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不敢停步,一口气奔出数里才敢停脚歇歇,赵志敬伸手抹去额头汗水,叫道:“好险好险,差点让你这小子害死……”他往来路顺眼一瞧,不由得双膝发软,险些跪倒,原来身后十丈开外,一个白衣少女正站定了脚步,不是小龙女是谁?
他这一惊犹如受惊的兔子,拉着尹志平又提气狂奔。他只道两人轻功已是重阳宫中属三属四的好手,这么没命地跑了一阵子,早已将这双十未到的小姑娘甩得无影无踪,哪知她始终跟在后面,自己竟然毫无知觉。
他一口气奔出半里地,回头再望,小龙女始终若即若离地跟着,相去不过十丈,赵志敬六神无主,调头再跑,已不敢再向后望,最终跑到脱力,慢了下来,想说服尹志平与自己一道对付她,还未开口,尹志平已道:“赵师兄若是想脱身又有何难?你只需答应我不将我的事情说出去,我便去替你阻拦她一阵子,好叫你有法脱身。”
尹志平自事发以来,一直受良心煎熬,以致夜不能眠,亦觉无颜面对师父徒弟,早萌死志,小龙女来追,他若是逃不掉,引颈就戮便是,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赵志敬以己度人,觉得小龙女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两人联手或有胜算,尹志平若死,自己绝不可能独活,当下道:“尹师弟,你糊涂么?她此时想杀你我二人,简直易如反掌,若不是又别的奸恶阴谋,怎么会放任我们逃跑?”
尹志平苦笑道:“她怎么会有奸恶阴谋?”
赵志敬双手抓着他的肩膀道:“你忘了?就因为那姓孙的老婆子死在了重阳宫,她们师姐妹二人就闯进宫来,在众多弟子面前逼迫郝师叔自尽。我猜她此番是要擒住咱们,在天下英雄面前揭露你的丑行,打得我全真派从此抬不起头来。”
尹志平心中一凛,要他一个人死,他绝不反抗,但他自幼投在丘处机门下,师恩深重,若是全真派百年威望毁于己手却是万万不可,想到此处,不由得脊背发凉,当下腿上加劲,与赵志敬并肩飞奔。
两人只捡荒郊野岭无路处奔去,有时忍不住回望,总能见一道白影吊在十丈开外的地方。两人心慌意乱,心中惊惧,不免将她的用意越猜越恶,心中惊惧与时俱增。两人从清晨一直奔到日影斜长,四五个时辰不止,饶是二人内力深厚,也已支持不住,气喘吁吁,汗水湿透了重衣。赵志敬口干舌燥,喊道:“道爷管不得那么多了!”扑到溪水边上,张口狂饮。尹志平见他如此,也双膝跪地,捧起水就喝。
古墓派轻功天下无双,小龙女一人从终南山走出来,往来武胜关与绝情谷,一路兵荒马乱,她鞋子上连灰都没沾多少,追踪这两个道士可说毫不费力,只是要她主动杀人实非易事-=
小龙女缓缓走到溪水上游背阴处,鞠起一捧清水喝了,溪水清澈如镜,倒影出个云鬓花颜的仙子,被她素手一碰,碎出了花纹。
她与李莫愁住在终南山时,也常常瞧着溪水中的云影发呆,李莫愁总是缓缓走到她背后,轻轻搭在她肩上叫她回魂。小龙女低着头,看破碎的镜影里似缓缓走来一人,不由得伸手想去按那人的手,回头却不见那人模样,茫然四顾,始终寻不到自己想找那人。
尹赵二人一面喝水,一面不住偷眼瞧她,见她似乎神游天外,已浑然不见眼前物,两人互相使个眼色,悄悄起身,蹑手蹑脚走出了她的视线,一步一步地见见走远,数次回首,见她始终望着溪水发呆,于是加快脚步向前急奔终于走到了大路之上,只觉道路宽阔平顺,像是终于走出了困境。赵志敬不禁大笑两声,却听尹志平低声道:“罢了罢了,赵师兄,你先逃命去吧。”
赵志敬回头瞧见小龙女,亦是心如死灰,死灰之中犹有一股气充上脑门,大怒道:“你是死有应得,我干什么要陪你送终?”说着拉着他欲走,尹志平心灰意冷,不想再逃,赵志敬又怕又怒,陡然抬手一掌,反手打了尹志平一耳光。尹志平怒道:“你又打我!”
