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瑟琳有个宿敌,虽然也是日后的伴侣,但她们的故事,要从牵手开始。从执手同行,直到终结,对瑟琳而言,她们有过无数次的牵手。而早已习以为常的习惯背后,故事从三个数的计数滥觞。
第一次,那是瑟琳刚到组织没多久,就因为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和气质和天生的领导力,收获了一批追随者。而组织看重的是她内在的感性分离与冷血无情,因此组织派她去与最孤僻的花园首领商洽,并且有意让她们俩搭档出任务。
“你好,可可莉克小姐。我叫瑟琳。”她自认笑得完美没有纰漏,也从来没有招惹过可可莉克,却换来了面前人一声不屑的轻哼。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清理人小姐,怎么没给上头当狗,跑到我这里来了。”
瑟琳只是软绵绵捏着下巴笑起来,“恕我直言,您也为组织办事。”
“切,找我有什么事。”可可莉克擦拭着锋锐的花剑,抬眸,赤色明晃晃地映在瑟琳眼里。
瑟琳便伸出手,白皙而骨节分明,在白昼的阳光下,像涂上一层温暖的玉色,她就这么放在可可莉克面前,传达着表面友善和程式化的礼仪。
“组织的调令你也看见了,那,合作愉快,可可莉克。”
可可莉克只是哼了声,虚虚地擦着她的虎口,甚至懒得施舍更多的接触似的。可可莉克的手薄而软,带着不同于清理人的温热,虽然只是一瞬,瑟琳仿佛能从那片刻读出可可莉克本人的张扬和热烈似的。
可可莉克扬长而去,而瑟琳无所谓她的态度,她只要目标完成。不过尚可,以她的理性判断,她还以为可可莉克会拍掉她的手。她当时只是没事人似的,同样冷漠地离开。
第二次牵手,是前几次不甚熟练的配合,当时她们潜伏完成目标后,面临着暴露的风险,还是可可莉克带着她换了身衣服,装作普通的新城女士,在商场里佯作逛街。
那时追兵几乎是擦着瑟琳的肩膀而过,把她撞得趔趄了一下,而可可莉克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没入人群。
就是这个时候,她的手心探进曾经熟悉的,薄软而温热的触感,她们手指贴合,瑟琳可以察觉到那分明的指节,擦着自己的指节,随着手臂的摇摆而紧握。她们的手心里都腻着一层细细的薄汗,重叠在一处,交融在一处。瑟琳的手被握紧得不太舒服,她随意想舒缓一下,又被强硬地拽上手腕,拉着她跟着面前的虞美人状似亲热地前行。
那之后,瑟琳总觉得什么事情在悄悄改变,但她的理性难以解释。如果牵手是爱侣交握在手心的爱意,彼此升腾,她与可可莉克又没有这样的需求,那脑海中的利贝尔,究竟为何而咆哮。
第三次,是命悬一线时。
那是她们的默契,虽然嘴上不承认,实际上已经超过了组织里所有的搭档。有句话说,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瑟琳觉得这话是有道理,当一向不对付,瞧不起的对头变为搭档,似乎彼此就省去了培养默契的超长周期。
组织给瑟琳和可可莉克的命令不一样,再说可可莉克那种极致自我又利他的人,也不会轻易受组织的摆布。而瑟琳,作为组织的试验品和工具,早就在无数的日夜里铭记过自己的销毁。
只是她总归是个人,人极端的求生欲永远在她身上留有一席之地。所以,在她跌落悬崖之际,她并不意外地冷眼看着可可莉克,死死攫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甚至看得见,可可莉克白皙的手腕,擦过粗粝的黄沙,鲜血从伤口里涌出,混着灰尘,是可可莉克向来拒绝的肮脏。
她们的手紧紧交握在一处,原先的温热变成一阵火辣辣的烫意,因为生死的重量而勒得彼此都疼痛,她的手上浮起红痕,甚至要被可可莉克长长的指甲掐出血来,而即便这样互相都像折磨,痛苦侵袭,她们始终也没有放开手。
“喂……”瑟琳听见可可莉克咬牙切齿,红色的眼眸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火,“你就不能往上爬爬,真想带着可可莉克大人同归于尽啊?”
