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不太考据的rps
拒绝承认一开始是pwp
宁静从小对麻将意外的不感冒,即使身边的朋友早从哥哥那一批开始就好这一口,她也不乐意去学,宁愿在旁边无聊地摆弄另一副闲置麻将牌玩多米诺,也不参与什么三缺一。
张国荣有时候胡了牌,咬着烟看一眼旁边百无聊赖的宁静,起身想叫她过来坐庄试一试手,小姑娘死也不肯,恨不得跑到卫生间去洗上半个钟头的手来逃避。
于是逐渐大家都知道,叫宁静去做她不想做的事,可是比上天还难。
而那英玩麻将是老手,自己的麻将故事在采访里都不知道讲了多少,输不起又爱玩,一心翻本儿到了最后输个底掉才罢休。
东北人好凑热闹,其实她这一手麻将,是小时候在炕上咬着瓜子看大人们过年打牌看明白的。
打麻将的大多带点迷信,幼时有一次母亲过年在家,输得头大,把正在哼哧哼哧用门牙刮冻梨的那英叫过来帮她摸牌,好沾沾新的运气,那英手指头还冰凉,随便抓起一张,给娘亲抓了个自摸。
那英后来懊悔地分析,自己的新手运可能就是那次给开了封,后头慢慢挥发掉了。
也因此,那英挺相信缘分和命运这回事的。
这是她俩和麻将的渊源,但对宁静来说可能是孽缘,因为她不喜欢。
宁静和那英显然也不是在麻将桌上认识的,以这两个人的地位和身份,也许在晚会的后台相遇会更顺理成章一些。但没有,和地方没什么关系,宁静情绪不高时就爱待在角落里,除了做必要的准备外,气场是生人勿进;那英热切人缘好,大嗓门这边认一个朋友那边合一个影,绝大多数情况下身边都绕着不少人。
总之在哪里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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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英被各类烦心事弄得焦头烂额的那一年,宁静也没过什么顺心的日子。
国内外来回跑太费事,感情的事也就那么淡了,离婚宁静乐得一身轻松。她的履历太神奇,别人看着飘忽又轻易,但她自己过着却是一天一天切切实实地到现在,难免疲倦。
宁静待在国内,感慨还是自家地方风水养人,也不用绞尽脑汁拽洋文,精气神总算能养回来些。她拍戏以外偶尔短途旅行,时不时去小镇一类的景点散心,那时候商业化还不那么严重,存留的质朴人家不失为好风景。
应该是凑巧,那英这号人居然去了同一处水乡,估摸是听了朋友的推荐,发泄点郁郁之气,竟也是自己孤身来的。
宁静伪装得好,带了个巨大的墨镜,能遮住半张脸,只露个嘴,帽檐也大大的,不至于被人认出来。那英就没转过这点心思来,仗着游人不多,小遮阳帽,墨镜光架在脑袋上,冷不丁再哼哼几句歌,声音依旧标志。
这谁能认不出她来?
宁静路过一个巷子的小拐弯时,余光看见那英被几个路人逮住,正低着头给他们签名。她没那么好的眼力,乍一下只瞧出是个女人,不知是大名鼎鼎的流行天后,还是听见游客喊她“那姐”才反应过来——那英啊。
她忽然有了点恶作剧的打算,等游人收了签名都散了又跟上去。那英终于乖乖戴上了眼镜,却被陌生女人从身后拍了拍肩,吓得一个激灵:“哎我去——谁啊?”
宁静得了手,笑盈盈地抬起镜框,从下头显出一双闪着光的大眼睛:“嗨那英,认识我吗?我是宁静,演戏的那个宁静。”
她出门来化了淡妆,也是以防被抓住合影。歌手自己不是靠脸吃饭的,身边美人好友虽多,但明艳如宁静这挂的放眼娱乐圈内也是鲜有,那五官太夺目,叫那英一下子看傻了。
“你就是宁静啊!” 那英缓过神,表情热切多了,伸出手去要握手,“你好你好,诶你怎么也在这儿呢?”