就在此时,迎面驰来两匹马,马上骑士乃是蒙古军官装束,赵志敬心念一动,低声道:“抢马!咱们装作打架,别要被小龙女瞧出来。”两人当即摆开架势,尹志平一掌偷心,赵志敬退了几步,两人渐渐打到大路中心,两名蒙古兵去路被阻,勒马呼斥,二道忽地跃起,分将两名蒙古兵拉下马背,翻身上马,向北疾驰。
两马都是传信良马,奔跑迅速,两人奔了一阵子,再回头时已不见小龙女影子,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抢马逃跑,小龙女并未多想,提气便追。当日杨过骑黄马逃命时,李莫愁也曾凭脚力追过一段,小龙女因骑红马被人跟踪一事总有介怀,这几日路上疾驰无事可做,便将这事翻出来细细想了一遍,原本没什么用处,谁料这两人要骑马逃走,她奔得一阵子,粗粗瞧着地上蹄印,便知二人朝何处跑去,奔得十余里,见一三岔路口,两列马蹄在此处乱踩一阵子,又调头往东。
这样整日在路上走的事情她已做得好生熟练,饿了就从路边摊贩处拿些吃的,从前不知世上东西要用钱买时,旁人见她生得好看,多半也不和她计较,现在知道要用钱买,摊贩又往往瞧她一阵便不好意思,也不肯收她钱。她专心赶路,也不多计较,一手拿着些炊饼烤饼吃着,脚下犹闲庭信步一般。只是这闲庭信步与旁人大有不同,旁人一步约莫两尺,她一步却能走出一丈来,兼有深厚内力支持,赶路也不费多少力气,与二道的狼狈大不相同。
行至傍晚,入一小镇,镇中冷冷清清,街边却无半个摊贩,只有一酒楼还点着烛火,冒着烟气。她怀中还有好些李莫愁当日给的碎银,她摸了摸银子,走入酒楼,却见几个熟人,其中两人正是尹赵二道,中间一个红袈裟的瘦高和尚,竟是金轮法王。旁边围了一些蒙古武士,忽有一皮肤黝黑头发微卷的武士朝她喊道:“绝情谷的新娘子,襄阳城的小妖女!”
这人乃是天竺武士尼摩星,身旁靠着两把铁拐,膝盖以下竟已齐齐截断,原是他中了杨过的计谋,踩了冰魄银针而中剧毒,这人竟也硬气,为免毒素上升,当即砍了自己两条腿,虽然保住了性命,从此却不能走路了。他又想法装了两条铁拐,靠着能控制全身肌肉的天竺体术,竟也能勉强行动如常人,现如今是时日尚早,若过得些时日,多半能与常人无异。
小龙女冷冷瞧他一眼,见旁人没有围过来的打算,便寻了个通透的角落坐下来,对众人不再理睬,向店家要了一份口蘑素面,低头等候。
她与李莫愁在终南山住着时,李莫愁也常常喜欢朝山里跑,下山时就带些鸡蓉牛肝等菌子回来下面吃,吃得惯了。独自在外她也不知有什么吃食,但见李莫愁总点此物,此时便也点此物。
尹志平今日心情三起三落,早已豁出去性命,小龙女进来,是要将他千刀万剐他也不甚在意,兀自与一旁的蒙古武士高谈阔论。
这武士官职不小,看着装是个千夫长,名唤萨多,是昔日成吉思汗铁木真帐下一名小兵,二十年前长春真人丘处机受成吉思汗邀请赴西域相见,咨以长生之术,丘处机云游万里,带了门下十九弟子随侍,尹志平自然在列。萨多正是当时随侍的二百近卫之一,如今他征战四方,已是满面风霜,尹志平修习长生之术,相貌却未有多大改变,瞧着不过三十左右,两人相比已像是差了一辈。然而说起少年旧事,却是丝毫无碍,豪态横生。
听这萨多问道:“尹道长,你可见过我们四王子?”
见尹志平摇了摇头,萨多续道:“四王子是拖雷死王爷的第四位公子,英明仁厚,军中人人拥戴,小将正要去禀报军情,两位道长若无要事,便请同去一见如何?”
见尹志平心不在焉,正要摇头,赵志敬忽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向金轮法王道:“大师也是去拜见四王子么?”
