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一周之后又是新的一周,在这种计算方式下,一个月过得飞快。
光屏的私聊界面,炽焰置顶,其次是鸢兰和筱恬缈,之后是次母和主母,最底端是已经一个月没有联系的炽烈。点开和炽烈的私聊,是我单方向发送的几条信息,冷冰冰的对面没有任何响应。
“云纤月,你怎么闷闷不乐的?难道炽烈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平时的我宁愿深藏于心底,也尽量不将情绪挂在脸上,却连鸢兰都发现得了。
“是,我没有她的消息,一个月了。”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是不是我哪方面做的不好,令炽烈产生反感。粗心大意不怎么记事的我简单复盘一下,并未察觉到有不妥之处。
“会不会是她太忙?我记得炽烈那边的成人教育机构与其它学院不同,在秋冬交迭之际是最为繁忙的。”
“可她再忙,也应该有回应我的时间啊。说到底,她还是不想理睬我罢了。”
我失落地低下头去,鸢兰凑近拍拍我的手:“有些相当在意的事,不去刨根问底,怎么会有结果呢。比起无疾而终,至少这样不会留下遗憾。”
鸢兰语气恳切,或许她已经经历过我所经历的。
“鸢兰,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我该找怎样的借口去找她,到时候会不会下不来台。”
鸢兰扫视到我手腕处系有的瞬移符,道:“那就以之前炽焰的事情、炽烈她保护你作为理由,你去找她答谢。如果她态度冷淡,你及时退出就是了。大家心知肚明,都不会太过尴尬。”
我思忖一下,这确实是个可行的好办法。
“鸢兰,你说的不错,那我就这么去做。事不宜迟,我今天下午没什么课,这个时间段去找炽烈刚刚好。筱恬缈那边,我之前约定今天下午陪她去参加某个游戏联谊赛。不如这样吧,你作为游戏搭档,代替我去,可以吗?”
“嗯,可以。”
即使鸢兰不来提醒我,帮我出谋划策为我解忧,我还是会寻别的理由去找炽烈。我明明是很被动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曾经我在想,如果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我该和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会不会完成我预先设定好的内容后,之后的空白就导致二人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面对一个真心确定的人,感情生活的每一天,都是被五颜六色的内容充盈填满着的。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怎样的新鲜事。即使是无聊的空白,眼神不经意间的碰撞,也会被心照不宣的同频日常所替代。
自然而然,是天降甘露自行寻来的牵绊。仿佛有一种纯净的力量在推动我,它来自我当初再次降临世界的勇气。本能的求生欲驱使与蛊惑,意识再度回归本体时,此刻的我行驶在前往炽烈那边的路上。
周围环境的光线由明朗掺杂点点灰色,一度加量减量反复,直至吞没大量的光色陷入昏暗。这暗色令我下意识感到不适,总能联想到当初在阴阳区见到的场景。常年暗不见日的诡异氛围笼罩在这座教育机构的上空,天边隐隐泛有暗红的血色。炽烈所在的成人教育机构,比我想象中糟糕得多,我不明白她是如何适应这里的环境。
暂时将恐惧抛在脑后,我来到门口,准备找管理员通行。就在这时,突然凭空冒出一个人。
“站住,你是来做什么的?”
声音有点耳熟,我可能之前在哪里听过。转过身,是一个陌生面孔的女生。和周围的暗色巧妙融合在一起,与大多数人的黯然失色截然不同,这衬得她的气质愈发出众。冰白色的肌肤似乎透有亮光,明丽的眼眸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熠熠生辉。平时普通的衣物在她的身上竟显得相当精致,徒添一抹与生俱来的莹莹光芒。
“你好,我来找这里教育机构的学生炽烈。”
我误以为她是管理员,说明自己前来的目的。然而,那个女生不友好地上下打量我几眼,露出嫌弃的表情。
“呵呵,你就是云纤月?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整天装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谁看呢,啧啧。人帅心善的炽烈姐姐见不得惨好糊弄,我这边可不好糊弄。你以后别来了,私下也别骚扰炽烈姐姐,省得在眼前晃来晃去碍眼。”
这……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们之前见过吗?”
我不明白一个陌生人,为什么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
“少跟我装,那天在花城,就是你带走了炽烈姐姐。要不是你作妖捣乱,炽烈姐姐现在早就是我的了。”
“你是花仙子的小女儿,花昙?”