手心暖和,还有些汗,宁静调整了一下自己掺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说是来散心。那英点点头,深以为然:“我也是,这地方是不错,特适合放松。”
交流不爱弯弯绕绕是两个人少有的共性,宁静听这人说话坦诚又直率,觉得认识一下的确不错,一时兴起倒给旅途添了些乐子,于是抿着笑也点点头。
那英忽然卡了壳,她和朋友能喋喋不休唠上几个小时,保养嗓子全忘到脑后,但面对一个久闻大名但才认识的美人也实在没什么话好讲,说多了怕唐突,少了怕冷落。宁静倒是习惯,干等着,她老爱把别人搞到这种尴尬的地步,也是一类恶趣味。
巷口三三两两过了些人,一朝被蛇咬,那英手忙脚乱地把眼镜又戴上了,宁静也不慌不忙伪装回去,歌后脑筋急转,转过身扯着旁边人的手腕就迈开步子。
“宁静儿,别搁这儿傻站着了,以咱俩的群众基础别等会儿给粉丝抓着,来我带你见识一下我最近找到的好地方去。”
直接被拉走,宁静咂摸了一下这个称呼的尾音,心中腹诽这人还是没长记性。
“怕被认出来就不要大声叫我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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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下午的,那英拐了几个弯,给宁静带到了一个小酒吧。
离酒吧三十米的地方,有一家很小的理发馆,门口还放了转着的红白蓝条和摇摇车,摇摇车不算新,看得出很受孩子欢迎。宁静那时候还保持着很短的发茬子,可以很久不去花时间搞头发,但对门帘上缠着的小彩灯饶有兴趣。
“你要在这儿做头发啊?” 那英感觉她脚步慢了些,回头见她视线黏在剪头店门口,觉得疑惑。刚认识几分钟,熟稔得倒像是做了多年好友,宁静翻了个白眼,故意说反话:我是想坐摇摇椅。
那英松开宁静,上下摸摸口袋,只摸出自己的翻盖手机和几张纸币,稍显抱歉地摊开手:“我身上没带硬币,等会儿换几个给你?”
还挺真诚的,宁静被逗得笑起来,越过那英自己往酒吧走,觉得这人母爱泛滥,有点好玩。
“我下次自己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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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吧装修得很民俗,角落里还挂着大大小小镇上的油纸伞,也爱用同款廉价塑料彩灯,另一面墙上涂了手绘。装潢肯定是不如京沪的高端时尚,虽有点特色,但宁静兴致缺缺,不知道那英说的“好地方”到底好在哪里。
是在下午,甚至还没到晚餐时间,酒吧即便开着门也是空无一人。一个年纪稍大的阿嬷在前台扶老花镜看书,室内不像别的酒吧那么暗,因此只开了一小盏台灯,意外显得安宁。
那英走到前台那里亲亲切切地叫了声钟姨,阿嬷抬起头笑着答应,她指指驻足在门口像尊门神的宁静说自己带了朋友来,阿嬷于是笑眯眯地歪头和宁静打招呼,让她有点局促。
许是看她无措,那英把人扯到身边,拿小辈的身份央着阿嬷做点餐食当晚饭,还想起低声问一句宁静在不在节食。宁静摇头,她没那么在乎吃食,反正锻炼少不得,身材也不至于一顿就走了样。
你是不是吃不胖,那英眼睛亮亮的,真好诶,我嘴壮又容易长肉,宽姐从前老拉着我不肯吃饭。刚往厨房走出去几步的阿嬷这时回过头,冒出叽里咕噜几句本帮话。
宁静住过一段时间上海,稍听得出几个词,猜是说小姑娘不能吃太少。她瞥一眼旁边那英,发现这人估计是没听懂,但仍乐呵呵地点头说是,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艳羡。
“你来这儿多久了啊?”
那英扒拉一下手指:“没多久吧,也就两三天。”
“那和本地人混这么熟?” 宁静更惊讶了,“你听得懂这边方言?”
听不太懂,那英坦然承认,说但老一辈心思很好猜,而且自己就住附近,来上两三次也就熟了。接着她开始如数家珍地夸钟姨的手艺,比外头大饭店的还地道。宁静自己寻了个高脚椅坐下,杵着脑袋笑她:“看来你吃得不少,经纪人不在挺舒服吧。”
那英抿抿嘴:“她管不到我,反正我最近也不打算出去工作。”
这气氛忽然有点冷下来,宁静觉得自己大概是不该提起这一茬。好在那英很快抛到脑后,告诉这位新的朋友,晚些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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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姨的手艺的确不赖,宁静吃完以后和那英又聊了半天有的没的,心里头还惦记着那碗水澄澄的汤面筋。
六点多的时候钟姨过来和那英打招呼,又是软糯糯的吴语,说要先走,小宁马上就来。那英忙答应着,悄悄往阿嬷口袋里塞了一张纸币,宁静看在眼里,于是也和钟姨亲热地道再会,帮着那英吸引注意力。
人离开以后那英摸摸下巴,压低脑袋跟宁静小声抱怨自己每次给钱都跟小偷一样。那英帽子早已摘了,顶上翘起来一些毛躁的头发,宁静手痒痒,用手指给她梳了梳,口不对心:“钟姨人真好,诶,那个小宁是谁?”