法王道:“是啊!四王子乃当今人杰,两位不可不见。”
赵志敬喜道:“好,我们随大师与萨多将军同去便是。”
尹志平正觉奇怪,却见赵志敬对他连使眼色。萨多大喜,连称好极。尹志平将心思收回来,略略一想,当即明白赵志敬这是要借金轮法王相护,以便逃过小龙女的追杀。小龙女与那不知来历的青年一道在武胜关英雄大宴上大大折了金轮法王的锐气,两人不可说无仇,赵志敬素来巧舌如簧,为他所不喜,然而也只得依靠他这一长处,挑拨起金轮法王同仇敌忾之心,保住自己的性命。
众人相偕出店。金轮法王得以笼络全真教两位高徒,心中正觉若是因此能得全真教为蒙古出力,实是奇功一件,不意听到背后一阵蹄声,只见小龙女骑了一匹驴子,遥遥跟在后面,金轮法王心中发毛,这小姑娘分明不是对手,何以敢如此大胆跟在后面,只有李莫愁出现时多半骑着花驴,莫不是这女人在附近暗中相护么?
他自是不知小龙女是冲着二道而来,只是与二道初次相见,唯恐稍有不慎,堕了自己威风,是以既不能出手对付一个小姑娘,也不能表现出在意来,问也问不出口,倒是正应了武胜关英雄大宴上李莫愁对他的评价。
如此到了半夜,来到一座树林附近,萨多命众下马安歇,各人分处休息,只见小龙女在远处下了驴子,坐在林边,似也没朝这边望。她行动越是诡谲,法王越是不敢妄动。赵志敬见尼摩星曾笑言她是“妖女”,不知两边还有什么挂个,也不敢多望一眼。直到天明,小龙女始终在十余丈开外的地方,跟随在后。这时已出了树林,四下平阔,法王纵目眺望,四下并无人影,心中毒念陡生:“那双剑合璧的关键便在这小姑娘身上,今日说什么也先杀了她,剩下两人再分别杀之,中原武林可还有敌手吗?她今日对我紧追不舍,定无善意,我何不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她便算有帮手,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他心意已决,正要勒马停步,忽听前面叮铃叮铃的驼铃声传来,数里外烟尘漫漫,像是有一小队人马往这边疾驰过来。法王好生懊恼:若知她后援此刻方到,我一早下手便是。
忽听萨多道:“奇了,那可不是王爷来了么?”法王见对面奔来四头骆驼,右首一头骆驼背上竖着一面大旗,旗上七丛白毛迎风飘扬,乃是忽必烈的气尾帅纛,但骆驼上均无人乘坐。萨多不疑有他,叫道:“王爷来了”纵马迎上去,离骆驼半里之地便滚鞍下马,恭恭敬敬地站在道边。
法王暗道:若真是王爷到了,可不便杀她。
他自持身份,若被忽必烈看到他对一弱女子痛下杀手,不免要受轻视,当下缓缓驰近,但见四头骆驼之间悬空坐着一人,白须白眉白发,笑容可掬,一刻都没有安静,竟是老顽童周伯通。
只听他远远地说:“好啊,大和尚,黑矮子,咱们又见面了。哎呀,哎呀,还有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法王心中奇怪,不知他有什么花样妖术能悬空而坐,再细细一看,原是四头骆驼之间以绳结网,周伯通坐在网中。
自王重阳死后,周伯通就不爱去重阳宫,与马钰等人也极少往来,因此尹志平与赵志敬和他并不相识,虽曾从师父处听说过有这么一位独来独往、游戏人间的师叔祖,但久未有消息,怀疑多半已仙去,此刻见面,一时均未想到是他。当年嘉兴烟雨楼一战,周伯通赶到时已是浓雾弥漫,人人目不见物,尹志平虽然在场,但也只闻其声,始终未能见上一面。
法王知其武功极高,不欲生事,问道:“王爷在后面么?”
周伯通向后一指,道:“还有三四十里地啦,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去为妙。”
法王道:“为何?”
周伯通笑道:“他正大发脾气,你这时候撞上去,只怕他要砍掉你的光头!”
法王斥道:“胡说八道!王爷为何要生气?”
老顽童贼贼一指那骆驼上的大纛,笑道:“王爷的王旗给我偷了,他干什么不发脾气?”
法王一怔,问道:“你偷了王旗来干么?”
周伯通道:“你识得郭靖么?”法王点点头道:“怎么?”周伯通笑道:“他是我的结义兄弟。咱哥儿俩有十多年不见啦,我牵记得紧,这便要瞧瞧去。他在襄阳城跟蒙古人打仗,我就偷了蒙古王爷的王旗,给他送一份大礼。”
法王猛吃一惊,暗想此事可十分糟糕,襄阳城攻打不下,连王旗也给敌人抢了去,这个脸可丢得大了,非得想个法儿将旗子夺回不可。
只见周伯通一声呼喝,四头骆驼十六只蹄子翻腾而起,一阵风般向西驰去,远远绕了个圈子,这才奔回。王旗在风中张开,猎猎作响。周伯通站直身子,手握四缰,平野奔驰,大旗翻卷,宛然是大将军八面威风。
但见他得意非凡,奔到临近,“得儿”一声,四头骆驼登时站定,想是他手劲厉害,勒得四驼不得不听指挥。周伯通笑道:“大和尚,我这些骆驼好不好?”法王大拇指一竖,赞道:“好得很,佩服之至!”心中却在寻思如何夺回王旗。周伯通左手一挥,笑道:“大和尚、小姑娘,老顽童去也!”
