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岛言息押送回警视厅后,工藤新一在办公室里打了电话给正在商场里带着小甜逛吃逛喝的服部平次,简单告诉他事情的发展经过后让他早点带小甜回家,自己和宫野志保因为今晚的杀人未遂案可能要在警视厅做笔录录口供。
挂了电话后,抬眼便看到宫野志保苍白着脸站在自己面前。
“宫野?你没事吧?”工藤新一惊于眼前这个女人异常的脸色,便从座椅上站起来,皱着眉问。
宫野志保的嘴角从刚刚看到了那颗胶囊起就一直颤抖着,面对工藤新一担忧的询问她没有多做回答,只是摊开手将不久前从小岛言息手中夺来的的毒药给他看。只这一眼工藤新一就脸色一变,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我明白了。”工藤新一沉声道。
“我能见一见他吗?”宫野志保低声问道。
“不能。”工藤新一想也不想就是拒绝,他一想到刚刚在天台上宫野志保心口紧紧抵着的那把手枪,心就快跳出胸膛了。“宫野,刚刚你是不要命了吗?你知不知道如果小岛言息一不小心开了枪…….”
“那就说明这是我的命吧。”宫野志保听到工藤新一的责备,愣了一下随之淡淡一笑,仿佛不久前的生死之隔没有存在过,“没什么可遗憾的。”
“你不要忘了,你在这个世界上不止一个人。”工藤新一气结于宫野志保如此地风轻云淡,声音微怒,“你如果死了…….”
“如果我死了我想你会挺高兴的吧。”宫野志保的睫毛抖了抖,轻轻的笑容里融进一丝苦意,声音淡漠,“其实小岛开枪与否都没有什么意义,除了还有呼吸心跳,我早就和死人差不多了。我若是真死了,很多问题就能解决了。”
工藤新一没有说话,他看着这个现如今站在自己面前轻描淡写地说着死亡话题的女人,这个女人倔强地轻挑着的眉角,苍白的面孔,嘴角边无奈的笑意,让他居然想抓狂。他深知宫野志保这样轻视死亡的想法从何而来,他竟无法反驳。他的耳边突然想起两个小时前月光洒落的天台上,宫野志保倔强的侧脸,还有她清清冷冷的那一句“工藤,能和你走到现在,我真的挺开心的。”
想到此,他的心被这句话揪得紧紧的,于是直直看着宫野志保,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勉勉强强算是有点道理的辩驳:“你是小甜的母亲,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小甜怎么办?她要经历和两个母亲的分别吗?”
“不要这样道德绑架我,工藤。”宫野志保一愣,“你别忘了,小甜的出现本是我不愿意的,是你,强加到我的生命里的。”
“但是你接受了,是不是要负责任呢?”工藤新一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提到小甜,他明白自己的本意并不是道德绑架。可是目前除了小甜他也找不到其他合理说服宫野志保的理由,“有牵挂的人在世上,是没有资格轻生的。”
“你……”宫野志保怔住了,她盯着工藤新一半晌,突然眉毛一提,苦笑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牵挂了小甜我就有了一个软肋。工藤,真有你的。”
工藤新一听到这样的回应猛然一窒,没想到宫野志保会这样想,他下意识否认:“不是,宫野…….”
“我和小甜的感情越来越深,如果哪一天你带走了她不再让我见她,这无疑是另一种让我痛苦的方式。”宫野志保的思绪越飘越远,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小甜和自己分别的场景,心已经开始钝钝地疼了,嘴里是漠然的讽刺,“高明高明。”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工藤新一紧锁眉头,反驳面前这个一下子冷起来的女人,“我是说……..”
他还没有说完,办公室的门便被大力地打开了,两人回头看去,唐泽正焦急地喘着气,他有点无奈地挠挠头,一边瞥着宫野志保一边对工藤新一说:“工藤警官,犯人说要见工藤夫人才肯配合。”
“不行,告诉他工藤夫人已经回去了,以后也不会再来。”工藤新一斩钉截铁地回绝,没有意思犹豫。“我去看看。”
“我过去。”宫野志保无视工藤新一的拒绝,直直对着唐泽警官说道,说着就往门口走,手臂却一把被工藤新一拽住。
“宫野。”工藤新一沉声道。
“工藤,”宫野志保叹口气,她觉得有必要劝服想尽办法让自己远离组织的这个男人,“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和组织再扯上关系,但是组织的残余势力能否清除干净是要靠每个人的努力。我曾是组织的一员,组织的软肋在哪里,内部的成员我都比你熟悉,我完全可以出一份力。组织早一些彻底瓦解不好吗?”