那英神神秘秘的,说等人来了就知道了。
人逐渐多起来,等到酒吧的彩灯开始旋转,手绘墙前面的小舞台上站了个个头不大的女孩儿,提着音响和话筒。那英等不及地鼓了两下掌,宁静就明白了,这就是那个小宁。
小宁歌唱得好极了,难怪那英喜欢,宁静觉得这个和自己有同样名字的小姑娘声音里的力量叫人惊叹,听得入迷,被旁边那英戳了戳肩膀,转头看见这人亮晶晶目光,不得不承认:“唱得真好。”
“是吧!我都想把人介绍给别的朋友当学生,真是好苗子。” 那英感慨,“小宁这样,老让我想起自己当年到处跑去唱歌的事。”
宁静不接话,她的职业生涯走得顺风顺水,唯一的坎儿也是自己做的决定,没有这爬上来的经历。她只是定定地看了忽明忽灭灯光下的那英半晌,倏忽开口:“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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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的交流和分享会引发没来由的性欲,这话不知道谁说的,但宁静觉得很有道理。
那英当下显然是需要一个出口的,注意力终于从小宁身上转移回自身。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了往前的十年纠葛,也讲到了久远的沈阳,甚至是留守在老家的童年,好像把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剖析了一遍。
宁静不光听着,她也说,讲自己完结的婚姻,戏剧又辉煌的往事。放在娱记笔下惊涛骇浪的事件答案,经当事人的口说出不过是平淡而已。她们俩好像是一见如故的,可分享人生以后宁静却愈发觉得两个人离得越来越远,变得更不像朋友。
大概都只是把对方当了个保险柜,存档不为人知的秘密以后就该藏到最最隐蔽的地方。
但至少当下,那英几乎恨不得把灵魂都掏出来给宁静看,看得越干净她负担就越少,好像世界上就有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能分担她所有的苦和错,让她可以好受一点。宁静也一样,对亲人或纯粹的陌生人说不出的话,现在却可以对着边界模糊的面前人吐露。
感谢上帝。
那英大概是喷香水从不手软,隔着好几米都能闻到那高档香的味道,很容易就知道此人不缺钱。宁静平日也是一样,她本性张扬,喜欢事事压过旁人一头。但害怕麻烦,出门在外存在感能低则低,只在脖子上喷上一些悦己而已。
在卡座里宁静又闻到那英张牙舞爪的香水味,勾着嘴角想她被认出来还得算上这一个小原因。好在人的嗅觉对气味的适应能力很强,神经末梢敏感,但很快也忘记自己被包围,陷入其中。
小宁忽然唱起了那英的歌,《相见不如怀念》,节奏明快歌词洒脱,那英控制不住地跟着摇起头来。
宁静考量到自己的身体同那英的嗓子,本来说不喝酒,但干坐着也不是回事,叫了酒保来,压着声点了两杯看着最漂亮的鸡尾酒作低消,把度数低的记在歌手头上。
“这词还是我写的呢。” 那英全程没有插手,沉浸在老本行音乐里,只插了句话,在酒保走后对着宁静挑挑眉,居然以一种炫耀的意味凑到对方耳边哼旋律。
小宁唱得是不错,但绝无可能比得过那英,毕竟这位才是原唱,是惊艳两岸三地的歌喉。随意的音色带着一种磨砂质地,宁静从前偏爱这位的咬字,此刻却觉得哼唱也入耳。
那英越哼是越上头,好像少一根见好就收的神经,声音逐渐大起来想着要和声,连招牌的咬字都快要念出口。好听另说,宁静可不敢让人真开了嗓,到时候乌泱泱围过来可就说不清了,下意识侧身直接捂住那英的嘴。
那英被吓了一跳,记不太清的歌词一下给咽回去,宁静也没多冷静,好像是她身体应激一样做出的动作。热气打在宁静的掌心,让人发了个激灵,于是她看向那人,眼神里装的是明晃晃的迷惑。
所幸那英脑筋转了过来,用手轻轻把宁静的拨了下来,示意自己不唱了。这下子掌心碰到的就是嘴唇了,宁静心脏一缩,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一种遗憾。那英也没放,就把宁静的指尖捏在手心,垂下眼抿起唇。
