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曼莎被人扎了一针,在脖子上。
她当时就立刻放松身体停止反抗了,但一直到他们将她绑起来,扛在肩上,扔进车子的后备箱里,她才真正的失去意识。
失去意识之前,还来得及在后备箱中激活了一个追踪器。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她被绑在一把椅子上,浑身酸痛,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衬衣和外套都已经不知去向,身上只留了一件内衣和内裤——看来他们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搜她身了。
她甩动了一下脑袋,意外地发现耳钉还在,不过只剩了一边。想来应该不是被摘掉了,而是被搬运过来的时候不小心遗失了。
“她醒了。”一个声音说。
她脑袋嗡嗡的,不知道是药物效果,还是在她失去意识后被人打了一顿。刺眼的光线立刻从正对面射了过来,她紧皱着眉,试着睁眼——空间很大,非常空旷。微凉的,缓慢流动空气。空气中有铁锈和灰尘的味道。对方说话的时候有轻微的回声。没有自然光线,不知道是天色已晚还是地下空间。
她猜,她不是在某个无人问津的废弃工厂,就是在车库,地下室,或是闲置的仓库一类的地方。
“咱们来聊聊吧,斯威夫特小姐——我姑且就先这么叫了。”德雷尔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她的正对面。逆着光,她根本看不清眼前人,但是她能认出来这个声音。
“你是哪边的人,为什么会找上我?谁给你指的路?”
萨曼莎索性闭着眼睛回避那强光的直射,淡淡笑了笑:“正好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德雷尔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交换。”
“我可不是来跟你讨价还价的。”这话说完,德雷尔突然起身狠狠给了萨曼莎一拳。
年轻的女人,有着一副性感惹火的身材,但在衣物包裹之下,却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灯光将她打得纤毫毕现,她身上每一处都被细密的伤痕填满,那些陈旧的痕迹大部分不是来自于普通的磕磕碰碰,或是刀枪,或是殴打。德雷尔是专家,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女人身上的伤痕,绝大部分都来自于刻意而且恶意的虐待。
对一个年轻女人的虐待,大部分都会与性有关。
他一拳下去,打得对方几乎要连人带椅子翻倒过去,幸而德雷尔及时出手将她扶住。年轻女人咬着牙低喘,颧骨处瞬间就肿了起来,鼻血从嘴巴上方流下来。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刺激的。不过我劝你最好合作一点,斯威夫特小姐,不然我可有很多刺激的东西可以跟你玩。”
“呵……”颊边的浅棕色发丝染上了鲜血,她从那片暖色里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强光令那双眼睛的颜色淡薄到几乎透明。她望着德雷尔竟然开始微笑,染血的笑容透出无比的惬意和享受,“……那你还在等什么,要我求你吗?”
她话音一落,德雷尔立刻又是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她肚子上,直把人踹得往后翻过去。不须他动手,立刻有人过来将萨曼莎的椅子扶了起来,德雷尔道:“你是个硬骨头,但我不介意杀了你。反正你还有一个同伴,不知道你的‘妻子’是不是能这么享受和我们玩?”
那女人在喘息中笑了出来,“那,咳咳……那可要让你失望了,她已经得到了我的信号,这会儿大概都已经到机场了。”她从染血的发丝间抬眸望来,灯光下她应该什么也看不清楚,但那双眼睛仍像是能窥透一切阴暗一般明亮锐利,“她不像我这么听话,会乖乖送货上门。”
男人一怔,立刻意识到自己太过幸运了,他一把抓住萨曼莎的头发,“你故意的?婊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乖乖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杀了我的话,你就没法知道了。”
德雷尔用力扯她的头发,迫使她不得不往后仰头,露出了纤细的脖子,他抽出一柄匕首,用刀刃割开了她咽喉处的皮肤,“谁派你来的!”
血色顺着刀刃迅速洇开一条线,而后顺着脖颈的弧度流了下去。艳丽的红色蜿蜒爬过她的锁骨和起伏的胸口,染透了黑色的内衣。她闭目喘息,妥协道:“……知道你在做什么的人。”
德雷尔被她气笑了,“我看上去很有闲心猜谜?那你倒是告诉我,我做了什么?”