工藤新一犹豫了。
“这是在警局,不会有什么情况发生的。”宫野志保的手抬起碰了碰工藤新一的胳膊,轻轻扫过去,试图安抚,“更何况,小岛言息既然手里拿着APTX4869,说明他在组织里做的是和我当年一样的工作。你之前不是说过,小甜的生身父亲几年前被组织绑走做了人体实验了吗?趁着一次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工藤新一深深地看了宫野志保一会,他的手还握着宫野志保的手臂,但是力道已经不是之前的强硬了。宫野志保明白这是他在表明他同意她去见小岛言息了,于是转身对还在等待着的唐泽说道:“麻烦警官带我过去吧!”
宫野志保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工藤新一才在办公室的门边转过身回到座位上,整理这些年搜集出来的黑衣组织的情报以便和侦查组的同事分析。自从组织破灭后,他从没有忘记还有残余势力未清的事实,所以他拜托了世界各地的警察和侦探帮自己打听,他们和自己都是在多年前和组织的大战中有着过命的交情,是同舟共济的战友。
战友?
飞速整理资料的手忽然慢下来,工藤新一的眼前好像渐渐地又浮现出宫野志保刚刚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表情冷冰冰的,冰蓝色的眼眸里却好像有血泪快涌出来,说出来的话语带着嘲讽:“牵挂了小甜我就有了一个软肋,工藤真有你的。”
他与她曾经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她为了柯南能早日变回工藤新一日日夜夜做解药,她想尽办法让自己和兰相聚,当年在和组织大战的火场,她甚至试图在Gin朝自己开枪时挡在自己身前。所有与她的那些过往,早就在两年前的东京塔里被打上了封印,他不能够随意触碰。
今夜,宫野志保在自己眼前,在小岛言息的枪下完全将死亡置之度外,竟然自己主动迎上枪口,那一副模样简直冷静得可怕,那样的态度仿佛不是为了救小岛或是竹内,而是真的只想一死,只求一死。
工藤新一握着一本文件夹的手缓缓握紧,关节用力得发白,月光从窗户外静静洒下,窗框的影子印在他轻微打颤的手上,他茫然地低头看快要变形的文件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失控。如果是在两年前,那个夺走自己光芒的女人如今晚一样轻生的话,他说不定不会眨一下眼睛,甚至还会教小岛言息用怎样的角度才能精准地击中心脏让她必死无疑。可是为什么现在一想到这个女人的死亡,工藤新一就不自觉地浑身发冷呢?
小甜,是因为小甜吧?他视小甜如亲生女儿,他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一下子失去两个母亲,才不想让宫野志保有危险的吧。
工藤新一咬咬牙,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手又是抚上了挂在颈间的戒指,隔着衬衣他不由得抓紧那小小的物什,那上面镶嵌的钻石在月光摇晃间隐隐闪过一丝光。他静静地闭眼几秒钟,好不容易使自己狂乱的内心镇静下来,然后拿起桌子上整理好的文件,大步走了出去。
宫野志保到达犯人审讯室的时候,小岛言息正坐在审讯桌的另一端低着头,手指放在桌子下方不停地缠绕又打开。听到门开的声音,他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茶发女人踏步走了进来,唇角扬起一丝笑。
待女人在对面坐下,小岛言息的手搁置在了桌子上,灯光下,他的眼睛里闪动着光,意味不明:“宫野老师…….”
宫野志保在心里长呼了一口气,一时间脑海里杂乱的念头如无数丝线缠绕在一起,找不出线头,于是她决定从简单地开始问起。
“小岛同学,经历过今晚的事之后,我觉得有些问题我有必要问问你。”宫野志保轻声说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组织的成员?”
“老师……..”小岛言息一下子怔住,目光里多了一抹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宫野志保苦笑一声,她难以置信眼前自己曾经欣赏的优等生加入了组织,做着违法犯罪的事情,她两指捏着那颗蓝白胶囊给对面的人看,“你拿着的是我多年前亲手制作的毒药!我怎么会不知道?”