宁静忽然想去吻她,没有理由地吻她,好像暧昧的意外可以排解掉所有突如其来的悲伤。
所以她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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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英将宁静带到自己入住的小旅店,说是单人的风景大间,连外边接了个小院子,用绿竹撑出小栅栏和进出的门,还摆了一圈小砂石和庭院绿化。
宁静挑挑眉,她总以为那英这种人平常爱翘着腿嗑瓜子,说难听点是粗糙,在情事上也不会太讲究,潦草找个地方,能活动开就算完,已经做好了在酒吧对付过去的准备。
在酒吧接了个似是而非的吻,那英有些晕头转向,接不上话。宁静做得猝不及防,几乎是撞过来,但女人的嘴唇实在软,那英和友人们也亲亲密密地贴过唇,从未如此慌乱,她明白,那是欲望的前奏。
但她没有拒绝,甚至没有撒开宁静的手,只是看着对方含泪的大眼睛,心想:天啊,是谁让她这样难过?
于是那英回吻,偏过头蹭到上唇正中,浅浅施了个力,然后分开。宁静刚闭上眼,又睁开,酒吧的灯被击碎在她眼中,扎人生疼,眉低低蹙紧,兴许是难以启齿。
那英没让她说话,成年人的事,不必说都该知道,两杯鸡尾酒都没有调完,只留下桌饰压着的两张纸币。
“你还挺有情调的。”
终于缓过神,那英从中莫名听出点嫌弃,转头瞪了宁静一眼,说东北人也不至于就没情调。宁静面对这种目光只是耸肩,不反驳,反正有没有情调她也都跟着来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在哪里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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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英想叫宁静去洗澡来着,给她指路洗漱间,身后却传来一句问话:“要开着灯还是关上?”
“关了灯不就啥都看不见了吗?” 她没反应过来,正将手伸到水龙头下边冲洗,想着黑漆漆的,地面若有水更滑,磕了碰了才不好。
女人的轻笑钻进耳蜗,宁静这时也走到水池边,把手探进水流,软软地缠入那英指缝间,指腹温暖,水流却凉。那英咽了口口水的功夫,女人又得寸进尺,靠近来继续吻她。
别浪费时间,宁静含着她的上唇,腻乎乎地指挥。
好吧,那英想,宁静这女的是不是妖精化人来的,勾得她魂都要飞走了。
她便是只来得及关了水流,就用湿漉漉的手去搂对方的腰,水透过晚春稍薄的衣服渗进去,冷得人一抖。宁静咬了咬她,胳膊顺势抬上去,报复性地贴在那英锁骨处,感觉到了同样的应激反射才罢休。
她们的情欲是由交流诱发的,浅而易碎,但既然打算乘这东风放纵,就不愿意被打断。从浴室到床上短短的距离,两个人甚至没有松懈过肢体接触。
宁静一只手勾着那英脖子,另一手已然把自己衬衫扣子解了,松垮地挂在肩上。那英环住女人的腰,手抵在蝴蝶骨之间做支撑,另一只手摸索去关灯——多少还是害羞,但被宁静扯了回来,往床上一躺。
“没什么经验对吧?”
女人调笑的语气让那英有点羞恼,她从对方颈窝里支起身想逞强几句,结果又被媚眼如丝晃了眼。宁静头发短得很,像男孩儿,妩艳却半分也不少,锋利融作绕指柔,可以把任何人捆得结结实实。
“不用我教你吧?” 妖精牵着那英仍有潮气的手,放在自己的衣领上,撤了力气让她动作。自由发挥吧,那英心一横,于是贴着宁静锁骨把手探进衣服底下,皮肤绸缎似的,位置却恰好落在心前,心脏有力地撞进胸壁上她的掌中。
那人心跳得很快,快得让那英有点慌乱,她感觉得到自己也一样,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两个人的关系,只能算作萍水相逢却打了一炮——那这是一夜情的刺激吗?