“你的下线将南方间谍带到德哈马,而你会给他们临时的住处和身份,他们能在这里度过一段安全的过渡期,然后在你的安排下,他们改名换姓,拿着掩护身份,以西里亚人的名义从德哈马进入北方。”她在刀锋下依然勾着嘴角:“手眼通天,不过我没确实没有想到你背后会是国安部。 ”
“国安部?哈……”德雷尔手腕上精准地用力,将刀锋更深地压进她的皮肤里,“国安部算什么?斯威夫特小姐……你长得像个南方人,却是条北方的狗,还是条愚蠢的母狗。”
“这么说,你是南方的狗?”
德雷尔扯了扯嘴角,退了回来。萨曼莎总算可以稍微放松下来,她皮肤上渗出一层薄汗,在灯光下像是钻石般闪耀。
“北方人入侵我们……是的,没有用坚船利炮,但用了他们腐朽罪恶的文化。”他朝空中挥手,“越来越多的西里亚人背弃自己的传统信仰,改信你们该死的圣主。图拉契见利忘义,伊卡尼亚人是没用的废物,夹在中间的西里亚算什么呢?狗屁的中立。迟早有一天,他们会逼着西里亚也选边站,或者是像图拉契一样彻底投入北方阵营,或者就像是伊卡尼亚一样被炸成人间地狱。”
“而那群南方的猪根本不会看我们一眼,他们根本不觉得我们是南方人,不认为我们是他们的同胞。”男人自嘲地笑了笑,又自顾摇头,低微而落寞地道:“西里亚又能反抗谁呢?永恒之塔已经没落了,现在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也能上位,把光辉正确的联盟领袖们耍得团团转。”
他低沉地,像是自语般喃喃:“‘银月不再,徒留永夜。’”
是错觉吗?那一刻,那个油盐不进的女人的脸上,笑意崩塌,虚伪尽裂,她蓦然睁大了眼,迎着光去看德雷尔的脸,被照成淡茶色的一双眼仿佛一对薄而脆弱的玻璃水晶球,她重复了一遍:“‘银月不再。’”
“银月。你们……是这样称呼她的吗?”
“是啊,那位女士……她不可替代。她是南方最后的,真正的战士。一群男人像娘们儿一样畏首畏尾,贪生怕死,却是一个女人扛起永恒之塔的荣光……等等。”德雷尔突然回头,“你知道她?你知道我在说谁?”
他一把揪起了萨曼莎,“你怎么会知道?”
“我是……我曾经是,南方人。永恒之塔的人。”萨曼莎任由他将自己提在手上,她侧了侧头,柔软发丝往两边散去,露出软贝似的耳朵和一颗小巧的蓝宝石耳钉。
德雷尔眯了眯眼,将她放下,“这是什么?”他摘下了那颗耳钉,对着光端详,“……一群蠢货,搜身都搜不干净。”耳钉被他扬手扔给后面的人,那人连连道歉,把耳钉捡走拿去处理了。
男人再次回身看向萨曼莎,“这么说来,你是个叛徒?叛徒永远不值得原谅,你明白吧?那不如干脆点儿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也许我会给你个痛快。”
年轻女人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又恢复了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她好像比之前还要放松了,“你不是哨兵,但你们那边有向导。他应该提醒你的,哨兵的五感比一般人强很多,比如视力。虽然你刚才只是短暂地挡住了灯光,但是强弱光线瞬间转换对我的眼睛来说没有那么大的影响。我看到你在那边桌子上准备了些好玩具。”
“电击棍,钳子,球棒,电烙铁,还有一支针管,是吐真剂吗?”她弯着嘴角,体贴劝诫,“你真的不要再和我玩玩?”
“啧……”德雷尔皱眉,“你是个变态,对吧?你这么想被玩?”他回身抄起电击棍,调整了一下档位,“好,那我就陪你玩玩。”
“够了,德雷尔。”一个女声从远处传来,接着是中跟鞋的声音。步伐稳重却不够稳定,从脚步声和回音来判断,应该个子不高。声音威严而透露出疲惫,萨曼莎觉得耳熟,却一时找不到对应的人。
好在不一会儿,那人就走到了面前。
她没有出现在灯下,而是站在无尽的黑暗中。
“别给她送武器了,艾瑞克。你已经快把答案都送到她嘴边了。”女声温柔下来,萨曼莎一怔,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热油,面粉,糖霜,您刚炸过甜甜圈吗?”她叹了口气,有些挫败,“……海蕾·德雷尔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