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安吉拉矜持而挑逗地舔着冰淇凌,嘴角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
而法芮尔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她嘴里的唾沫忽然全都蒸发,咽口水地时候舔了舔唇,舌头上的味蕾摩擦着干燥的唇瓣。才在更衣室里冲过澡,不知为何又从额角渗出了细细的汗。
天啊,这还是秋天吗?
噗通,噗通,噗通,巨大的鼓声擂在她的耳膜上,她战战兢兢地呼吸,脚下发软地靠近,然后抬起自己尚且完好的那只手,试探着放在了安吉拉的腰上。
她确信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经涌到了脸上,上帝啊,请确保她的肤色真的够深!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轻笑,身边的人像是快要忍不住一样地轻轻笑了起来。安吉拉没有生气,没有感到诧异,也没有拍开她的手,她只是举着自己已经吃了一半的冰淇凌,将脸侧向另一边,肩膀抖个不停。
法芮尔犹豫了一下:“嘿……”
她紧张地把手轻轻地挨在那被裙子单薄的布料贴合包裹着的细腰上,那布料真的薄,透出下面身体暧昧的暖热。法芮尔不由得再一次地觉得——这真的是秋天吗?她光腿穿短裙真的不冷吗?
可是下一秒她的担忧就被忘去了九霄云外。安吉拉转过了脸,这天晚上所有的灯光应该都在这儿了。她为了忍笑而咬着下唇,那唇色嫣红水润,在她白皙的肤色上该死的诱人。
她蓝色的眼睛像是晴空,像是浅海,在灯光下泛着粼粼撩人的波浪。而她那样可爱地笑着,微微皱起鼻子,眯起眼睛,眼角因而被挤出一条细细的纹路,法芮尔觉得她简直要长出尾巴来了。
那尾巴一定故意从她的心上扫过,尖尖上的毛搔得她心里不得安宁的痒。
该死,这女人真美……这根本就是巫术!
想抓住猫尾巴的埃及人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终于把那腰肢切实地揽了过来,终于将她捉住。法芮尔的心脏仍旧跳得那么厉害,她的血压一定比见到那些小孩儿的时候升得还高,而且脑子肯定更不正常了。
因为当她把安吉拉揽过来的时候,当她低头看见安吉拉近在咫尺,她居然毫无预兆地湿了眼眶——好像仅仅是看那女人这样开心地笑着,就能觉得感动似的。
她不知所措地反复舔着嘴唇,笨拙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笑?”
然后安吉拉再一次爆笑出声。
啊啊啊!懊恼和羞愤一起折磨着暴躁的前建筑工人,她真想像对待自己的工友那样狠狠地揍这女人一顿,可是奇异的,她既感到羞恼,又不准备动手。事实上,她不仅没准备动手,还在傻乎乎地跟着一起笑,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再次深深地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巫术。
然后下一刻,安吉拉用没拿冰淇凌的那只手小心地碰了碰她的脸。指尖触到她的脸颊,离开,又再一次地覆上来。
安吉拉抚着她的脸叹息般笑道:“我现在相信你从没跟别的女人约会过了。”
她仍旧想笑,又觉得不可思议,法芮尔这家伙,难道她一直都这么可爱的吗?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在经历过那么令人绝望的失去之后,她站在这个伤痕累累的人面前,竟然还能够由衷地感到快乐。
只是和她待在一起,好像无论多小的事情都能变得有趣,说着傻话,开不着边际的玩笑,对看一秒都仿佛天荒地老。
她竟仍能从那样沉痛的愧疚里生出灼热的渴望,她咬住唇不甘心地想,她想吻她,吻这只傻鹰,拥抱她,带她回家。
她嫉妒那个曾经肆无忌惮占有这个人的自己,她现在就想重新拥有她。
她能从那旧日的躯壳中脱胎换骨,她能从那愧疚和罪孽中重获新生,只要还能待在这个女人身旁,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由那天晚上开始,这个世界疯了。
法芮尔的冰淇凌在她手上融化,她不得不带着被擦拭过后也仍旧黏糊糊的手回家——这时候她就感到庆幸了,那只手的触感原件太少,感觉并不怎么丰富。
她和安吉拉一起回去,两人各自站在403和404的门口,同时开口:
“那……”
“晚安……”
法芮尔顿时后悔得想把那句晚安吃回去,她的表情令安吉拉失笑:“好的,晚安。”
那天使也仿佛恋恋不舍地进了屋子,房间亮起了灯。而法芮尔还在门口站着,就像从未见过隔壁房间的灯光似的。这真的很傻,她告诉自己,然后劝自己也抬脚进屋,而她几乎就要成功了。
隔壁房间的主人却在这时候突然探出头来:“对了!”金发女巫高兴地问:“你明天也是晚班吧?那上午和我去个地方?”
“好。”法芮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像是等这句话很久了。安吉拉又对她笑了笑,再一次说道:“……晚安?”
“晚安……”她目送对方进屋,那门口的光缓缓合拢,门关上了,但是这次好像不用劝,她的脚也能乖乖走进房间了。
次日一早法芮尔就爬了起来,洗澡,把头发晾干,然后把那些安吉拉送给她的,漂亮的金色珠串一个一个地束回头发上去。
她原以为这会很难,因为那看上去就需要一双很灵巧的双手,但结果出乎意料地容易,好像她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似的。
现在镜子里的人比之前精神多了,那些萎靡,那些疲乏,那些沉沉死气像是昨日的夕阳一样被抛在了昨日。她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然后在屋子里踱步不知道该什么时间去找安吉拉比较合适,幸而不久安吉拉就来敲门:“我听到你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所以你已经做完晨间运动了吗?”
“呃……”法芮尔忘了这房子糟糕的隔音了:“嗯……是的……”
安吉拉被她的大言不惭逗得莞尔,然后招呼她:“过来吃早餐,然后我们就出发。”
今天的早餐是牛奶谷物粥和水果,法芮尔不想耽搁一会儿的行程,大口开吃,一边吃一边腾出空来问安吉拉:“你要去做什么?”
“不是我。”安吉拉对她眨眨眼:“是我们。”
法芮尔来这个城市并没有很久,因此除了自己居住的那一块儿以外,她对别的地方其实一点儿都不熟。安吉拉先带着她坐公共交通到了某个繁华高档的街区,她们进入一栋高层住宅,然后径直下到了车库。
法芮尔没猜错,安吉拉确实有车,她坐进那辆外形圆润可爱的粉蓝色代步轿车的副驾驶座:“所以我没猜错,你就是在体验生活。”她想安吉拉真正的家大概就是这栋昂贵大楼里的某一间公寓。
安吉拉无法否认:“是是是,被你看穿了。”
“你为什么不住回这里来?”法芮尔不解道:“你没必要继续住在那儿,你要是想继续收集素材,可以每天开车过去。你想问什么我也会回答你的。”
“……不,不是那样。”安吉拉启动车子,为难地回答:“我……”
她艰难的寻找着措辞和借口,既然她没法说为了能离法芮尔更近一点,哪怕让她去沙漠上搭帐篷都行。
可是她不想再离法芮尔更远了,一墙之隔,这已经是她的极限。
她不想离开法芮尔。
“我觉得那里很好。”仓促之间饶是天才科学家也没能找出更合理的说辞,她只好尽量说服身边那个埃及人相信:“我是真的想住在那里。”
因为有你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