可来不及多思,她就又被宁静拽回氛围里。宁静绝不允许有人和自己上床时走神,这是对她魅力的不尊重。所以她卡着那英的手腕移到胸前,借力抬了抬上半身,去啄对方的耳垂,恶狠狠地发表演说:“那英,你最好识相一点,想睡我的人很多,但真的能睡到的可就那几个。”
有点凶,但这话没毛病,那英再次想,那好吧。她听话地把别的思绪全部抛到脑后,此时此刻只一心钻研身下这个人。
那英沉下身咬宁静脖子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合适的比喻——风筝。
牵着宁静的那根线就紧密盘绕在自己的指尖,随着细微的轻摆而飘荡,风吹来就贴近,风离去就远离。那英沉迷在这种微妙的掌控中,带着纸鸢几乎要从水乡飞到沈阳,再放肆些能飞到贵州去。
女人似乎都散发着肉香,丰腴的美艳夺目绝伦,直叫她想起上个世纪这人和张国荣拍的那部上海滩,冯程程在床上咬着牙扇了许文强一巴掌,现在想来莫名带了点宁静本人的刁蛮味道。她又仰起头看看忙着喘气的本尊,妆稍花了些,嘴唇有点肿,倒显得更活色生香。
高潮来得顺理成章,那英的努力不算白费,风筝被飓风领着挣断了线,飞入虚空去。两个人也并不如爱侣般相拥,各自享受各自的。宁静终于缓过来,那英当时正看她看得认真,吊顶的大灯连影子都不打算给她留下,当真无所遁形。
而当宁静懊恼自作自受的时候,那英开始觉得开着灯真是意外来的好决定,深夜里一朵花是怎样徐徐绽开的,过程在她面前一览无余,美得惊心动魄。
怎么能有人长成这样儿啊?还他妈每个表情都自有风情。那英再次问宁静要不要去洗澡,脑子还在思忖这事儿,然后发觉这话酸得就跟有人嫉妒自己唱歌天赋似的。
宁静强装淡定地答应,脖子红了一整片,急匆匆钻进浴室冲淋,连那英跟在后边都没发现,于是她在水下又急促地绽开一次,掌纹留在玻璃上,湿漉漉成了海底捞上来的莲。
最后俩人好不容易擦干躺回床上,都是精疲力竭。那英用手摩挲了两下宁静脑袋上的发茬子,睡意也升腾,只强撑着关怀一句方才有没有呛到水,就陷入梦乡。
宁静同样眼皮都抬不起来,觉得冷,于是往热源处一钻也便着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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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镇的几天宁静和那英偶尔结伴,大部分时间依旧是各散各的心,只有些日子当傍晚不约而同在那间酒吧见到对方的时候,发生心领神会的默契。
那个小园林式的旅店宁静已经变成常客,小宁常唱的那几首歌也都会了词调,只是和那英的关系仍谜一般的不痛不痒,亲近不算亲近,疏离不算疏离。
但宁静觉得这样挺好,又能疏解乏闷,正是最合适的远近。
旁人说宁静长了张会讲故事的脸,又说那英的嗓音是娓娓道来,这种夸奖算别出心裁,听着叫人挺舒坦的。但宁静有时候会想,如果大家伙见到这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躺在一起,又会脑补一出多狗血的剧情。
而那英现在就在旁边躺着,宁静听着她的呼吸,思绪落到这无厘头的幻想上,侧身看了半晌后得出结论:那英的声音也不是时刻都在讲故事的。
至少此刻,宁静只听得出这人睡得很深。
有时候她觉得那英这个人很好懂,什么都写在脸上,写不出的也会用嘴巴明白地告诉你;有时候她又错觉那英深不见底,所有外显可见的部分不过是管中窥豹。
但那又怎样,她没有必要去深挖对方的心思个性,偶然邂逅牵上线的炮友而已。那几个瞬间,不过是好奇心作祟,下意识想探究那英在喘息时的欲言又止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温柔。
宁静手掌心干得发烫,像是上了火,伸手出去贴在那英露在外边被空调吹得有点凉的肩膀上,才感觉降了温。
她收回手又塞进枕头下面,翻过身,终于闭上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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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她们从小镇离开,宁静私下就没有再见到过那英,两个人各自回归轨道,仿若从未相识。
直到来年元月,宁静没有安排,于是瘫在家里休息,傍晚门却忽然被敲响。她慢悠悠走过去从猫眼里看,来者全副武装,但依旧好认。
怎么找来的?