尹志平与赵志敬听到“老顽童”三字,脱口呼道:“师叔祖?”一齐翻鞍下马。尹志平道:“这位是全真派的周老前辈么?”周伯通双眼骨碌碌的乱转,道:“哼,怎么?小道士快磕头罢。”
小龙女记起李莫愁曾与她说过路上碰见了周伯通,见她是个小道姑,偏要拉着她玩捉迷藏,还抢了一只手套走,心中只觉这一大群人,唯有老顽童与自己中间连着一个李莫愁,顿感分外亲切。她想到李莫愁,心中一片柔软,心有所感,脸上也当即现出笑容。
她正望着空处呆呆出神,忽听周伯通哈哈大笑,“丘处机与王处一尽收些不成器的弟子!罢了,谁要你们磕头!”大叫一声“冲锋!”四头骆驼发足便奔。
见金轮法王忽然动作,奔到骆驼跟前陡然发力,竟让那两头庞然大物跪了下来,小龙女心中微惊,她只知道老和尚力气大,却不知老和尚的力气大到这种地步,与他枯瘦的体型十分不相称。但见他与周伯通说了几句话,竟将那王旗拿了回去。小龙女先前听周伯通说这王旗是为了郭靖所盗,要送去襄阳,他将旗子还回,岂非无法守诺?正要出言询问,四头骆驼忽地同时跳起,跃出二丈有余,向前急奔,不一忽儿就缩成一个小黑点。
小龙女一路尾随众人,来到忽必烈王帐附近,便不再前进,就在此歇息。她心中实不知到底该将这两个可恶的道士怎么样,只是既然不能去寻李莫愁,左右也无处可去,傍晚十分见金轮法王与赵志敬一同出来,好奇心忽起,便跟过去瞧瞧。周围四下无人,安静得很,小龙女有时走在树梢上,两人交谈的声音就显得特别清楚,听他说话间就将全真各处重镇所在与势力分布都说与法王知晓,心中略觉奇怪。
武胜关英雄大会上,重阳宫也派了两个老道士,两个小道士前往。若非将蒙古人当做了仇人,怎会派老道士来?可若是将蒙古人当做仇人,为何这姓赵的又和金轮法王走得这么近?
但听金轮法王道:“赵道长,贵教得有今日规模,实在不易,老衲无礼,却要说马、刘、丘、王诸位道长实在是太糊涂了,怎能将掌教大任传于尹道长呢?”
小龙女心道:啊,这两个道士便是要回重阳宫接任掌教……天下之事与她来说不过过眼云烟,只是重阳宫就在隔壁,不免竖起耳朵来听听。听过便算,心中却盘算起来:我没几日好活了,若是能找到师姐,就告诉她接任掌门,若寻她不到,只好在古墓里留些字句,待她回去古墓自能看见。不知师姐之后会将掌门之位传给谁?她喜欢凌波一些,多半会传给凌波,但凌波武功平平,师姐又不满意……不知她以后会不会再收些聪明伶俐的小崽子呢?
她现在已经发现心中再念起李莫愁时不会再痛了,初时觉得奇怪,还以为情花毒不药而愈,后来细细体察,才觉得胸口仍会发闷,忆起杨过当时说他自己中了冰魄银针的毒而未死,又想起天竺僧所说两者毒性相克而使她延命,便怀疑冰魄银针连情花毒的毒性也缠住了,使之无法再作乱。
她心下颇喜,当即想起李莫愁不愿见她,一时心灰意冷,只想回到古墓去。可发了一下午呆,又觉得这等日子比起从前不能去想李莫愁的时日来说好了太多,是以在心里将两人往事一件一件拿出来细想,越想越是舒心,倒是使襄阳城中走火入魔的症状大大减轻,脑中也清明起来。如今再听赵志敬与金轮法王私相授受,立时明白金轮法王实是想扶持赵志敬做全真掌教。
那老和尚说的天花乱坠,一时叫赵志敬抓耳挠腮,瞧来喜不自胜。小龙女暗暗摇头。她素来没什么心眼,只知道似金轮法王这等坏人,说什么都不能信,更遑论替他做事,但听法王道:“现如今第一步,便是要令你在教中得一强援,贵教眼下是谁辈分最尊?”
