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静道别后,桑榆先送路璐秦浩和梅馨回去,路上,秦浩说:“我和梅馨准备再过两三个月,就去看房子。”
桑榆问:“你们准备买多大的房?”
梅馨说:“太大的买不起,先买个七八十平的住着点吧,等以后有条件了,再换大的。”
路璐扭头看着坐在后边的秦浩和梅馨,问:“你们买了房,是不是就得立刻结婚了?”
“是啊,”秦浩握住梅馨的手,摇一摇,说:“我们两家家长也都见过面了,等买了房,就挑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
路璐又小心翼翼的问:“你俩结婚……我得掏多少份子钱?”
路璐提心吊胆的样子惹得桑榆秦浩和梅馨一阵大笑,梅馨说:“我记得咱们班长去年结婚的时候,咱们是一起掏的两千吧?至于我们嘛……这个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咱们是多年的同窗老友,你总得表示出点诚意不是?当然了,我也可以给你建议一个数字,比如一万,万里挑一嘛。”
“又不是我跟你结婚,你至于说个男方给女方送彩礼的数字出来么,怪吓人的!”路璐低头掰着手指头,一笔一笔的算账,她小声嘀咕着:“给一般人掏份子,不过二百,稍微好点的,六百八百,再好点的,一千两千,到你这儿,一下雄壮成一万了……太能宰人了,你们没事结什么婚啊?可怜我这有去无回的份子钱,从毕业到现在,扔出去的那些都能买四五平方的房子了,这还不算完,等你们有了孩子,我又得扔钱,等你们孩子长大娶媳妇,我还得扔钱,啊,我的命好苦啊……”
听着路璐的碎碎念,桑榆等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桑榆刮刮路璐的鼻子,说:“你不说孩子,我都忘了告诉你们,咱们班长有小孩了,等过两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路璐一听,嗷叫一声捂住耳朵,嚷道:“我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结婚才一年就整个娃儿出来,我们亲爱的班长也太神速了!他真该去奥运会上参加射击比赛为国争光,一定得冠军!”
秦浩大笑着拍拍路璐的头,:“等我结了婚,我也要争取在一年内搞个娃出来,同志,你务必要准备好银子啊!”
梅馨跟着大笑道:“还有我未来的儿媳妇和孙女婿呢,路同志,桑同学,你们俩千万要加油挣钱好交差啊!”
小小的车厢内笑声不断,几位心意相通的年轻人你笑我打,你吵我嚷,直叫人觉得,人若能活到这种状态,若能得如此不拘小节的好友,无论地位高低,无论钱财多少,皆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身陷感情中的人,总有胡思乱想的通病,常常心里明明很肯定,可一旦独自一人安静下来,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去想些有的没的。
晚上回去,路璐躺在床上,想着凌嘉,有喜悦也有忧虑,她现在和凌嘉算什么关系?凌嘉没说要和她交往,凌嘉只是玩玩还是也喜欢她?想到秦浩和梅馨已有结婚的打算,她不由的想问凌嘉,你是否也会结婚?再想想刚才酒店里的那些人,个个金缕玉衣的看似聊天周旋,却暗含暧昧调情,他们要么是久经商场的老手,要么是常在花丛里转的纨绔,凌嘉常与他们接触,她是否也会像传说中的他们一样,对感情漫不经心?或者,凌嘉与他们相比,应该是不同的吧?可为什么一想到凌嘉,心却总是吊在半空,没有安全感呢?以前跟桑榆交往的时候,从没有过这种感觉的啊,难道是因为那时的自己太年轻,想的不够多,现在的自己已长大,想的足够多的缘故么?
