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滕言的情绪稍稍转好后,我陪她一起出去走了走,路上许若来了电话,问我晚上想吃什么,我看一眼滕言,告诉许若吃什么都可以,想了想,又告诉许若我现在正和滕言在一起,许若没说什么,只说晚上一起吃饭,然后挂了电话。
滕言看着我把手机放到包里,无力地将头搁到我的肩,小心翼翼的说:“把手机关机好吗?我想单独和你呆一会,只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
我看着她红红的眼睛,不忍拒绝,又把手机拿出来,关了机。
滕言笑了,笑的那么忧伤,她拉着我的手,去了我们一起呆过四年的校园,走遍了那里的每一个角落,回忆了那四年的每一个片段,每一份过往。
走在操场上,滕言笑着说:“你还记得我们军训的时候吗?你晕倒了,就倒在我眼前,我那时真的很怕啊,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背着你就跑,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就是在你晕倒的时候,那时阳光那么烈,你的脸色那么白,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就像一支马上就要凋零的玫瑰,呵,那是一种忧郁的唯美”。
走过画室,滕言笑着说:“你还记得我们通宵做作业吗?有时我贪玩,你就帮我做,做的那么认真,我常常站在角落看你做作业的样子,眼睛那么专注的寻求完美,手指那么灵活的上下飞舞,呵,那时的你有一种魔力,很轻易的就让我抛开一切,只注视你一个”。
走过阶梯教室,滕言笑着说:“你还记得我们在史论课上传的纸条吗?教美术史的那个老师闷闷的,不够风趣,我们就常写纸条找乐子,你一句我一句,好开心”。
走过合堂教室,滕言笑着说:“你还记得我们大一大二的政治考试吗?那时老师都划了重点,我们一时背不过,只能做小抄,你帮我做的小抄好神奇,那么长长的一条,卷起来又是那么小的一团,握到手心正合适,呵,那张小抄我一直留着,每次看到都会忍不住去笑”。
走过食堂,滕言笑着说:“你还记得我们在这里吃过的油条吗?你常说咱们食堂的厨师很厉害,炸出的油条堪比铁条,怎么嚼也嚼不烂,那时我心情一不好了,你就从食堂买两根油条给我,说吃根油条吧,使劲把它嚼烂咽下去,心情就会好了,呵,你那时真可爱”。
走过礼堂,滕言笑着说:“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在这里表演节目吗?那时新生刚入学,在迎新晚会上,你坐在第三排中间的位子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我唱了一首《月半弯》,呵,其实我是唱给你听的”。
走过宿舍,滕言笑着说:“你还记得我常常在被窝里赖着不起床吗?每次都是你心急火燎的把我从床上拽起来,给我穿好衣服,路过食堂买点酸奶面包,再拉我去上课,早餐我们常在课堂上解决,偷偷看老师一眼,再偷偷吃一口,呵,那时我们多快乐”。
……
我们走了很久,慢慢的走,滕言说了很久,慢慢的说。我一边走一边听她说着那些过往,熟悉的往事一幕幕又重新浮现在眼前,心里一阵感动,一阵感叹,只叹事过境迁,人已不再。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滕言说:“我们回去吧”。
我又陪滕言回到了酒店,路过超市,她买了很多酒,到了房间,她一瓶瓶的打开,“陪我喝点酒吧”。
我拿起一瓶,缓缓的喝着,滕言喝的很猛,一会的功夫,两瓶啤酒已经下了肚,我夺过她手上的酒,“不要这样,你到底怎么了?”
滕言愣了很久,才哽咽着出声:“我爸妈想让我和徐海亮订婚,我不想,真的不想,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对我很好,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我控制不了自己,刘淇,真的很想你,根本忘不掉,我该怎么办?”
我叹着气抱住她,“傻瓜,你总要结婚的,别为难自己了,徐海亮对你很好,跟他一起生活,应该不是件坏事,好好珍惜吧”。
滕言没再说话,只是拿过酒一口口的喝,我也没再说什么,人总要发泄,想喝就喝吧。
许久,滕言有些醉了,她看着我笑,笑的那么恍惚,她问:“你喜欢许若吗?”
她这么突然的问话让我愣了一下,接着我点了点头,躲开她的眼睛,小声说:“喜欢,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滕言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她咬的那么狠,那么用力,我紧紧握着拳头,不让自己出声。滕言咬完了,舌头轻轻舔着刚刚被咬过的地方,耳语一般的问:“痛吗?”
“呵,不痛”。
“傻瓜,明明很痛,怎么会不痛?”说着,她吻住了我,吻的那么用力,那么哀伤,那么无奈。
脸上感觉到凉意,我知道是滕言哭了,我轻轻推开她,摇着头,“不要这样,滕言,你喝多了,好好睡吧,我该走了”。
“别走,今晚陪陪我吧”,滕言拉住我的胳膊,像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小女孩一般,让人看了忍不住去怜惜。
我叹口气,帮她脱下鞋子,盖上被子,揽住她不再说话。
“我以为除了我,你不会喜欢其他女人,我以为你最后也会跟我一样,被迫去选择一个男人,刘淇,原来是你一直懂得我,我却不曾了解你”,夜很静,滕言的声音幽幽传来,显得那么旷凉。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选择她,跟性别无关,只是喜欢”。
“原来一切都是宿命”。
“睡吧”。
“嗯,刘淇,你能陪我,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万籁寂静,空灵弥漫,滕言说着轻轻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出来,晶亮的刺眼。
第二天我陪滕言逛遍了这个城市,去了所有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第三天滕言要走了,我送她去车站,本是炎热的夏季,却刮起了凉风,下起了大雨,雨点乱七八糟的从天上掉下来,叶子被凄风冷雨打了一地。
“如果我回到你身边,我们能在一起吗?”滕言软软的趴在我身上,声音里带着虚弱。
我摸着她的头发,心里带着丝丝的痛,“晚了,滕言,已经晚了”。
滕言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凝眸远视着远方,“呵,原来真的,一切都是宿命”。
“好好过,滕言,你知道的,我喜欢看你幸福,上车吧”。
“嗯,你也要幸福,刘淇,我爱你”。
滕言吻了吻我的唇角,转身上了车,我看着她走到车上,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忧伤的看看我,她慢慢伸出右手,微颤着贴到玻璃上,我缓缓伸出左手,隔着玻璃和她的右手贴到一起,滕言笑了,她笑着用口型对我说了三个字,我知道,那是“我爱你”。
我的泪倾盆而落,滕言,当木头爱上烈火,注定会被烧伤,当烈火爱上海水,注定会被覆灭,每个人都会有一段悲伤,只是有的人把悲伤埋到了心底,有的人把悲伤蔓延到一生,滕言,我心爱的姑娘,因为你,我知道了什么是爱,因为你,我懂得了什么是宽容,所以,我不想你悲伤,你一定要幸福,懂吗?
车走了,如同水一样的年华被风吹过。我站在雨中,吸着淋过雨的空气,摸着带着痛的心,久久凝望着远去的车影,直到它彻底从我眼中消失。
我看着雨点慢慢地把路面打得泥泞不堪,看着水流汇成小溪,看着涟漪渐渐远去,心头涌上一股又一股不知名的悲。慢慢仰起头,凝视着布满雨帘的天空,我竟从里面看到了滕言那张哭泣的脸,她哭着对我说,原来真的,一切都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