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在迷迷糊糊的一片混沌之中,我早早地起了床。昨天一整夜都在想炽烈的事,包括今天的早起也与此有关。
蓝宅的前院大多数时间由师傅清理,一周一次。距上次打扫结束过了三日,有新的落叶堆积。来到偌大的前院,我轻声轻脚把起扫帚一端开始扫地。生怕吵着后院主院里打坐修炼的师傅,我尽量将手中的动作放轻缓些。
不曾想,一双寸履在身后悄然而至。眼睛余光扫视到异物的我转过身去,是师傅。
“师傅,这个时辰你不是在院落里练功吗?怎么来前院了?”
不想被师傅看穿自己的小心思,我下意识地将扫帚藏于身后。
其实,今天一大早强撑着早起来前院扫地,顺便把接待客人的主厅收拾一下,我主要是想给炽烈留下一个好印象。让炽烈通过一些生活细节感受到,我是一个家教氛围良好的女孩儿。虽然和花仙子的女儿们依旧有一定的差距,但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吧。
“每次你主动打扫卫生啊,总是有事有求于我。说吧,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师傅,我哪有。”
“你这个又懒又馋的徒儿,你的生活习性我还不了解么。家务活方面,一谈到吃你比任何人都积极主动,一轮到扫地拖地就头疼地直拍脑瓜。我记得你上次打扫前院卫生是为了和筱恬缈观看某电影的午夜初映,上上次……”
“行了师傅,我确实是有事想找你帮个忙啦。今天我有一位新认识的好朋友来找我,我想介绍她给你认识一下,让她感受到我是很欢迎她这个朋友的。希望到时候师傅的态度可以包涵一丢丢,好不好嘛。”
将计就计,才不能让师傅知道我苦苦忙活一清晨是为了喜欢的人。毕竟八字还没一撇,这件事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注意点,不要太累。”
师傅温和贴心地拍拍我的手背,走开了。
一片绿色的落叶从后院飘来,俯下身看,是来自我院落里的那棵野树。
“奇怪,明明是盛夏时节,怎么会有尚未凋谢的绿叶掉落下来?难道是我看错了?”
半信半疑地,一时手忙脚乱忙不过来的我没心思想这些。花费了一些精力,原本整洁干净的前院显得更加井井有条。按照约定时间,我特地提前十五分钟在蓝府门口等待。
“你们看,这个平时土不拉叽的土包子,今天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们说,她是不是吃错药了?”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要么她爱上她自己,要么就是她遇到和自己相似的那个人了。”
“不愧为砖家,果然是一眼盯真。”
几只依然那么惹人厌的小鸟精在门外的大树上叽叽喳喳,我内心os的小人无语得头直冒烟。今早的清理流程结束后,我快速洗澡,换了身淑女风的衣服。
这个款式是很久之前次母买给我的,当时我觉得这类衣服太文静了,根本不符合我活泼好动的习性。今天第一次尝试,看起来还不错。只是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件衣服封印住了,貌似穿了这类淑女文雅的衣服就不能放肆大笑或者做出粗鲁的动作,不然会显得自己怪怪的。
过了一会儿,炽烈如时抵达。驶来的座驾车顶一如花城的经典风格,满是绚烂的花朵装饰,在青翠一片的山林之中徒添了一抹夺目的风彩。
“炽烈,你来啦。”
我上前迎接,有点害羞。
“多日不见,我有时在想你在山里做些什么,没有同龄人作伴是否感到孤单。现在看见你开开心心的,我安心多了。这是我送给你和你师傅的礼物,一些薄礼而已,希望你们喜欢。”
“谢谢你。”
引领炽烈来到前院的主厅,师傅正坐在茶几前泡茶。
“师傅,炽烈来了。”
“嗯。年轻人,坐吧。”
师傅原本不经意看了炽烈一眼,结果像是突然被雷击中的警醒那般,她正在泡茶的动作僵住暂停。不可置信似的,师傅上下打量的不详目光盯向炽烈,仿佛在反复确认一件重要的事情。
貌似早已预料,炽烈毫不示弱地与师傅对线,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心中大喊一声不妙,难道师傅和炽烈之前就认识?
“你们是不是原本就认识啊?”