宁静打开门勾着嘴角问,那英声音闷在口罩里,听不太清,蹭进屋内才敢摘了伪装。宁静靠门站着,看她一层一层摘下遮挡。京城前天下了大雪,一直不肯停,那英的帽子围巾上还留着几朵幸存雪花,进屋也都被暖气化了水。
“这你别管了,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声音有点沙哑,更显得风尘仆仆。她还戴了一副羊毛织的手套,并指款式,看着是手工打的,略显笨拙。
宁静不说话,走上前帮她挂了外套,又倒了杯热水给她。那英接过润嗓,顿了顿,好像是在解释来意:只是忽然想来见你。
挑挑眉,宁静在她旁边坐下,只说三个字:为什么。
前几天开始下雪的时候,我一下子想起你的头发好短,会不会很冷。然后我跟自己打赌,如果这雪连下三天,我就来找你。那英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今天就是第三天。
宁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话说得暧昧又花招,但由于陈述者是那英,似乎变得可信起来。明明许久未见,也谈不上交情深厚,她却听出点不该的想念。
要聊点什么吗?宁静只好说。
那英摇摇头,现在不想。她转过去直愣愣地抱住宁静:我可以亲你吗?
你也不怕我屋里有别人就这么找来?宁静顾左右而言他,实则屋子冷冰冰,那英来了反倒有点人味。
那英被噎住了几秒,闷声说:但你没有。
宁静也噎住了,忽然发觉这人有一点霸道,今日虽一上来就示了弱,但不爱讲道理还是老样子,这回轮到自己说好吧了。
宁静用的不是绵软的床垫,为了脊柱健康买的甚至有点硬,躺得尾椎骨痛。那英看她眉毛蹙起,还贴心地换了个姿势,从后头搂着但动作不缓。之前她喜欢接吻,一时半刻不肯松开嘴唇地吮着,这回却垂首往宁静颈窝里呼气,想把人捂化似的。
结束以后,那英居然抱着她不撒手,宁静无奈身上黏糊糊的,终于听见这个人开口要说点什么。
有个人在追我。那英自顾自说,手指还轻点自己留下的痕迹。宁静儿,你说怎么办啊?
这有什么怎么办的,你喜欢吗?喜欢的话就接受呗。宁静觉得场景奇怪,但炮友事后拥抱着交流自己的追求者,好像也没什么所谓。你是担心孩子吗?
那英从喉咙里哼了一声出来:有点,我实在不知道咋选。
别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才是真的。宁静于是也谈起自己最近的感情:好几个男的在追我呢,估计再过两天我就挑一个先谈着了。
——人生苦短。
过了一会儿,那英说要不要洗澡,宁静说好,但严词勒令那英呆在外边不准跟着,看见她还傻乐更恼,狠狠将床头纸巾砸到对方怀里,转头关了门。
等那英也打理好换了衣服,已是深夜两点左右。从浴室出来,宁静和她认真地对视:那英,这是最后一次。
她不是小宁,一直呆在同一处酒吧,想去了就可以如约听到她唱歌,她们都在往前走,不会为对方停留的。
那英听得懂,不咋咋呼呼的时候瞧着也挺忧郁的,沉默片刻,答应了。她撇撇嘴,局促地摸了摸口袋,跟宁静说自己想抽支烟。
宁静陪她出门,只裹了一件羽绒服,看着那英嘴里头叼着忽明忽灭的那根烟,馋了,也从她手里抢了一根去。打火机没油了,叭叭叭就是打不出火,雪还在下,那英用掌心护着自己的烟头给宁静点上。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胳膊在深夜的楼底下抽烟,那英快要抽完,吐着烟拍拍宁静肩膀上落的雪花,说还有半个月要春节了,会回家吗?
