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宫野夫妇制作的“银色子弹”是正义的,给人们带来希望的药,其半成品依旧如所有的药物一样带有未知的毒性。十一年前,在剿灭组织前夕,江户川柯南的怪病来得凶猛,他卧床不起浑身无力,有把火在灼灼烧炸他的脑神经,眼前都是幻象,里面有父母温和的眉眼,少年侦探团的嬉笑,博士白花花的胡子,兰柔和的低语,还有一抹低调冷清的茶色。
灰原哀熬夜做出一板让他痊愈的胶囊,并以遗憾的口吻告知他,由于当初Gin给他服用的是“银色子弹”的半成品,他在后来使用的临时解药超过了上限,药的毒性在他体内爆发,才导致他此时的神经衰弱。而这毒不知何时会再度爆发,她所制作出来的只是能够暂时压制毒性的临时药物。
“做好心理准备,工藤。”灰原哀的话语像是某种慰藉,“打败组织了,APTX4869的资料到手我会研究永久解药让你变回去,但………”
“够了。”他虚弱地喝口水,淡淡一笑。“你又在怪自己了是吗?”
他望了望刚刚换下来的血衣,又盯着灰原哀手臂上的累累伤痕许久,无奈地叹口气:“我这个病,要是经常复发不就惨了。得抓伤多少人?”
两人沉默良久,他抬头,定定地说:“灰原,你说我会不会疯掉?”
“你疯了,我负责。”她转过身去语气淡然,可是指尖的颤抖掩饰不住她内心的仓皇。
“你以后可还是要嫁人的。”江户川柯南打着趣,他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别忘了我吃的也是半成品。”灰原哀拢了拢头发,“虽说毒性是否爆发因人而异,可我避不开那个可能性,也就是说——”
阿笠宅的窗子微微开着,有晨曦的风溜了进来,江户川柯南呆呆地看着灰原哀的嘴角滑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有种不明的光彩从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迸出。
“可能,我们俩会一起疯掉。”
几日后,痊愈的柯南用工藤新一的电话打给了毛利兰——那个被异地恋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女孩在提出分手后已经近半年没有了消息。他知道,一切都要做个了结。
毛利兰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子,是他想要展现最好的一面展现的那个人。樱花班他对她一见倾心,许下保护那抹纯真的誓言,于是他的灰暗落寞破败不堪必定是要放在伪装的帷幔之后。灰原哀曾在一次放学之路上问过,为何执念于隐瞒脆弱,他并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答案,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茶发女孩甩过去一个有些嘲讽的调侃:“你不觉得对恋人隐藏自己的弱势太可笑了吗?”
他知道,也明白,可是他做不到,对兰的保护和隐瞒已经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那个天真干净的姑娘,知道了柯南就是新一这个真相后怕是心都破碎了。如今他带着在未来不知什么时间点会复发的精神病,他更是不能想象那个女孩手足无措满脸疲累的模样,这感觉像是没日没夜都会光顾房间的恐惧一般,频频来临,快要将他逼疯。
“后悔吗?”灰原哀在听到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最后一通电话后,在他身后轻声问。
“不后悔,只要她过得好就值得。”江户川柯南微微一笑,佯装恼怒,“灰原,你欠我的可不许耍赖,到时候我要是真的疯了,你可要负责。”
灰原哀的心脏从此因这话而彻底碎掉,这个侦探小子倒是把自己乱吃解药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她落寞地想着。
之后种种宛如心惊胆战的梦境,她在组织的中心地段和高层人员进行了一系列关于解药的交谈,江户川柯南将她救出来时她忍不住抱住他流下了一滴泪,随后泪痕消失在他的肩膀上。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不确定他是否知道,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已经面临世界末日,日光泯灭大地干涸,此时他们交错的命运已然消失。或许,或许有一天他开始意识到灰原哀爱着那个大侦探时,太阳才能再度升起。
怀着跌宕不安的心,她在某一天凌晨五点约了他,彼时的江户川柯南还未长成十七岁的模样,眉眼间充斥着是与生理年龄不符的成熟。她轻轻吻了他的脸颊,趁他恍惚时奔向了路边停着的赤井的车。晨光熹微里,她做出了不能被轻易理解的选择,灰原哀这个名字彻底消失在江户川柯南的世界,如落于水之上,终究是踪迹全无地散去。
世良曾问过她,呐,你不怕工藤新一那小子疯掉吗?
她本能地装出漠然的样子。毕竟她留下了足够的药给博士,这个问题暂时不用操心。
世良明显有些急了,哎,我说的疯不是那个疯。
“你是说灰原哀这个人走了他会疯掉吗?”她还是淡淡地,转过身整理公司的报表,“他会过得很好。”
她听见世良一声低到尘埃里的叹息,随后是她走出办公室的脚步声。她默然良久,俯身打开第一层抽屉,那枚小小的徽章静静躺在那里。