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关处依依不舍地告别之后,玛利亚转身就得面对朋友们的诘问:“玛利亚!是那个富婆!富婆要包养你吗?请我们吃饭吧!”
弗里奥把围上来的小苍蝇们赶走,“走开,都走开,不要教坏玛利亚!玛利亚不需要被富婆包养。你们这帮小崽子,一个个有手有脚,为什么总想着不劳而获?”星间网络发达的今天,在座各位几乎人人都有网络课程的工程学diploma,想要靠这个混个饱饭易如反掌,假如再有点别的技术,比如说给机器人修脑子的技术,那来钱就更快了。
“不劳而获多快乐啊!”
也有人附和说:“是啊,是啊!玛利亚自己就是小富婆。”
玛利亚正是那个能同时给机器人修身体和脑子的工程师,听说她的学历既不是网络课程也不是diploma,而是正经的面授课程工程学学士。她能自己做很多小东西,连那台多功能3D打印机都是她自己做的。酒吧里鬼混的小青年们都馋哭了。
弗里奥擅自决定了她的晚餐是一份有蛋白质有粗纤维和罕见绿叶蔬菜的健康套餐,接着告诉她:“一个自称是Professor. 杨的人给店里打通讯,说‘临近毕业季,玛利亚的毕业论文仍然没有开始,请见到她后,替我催促她回学校见我’。你居然真的是大学生啊?”
玛利亚烦躁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那个富婆又是怎么回事?你的女朋友吗?”
玛利亚烦躁地回答:“不,还不是。”
“你还未成年,不能随便和成年人……我还是先赶去揍她一顿好好警告一下……”说着就撸袖子准备出去,玛利亚赶紧拉住他,告诉他对方对自己完全没有想法。
“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和她发生什么请务必告诉我,即使是帮我把未成年保护功能禁用掉也可以。”玛利亚的神态非常认真。
弗里奥也认真地回答:“玛利亚小姐,Prof. 杨让你回学校见他,讨论毕业论文。”
“大人都一样讨厌!”
玛利亚并非不喜欢学习,相反,她不但喜欢,而且擅长。在离家出走而消失的这几个月里,她也几个月没有去学校,教授当然急得到处找她。
她拎着自己的饭,强迫小伙伴白木送她回自己的蜗居。路上,白木问:“你会被你爸爸抓回去吧?如果你去学校的话。”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我觉得我爸爸不会管我。”她苦恼地回答。
“没准你的动向他都清楚,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父亲对女儿不闻不问,女儿非常伤心,实际上他了解得一清二楚。”
“不可能的。”她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有一丝奢望,希望父亲真的是这样默默表达爱意。
白木行久问:“你的穿梭器坏了,明天要怎么去学校?你连定期船坞都没法去吧?”
玛利亚打开驻泊器,露出崭新的穿梭器,“看。”
白木立刻发出赞叹:“呜哇!这个流线型太好看了!这个哑光金属色真厉害啊!这是……这是……!”
玛利亚语气的冷淡掩盖不住得意:“这是蒂雅帮我做的。”
白木立刻露出了然的眼神和羡慕的表情:“真好啊,恋爱。”
玛利亚的笑容掩饰不住,转过头去躲起来。“她是个特别温柔,特别美丽,特别聪明的女人,你知道吗……”
白木缩进自己的穿梭器里,“我还是单身,我回去了。”他“砰”地关上了舱门,无情地离开了撒狗粮的同伴。
这里只剩了玛利亚一个人,恒星的光辉映在她脸上一片寂静。
她睡了一觉,梦里的蒂雅有灼热到令人发痛的体温和真实的压感,就是无论如何不肯说喜欢她。这导致她起来的时候脸色非常不好。
30时出发之前,她登陆了学生账号给Prof.杨发了一封简短的邮件,单方面通知他两小时之后在办公室见面。Prof. 杨准时出现在办公室,看着玛利亚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肯上学了?”
玛利亚一边打开文档,一边平静地点头:“我们快点吧。”
“怎么,逃家太久家长要来抓你?我们有多久?”
玛利亚叹了口气,“杨,我父亲并不会来抓我。我已经跑了三个月了,他也没找过我。”
Prof. 杨头疼地说:“开始吧。我请了T.恰斯卡博士一个月之后来做讲座,希望你能在那之前写好。”
“T.恰斯卡?!”玛利亚从座位上跳起来,圆圆的杏核眼瞪得大大的,里面闪着兴奋的光,“就、就是这个T.恰斯卡?!”她戳着投影上的文内引用,激动地问。
Prof.杨对她的大惊小怪不屑一顾,“是啊,听说是个大美女呢,所以你好好地写!”
“没问题!模型都做完了!你看,什么都有了,你说怎么改,我就怎么改,一个月一定写完!”
