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戚小沐那边的情况不一样,傅卉舒宿舍里的同学没有出去同居的,有男朋友的也占少数。他们这一届的学生男多女少,按说女孩们应该有不少追求者,现实情况却恰好相反,原因可能是女孩们大多一头闷到了学习上,长相普通,清汤挂面,没几个人有心思化妆打扮,更没几个人会费心费力的去讨好男孩。不管哪个年龄段的男人,不管该男自己长的怎样本事如何,他们基本都会做一做能跟一个西施式的大美女谈谈恋爱的美梦,大众化的女孩往往勾不起他们追求的欲望。因此傅卉舒这一届的80%以上的女同学们身陷狼窝而极少有狼来抢肉,跟戚小沐学校的女生成天被狼追着跑形成了强烈对比。就是这些相貌平平的姑娘,在后来的抗非典斗争中积极报名参加志愿者,用充满爱心的行动证明了她们的美丽。所以请相信,越是长相一般的女人,越能撑起半边天,只是男人们有眼无珠而已。
样貌出众的傅卉舒和史诗当之无愧的成为了系花,追求或暗恋她们的一大摞,老天捉弄人,傅卉舒心系戚小沐,史诗对王灵还未忘情,两个长得最漂亮的女生各自心有所属,对追求者们不是当面拒绝,就是辣言辣语的把人家辣回去,女方威武,男方悲切,着实可怜。
更可怜的是,在傅卉舒的追求者中有一个很难缠的家伙,此人名叫于耀志,中等个头,长的还算可以,剑眉,高颧骨,深眼窝,有几分像混血儿,但那一根鹰钩鼻让他显得有点阴。他从刚入学那会儿就对傅卉舒一见钟情,单恋了半年,大一下半学期鼓足勇气表白,被拒绝后消沉了两个月,暑假看了一部《勇敢的心》,从华莱士身上找到了勇气,大二开学的前一周,他再次表白,再次被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愈挫愈勇,一天表白一遍I Love You,跟华莱士临死都要高喊Freedom一样,他也高喊非傅卉舒不娶,以表达那颗勇敢的心。
连着听了三四天的I Love You,傅卉舒受不了了,就拿杜松做了挡箭牌,反正她和杜松毫无可能,跟杜松走得近一点还能时刻关注关注他的动静——看他对戚小沐有没有发出攻击。她跟杜松成天一块儿上课,这么顺手的事,不用白不用。
杜松是个好孩子,主动让傅卉舒利用,对傅卉舒的一切言行极为配合,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感情不一般,见到好朋友烦心,他能帮忙的就帮忙吧。他担心表白后戚小沐会讨厌自己,感情一直压抑着,很懂得心烦是什么滋味,面对同样心烦的傅卉舒,他深有兔死狐悲之感,帮起忙来很是负责。
杜松的家庭和相貌都比于耀志好上一大截,脑子更是比于耀志好用,虽对医学不很喜欢,成绩却居高不下,还拿了奖学金。傅卉舒跟他走的近了,于耀志总算消停了点。人是稍微消停了,嫉妒心理却像野草一样轰然而生,他立志要超越杜松,要赚钱,要在不久的将来把傅卉舒抢过来。不喜欢交际的杜松并不傻,他能看出于耀志的不甘心,一再的为傅卉舒哀悼,还提醒她:“尽量不要跟于耀志单独出门,那小子阴啦巴唧的,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傅卉舒心里有数,向杜松表示了感谢。为了人身安全着想,她在学校跟史诗愈加形影不离,史诗性子辣,辣过于耀志好几回,于耀志见了她就有点怕,但凡傅卉舒身边有史诗跟着,他从来不敢上前说什么I Love You。
杜松跟傅卉舒走的近了,最不高兴的非戚小沐莫属。
戚小沐常常向杜松打听傅卉舒的动静,问杜松傅卉舒干什么了吃什么了说什么了等等等,杜松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绝不多说一句也绝不少说一句,不掺任何水分。这次也一样,戚小沐问他傅卉舒干什么了,杜松说“跟我玩,跟我打羽毛球”,没了,于耀志的事更是连提也不提。不是他不愿提,而是戚小沐没问,她不问,他就不提。连着四五天,杜松的回答都是跟我玩跟我打羽毛球或乒乓球,戚小沐恼了。
她咬牙,她切齿,她睡着觉都磨刀霍霍向杜松,见了杜松从来不给好脸,说不了两句话就踹他两脚,杜松认为她是更年期提前的表现,倒也一点不往心里去。
杜松越不往心里去她越生气,越生气越闹心,晚上睡不着,白天打瞌睡,一会儿骂傅卉舒不懂她的一片深情,一会儿责备自己根本没立场去阻碍傅卉舒搞对象。转眼间她成了祥林嫂,对着常娥大喊“我很苦我很苦”,常娥问她为嘛苦,她不敢说实话,就凄惨惨地说:“人生就是苦,活着就是苦,吃嘛嘛苦,看哪儿哪儿苦”,常娥把她当成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文艺青年来崇拜,戚小沐有苦倒不出来,更苦。
9月11日晚上,戚小沐,常娥,徐则林和班长团支书在画室准备画通宵,常娥走到音响前问他们想听什么音乐,班长说:“听音乐没劲,放点鬼故事吧。”
“不行不行,”戚小沐叫唤:“我害怕!不能听鬼故事!”
