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父吕父在叹气,桑父桑母也在叹气。
一味逃避的鸵鸟不是勇者,一味挨刀的莽夫不算勇者,只有那些曲里拐弯用尽智慧化纷争于无形的人,才是勇者,在出柜之后又敢于面对父母的女人,更是勇者,比如凌嘉,再比如桑榆。
这些日子,桑榆每隔几天都会回家看看,桑父对她指责,桑母冲她哭泣,桑榆只是安静的听着看着,从不多说一句话,每次回到家,她都会为自己的父母做好饭,然后帮着桑母把该洗的衣服都洗净,乖乖的模样一如从前。桑母劝她跟吕楠分开,桑榆当没听到,桑父让她出去相亲,桑榆只是沉默,桑榆在父母面前,把“无为”挥发到了极致,桑父桑母一时间也没了办法,他们总不能像封建社会时的家长一样随便就把桑榆丢上花轿吧?再说凭着自家女儿的性子,真要逼她上花轿了,她非得在花轿里自杀不可,这种做法,显然是不可取的。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桑父在为家庭叹气的同时,也在为工作叹气。
许是桑父这些年过的太舒坦了,看看桑父不止让孩子出国留了学,给孩子安排了一个好工作,为孩子买了一套好房子,自己还整天带着老婆这边旅游那边转的,让人看了难免嫉妒,尽管桑父一直在工作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老虎也有打哈欠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桑父被人抓到了把柄。
桑父被人举报了受贿,检察院来了人,开始对桑父进行调查,桑父这段时间不便行动,不好外出找关系,来回走动这些事只能落到桑母头上,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桑母走来走去求爷爷告奶奶,愣是没什么人愿意帮这个忙。
桑母被孩子闹的烦心,又整日为丈夫提心吊胆,她一个女人接连受了两回刺激,再加上奔波的辛苦,身体终于受不住了,大病袭来,挡都挡不住,桑母躺在床上,不住的流泪,她觉得这个家,就快完了。
关键时刻桑榆成了顶梁柱,她一边安慰着父亲,照顾着母亲,一边认真寻找为父亲开脱的捷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桑榆并没有对吕楠说,吕楠的伤还没好,她不想让吕楠挂心。
吕楠见桑榆整日早出晚归,有时还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小脸也比以前消瘦了不少,不由的起了疑问,她问桑榆怎么了,桑榆说只是工作上的应酬,吕楠自是不会相信,再三逼问下,桑榆才说出了实话,听的吕楠一阵心疼。
吕楠吻着桑榆的脸,轻声责备:“你怎么这么傻?官场里的水从来都是深不见底,你以为凭着你一个女孩家家的就能摆平官场上那些事么?”
桑榆勉强笑笑,“摆不平也得摆啊,要不我爸真会出事的。”
“说你傻你还真傻给我看,”吕楠刮刮桑榆的鼻子,说:“这种事可大可小,现在有几个人是清廉的?这事交给我吧,明天你就安心上班,下班后直接回家,不许再去找你那些亲戚或你爸那些所谓的朋友,我帮你解决就好。”
桑榆瞪大眼,说:“你怎么解决?你的伤还没好,现在不能来回跑。”
吕楠琢磨一会,说:“这次名义上是整你爸,其实是想杀鸡给猴看,我不用来回跑,让蔚然和凌嘉来回跑就可以了,凌嘉她哥可不是个吃素的,蔚然他爸更不是个吃素的,只要他们肯帮,你爸就没事。”
“黄蔚然……我找过黄蔚然她爸,可他连见都不见……”
“废话,他见你个黄毛丫头干吗啊?再说你爸是他的下属,他避开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去见你?”吕楠安慰道:“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担保你爸没事,嗯?”
“嗯,”桑榆吻着吕楠的唇角,呢喃低语:“吕楠,我总给你惹麻烦呢,先是秦怡把你害成这样,我爸的事又要让你操心……”
“傻瓜,”吕楠打断桑榆,“这算什么麻烦?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不许多想,真要感激我的话,等我的伤好了,你就乖乖的让我吃。”
“那我还是不感激你的好,”桑榆嫣然一笑,站起身来,“我去做饭,今天总算感觉到饿了。”
第二天吕楠给凌嘉和黄蔚然打去了电话,邀请她们无论如何也要来家里吃晚饭。
桑父被调查的事不是秘密,凌嘉和黄蔚然也都是人精,脚趾头不用动也知道吕楠为什么要邀请她们,这顿饭吃还是不吃,答案显而易见,吃了,就得帮人家办事,不吃,吕楠就翻脸不认人,凌嘉和黄蔚然一商量,还是去吃吧。
凌嘉不是活菩萨,桑榆家里出事,她虽然表示同情,可从没想过要去帮些什么,毕竟桑榆对凌嘉来说不过是个普通朋友,还没好到两肋插刀的地步。再说桑榆也从没来找她寻求过帮助,她犯不上自己去恬着脸主动去帮人。
凌嘉为了不惹麻烦,也没把这事告诉路璐,因为路璐一旦知道桑榆家里出事了,她一定会没日没夜的为桑榆提着一颗心,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隐瞒路璐的必要了,让她知道桑榆家里出事了,也让她知道自己会帮着桑父渡过难关,路璐听后一定会大大的感激自己,凌嘉从来都是把算盘打得啪啪响,也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
果然,当路璐听到桑父出事了,第一反应就是抓起手机想给桑榆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当路璐又听到凌嘉会帮桑父,第二反应就是把手机丢掉抱着凌嘉狠狠的亲。凌嘉多少的有些吃味,你跟我在一起整整一年了,怎么一听桑榆出点事还是这副鬼德行?再一想路璐的性子本就是这样,如果秦浩梅馨像桑榆一样摊上这种事,路璐也定会寝食不安,毕竟路璐最好的朋友也不过就他们几个而已,凌嘉想到秦浩出轨时路璐和桑榆的愤怒,又想到路璐失踪时秦浩梅馨和桑榆的担忧,心里又隐隐泛起了一丝感动,这群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不管是谁出了事,剩下的都会随着操心吧?