瑟琳便如她所愿,一边费力向上爬,一边咬字倒是非常清晰,“呵呵,抱歉,只是有点开心,我感到满足。”
意料之中地,她又捡回一条命,至于胸口里那阵鼓动着的感情是什么,瑟琳抽空盯着发丝凌乱,灰头土脸的可可莉克,心想,答案就在这里。
其二
曾经不对付的两个人,变成配合默契的同伴,感情也在匆匆流年中酝酿发酵,但始终没人戳破。可可莉克呢,多少有点别扭,而以瑟琳的性子,她的情感还在略显空旷的眼眸里玩味,不知道该怎么让利贝尔清楚表达。
那一次,可可莉克独身接了一个对付地底的新任务。本以为是简单的扫荡,谁知是踏入了陷阱。瑟琳难以言说那阵子她的心情,只是当时她正在与另外一方城内的势力谈条件。看到消息的瞬间,她几乎是冷酷地放下了暂且唾手可得的一切。
“人我不需要了,你们带走。我还有任务,失陪。”
她着急赶赴可可莉克所在的战场,在路上,鲜明地被那阵突如其来的汹涌情绪所包围。瑟琳并不傻,但长期习惯于理性作伐的人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考量,以及对感性的不习惯。
因此,表象上她的行为流于极端的观察和恶趣味,内心却死守着稀薄的情绪,只留给外界一片神秘的虚影。
或许她们的关系从那次牵手而开始变化。瑟琳面上冷静,曲起的右手,指腹与修剪整齐的指甲一点一点碾过有些薄汗的手心,在一些紧张而担忧的情绪里,回味着牵住可可莉克手的触感。列车还在飞驰,瑟琳收了手,只是一遍又一遍看向她离坐标点的靠近。终于,在度秒如年的一又三分之一分钟后,她敛了口气,顿了顿,才恍若无事地踏入了废墟。
虞美人像是精力透支,精神萎顿地开在一旁断垣裂隙里,呼吸微弱。
那种感觉就像是电流从四肢回归大脑,一阵冰凉的淡红色的后怕感,逐渐变成眼睑下充盈的泪腺,似乎要流出血泪来。又像是一记重锤直向心口落下,沉闷而痛楚的感觉就冲破层层理性的枷锁。
瑟琳心里五味杂陈。她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可可莉克,像过刀尖,过火海的慎重而畏惧。
终于,她低下身,就能抱起可可莉克。不用言说其他:心底的爱慕,担忧的骤疼,刺痛的后怕……只要抱紧她。
那个人身上一片狼狈,伤痕累累,过量的狂厄和反狂厄武器的光芒在她白皙的脸庞上你来我往,短兵相接,柔弱而可怜。
瑟琳俯下身,去检查可可莉克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放出暖白色的光束。她看着可可莉克纤长的羽睫,不费吹灰之力颤动起她的感性世界。可可莉克的赤色深瞳费力睁开后,瑟琳从其中的恍惚之外,瞧见如释重负的轻快。
瑟琳还是没有说话。她扶起踉踉跄跄直起身的可可莉克,双手就绕过她瘦削的肩,逐渐收紧,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只有炽热的温度在来往间鲜明。
一身灰扑扑的可可莉克被瑟琳紧紧抱住,彻底清醒。只是可可莉克似乎是累极了,没去追究瑟琳此时异样的举动,或许,她也不想。她只是把头轻轻靠在瑟琳的胸前,安安静静地阖了眼眸,半晌才嘟嘟囔囔地小声说了一句:
“瑟琳……你心跳好快。”
其三
一次行动的末尾,世界在大雨中颠倒。
沾染的水汽让一切都黏糊糊的。不过雨天向来是最适合行动的,扬起的尘土和血迹都被淹在暗流汹涌,汇进不知通向哪里的下水道。
“滴答滴答……”
打湿长发的雨丝汇聚成点,滴落在还算干净的木地板上。她们刚逃出生天,恰好遇见还算干净的木质二层小楼,出于避雨与休整的需求,她们就暂且在此停伫。
“啧,刚才那群阴沟老鼠真是阴魂不散。”可可莉克哂笑一声,看向自己的同伴。
瑟琳刚打开一点照明,暖黄色的灯光就照出空旷而木质的房间,她一边拿出行囊里仅剩的干毛巾,去擦拭可可莉克的长发,一边露出温柔暧昧的笑意,“完成任务就好。”
旁边的窗户同样是木制的,湿漉漉的,低声嘶哑着似乎随时会被风挤开。
就在这时,她们低垂着眸,四目相对,不知名的情绪在眸中同时涌动。是可可莉克先开始,她拉住瑟琳衬衫领子垂下的黑色丝带,引着瑟琳靠近自己,凑上去吻她。
瑟琳的脸颊在短兵相接时,被锋刃擦过,流出几道血痕。可可莉克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从她的脸颊轻轻拂过,最终两只手环绕着,搂上瑟琳的脖颈,再一次深入地邀请她,品尝自己,进入自己。
起初只是唇瓣的贴合,没有了一开始的生涩与轻缓,舌尖习惯性地很快找到了另一半纠缠着,在齿间刮擦,吮吸,津液在口腔内交合,啧啧的水声湿润,却比楼外夜雨显得温情而热烈。
慢慢地,可可莉克就被瑟琳压在了窗边的墙壁上。瑟琳先是抬起头,匀了匀气,看见她眼眶泛起一圈润润的红,睁着眼睛带着笑意,红瞳蒙着水汽看着自己,拇指摸索着被自己舔舐过的殷红唇瓣,又亲了下去。
瑟琳的手顺着可可莉克的脸颊,脖颈,肩膀滑落,一点一点,用力地,搂住可可莉克纤瘦的腰,把人拥在自己怀里。可可莉克还是揽着她的脖颈,手在发根细小的软发上摩挲,一点一点的快感汇集到颅顶。一到瑟琳走神,可可莉克都会用尖锐的小虎牙重重咬过她的舌尖,邀请她全心全意地拥抱亲吻。瑟琳不知道多少次把她面前的发撩到耳后。
不知不觉间,外头的风雨似乎比她们想的更大了些,虽然谁都没有去在意。木窗棂被风用力推开,“吱呀吱呀”地随着晃动发出沉闷而引人遐想的声响。外头的风雨也就顺着这一线洞开,从外头轻轻拍打着贴在一处的,两个人的脸颊,而细小的水珠,又在彼此的爱抚中,被湿热的掌心轻轻拂去。
无关其他,可可莉克知道,她只是想亲吻瑟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