宁静点头,那英又说你们那边放不放烟花?宁静翻个白眼,当然放,贵阳好像还有焰火晚会。那英挠挠耳朵,哦了一声,沈阳天冷但是过年特别热闹,噼里啪啦的。
然后她停了一会儿,又说,看来没法跟你说新年快乐了,我今年不上春晚。
宁静眨眨眼:没关系,我也不看那个。
那英又掏了掏外套的内袋,跟百宝袋一样翻出一根小烟花,估计是陪孩子玩剩下的,递给宁静:要不我今天先陪你放个烟花吧。
打火机都用不了了,怎么点啊?宁静有点难过,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忘记抹护肤品,北方的风总是刺痛她的脸。
那英深吸了一口烟,宁静感觉她都吞进肺里了,最后一截烟头烧得火亮,她接着拿烟头去烫焰火棒的顶部,反复试了两三次,手都冻红了才冒出火花。
宁静看着那英举起冒着星点的焰火棒,笑嘻嘻地递给自己,烟尾巴用脚碾灭,一边说话一边嘴里还在吐烟。小区陷入沉睡,灯都关了,黑洞洞的,冷然的路灯竟把她照得很温柔。
她说,新年快乐宁静。
嗓门有些大,但宁静没有阻止她。弄醒他们又如何,宁静捏着火花想,醒了还能看看流行天后给她用烟屁股点烟火。
那英看着宁静,宁静看着烟花,连烟也不抽了。她不像孩子一样挥舞火花,总觉得幼稚,是一类徒劳的狂欢,于是只安静看着。
最终烟和焰火一同燃尽,再度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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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英本来想在宁静家里对付一晚上,天亮了再回家,大半夜的打扰孩子睡觉就不好了。宁静也不是不同意,俩人转身上楼的时候,那英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接起电话,看了眼来电人,又瞟一眼面前的宁静,还是接了起来。她通话音量开得有些大,宁静都能听见那一头热切的语气,模糊间还有噼啪噼啪的,清脆的麻将碰撞声。
那英闪烁其词地推脱几句,却看见宁静转过身往楼里走,步伐间没什么留恋,心一沉,还是应了:好,那我一会儿来,哥你等着我啊。
“他们找我凑局,我就不留了,你早点睡。”
“好。”
宁静停下来,忍不住还是望着那英离开的方向,风衣的立领垫肩适合她身形,就是风雪中背影看着挺萧瑟的。
但那英不该回那次头,让宁静想起这人的围巾还在自己家里,没机会还了,平白多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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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宁静自己所言,她找个男人不久又结了婚,就一直这么过着。
宁静当然也知道那英结婚的消息,毕竟同在娱乐圈,总不会完全闭目塞听的。而当她发现新郎是一位酒吧老板时,伴着脑子里忽然响起的乐调——相见不如怀念,笑了起来:“就这么喜欢酒吧吗?”
她还记得那英在推开那间小屋的门的时候,郑重其事地对自己说,一件事,发生在哪里很重要。
不好,宁静想,可能让她说对了。
而且发生的时间同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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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英紧张会咬手指,在台上的时候不合适,点一点嘴唇就被迫放下,很幼稚的习惯。
宁静又回到节目,和那英同台以后,发现她这个毛病没改。搞得宁静都被传染,焦虑的时候也想咬手指,又怕那英调笑她模仿自己,只好去咬手背,很小孩子气,齿尖把皮肤摩擦得又痒又痛。
她莫名回忆起那天晚上暧昧的感觉,还有一条款式老旧的围巾。可宁静压根没想还,偶尔甚至会脑内模拟若哪天再与那英讲围巾没拿,家庭美满的对方如今会是什么表情,真是恶劣。
宁静觉得自己输了,头发已经长了又剪,剪了又长,说该忘掉的事情反而一点没忘。
但那英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宁静没有办法。
曾拥有过一点点偏爱,所以那英这些年养出的普适温柔让宁静不太习惯,很好,但是乏善可陈,对着摄影机她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夸对方柔软。种花夜宁静被亲昵地搂着,耳边是那英在唱自己的成名作,生理机能比当年恢复许多,可还是忘词,叫她忽然泪腺发作,润了润眼眶。
太坦荡了,那英,衬得自己狭隘,挺难看的,宁静发现那英存在自己这里的那份灵魂已经过了保质期。
后来宁静在录制间隙还能看见那英拎个小软垫,乖乖坐到门外一边玩手机一边抽烟。
但那英再也没有半夜偷偷来敲开她的门,也不会再抱着她说今天是第三天,兴许是因为五六月的长沙不会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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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宁静对麻将也留下了很坏的印象。
以至于后来每次别人想教她打麻将的时候,宁静都会气哄哄地瞪对方一眼,脑子里闪过那天晚上清脆的碰牌声,强硬地拒绝。
“不要,我坚决不学,我不喜欢麻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