赵志敬道:“那便是今日所见的周师叔祖。”
法王点头首肯,称若是能得周伯通相助,便不愁掌教之位。赵志敬又追问怎生才能得到周伯通相助,法王只是卖关子,吊足了这道士的胃口,才言今日与周伯通打赌偷王旗之事,令赵志敬将王旗所在告诉周伯通,这老头既然叫老顽童,自然将这些孩童戏耍之事瞧得极重,只要助他赢了打赌,自然不愁他不鼎力相助。
如是这般,两人似已说定,遂折返回去。小龙女亦悄悄跟了回去,是以赵志敬再战战兢兢去寻门口白衣人影时,又见她似是从未移动过一般。
有金轮法王承诺,他似是得了个护身符一般,终于敢多看小龙女几眼,暗道:这龙姑娘果真艳极无双,无怪尹师弟把持不住,但男子汉大丈夫欲成大事,怎可为女色所迷?
那道白影却在此时抬起头来,正正望进他眼里,赵志敬一个激灵,忙低下头,隐入一旁营帐之中,免得与她对视。
小龙女却是看到一条黑影,心想这老顽童果真是来偷王旗了,未知他轻功如何,当下远远跟在后面。周伯通一口气跑到王旗之下,只见旗杆空空荡荡,竟尔什么也没有,顿感上当受骗,跑来跑去地大骂金轮法王。
这蒙古军营小龙女见过几次,无一不是军容整肃,老顽童来了之后,不由得变得热闹起来,她站在林边眺望,一会儿听到老顽童大言要在营中放火,再一会儿又没了声息,于是绕到营前大门查看,见赵志敬鬼鬼祟祟,不住在与周伯通说什么,周伯通只是摇头,大声道:“说不得!说不得!你若告诉了我,还有什么好玩的?”
想是赵志敬急于讨好老顽童,老顽童却是光明磊落,不靠作弊赢此游戏,使赵志敬与那老和尚有满腹诡计却无法施展。老顽童脚程甚快,片刻间赵志敬已落在后面,只见他那小眼一转,随即喊道:“师叔祖,你老人家若不来,我就自己去盗王旗了!瞧瞧是你先得手,还是我先得手,你可不要跟着我!”
说着展开轻身功夫朝着左首群山之中奔去,周伯通悄悄跟在后面,见赵志敬扭头看,急忙躲在树后,但不甚露出一片衣角,白白的甚是显眼,哪有不被看见之理?赵志敬并不说破,老顽童便一路跟着。俄而便来到他与金轮法王约定之处,赵志敬似有犹豫,自言自语道:“他们说苍仔两棵大榆树中间,可哪来的什么大榆树?哪里又有两棵大榆树了?”
他故意左右张望,就是不走近山洞,老顽童在暗处看着十分焦心,忽地冲了出去,跑到两棵榆树前,欢声道:“笨牛鼻子,蠢牛鼻子,你找不到,我可先进去了!”说着一缩肚子,钻了进去。
赵志敬诡计得逞,阴阴一笑,忙跟进洞中。猛听周伯通一声大叫,声音极是惨厉,接着叫道:“蛇!蛇!毒蛇!”
赵志敬一听有蛇,本已踏入洞中的脚急忙缩了回来,颤声问道:“师叔祖,洞里……洞里有毒蛇么?”
老顽童道:“不是蛇……不是蛇……”声音却已是大为微弱。
赵志敬大感意外,折了一根枯枝朝洞内照去,只见周伯通躺在地下,不住挥舞旗帜扑击,小声问道:“师叔祖,怎么啦?”
周伯通道:“我给毒物……咬了……一口……”说到此处,手臂渐渐下垂,已无力挥动旗帜。赵志敬顿时醒悟:原来金轮法王叫我骗他进洞,却在这里伏下毒物害他性命!又想这毒物如此霸道,像是老顽童这等内力深厚的神人也顷刻间气若游丝,自己进去哪还有命,当下也顾不得老顽童死活,丢下火把转身便逃。
忽听一把如击玉磬的声音说道:“竟连尊长也不顾了么?”
赵志敬惊得跳起,见一白衣丽人相距不过丈许,火把的亮光映得她容颜娇丽,脸上却殊无喜怒之色,他哪还说得出话来,瞬间只觉得自己身躯重愈千斤,当即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逃离此地,一口气奔出三五里,见小龙女没有追来,才大着胆子折回暗中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