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莉克还没缓过神时，听见门外的女仆报告，说公主向她请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穿到了哪个破世界，只是因为在管理局草地捡到了什么童话书，八成又是那什么小龙女的新游戏随机调研。她回过神准备走剧情，随意扫了一眼——哦豁，熟人啊。
前清理人带着惯常的微笑走了进来，看到她稍微漏出点不明显的讶异之色。
没记错的话，可可莉克想，她这次的角色好像是王后。
于是气氛陷入了一点诡异的沉默，也就一瞬，因为可可莉克表现出的玩味和揶揄太过明显，撺掇着瑟琳开口呢。
瑟琳给面子地顿了一顿，然后措手不及地袭击，送上了亲吻礼，规规矩矩地站好，然后带着往常那样危险又蛊惑的笑，目光平淡地盯着她。
“日安，亲爱的母后大人。”
可可莉克暗爽了一下，但不多，随即感觉自己被鸡皮疙瘩淹没了。
“行了，这就我们两个人。这点剧情就别装了。”可可莉克面色转成了无聊，有点恹恹的。
瑟琳微笑，“我还以为你会很满意呢，毕竟看起来很期待。”
“一点点吧，你这家伙，呵呵。”可可莉克嗤笑了一声，“聊点别的吧，你打算怎么出去，让我猜猜看，安安心心走剧情最高效啦！是不是？”
瑟琳随即附和地点点头，看起来很真情实感地夸了一句，“母后大人说得对。配合一下？”
“为了出去——”可可莉克眯了一下眼，“门都没有。被人赶出国，被恶龙抓走？我不干。就算是游戏和剧本也不行。游戏里不该轻松快乐点？”
瑟琳闭了眼笑了一下，“那我可不知道怎么办了。”
“各自为战吧，反正你是个便宜公主，我是个便宜后妈，国王老头没出场就是个死鬼。”可可莉克歪歪头，“你想等勇者就等勇者吧。至于隔壁国家那个恶毒亲戚王子，和隔壁山头那个笨蛋龙，总有办法。大不了我自己当勇者找圣剑把他们全灭了。”
瑟琳不置可否地笑笑，“那，祝亲爱的母后大人万事顺遂，我先告退了。”
“……别一直这么叫。”
“一切都听从您的吩咐，母后大人。”
“……行吧。”
————
事情是一点没有向万事顺遂的方向发展，虽然狂厄是偏爱可可莉克一些，但是该有的重要剧情要素一点也不容更改。
瑟琳漫步在花园，就听见隔壁的园丁们闲聊，说王后是不是因为伤心过度了，精神失常，已经是这个月第一百四十次试图离开城堡了。
嗯……新奇的感受。
她自己这边的情况倒是很顺利，大抵是因为故事的主人公是王后，所以公主的自由度倒是很大，在关键节点之外，可以任意操作。至于走剧情……主角都不配合，她能有什么办法呢。虽然限制大，但是主角光环也十分好用，就比如——
瑟琳眯了眯眼看了看眼前软硬不吃的勇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亲切地微笑，“我这是听从母后大人的吩咐。”
果然，本来愣头青的勇者一听就热血沸腾地表示要为王后殿下鞠躬尽瘁，然后把圣剑顺顺利利地交到了瑟琳的手里。
瑟琳把剑带回城堡的时候，可可莉克陷入了沉默。半晌她锐评了一句：
“我靠这圣剑什么东西这么丑。”
可可莉克看着，应该是想起了自己惯用的法杖或者说长剑。
“不重要，下一个剧情点快了。”瑟琳平平淡淡地说，“我猜测，你应该做不了一些违背原则的事，也不能改变固有经历的磨难。但是以你的名义，可以改变很多剧情。现在拿到了圣剑，勇士的那一部分剧情也不用多费心思了。”
可可莉克随意地问了一句，“在关键节点之外触发关键角色死亡呢？我亲自动手呢？”
“应该不行，评估风险很高。”瑟琳摇了摇头。
“行吧，乏了。乖女儿～再见。”
————
时间一晃半个月。第一个关键炮灰终于到了城堡。简单来说，这就是个仗着有点毛血缘关系的纨绔恶毒丑八怪——试图霸占别人家产，并欺负别人孤女寡母。
即将被赶出去的“寡母”和“孤女”在别人刚进大殿单跪行礼时就把人一板砖，不是，一圣剑撂倒了。
“还有气吧？”可可莉克一手撑着下颌，有点嫌弃地瞥了一眼。
瑟琳慢条斯理地揉了揉手腕，“第一次用，不知道有没有掌握好力道。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这些。”
“好了，剩下的事，也交给你咯。”
