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许若,她的头发有些乱乱的,大大的眼睛在眉毛下边发着炯炯的光,嘴角处挂着一点白,可能是奶油,外衣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摇摇晃晃的站在那,像个不倒翁一样,似乎风一吹,她就会倒下,再一吹,就会站起来。她看起来有些狼狈,还有些滑稽,我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她,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许若站在离我两三米的地方,见我转身看她,便跨了两三步冲了过来,她搂着我的脖子,说:“刚才看着像你,还真是你”。
我闻到许若身上带着酒味,问道:“你喝了多少?”
她反问:“你喝了多少?”
“三小杯,白的”。
“两大瓶,红的”。
“还是你厉害”,我吸口凉气,伸手把她嘴角的奶油抹去,“怎么喝这么多?”
许若皱着鼻子,“一群狐朋狗友,让喝,就喝了,还是我聪明,说上洗手间,逃了出来,要不,现在该喝完第三瓶了”。
“你们真有钱,拿红酒当啤酒灌”。
“呵,头晕”。
“红酒后劲大,喝了两瓶,不晕才怪”,我理理她的头发,按住她的太阳穴,轻轻的揉,“这样好点了吗?”
“嗯,今晚你一个人过的么?”
“不是,和同事一起过的,老板请客”。
“哦,难怪你喝白酒。不行,我得打电话给他们说一声我回家了,我手机呢?”许若松开搂着我脖子的手,在包里翻找着手机,“怎么包里没有啊,你打我手机一下,听听放哪了”。
我拿出手机,刚打开通讯录,才想起许若的号码早被我删除掉了,我有些尴尬的看着她,想问她号码是多少,又不好意思问出口。许若见我久久没动静,便从我手里拿过手机,自己打开通讯录找了起来,我通讯录里的人不多,只有几个要好的同学,现在的同事,还有几个客户。
过了一会,许若抬头直直的望着我,然后把自己的号码输入进去,按下键,就听到了她的手机音乐。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我的手机还给我,脸上带着让我捉摸不透的表情,说:“刘淇,你果真很好”。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有沉默。
“你很讨厌我吗?”许若问。
“不要乱想,你该回去了,你的车呢?”
“我坐朋友的车来的”。
“哦,那正好,你喝了酒,也不方便开车,打车回去吧”。
“下雪了,陪我走走吧”。
“嗯”。
雪花渐渐大了起来,也密了起来,很快的,这个城市变成了一个银色的世界,街灯亦像是失宠的娇娃,不再那么的喧闹,大地一片宁静。
我和许若静静的走着,走了一会,许若停了下来,我看着她,她说:“我冷”。
我想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给她披上,刚拉开拉锁,许若便凑了过来,她紧紧的抱着我,头埋在我的肩上,低声说:“这样就不冷了”。
这时的许若,很像个任性的孩子,我笑一笑,没再说话,往后退两步,倚在路边的树上,把她裹到羽绒服里,这样就不冷了吧,这样我们就都不冷了吧。原来在节日里,只要有个人能轻轻抱着你,你原本冷寂的心,便可以回温。
马路上不时有车子缓速驶过,带动着雪花急速旋转,飞舞。我和许若被包裹在这一片白里,衬着昏黄的路灯,我竟感到这个世界流光溢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拍拍许若,说:“该回去了,再这样站下去,我们就成雪人了”。
“嗯”。
远处正有出租车往这边驶来,我挥了挥手,车子慢慢停到我们身边,我帮她拍掉身上的雪,“回去吧,喝了这么多酒,早点休息”。
“这次,不要再把我的号码弄丢了,晚安”,许若松开我,帮我拉好拉链,在我脸上轻轻一吻,转身上了车。
我愣在那里,不明白许若为何会对我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许若是喝多了,但我清楚她没醉,我摸摸脸,上边似乎还有她的温度。或者,这只是一种礼貌吧,毕竟她在美国呆了这么久,学学老外的礼节,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坐在马路边,街灯下,从包里摸出一支烟,吸了起来,好久没吸烟了,猛然一吸,头竟有点晕眩。夜已深,行人已经不多了,不远处的咖啡屋飘出了优雅的小曲,冲淡了幽幽的雪夜。
白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我在已被白雪覆盖的草地上画着,不觉的,手下竟出现了一张滕言的笑脸,就像那晚在梦里一样,她笑着说“刘淇,我喜欢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我仰起头,望着随风悠然飘荡的雪花,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夜,注定忧伤,雪夜,注定浪漫,今晚属于我的,该是忧伤的浪漫吧。滕言的笑脸已被纷纷落下的雪花遮盖,我摁灭烟,起身而行,只留下一串足迹,印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