不被遮蔽光芒。
白天议政厅里发生的事被迅速的下了禁令,所有人都不许再谈论,尤其是在皇宫里。
女皇日益展现出来的果敢和手段有时令人看到先皇的身影,然而她没有先皇的隐晦,她的所有行动都仿佛正大光明的昭示着这样一件事——现在与以前不一样了,Elsa亲王不再是禁忌。
她大大方方的偏袒亲王,仿佛要把自己以前所欠下的所有荣宠都加倍的还给她。
她下令在自己的卧室旁边为亲王准备房间,她登基以来已经三次让书记官草拟为Elsa亲王加封的文书,任何被她知道的闲言碎语都被干净的铲除,女皇仿佛一夕之间,将她的软弱亲手扼杀。
但是这一切,都被禁止向亲王提及。
她不愿她知道,她为她做了这么多。
也许Elsa永远不知道才好,那么她就永远不用为这感情而痛苦,也不会为难。
Anna看向镜子中的人,少女年轻的身体展露出蔷薇花一样美好的曲线,然而她的皮肤苍白得过分,胸前的雪花吊坠透过睡衣莹莹发着光。
Anna将裙子从肩膀上扒下,轻柔的布料顺着身体坠落下去,将她的身体无遮无挡的展现在昏暗的光线中。
一片冰雪一样纯粹冰冷的蓝色正从胸口处柔嫩的肌肤里透出来,Anna不知道那片皮肤的颜色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仿佛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一切就开始了。
如今蓝色已经占据了她身体的大半,再往上蔓延一些,也许她就不得不每天都穿高领的衣服来遮挡痕迹了。好在,在这些痕迹出现以后她也越来越不怕热了,无论穿多少衣服她也不会流汗。
一些细小的雪花正从她的身体里面渐渐的浮上来。
这样的景象Anna并不陌生,在父亲去世之前,她曾在他的手臂上看到这样神奇的景象。
仿佛美得摄人心魄,却又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她用力握了握手,指尖有一些发麻,感觉像是被冻僵了一样,虽然这是夏天。
一阵风吹进房间,Anna感到有些冷,她重新穿上睡裙再披上一件披肩开门到书房去。
Gerda在门外看见她惊讶的问:“陛下,您还不睡?”
老仆人印象里还是个调皮的小公主的女孩带着一点疲惫对她笑了:“不,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也许她会死吧,就像父亲一样,但是在这之前,她要践行她的誓言——她要保护Elsa。
父亲说,只有她们两个在一起,她们才能彼此保护。
可是她无奈的想,如果我没有办法再和Elsa在一起了呢?
窗外月明星稀,明天又是个好天气,如果能再和Elsa一起出去骑马就好了——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还能有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