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生物钟准时将沈思怕唤醒。她皱着眉,呼吸着出租屋中湿冷的空气。窗外仍是灰雾雾的一片,阳光似乎无法透过雾霾照亮这里。沈思怡习以为常,她将被子折好,穿上校服背起书包,临走前顺手撸了把猫。
沈思怕打开出租屋的门,临走时回看了一眼。凌晨六点的天空本应是蒙蒙亮的,但光总与这偏僻破败的地方擦肩而过。她知道出了这栋面临拆迁的楼,只需过两个路口就是高耸的大楼、繁华的商场。
但这些与她是无关的。
她活在光照不进来的地方。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所有的喜悦都是别人的,她什么也没有。像她这样的人,只适合在阴暗角落里发霉发臭,连死也不会有人在乎。
没有人在乎的。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爹不疼娘不爱,也没有朋友。她也曾拼命追寻过爱,亲情,或是友情,可到头来还是一个人遍体鳞伤。
她一天天成大,学会把所有的不安与颓丧压在心里,变得浑身是刺骄纵轻狂。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负面的情绪全化作腐烂的黑泥,成了沼泽把她困在其中。她懒得挣扎,也没必要挣扎。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沈思怡承认自己是个很在乎别人目光的人,不然她也不会尽量让自己正常地融入学校。也正因如此,她记得几乎所有听过的中伤的话。父母吵架时的气言,邻居指指点点的话语,曾经同学恶意幼稚的孤立与嘲讽。言语化作了刀子,一刀刀把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碎掉的心即使修补起来也不会完好如初,更何况沈思怡压根没有去管。
世上根本没有感同身受,针不刺到别人身上,他们就不知道有多痛。
没有人懂我。
没有人在乎我。
沈思怡关了门,突然想到昨天捡的猫。
猫的睡姿格外的乖巧,蜷在桌上小小的一团。长长的猫尾有一半落在桌子外面,顺着桌沿折成近乎90度的角,看上去分外有喜感。
心情好像有一点变好了。
猫,大概真的是一种很能治愈人的生物。
沈思怡这样想着,脚步轻快了不少。
(4)
在桌上睡觉并不舒服,更何况她没睡着。陆可看完日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出于妖精的直觉,她感觉沈思怡要醒了。
轻手轻脚把日记本放回桌肚,陆可变成猫跳到桌上,刚蜷起来设几分钟,沈思怡就起床了。
少女微凉的掌心落到她头上,温柔而快速地沿着背脊摸到猫尾。陆可觉得有些痒,又时刻谨记自己在睡觉,愣是没动一下。听见关门声以后陆可才反应过来,她一只猫,动一动不挺自然的?不睡觉不挺自然的?她又不是人。陆可觉得大概自己是看日记看傻了,第一人称的文字太有代入感,沈思怡的日记里又全是些负面的东西。
陆可化成人形,坐在床上思索。
她想帮助沈思怡,但很明显不能直接帮她。沈思怡自尊心太强,而且她一个妖怪,怎么光明正大地帮她?陆可在脑海里搜寻,反复回忆沈思怡日记里的叙述。
“原来我对母亲来说,只是抓住他的工具。”
“他续弦了。母亲又……
呵呵,他没有来。
我根本就不配得到爱。”
“母亲自杀了……怎么会这样?
好了,连我爱的人也没了。”
“他来学校找我了,但我跑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你能弥补我么??!!”
“十七岁生日。
他又来找我了。
我们吵了一架。
我好像没有那么恨他了……
没想到收到的唯一一句“生日快乐”竟然是他儿子说的,真他妈讽刺。”
陆可脑子有点乱,可显然这个“他”是唯一突破口,看叙述应该是沈思怡的父亲,而且和沈思怡关系不是很好。
好烦。陆可皱眉,这要她怎么办啊?
最后,陆可去了妖怪协会。
妖怪协会,全称妖怪和谐友善进步互助生存协会。陆可刚化形时便来这里办了张人类身份证,顺带领取了人类小初高全教材外附“从入门到精通”普通话集训课程。不过,陆可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借协会的乾坤镜查一下沈思怡过去的经历,日记什么的,还是太难窥见全貌。
负责人给陆可登了记,又笑着打趣这只化形不久的猫妖:“你不会是喜欢上这个人类了吧?小猫妖,人类的心思深得很,你小心点别被骗了。”
“哪有喜欢上人类啊?”陆可眉眼弯弯,“只不过发现她想轻生,顺手帮一把。”
负责人开了乾坤镜:“现在的小妖都这么乐于助人吗?你自己会调吗?诺,快进,后退,跳转时间节点。”
他演示了一番,然后便把控制器塞给陆可:“我出去了,你慢慢看,有什么事就喊一声。”
陆可乖巧地答了声“好”,心里莫名蹦出来那句“你不会是喜欢上这个人类了吧?”
喜欢吗?
或许吧,反正至少是有好感的。
不然怎么解释她为了一个人类这么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