可可莉克眯着眼相当愉悦地笑了笑，游戏世界里她一直是这样松弛的状态。
第二天，可怜的王后被恶毒的邻国王子赶出了城堡。然后没过几日，王子就邀请旧国的亲朋前来庆祝。
可可莉克衣衫褴褛（其实是主动减负）地，好不容易地，慢慢悠悠地，来到城外的树林里，先是遇见了七个小矮人，见到了通天的豌豆，后来遇到了一头会说话的狼，再后来就被勇士——应该说是前勇士救了。
小龙女这世界还挺精彩的。
其实是一只蝴蝶扇动的弧度卷起了时空跌宕。
可可莉克演戏其实还算有一手，只是不常干罢了。在主角剧本的放大加持下，不过几个小时……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出来这么多人。哦，还带着那七个小矮人。总而言之，拉起了一支为王后伸张正义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要进攻城堡，顺便拯救公主。
傍晚的时候，小勇者来找她商量了。
“尊贵的王后殿下，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听说邻国也带了士兵，刚刚进城，我们怎么才能攻进去呢？”
可可莉克正在研究童话森林的新品种花，懒得抬头看，“你晚上去就是了，反正会有人接应的。时间嘛，午夜。”
小勇士大为惊叹，花容失色，“不知是什么人和王后殿下如此心有灵犀，神机妙算？”
“瞎说什么。你好好努力吧。”可可莉克顿了一下，把人打发走，若无其事地继续侍弄着花草。
“……应该算是，我的对手吧。”空荡无人的小屋里，她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情况还算顺利，在可可莉克的精神鼓舞和小勇士的以身作则下，加上瑟琳的暗中努力，他们很快就把邻国的人全部拿下。恶毒小王子的父母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在刚到的时候已经通通被抓了起来，剩下的卫队不过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只是最后没找到瑟琳。
可可莉克眉头一皱，在不算太大的城堡散步又散步，散了一晚上步，偶然遇到了在露台听音乐的某人。
“还以为某人要连累我读档了呢。”可可莉克眯了眯眼晒月光，“你在这里混得还不错嘛，居然连这种东西都能找到。”
瑟琳轻描淡写地放低了声音，“在有限的规则里找绝对的自由，我很擅长的。小游戏而已，不费工夫。”
但是游戏一场，不耽误我替你加冕。
于是第一个剧情点算是完成了，王后成了女王，接下来就是热血的打败恶龙，拯救世界！
“啧，也太幼稚了。”可可莉克如是说。
———
光凭圣剑自然是不能在剧情已经崩坏的情况下，轻易杀死恶龙的。就某种情况来看，恶龙其实和她们两个一样希望消极怠工。
搞事业，一方面是不被别人窃取王位，一方面是邻国的宝库里有着金苹果。用这个应该就能吸引恶龙的注意力了——
“恐怕不行，还得你亲自出手呢，业师。”瑟琳偏头轻笑。
可可莉克顿了顿，看起来很真诚，“你可以别用这种语气说这种屁话吗？”什么亲自出手，意思不还是得让她走剧情被恶龙叼走吗？
但她很明显也知道瑟琳是认真的，她自己呢自然也不反对。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条笨蛋龙。
“没关系的，主角大人，你的生命，我会保护到最后一刻的。”瑟琳对她轻微地眨了眨眼，“起码呢，物尽其用。”她尾音低沉，故意缠绵，显得一种诡异的温柔。
可可莉克只是抬眸望了她一眼。
瑟琳平静地回视，眼神里露出一点稀薄的笑意。
吵吵闹闹相处了又一个星期，万事俱备，她们就打算向着森林的那一边，前往黑暗山脉了。顾名思义，这个黑暗山脉，比较黑……呃，我是说，有如黎明灼热的日光显露前，那一抹最浓重最深邃最粘稠的暗色。
很多东西与之相似，比如地底，比如上庭，比如新城，比如狄斯，比如人类本身。
这就代表着，一身纯白的，坐在车上的，拿着金苹果的，美丽的业师，周身仿佛弥散着圣洁的光芒，在漆黑的夜里闪闪发亮，格外吸引视线。