“没错,就是我本人。云纤月,你的事我都打听了。你前世成了你师傅的替死鬼,一辈子缺爱,所以这一世你报复社会,非要拉个人下水才甘心。你装柔弱、装抑郁、装可怜,引来邪灵缠身。
你的主母水薄荷为救你前往神界惹了一身伤,你的次母炽温忍受母女离别之痛多年,你的妹妹炽焰刚出生就被抛弃。靠近你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各有各的不幸。她们一生中最大的不幸,就是遇到你这么个扫把星。
你现在祸害完家里人,准备把爪子伸向炽烈姐姐。你借着自己前世和炽烈姐姐处于同一时代,故意靠近伺机下手。告诉你,我是不会让你得手的!”
“你误会了,我没有。炽焰那件事……”
我想要解释,她却直接打断。
“行了,省省你的拙劣手段给别人看,我没兴趣看你演戏。呦,瞧瞧你带来的食物,是送给炽烈姐姐的吧,看起来挺精致。可惜了,炽烈姐姐不喜欢吃清淡的食物。她和我一样,习惯吃辛辣刺激的食物,越辣越好。”
挎腕提带的爱心便当被花昙透视出其中的内容,我并不相信她所说的。
“没有的。之前和炽烈的几次结伴出行,我和她一路都是清淡饮食,炽烈并不排斥。”
“你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懂,明明是炽烈姐姐在迁就你。火族主系的人能天天清汤寡水的?你去过仙界抚养机构,那里的孩子以火族主系为主,机构空地常年晒从野山摘来的辣椒。你难道没有发现其中的原因吗?”
想到一些细枝末节,我突然明白了。
“……抱歉。”
我讨厌的,是已经给别人造成麻烦不自知、继续无知带来麻烦的故事情节。我也讨厌,不将事实挑明、默默容忍一切的愚善。如今,我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我不明白炽烈为什么要无限包容我,但我厌极了这种知晓自己打扰别人后,瞬间血气上涌的愧疚感。羞愧,自责,懊恼,各种复杂的感受困扰我,令我想要逃避。
“两个命运注定无法交汇重叠的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即使勉强,也只能互相让步、苟延残喘,直至相视两厌。昙花在暗夜里徐徐盛开,暗月和明月永不相见。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理解我表达的意思。”
“……我知道了。”
缓缓转身离开,此刻的肢体无比僵硬,我甚至能感觉到关节衔接间的咯吱声。低下头去,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狼狈。只是,花昙依旧不肯放过我,在背后继续道出夜间所谓的“真相”。
“你是不是觉得此时的你楚楚可怜极了,如果来一场大雨你肯定会故意走在雨里不打伞,以此招引那些怜香惜玉的人。像炽烈姐姐这样的强女,潜意识里有种以天下为己任的大女子主义,容易被你蛊惑。在被需要的过程中逐渐在意和喜欢,不经意间的对视掀起心动的涟漪,是多少女生故意扮弱勾来的契机。
大多数人都有心理阴影,只是遭遇不一、或多或少的天差地别。家人已经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你为什么还是不知足,去寻找你所谓的归属地?到底要牺牲多少人,你才能停止堕落的脚步,去正视你应该面对的问题。
是,她们是自愿帮你的,对此我毫无异议。我的表达方式不太友好我承认,但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就当我是在恳求你,远离炽烈姐姐。火族成年后一般要开始尝试回归原始森林,她为你放弃了天性选择的人生轨迹。长时间局限在人类聚集地的狭窄区域,这对于她来说太过残忍。求求你,放过她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就那样直愣愣回到座驾上,往回走。花昙的话有一部分的主观臆断在里面,但不可否认的是,只要是和人相关,好像我做什么都会产生问题。
随着座驾的移行,天色从炽烈那边成人教育机构的血暗色,逐渐回归仙界日常的风和日丽。火族是距人类淘汰生亡最近的种族,世间万物由代表生存的主神一和代表灭亡的主神零组成。邪灵王由一切的邪恶存在凝聚而成,它麾下的三千邪灵充斥侵犯主义的外衣,虐待的卑劣行径令人发指。
前世时我见过太多触目惊心的场面,比起直截了当的杀戮,我更害怕习以为常的活生生虐待。因为前世的心理阴影,到现在我仍然无法解脱出来。
会不会,死亡才能终止反复无常的心理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