或许吧,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安全感这东西,是自己给自己的,与他人没有太大关系。
不知不觉中,路璐睡着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晚路璐做梦了,梦到一片绿油油的草原,阳光明媚,花香鸟语,她和桑榆在草地上你追我赶的嬉戏,转眼间,桑榆穿着婚纱向她挥手说再见,路璐一个人在茫茫草原上跑啊跑,想抓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这时穿着同样婚纱的凌嘉出现了,那么美丽,那么动人,那么遥不可及,路璐伸出手,想触碰她的脸,手落之处,却是没有一丝重量的空气。
刹那间,天色变暗,草原亦变成了沼泽地,片片枯黄的芦苇随着阴凉凉的暗风飘荡,仿佛夜间海面上翻卷起的那一层又一层无边无际的巨浪,有苍鹰在低矮的云面上飞过,凄叫一声后,没入云端,回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久不绝止,路璐在沼泽里越陷越深,她挣扎,想逃离,可没用,淤泥渐渐没过了她的肩,绝望中,她看到了父亲那张饱含怒气的脸,看到了母亲那滴痛彻心扉的泪,疼痛蔓延过路璐的全身,她几乎要窒息了……
路璐满头大汗的醒来,大口大口的喘气,想起那个乱七八糟却清晰依旧的梦,心里一片慌乱。
天还没亮,路璐却无法再去入睡,她拿出一支烟,穿着睡衣坐到阳台慢慢的吸。
深秋的黎明,天气已经很凉了,门窗没关紧,丝丝寒风吹过,她却没感觉到冷,她似是隐隐看到了凌嘉在她父母的殷殷期望中,披上了一件雪白高贵的婚纱。
她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找到凌嘉的号码,她想问凌嘉,你爱我么?我们可以相爱么?
可手指触着键,却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
即使爱又如何?不管爱与不爱,自己受过的苦,又怎忍心去让心爱的人儿再去尝?
路璐颓然的放下手机,重新坐到阳台,手机离手的那一刻,没了电。
她重新燃起一支烟,心在不断吞吐的烟雾里,变得与室外的空气一样冰凉。
这一天,路璐一直想着那个梦,想着桑榆和凌嘉,也想着自己的父母,整个人恍恍惚惚,似是喝多了酒,甚至连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她也没有察觉。
画画时,梅馨想问路璐怎么把手机关机了,可她见到路璐那副一直脸色苍白又心不在焉的样子,把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犹豫几下,她问路璐怎么了,路璐无精打采地沉默一会后,才说:“梅馨,我想爸爸妈妈了。”
梅馨心里一酸,把路璐抱到怀里,像母亲那般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梅馨,你和秦浩要买房结婚,叔叔阿姨一定都很开心吧?”
“嗯。”
“真好呢。”
“别胡思乱想,你这样……也挺好。”
“呵。”
路璐躲在梅馨怀里,悄悄落下了一串泪。
这一天,凌嘉神清气爽的起床,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给路璐打电话,想听听她的声音,可按下号码,得到的回应却是关机提示,凌嘉想路璐可能还没起床吧,没有在意,中午再打,依然关机,凌嘉开始皱起了眉,下午再打,还是关机,凌嘉开始愤怒,晚上再打,照旧关机,凌嘉彻底愤怒了。
这算什么?昨晚在酒店一场激情之后,她本以为路璐会迫不及待的给她打电话,她来不及等路璐电话,主动打给她,没想到她却关了机,还一关就是一整天,若说早晨关机是因为没睡醒,那白天总该是开机的吧?难道路璐根本不喜欢她?凌嘉开始狂躁。
凌嘉长的漂亮,工作不错,家庭还好,追求她的人并不少,她习惯了别人拿着鲜花对她讨好的笑,也习惯了被动的接听那些追求者的电话,却不想她第一次主动,就被泼了一头冷水,那一声声冰冷的“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让她怒不可遏。
陷在爱情中的人,多是智商都会变低,做事也易冲动的。
凌嘉觉得路璐关机是对她不在乎的表现,她从来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她暴躁的想,路璐一定是还放不下桑榆,所以不想面对她,既然你以关机来逃避,不想跟我纠缠,那我就随了你的意,从今以后我再给你打一个电话我就不姓凌!
路璐晚上回到家,才终于发现手机没电了,她换上电池,接着跳出一个个凌嘉的未接来电,路璐看着号码,又想到那个梦,心里一阵疼痛,这么多电话她一个也没接到,凌嘉一定生气了吧?可即使接到又能怎样?
与桑榆的相爱仿若昨天,与桑榆的分手就摆在眼前,她一点也不敢确定,她和桑榆的过去,是否就是她和凌嘉的未来。
有多少人,轰轰烈烈爱一场,刻骨铭心痛一生,关键时刻,路璐怕了。
罢了,罢了,感情这东西,她玩不起,既然最后终是各走各的,就趁着彼此还没有彻底的完全陷入以前,打住吧。
可她忘了问自己,她对凌嘉整日时时刻刻的想着念着,即使桑榆陪在身边,她也忍不住的透过桑榆去追随凌嘉的影子,如果这还不叫彻底陷入,那什么还叫彻底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