徐则林说:“小沐你嘴巴损起人来那么毒,胆子怎么跟不上趟?你该练练胆儿,好让你那胆量跟你那张毒嘴成正比。仙子,放鬼故事,听张震讲故事!”
斯斯文文的团支书说:“别看我是男的,其实我这胆儿也不大雄壮,但是,小沐,为了将来抢银行的大事业,咱们还是练练胆吧。”
一共五个人,有四个人投赞成票,戚小沐那张反对票作废,只能硬着头皮听。
《张震讲故事》在九十年代末和两千年之初风靡一时,不少高校或高中的学生都爱接受张震的刺激,听的时候吓得嗷嗷叫,听完了大吼“玩的就是心跳!”当时有传言说张震被自己讲的鬼故事吓死了,不少人还为他伤心过,后来才知道这小子活的好好的,还能活蹦乱跳的吓人玩,真是瞎伤心了一场。
张震讲的那些鬼故事戚小沐以前在考前班听过一次,听了一个开头就吓得差点尿裤子,打那以后再也没听过,谁提张震她跟谁急,谁让她听鬼故事她跟谁拼命,今天可能是想用听鬼故事的方式来发泄内心的悲苦,竟然没有全力反抗。
常娥翻出《张震讲故事》的磁带,挑了一盘放到了录音机里,第一个鬼故事《请不要画我的脸》开播,张震那阴森森的声音开始发散——在古城美术学院的教学楼顶楼四楼上,有一间403教室。这个教室已经尘封很久了,这里以前曾经是一间画室,后来不知怎么就不再用了,现在403的门口上总是挂着一个重重的锁头,可是只有梁哲知道这间画室的秘密。也就是那个锁头,一拽,自己就开了……
故事里在讲画画的,戚小沐他们几个就是画画的,五个人中除了班长胆子大点,其他几个都是叶公好龙的主儿,一听不要画我的脸,徐则林赶紧把正在临摹的蒙娜丽莎用画布给蒙住了,团支书抬着画笔半天调不出一块颜色,常娥嗖嗖的往戚小沐身边靠,戚小沐吓的小脸煞白,即便如此害怕,她还是恶性不改——猛然站起来,对准常娥的耳朵眼,一声尖叫:“啊——!”
常娥吓的抱头跟着她喊:“啊——啊啊啊——!”
团支书尾随:“啊——!”
徐则林本就被故事里的配乐吓惨了,忽然听到她们尖叫,小短腿一蹬地,直接瘫地上了。
胆儿肥的班长也止不住的喊了一声:“啊!”喊完了又抱怨:“我操!哥没让故事吓着,倒让你们快吓迷糊了!”
恶作剧很成功,戚小沐突然不害怕了,她怂恿大家继续听鬼故事,本着不把人吓毛不死心的原则,逮住机会就尖叫,还专门冲着徐则林或常娥的耳朵眼尖叫,那凄厉的尖叫声比鬼还鬼,徐则林和常娥实在无法忍受了,急忙把录音机关上了。
为了舒缓舒缓恐怖气氛,班长打开了收音机,他刚打开,收音机里就传出了一条轰动全球的大新闻——美国东部时间9月11日上午,恐怖分子劫持四架民航客机撞击了纽约世界贸易中心和华盛顿五角大楼。
沸腾了!
画室沸腾了,校园沸腾了,中国沸腾了,全世界沸腾了。
让你炸我大使馆,我看飞机撞你双子楼!班长兴奋了,团支书兴奋了,徐则林常娥和戚小沐也兴奋了,老八届打来电话表示祝贺,杜松和席梦思发来短信表示欢庆,99%的大学生发出了欢呼声,声音比过节时的鞭炮还嘹亮。
平凡的人们只需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表达最真实的情感。
班长和团支书下楼买了两打啤酒三斤花生仁和几袋话梅,跟准备画通宵伙伴们分享喜悦,痛快的大侃江山,痛快的干杯豪饮,啤酒加话梅,一杯再一杯,我并没有醉,我只是心儿飞。
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喝完了再去买,买来了继续喝,班长拿出烟来分给大家抽,戚小沐一兴奋,忘了曾答应傅卉舒不再抽烟的事,接过来抽一口烟喝一口酒,香烟配酒精,更容易飘飘欲仙,在烟雾缭绕的仙境中,徐则林醉了,常娥醉了,班长和团支书醉了,戚小沐也醉了。
醉了,想到傅卉舒,一直在飞的心儿也碎了,喜欢一个女孩怎么这么苦呢?身边若是少了你,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我的未来在哪里?哼,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过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心事不敢对朋友提,捂的胃都快烂了!全球就老八届一个人知道我的爱,还是个男的!哼,男的,唔,杜松,就因为他是男的所以你喜欢他?不就比我多个把儿吗?我的胸还比他的多半斤肉呢!
她扶着墙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摸出手机,叼着烟头,眯缝着眼给傅卉舒打去了电话。
傅卉舒睡的正香,被电话吵醒难免有些抓狂,再看是戚小沐打来的,抓狂感消了几分,这么晚了,打来肯定是有事,她问:“小沐,怎么了?”
戚小沐顺着墙坐到地上,大着舌头,醉醺醺的说:“傅——傅卉舒,你——你就是个王八蛋!”
傅卉舒的脸一下绿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