凌嘉把那层醋味抛了开去,闭眼享受着路璐屁颠屁颠的为她揉肩捏腿,舒服的不像话。
晚上,凌嘉带着路璐去了吕楠的家,她们到时黄蔚然已经到了,还好这天是周末,桑榆不用特地请假,她在厨房憋了一下午,一边用心准备做菜的材料,一边有些忐忑的期待凌嘉和黄蔚然能帮帮自己的父亲。
凌嘉和黄蔚然围着吕楠闲聊,三人很有默契的主题不聊,聊偏题,这就好比在吃饭之前先喝口汤,她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拐弯抹角的聊天方式。路璐却在一边听的有点急,你们放着正经事不聊,聊什么时装香水啊?浪费时间啊浪费时间。
凌嘉见路璐对她们的话题没什么兴趣,便体贴的让她去帮桑榆做饭。
路璐带着圣旨的走到厨房,系上围裙,问桑榆:“你家里出事了,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和秦浩梅馨一声?”
“不想让你们担心,”桑榆对着路璐,突然想哭,“璐,我是不是很没用?”
“胡说什么呢?你要没用,那我不是更没用?以后不许这样说自己,嗯?”
“嗯。”
“你已经做了不少菜了,剩下的我帮你做吧,你在一边休息休息,放心吧,凌嘉说她会帮你,黄蔚然也会帮你的,你只要安心上班安心伺候吕楠就好了,咦,有豆腐呢,”路璐乐呵呵的把豆腐放到菜板上,快速切成小块,“我帮你做个鱼香豆腐,让她们吃吃豆腐,更会帮你啦。”
“好,我帮你切葱花。”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坐着休息吧。”
“嗯,”路璐额前的发丝遮住了眼,桑榆惯性的拿出发带,帮她把头发束起来,又有些犹豫的说:“我爸出了这种事……璐,你说他能躲过这一劫吗?”
“这算劫吗?”路璐晃晃脑袋,半是慰抚半是调侃的说:“这点事根本不叫事,更不叫劫,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桑榆还是有点不放心,她叹道:“我自从出柜以后,每次想到父母,总会想起尼采的一本书——悲剧的诞生……”
路璐拍拍桑榆的肩,大义凛然道:“同志,悲剧只是诞生,距离牺牲还很遥远,我们是打不死的小强,永远不会光荣的!”
桑榆依然有点低落,从吕楠受伤到自己出柜再到家里出事,这一桩桩的倒霉事砸下来,她也没办法不去低落,要加油往前跑人人都会说,但那些事一旦摊到自个儿身上,想加点油,还真有点为难。路璐为了提升她的斗志,转了转眼珠,说:“榆,你闭上眼,先憋气三十秒。”
桑榆不解,但她明了路璐想逗她笑的苦心,便很听话的照着做了。憋气是个功夫活,她又没受过什么专门训练,三十秒的时间着实够长了。
路璐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从壁柜里拿出一袋胡椒面,倒入掌心,放到桑榆鼻子底下,煞是慈祥的说:“小鱼鱼,你听我说,没有氧气人不能活,没有精神人更不能活,氧气和精神都是咱们看不到摸不着可又不能少的,天塌下来有地接着,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现在时间到了,你可以睁开眼了,睁眼之前,记得要先吸一口气,可别憋起来没完。”
桑榆被憋的够呛,一听时间到了,根本不用路璐嘱咐就很自动的把氧气呼呼往肺里吸,同时吸进去的,还有那些刺鼻的胡椒面。
桑榆被憋的劲还没缓过来,又被呛的脸红耳赤,眼泪鼻涕直下三千尺,咳声直逼九天云霄外,凌嘉吕楠黄蔚然听到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煤气泄露之类的事故,急速都往厨房里跑,吕楠行动不便,被凌嘉和黄蔚然一人一边搀着胳膊下了床,像个鸭子一样晃了过来。
路璐瞅着桑榆,捂着肚子烂笑:“啊,吃了胡椒面,果然红光满面有精神了,知道尼采是什么人吗?他是资本主义的种,资本主义,要不得!中国人只信奉出其不意!”
吕楠一见路璐竟敢这么欺负她的小情人,恨的牙根痒,老娘不发威,你还真拿我当病虎啊!她不顾肋骨疼,勇猛的一把抓起胡椒面,悉数全撒进了路璐还在大笑着的嘴里,气赳赳地说:“中国人还信奉攻其不备!”
吕楠再一次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海内外同胞,三十的女人,躺床上是老虎,下了床就是老虎他妈。
路璐和桑榆老乡看老乡俩眼泪汪汪,正可谓路漫漫兮修远长,胡椒何味兮自己尝。
凌嘉和黄蔚然大眼瞪小眼,一时傻了眼,凌嘉对满嘴胡椒面的路璐表示了万分同情,风萧萧兮易水寒,作了孽兮你得还,你受着吧!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