“老师你怎么…….”小岛言息看到了不久前打算喂给竹内宇吃的药,脸色煞白,“这个药是您做的吗?”
“APTX4869从我父母那一辈就开始研究了。”宫野志保很快消化了小岛言息加入了组织的事实,于是努力保持冷静,“只不过成品是在我手下制作出来而已。”
“您是?Sherry?”小岛言息看了看宫野志保手里的药,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宫野志保,恍然大悟。
“什么时候加入的组织?”宫野志保叹了口气,将胶囊收起来。
“您从北海道大学辞职后不久。”小岛言息小声说,头轻轻地低下,这时他突然有些愧对眼前的这个自己曾经非常爱戴的老师。是的,这个老师欣赏他,提拔他,知道他家境贫寒竭尽所能地帮助他,在他因贫寒而交不起学费的时候给了扶助,现如今他加入了黑衣组织,做着反人类的毒药,面对曾经的恩师,他的脸突然有些发烫,头抬也抬不起来。“其实我在您的帮助下发表的关于人体细胞再生的论文后,就有组织成员暗中找到我说希望我能加入做药物实验,但是我那时候拒绝了,因为我当时忙着考博。”
“那后来加入的理由?”宫野志保继续问道,“因为钱?”
“不是,不是…….”小岛言息矢口否认,“我不是为了钱,当时大学已经要聘用我做讲师了,钱已经不是问题了……”
“那是为了什么?”宫野志保一想也对,应该不是为了钱这么简单的东西。
“为了小雅…….”小岛言息喃喃道,提到逝去的妹妹,他的头才有力气慢慢抬起。审讯室里明亮的灯光下,宫野志保看见小岛言息的眼底逐渐有泪花涌上来。“小雅她那时候得了怪病,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整个人一碰就疼。这时组织的人找到我,说他们那里有全日本最顶级的制药实验室和研究成员…….”
宫野志保听出个大概,她叹口气说道,“你在组织有两年了吧?这两年来你觉得你认知里的组织会这样做善事吗?”
她的话语顿了一下,默默地说出自己心里对小岛歆雅生病这件事情的猜测:“组织不是公益组织,是为达到自己目的不择手段的犯罪团体……..”
小岛言息的瞳孔猛然睁大了,宫野志保眼底笃定的沉默已经代替了她没有说完的话。
“不,不可能…….”小岛言息脸色变化像被油漆一扫而过的白墙壁,他轻声喃喃,微微摇头,“你是说,小雅,真的是被组织毒害了?!”
“看来你也怀疑了对吗?”宫野志保淡淡地说,“曾经和我一起制作APTX4869的一位前辈是耶鲁的生物学教授,组织为了让他加入,暗中给她女儿的日常饮食下了铊。照着你的描述,小岛歆雅同学掉了头发,浑身的皮肤和肌肉剧痛,碰都碰不得,是服用了铊的症状之一。”
小岛言息的牙齿剧烈地碰撞着,他双手握紧,脸色铁青。
“组织的老把戏了。”宫野志保苦笑一声,“所以你还不明白吗?你需要报仇的,哪里是简简单单的竹内宇?!更何况他并不是直接导致小岛歆雅的死,小岛歆雅是被组织害的。如果组织没有给她下毒,她就不会生病,就不会吃大量导致身体各个方面变形的药,不会深受校园暴力的困扰。她,原本可以很快乐地度过她的青春。”
小岛言息握成拳的手,突然狠狠地砸向桌面。他感觉到对面的女人投来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畏缩,于是他低下头,不知不觉有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低低地呜咽声从他的喉咙里颤抖着挤出来,诉说着无尽的悲愤。
宫野志保安安静静看着小岛言息大力地捶着桌面,似乎并不担心,直到对面的人停下动作,止不住的呜咽声慢慢慢慢消失,她才发现小岛言息的脸上亮晶晶的。
“你说得对,宫野老师。”小岛言息微微喘着气,发泄过后他原本被仇恨冲刷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我报仇的对象不是竹内宇。是组织。”
他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宫野志保冰蓝色的眼睛:“老师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又顿了顿,沉默了两秒钟,语气带了一丝愤恨:“只要,只要警方最后能瓦解他们,让他,们一个个都下地狱,我知道的所有情报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