T.恰斯卡是玛利亚的偶像,她的论文指导了玛利亚学生生涯里相当多的东西,就连她人生中第一次获奖的格斗飞行器也是照着T.恰斯卡上传在公共领域的设计思路设计出来的。
不过在此之前,玛利亚从未想过能够见到她本人。
杨指导完她的论文,把她放出来之后,又一个好消息来了。她在学校门口看见了来岛索静的秘书来岛通总带着几个眼熟的保镖,似乎正在等她。通总向她伸出手,她只好走过去,和通总一起上了一台多人穿梭器。
在多人穿梭器上,玛利亚问:“通总,我父亲……生气吗?”
通总微妙地停顿,回答:“大君很担心小姐,小姐能回家他一定很高兴。”
玛利亚撅起嘴:“我不相信。”
即便是这样说,下了穿梭器之后她还是迫不及待地跑进家门,只留下通总一个人不停呼叫来岛的终端。
“老大,还是联系不到大君吗?”
“是啊,从早上报告发现大小姐的行踪为止都没有应答。”
玛利亚急切地往家里跑,一路狂奔过古雅的庭院,惊鹿的笃笃声为她仗量时间。前面的推门里传来来岛索静爽朗的笑声,她刻意放慢脚步,拉开门,脆生生叫了一声“父亲”。
来岛家有名的赏景大厅打开后,是正对秋景的宽阔窗口,来岛与一个同样穿和服的高挑女人,正把母星上少见的植被造景当做背景,似乎在热烈地谈论什么。
女人有少见的深金色长发,玛利亚看到女人的背影,愣住了。
听见玛利亚的喊声,来岛索静有些意外,揽着陌生的高挑女子,转过身来。
“玛利亚,你总算舍得回来了?你错过了我的婚礼啊!”来岛索静皮肤黝黑,此刻爽朗地笑着,很像一位慈祥的父亲,“来见见你的继母,我美丽的黑珍珠蒂雅。”
“……婚礼?”她热切的眼神慢慢变冷,死死盯住蒂雅。
不知出于什么心情,蒂雅感觉无法面对她的眼睛,视线偏向了别处,暂时也忘了从来岛的手臂里挣脱出来。
“……继母?”她的视线缓缓掠过蒂雅的脸,回到来岛身上,脸上浮起一丝轻浮的嘲弄。
“父亲,我为何从未听说你要结婚?!”
来岛露出一丝不悦,“你离家出走了几个月,我没法告诉你。玛利亚,你让爸爸很担心。”
“担心得结了婚,是吗?!”
来岛的语气终于透出一股不耐烦,“玛利亚,这是大人的事情!回你的房间!”
玛利亚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蒂雅伸出手似乎想要挽留她。
“玛利亚……”
玛利亚肯定听见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之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玛利亚……这……大君,不劝阻她真的好吗?不会出事吧?”
来岛扶着额头说:“玛利亚被我宠坏了。”
“她……看起来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孩子。”蒂雅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想起这两个月的相处里玛利亚的乖巧和聪明。她最初以为玛利亚是没有姓氏的孤儿——自由市有个庞大的孤儿院,像这样的孤儿还有上万名——仅仅凭着自己的天赋和技艺就能造出那么多令人惊叹的太空机械。
“不,她就是蛮不讲理,给她越多,她越不知餍足,完全不像是……”他突然顿住不说话了,接着转移了话题,“不要让她影响了你的心情,美丽的黑珍珠。”
“不要紧……我还是很在意,她毕竟……也成为了我的家人。”
“你太善良了,真不像是埃斯康特的手下。”
“正因为如此,我离开了埃斯康特,和您结了婚。”
“该不会是来替埃斯康特暗杀我的吧?”他爽朗地笑着,开着一个其实是事实的玩笑。即便这样说着,来岛也没放开揽着蒂雅的手。对于强壮的星际海盗来说,高挑又窈窕的清丽美人实在让人爱不释手,而她的危险性在来岛眼中微不足道。
蒂雅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笑得十分真诚,“来岛大君一定已经调查过我了,如果我能讨埃斯康特喜欢,就不会到这里来了。正因为我与埃斯康特格格不入,所以才被甩给了大君您。感谢您不介意我的身世,还给了我尊贵的身份,更允许我继续我的事业。”
“那是因为我的黑珍珠值得呀!”
女人的魅力有很多种,对于来岛这样的人来说,她只使用了最简单的那种:放软身体,双手勾在来岛的脖子上,对他轻轻wink。来岛立刻露出很受用的模样。
然而,就在怀着任务来的蒂雅觉得按照计划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来岛索静不露声色地推开她,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美人计被拒绝,蒂雅脸露愠色,自己一个人回到房间,想要思考下一步的计划,但总觉得心中不安,难以集中精神。她来回踱步,最终找到一个仆人打听玛利亚的房间位置,朝她的房间走去。
她敲了很久的门,正准备放弃的时候,门突然洞开。机械风格的门向四周裂开,收进墙壁的时候似乎找不到嵌入的沟槽。
“如果你想以接近我来讨好我父亲,那你就打错主意了。他根本不在乎我。”黑发黑眼的少女在暗处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