“我说这样真的管用吗？”可可莉克偏偏头，看向瑟琳。她们俩可是一个旁人都没带，准备了一星期也就只带了圣剑坐了车就出门了，哦，这也不是普通的车，是阿拉丁的神奇飞毯加强版神车，减震不动荡，所以这家伙还能好整以暇地在车厢里看书。
瑟琳翻了一页，“没关系，一切条件都已具备，有点耐心。”
“来这里半个月多，过得挺不错？”可可莉克凑过去略微扫了一眼，又斜斜地躺了下来，指尖翻出了一朵刚才在外边摘的奇异的花，认真看着。
“也算不上，只是感觉新奇。”耳边说不清是翻书的声音更加明显些，“游戏世界，稍稍放松也好。”她的声音带了点笑，“起码，足够的感官冲击下，感受会鲜明点。”
瑟琳合上书，俯身向她靠过去，细白的指尖搭上了可可莉克手里的黑色小花，好像点燃了什么，霎时绚丽起来，仿佛梦幻流泻，然后归于虚无。
“你看，就像这样。”她声音很温柔，空旷的眼光能映出可可莉克略微被冲击到的神情。
可可莉克秒回过神来，就是瞪了她一眼，“混蛋，还我花！”
“好啊我去重新摘一支给你。”瑟琳轻轻笑了笑，恰好此时车子停住，她就自然而然地撤了身，撩了帘子转身走了，留下了一点惯常的冰冷气息。几乎是她刚一走远了些，背后的幽深丛林里就闪过了诡异的影，紧接着就是一声龙啸。
瑟琳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弯腰，眉目神情隐在阴影之下，浅淡的笑意不曾消失，她摘下一支差不多的花，转过头，刚好能目送着一只不算巨大的龙把整辆车都扛走了。
“他妈的，这感受才刺激呢。”
差点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可可莉克在车子里咬牙切齿，她一手拿着圣剑插到车厢板上，尽量把身子卡在角落，但是没过两分钟，这种不规律的运动就结束了，然后因为惯性，她反而被自己的保护措施卡了一下，钝痛感涌上。
以至于她出去第一件事就是跳起来拿圣剑敲了那个笨蛋龙的头，“你他妈有病吧。”
恶龙咆哮，然后又被敲了一下，这下恶龙不出声了。
“切，没出息的东西。”可可莉克揉了揉脑袋，向慢慢悠悠找过来的瑟琳挑了挑眉，“接下来怎么办？”
瑟琳看了看装腔作势的龙，勾起一抹笑，“照剧本来讲，杀了吧。”
恶龙咆哮，“你们还好意思提剧本！啊啊啊啊啊！”
“别吵吵，烦死了。”可可莉克又敲了一下，“你自己不是也很想早点下班。”
被戳穿的人，不，龙收了收翅膀，登时那种话剧式的神情也消退了，目光中透着一点商量，“……被剑戳也太痛了，你们带了金苹果吧？”
可可莉克扔给了它。
“啊，我死了。”恶龙一口咽下苹果，浮夸地说了一句真正剧本上的话，躺在地上不动了。
“……”
在故事的尾声，可可莉克和瑟琳目光短暂地相遇，浮现出一点相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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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到这里按理说应该算是经典大团圆。邪恶……终究会被打败！善良的人得到奖赏。只是少了那个标准结尾：从此，xx和xx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要出去，只要走完剧本最后一段，主角获得幸福就可以了。”瑟琳慢慢悠悠地说，笃定地看着她，伸出的手说不清是邀请还是鼓励，更像是接受。但是又随意。
依旧是那样温柔动人又共赴深渊的笑。
可可莉克也很给面子地顿了顿，揪上了她的领子，然后在那目光之下咬上了瑟琳的唇。
世界被颠覆消解，在身边融化，唯一有实感的只剩了唇上的湿热和轻微的痛意。直到回到了唯一能晒得到满月的管理局的草地，她们依然这样不缠绵地亲密在一处。
“在这里，是不是感到格外清醒？”
回到现实，情绪潮水般退去，可可莉克带着微沉的呼吸声，抬头就看见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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