我试探性问道。
“不认识。”
炽烈率先斩钉截铁地回答,毫无拖泥带水的回旋余地。
“我也不认识。”
师傅收回视线继续沏茶,表面气定神闲的模样类似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手中略微生涩的疏离动作早已貌合神离。
我思忖师傅和炽烈之前定是见过面的而且关系不对付,正担忧如何帮助炽烈圆场躲过师傅的刁难。结果没想到师傅先发制人,完全不留下任何外来援助的机会。
“徒儿,我有些事情要和炽烈单独聊聊,你先出去。”
“师傅,徒儿恐怕不能……”
我欲言又止,不习惯违背师傅的命令却又不愿离开。这是我第一次不遵循师傅所说的话。师傅将沏好的其中一杯搁置于炽烈身前,云淡风轻地端起杯沿抿了一口,继续下驱逐令。
“怎么还不走?”
“师傅,我……”
我正左右为难,炽烈突然伸过手来,拉了拉我的手。
“纤月,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感受到来自掌心的温暖,我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嗯。”
在院里浓密的树荫下等待,清凉的夏风略过,却携不走手掌上残余的温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次我竟格外安心。
炽烈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驱逐开我内心的烦躁和不安,留下来的是最初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我。不用为某刻繁杂无章的感觉而烦恼,不用沉沦在说不清道不明的胡思乱想中。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野兽,在山野间翻山越岭,只需为简简单单的生或死发愁即可。
曾几何时,这种与众不同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伴随着我,如影随形。如果说我在师傅那里所获取到的体验若皑皑雪峰中一处可以永远停留的温馨小屋,那么炽烈则是拥有得天独厚的能力将我周围的冷却一一融化殆尽,还我一个春意盎然的蓝天白云。
过了一会儿,师傅和炽烈的私谈结束。
“炽烈,我师傅她没有为难你吧?”
见炽烈衣冠楚楚推门而出,应该是没有和师傅起肢体冲突。
“怎么会,你师傅是一个亲和善意的人。她随意和我聊了两句家常,比如学业现状之类的。还特地嘱咐我说,如果我在修炼时有什么困惑可以向她求助,她会一一解答的。”
“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
事实摆在眼前,我还是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师傅看向炽烈的眼神,宛如一条冷血的毒蛇暗中打探外来领地的入侵者,随时伺机而动等待致命一击的结果……
“行了,你带我去山上看看,合适的话我挖一些原材料带回去。”
打断我半信半疑的思考量,炽烈立刻转移话题。
“哦,好。”
我这才收回心思,引领炽烈前来附近的野山参观一番。虽为夏季,山间的温度比平原凉爽许多。尤其是行至大片大片墨色绿冠遮蔽的阴影下,惬意的夏风中多了几分似有似无的阴冷。前面是一条林涧小溪,两边的地下表层应该有不少优质的黏土块。
于是乎,我和炽烈计划在这里着手。炽烈熟练地翻开衣袖,刹那间,一抹鲜艳的红迹缀入我眼睛的余光中。
“炽烈,你的袖口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
回忆起过往的某些事情,我慌忙凑近询问,炽烈故作迷惑地看着我。
“你在说些什么?”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我就知道,师傅肯定对你下了狠手。”
上次被师傅挑断灵根废尽修为的人,就是刚刚同样的场景。然而,当炽烈掀开衣袖的那一刻,我怔住了。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自己明明是看到袖口上有血迹的。”
“纤月,不要太紧张,放轻松些。”
真的是我自己太过于紧张了吗?想起之前因为自己心事重重连累主次母和炽焰的事,我有些愧疚。
没有几个人会喜欢疑心猜忌过重的女孩子吧?况且听说花仙子的女儿们个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如此一想炽烈对我的印象肯定更差了。
不愿让自己显得更加狼狈,我开始不作声,默默无闻地帮助炽烈把手里的活儿做好。无论是哪个角度,炽烈认真工作的样子永远是那么迷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颜值自然舒展、落落大方,虽不像花月学院那帮学生的精心雕饰更适合大雅之堂,但其宛若苍翠山峰般郁郁葱葱的气质依旧难以触碰。
难怪花仙子的小女儿会对其有一定的好感度,如此美好的存在又怎是我这般平庸之人所能配得上的呢?或许说,我应该及时收回自己荒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